第二十四章
來世,我必是那一棵開花的樹,為了自己的愛情,在佛前求了又求,只為了再與自己的愛相遇。對這點,我深信不疑!
走之前,我必須見一個人。戴曉蕾。
戴曉蕾被勞教一年,我去看她,她一臉安靜,看不出任何錶情。這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孤高冷傲才氣逼人的女子了,我只感覺她的絕望似水,撲面而來。
給我一支煙。
我給了她一支摩爾,我們一邊抽煙一邊說著三不着兩的話,好像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說我給你唱段戲吧,從前周芬娜總是給你唱,現在,聽聽我的如何:
為痴情閃得我柔腸百轉,因此上終日裏病體纏綿。
我與那謝招郎燈前誓願,又誰知不從心拆散交鴛。
到如今薄命人死期不遠,眼睜睜紅粉女要入黃泉。
她唱的是《鴛鴦冢》,幽咽婉轉,一時間,我百感交集,想起我和顧衛北之間所有的愛與糾纏,就是這樣不心甘不情願!
我說我也要走了,去法國,和一個男人結婚。
她看着我說,當一個人心死或者不相信愛情時,特別容易結婚。
不知道,我說,我就是想結婚了,你不是總想去法國嗎?我想上天註定我們會有一個人去法國,當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我能和他去法國嗎?
我們拉着家常,沒有人意識到這可能是我們今生最後一次見面,我要去法國,她要回哈爾濱了,一家中學聘用了她。她說,去教那些孩子美術也是不錯的,你說呢?
此去經年,何時何地再與她相見,從十幾歲我們在一起,死纏濫打如影隨形,我明白,今生能遇到誰,那絕對是命里註定。
她的腕子上依然戴着那個鐲子,那是十六歲離別時我送她的,而我還帶着那面雕花小鏡子,我已經把它裝在了去法國的行李箱中。
告別戴曉蕾,發現陽光那麼好。這個冬天,我不再是那個合歡樹下站着的女生,遇不到那個喊我的男子了,我只是一個失去翅膀不再想飛翔的女子,想一個人靜靜找地方待着,法國,法國以西,以南,又有什麼區別?
我曾經愛過,這就足夠了。
愛情是鴉片,越吃越貪婪,而戒了愛,無異於飲鳩止渴。我和顧衛北的愛情沒有完,他說過,我們還有來世。
而來巴黎之後,我的心漸漸明亮似水,雲淡風清,我知道,那不是忘卻,而是為了在以後漫長的人生中,讓自己的回憶如一道多年的酒一樣,味道芬芳,細水長流。
當有一次我再次夢到顧衛北的時候,他站在天堂的門口等待我,如我們初相遇一樣的笑容,他說,林小白,我在等待你。
我會來的,顧衛北。
在夢中,我是這樣說的。
我清楚地記得。
所有的一切,沒有完結,今生今世過去后,還有來生來世。
來世,我必是那一棵開花的樹,為了自己的愛情,在佛前求了又求,只為了再與自己的愛相遇。對這點,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