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燕尾墓碑
下飛機后,一行人剛取完行李,就見律師Kevin舉着一塊寫着“AmberLake!”的牌子在落地玻璃窗外等候。
“你被人比照片上更漂亮呢,很高興認識你。”Kevin一邊幫忙拎行李,一邊熱情的招呼他們上車,他那輛寬大的奔馳SUV剛剛能容下這幫漂亮女生和跟班文特森。
“這人也太熱情了吧?”彌紗月湊近暖言說。暖言正打量着前排開車的Kevin:他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紀,有些德國味道的瘦削臉龐,話雖然有點多,但看起來辦事還比較牢靠。於是她輕輕拍了拍彌紗月的肩膀,示意她安心一些,不用想太多。
斯蒂芬妮也聽見了彌紗月的擔憂。她撇嘴一笑,望向遠方無垠的田野。
倘若春天來這裏度假,那一定是最安逸休閑的選擇,漫山遍野顏色艷麗的花兒,雲朵長滿了一碧如洗的天空。斯蒂芬妮激動的從包里拿出她的寬檐帽和墨鏡戴上,舒舒服服的伸了個大懶腰:“Kevin先生,這裏的景色真不賴呢。”
Kevin邊開車邊回頭說:“那當然。我們Skye誰然有時會鬧點怪事,讓那些無聊的傢伙在網上熱炒,但是白天的時候,這裏的景緻可是美極了!”
“怪事?”膽小的文特森想起了什麼,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我知道了!就是、就是說有鬼魂那件事情?我看過那些人的帖子,說的真像有那麼回事呢。”
“沒出息的傢伙。”斯蒂芬妮狠狠的踩了他一腳,“本來指望有個男生跟着,可以拿拿行李,也更加安全一些。看來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暖言,以後姐姐就指望你了啊。等你轉手賣掉那古堡發了大財以後……”
拜金女斯蒂芬妮的念叨沒有入暖言的耳。暖言的視線隨着不斷往前行駛的奔馳車,漸漸集中在越來越近的古堡上面。
那座在田野里原本縮小成一個細細黑點的建築,伴隨距離的拉近,越來越高大,越來越清晰。直到整個古堡近在咫尺,車上的人這才聽到不遠處海浪拍打礁石的潮汐聲。
嘩……嘩啦……
一聲連一聲,潮汐如泣如訴。
走到這巋然的古建筑前,一股逼人的壓迫感迎面襲來,敏感的暖言甚至能感覺到空氣中隱匿的詭異之氣,正一波一波地,從虛掩的大門裏傾巢而出。它們彷彿一隻又一隻無形的大手,不斷地將門口的人們往城堡的深處拖去。
來吧。來吧。
來這裏吧。似魔鬼在角落裏詛咒和獰笑,不斷的誘惑並慫恿着他們。
潛意識裏意思到危險在逼近,暖言正準備要大家先在門口等去停車的Kevin回來——讓Kevin帶大家進去比較安全,也比較有禮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早就抵擋不了這神秘氣息誘惑的斯蒂芬妮拎着她的夏奈爾桃心羊皮小包包一個箭步衝上去,哐當一聲推開了大門。
其他人緊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吱——呀。
隨着婉轉低回的一聲悠然長響,原本虛掩的大門徐徐的敞開。哥德式風格的內部裝飾雖然歷經多年,仍然可以從細節處揣測出當年的風姿。兩排長梯一左一右,從大廳的兩邊旋轉而上,通往擁有更多房間的二樓。
華麗的壁紙、餐廳、沙發與優雅的油畫,無不彰顯古堡主人當年的地位。三層的古堡頂處漏下蒼白的陽光,從靠近屋頂的小窗一路投射到大廳地毯的正中心。
那地毯織者的五芒星圖案,在日光的滋潤下愈加耀眼。暖言走到大廳的最中央,其他人跟在她身後,總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古堡中尤為清冽。
走到地毯中央的暖言,用腳蹭了蹭那顆五芒星。
“那是這古堡的神跡。”一位儀容整潔、頭髮花白的婦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婦人有教養地微微頷首行禮,自我介紹道:“您好,我是這座燕尾堡的管家,AnnCastle。想必您就是這裏的繼承人Amber小姐吧,以後還請您多關照。”
倘若嚴格地從等級來區分,這位女士應該算是雇傭的僕人。可她的語氣遲緩中略帶一絲威嚴,讓人不敢怠慢,像極了古堡的半個主人。
客氣地寒暄后,暖言大量着那地毯上的五芒星,問管家:“這個什麼時候有的?”
“很早以前,在我幼年時跟隨母親來到這裏之前,就有這顆發光的五芒星了。”管家的神情很是滄桑,她在這裏度過了童年、少年與青年,如今白髮蒼蒼,垂垂老矣。
眼見前任主人也去世了,燕尾堡又迎來了它的新主人,管家不免感概地說:“時間愛你真是一晃而過,抓也抓不住。不知道那件事情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
“什麼事?”暖言感覺不對勁。
管家詫異地問:“您不知道。”
“不。”暖言搖搖頭,“關於這座古堡有什麼故事?我只是收到Kevin的信,說我的遠房親戚將這座古堡留給我。他囑咐我趕緊過來辦理繼承手續,就這麼簡單。”
“原來如此……”管家提起裙擺,自言自語地往樓上走,“她果然還是捨不得將這裏捐出去……真是,真是狠心啊……”
“她?她又是誰?”暖言追上去問。
“呵呵。”管家不想再繼續說下去,故意岔開了話題,對等在門邊的斯蒂芬妮、文森特和彌紗月一行人說,“行李可以放在大廳的沙發邊,島上閑人很少,不會有人進來拿的。請各位跟我一齊上樓來,既然你們是這裏的新主人,就讓我帶各位參觀一下燕尾堡吧。”
有些陰森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做着女王夢的斯蒂芬妮和一向對古典藝術着迷的彌紗月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參觀者古堡的每一個角落,被它低調的奢華所折服,發出陣陣驚嘆。僅二樓就擁有18個風格各異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是那麼宜人,奢華不已。
“簡直……簡直就像是在做夢!”彌紗月撲到一張蓬鬆的鵝毛床上,鬆軟的床墊與被子立刻淹沒了她。斯蒂芬妮發現每個房間都有古典的大衣櫥和落地鏡子后,興奮地對暖言說,她要是將這裏改造成奢華的“公主主題酒店”,一定能吸引大批的遊客入住。
“這樣一定比賣掉它還要賺錢呢!哈哈,暖言,你說是不是?對了,文森特,你也不要再開那個賠錢的畫廊了,來大理這裏吧。”
老老實實站在門口幫姐姐拿包的文森特尷尬地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意,唯唯諾諾地應着。閱人無數的管家站在門邊,仔細揣摩房間裏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誰貪心,誰懦弱,誰天真。
都一目了然。
唯一讓她猜不透的是這古堡的新主人,這個叫紀暖言的混血女生一路上不為任何奢侈品所動,也不太關心這裏有多少房間值多少錢,她優雅地走在迴廊間,似一隻高貴又略帶警惕性的貓。管家拿捏不準暖言喲啊的到底是什麼,卻分明能感覺到——這孩子不僅僅是來繼承遺產的,她還有別的目的。
彌紗月和斯蒂芬妮一連串“太漂亮了”、“啊啊,這個是我的”的驚嘆聲,讓沉浸在心事裏的暖言無法集中精力。
暖言走到窗邊,推開窗子,終於發出了來到這裏的第一聲讚美。
“真是太美了。”
赫然映入眼帘的海面如此浩瀚寧靜,大風夾雜着潮濕的腥氣,撩撥着她的額發。參觀完大半個古堡后,她最愛的是這觀賞還海景的愜意。
片刻安逸后,天與海的交界處,似乎出現了一片不詳的霧氣。起初是灰之色,漸漸逼近這邊的海岸,顏色愈加濃郁。
“這是?”暖言正要喊大家一起過來細看,冷不防既不走過來的管家啪的一聲關上二樓窗戶。不安在她的眼瞳黎隱隱約約地閃爍,卻仍然強作鎮定地給了身邊的暖言一個訓練有素的禮貌的微笑。
“海風太大,當心着涼。”管家的提醒更像是溫和的威脅,“不瞞您說,曾經有一任古堡主人就是因為喜歡吹海風,後來感染風寒,引發肺炎併發症去世的。”
說到這裏,她故意壓低了聲音:“那一任主人就是在這間房間裏去世,就在他們躺着的那張床上……”
“啊——我的媽呀!”很久沒有叫過媽的斯蒂芬妮像是被針扎過的氣球,所訴從床上“飛”了起來,跑出老遠。緊隨其後的彌紗月也抱住雙臂跑到暖言身後避難,滿身都是雞皮疙瘩的她忍不住責怪了管家一句:“您,您怎麼不早說呢?”
管家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深意應該是:故事太多,說也說不完。
膽大的暖言沒有被這些傳聞嚇到,它環顧了一下房間的擺設,饒有興趣地問管家:“這麼看來……這裏應該就是傳說中AliaTaylor的房間嘍?”
“您,您知道她?”
這一問讓管家措手不及,她原本以為暖言什麼也不知道。
“略有所聞。”暖言一邊打量房間,一邊往門外走,目光掠過走廊上一扇又一扇的房門,“這裏是她的卧室的話,那麼……”
搜尋的目光停在走廊盡頭一扇不起眼的小門上。
直覺驅使暖言快步走去,身後跟着一串腳步聲。年邁的管家有心拉住她,可惜心有餘力而不足,眼睜睜地看着暖言既不就走到了那扇房門前。
木門不及其他房間的門華麗,門上可這字母“AT”。
米錯。“AT”就是“AliaTaylor”的縮寫,就是這裏了。
正要伸手推門——
“哎!等等等等……等等!”Kevin竟然縱身擋在暖言與門之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不自然,他絞盡腦汁挖出一個不聰明的理由,想支開她。
“不好意思,剛剛停完車回來,發現你們都不見了。城堡這麼大,終於找到你們了。暖言小姐,現在快中午了,不如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後去我的辦公室吧繼承手續給辦了?”
算不上高明的理由,卻正中斯蒂芬妮的心意。
“哎呀,是嘛是嘛。暖言我們吃完飯,趕緊去吧手續辦了吧……”生怕到手的財產給跑掉了,她湊近暖言的耳朵嘀咕,“小心夜長夢多哦……”
拗不過姐姐的暖言只得作罷。
被一群人拉扯着離開二樓時,它回頭不舍地忘了一眼走廊。走廊盡頭的那扇門想是無助的孩子靜靜地立在那兒,等着她,也抗拒着她。
那一瞬間,小門的影子和夢境漸漸重疊……最終,匯成了一處。
“暖言,”走出燕尾堡時,彌紗月忍不住捏了捏暖言的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好像一直藏着什麼心事似的。”
“沒什麼。”她不願意說出來,讓好友擔心。
“你好像很在意那個AlinaTaylor。她是什麼人啊?”彌紗月好奇地問。
“她是19世紀非常有名的小說家,一直隱居在父親留下的這座古堡里創作……後來,傳說他收到了神秘力量的詛咒,自殺去世。當然,也有一種比較官方的說法,聲稱她是感染了風寒,引發肺病去世的。剛剛那管家部就這麼說嗎?她在林中前燒毀了一大批作品,所以很多佳作都沒能流傳下來……”
“奇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暖言拉着她上車:“世界上有個東西叫“維基百科”,搜搜就知道了。“
彌紗月孩子氣地撓撓頭:“原來是這樣呀……暖言你真是好厲害,什麼事情都會預先做好功課。那這座古堡應該很有文物價值啊,不是很值錢?”
“什麼?什麼值錢?”一聽到“錢”字就來精神的斯蒂芬妮馬上湊了過來,打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暖言和彌紗月立刻閉了嘴,幾個人乘坐Kevin的車去附近吃飯。
車順着來的小路往回會開。
漸漸地,離那座古堡越來越遠。
車裏的人誰也沒有聽見空氣中正傳來隱約的低鳴。那迷離、厚重、彷彿從深深的地底下掙扎而出的悲鳴,像是正在老去的古堡中哀怨地哭訴。
倚在門邊的管家靜默地凝望着遠去的車,直到它縮小成視野里微細的圓點,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才慢慢地從嘴角漾開。她小心地合上大門,對在大廳等候的年輕紳士微微欠了欠身子:“真是如您所說呢,這位暖言小姐跟別的女生不太一樣。”
嚴肅的神色從他臉上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尊敬與釋然。管家看着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你年輕紳士,由衷敬佩地說:“她問起Alina的時候,真是嚇我一大跳呢。要不是您事先提醒過我,只怕我還會出更多的錯。呵呵,暖言小姐能得到您的照顧,這是她的福氣啊。”
“讓您見笑了。”
男生雖然彬彬有禮,看上去極為有教養,可聽到這樣的話,耳根還是微微發熱。他約莫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明朗的黑瞳與黑髮,似乎是亞裔,輪廓尤為精緻,清澈的眼眸中有明亮的光芒在閃爍,言談舉止頗為得體,初次見面會給女性留下“是個很紳士的男孩子呢”這樣的好印象。
“不過……”管家望了望原野的那一頭,天高地闊,奔馳車已在視野里消失,“暖言小姐她……好像不知道您的存在呢,騰先生。”
“嗯。”彬彬有禮的藤遠光從沙發拿起外套披上,步入大門外明媚的陽光里。
走出幾步,他回過頭來,像是在回答管家,又像是自言自語:“不過……會的。她很快就會知道的。”
暖言沒有告訴彌紗月太多關於AlinaTaylor的事情。
事實上,關於這個神秘女人的經歷,她也只是略知一二。
AlinaTaylor,維基百科顯示她於1817年出生於一個富有的家庭。父親是當地的牧師,出身名門望族,族上給他留下一大筆財富,這座華美的燕尾堡就是其中之一。這位無心經營生意一心歸屬於上帝的牧師,在婚後面臨妻子難產死去、女兒體弱多病等諸多難題。難得的是,儘管一個大男人撫養孩子十分辛苦,他是無法捨棄對妻子的愛,一直沒有再婚,在寂寞的哀傷里死去。
Alina便是在這樣一個家庭里長大,少女時期與同樣出身名門的少年伯爵訂婚,將所有對愛情的幻想都寄托在伯爵身上。不料後來對方悔婚,Alina深受打擊,一度對生活絕望。漸漸地,她平靜下來,隱居在這座燕尾堡中開始悉心寫作。
將近20歲時,她參加了歐洲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玫瑰十字會組織。玫瑰十字會是興盛於近代歐洲的秘密會社。早期的玫瑰十字會出現於德意志,據說是15世紀的羅森·克洛茲所創。
由於保密的緣故,歐洲各地的玫瑰十字會之間很少有聯繫。他們自稱擁有古代流傳下來的神秘宇宙知識,躲在社會背後參加一些秘密的集會與煉金、占星等活動。AlinaTaylor參加的便是一個神秘的英國人創立的玫瑰十字會,據說她的突然死亡,也與這個會社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一百多年前的1842年,在春天馬上就要到來的一個清晨,正值創作高峰期的Alina死在自己的卧室里。有人說她是自殺,也有人說她是感染了急病。
畢竟跨越了3個世紀,光陰荏再,掩蓋在迷霧下的真相,又有誰能了解呢?
辦理繼承時,暖言想從Kevin那兒套出些關於古堡過去的消息。誰知這傢伙三緘其口,緯莫如深。簽完字后,在Kevin的指引下,他們前往小島上唯一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吃飯。在一家餐廳跳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淡綠色的小玻璃窗外,大片大片的海鳥棲息在黝黑的礁石和海堤上,天空與海面融為一色。閉上眼,四周潮濕的氣息使人飄飄然,有種被海水包圍的錯覺。
這時,海堤那一面駛來一輛銀色小車,驚起棲息的海鳥。蜂擁飛走的鳥兒們,灰白色的羽毛霎時遮住了半面蒼藍的天幕。
其他人忙着點菜,暖言的瞳孔為著小小的一幕,收緊。那輛驚起了海鳥群的音色小車,與暗嵐的車太像了。待那輛車越使越近,她眯起眼睛用力望去。一模一樣。相同的車標與車型。
暖言的心頓時緊張。撲通。撲通。撲通。
心臟從胸腔一路跳到喉頭。
那輛車徑直到這家餐廳門前服務生迎上去,接過車鑰匙代為泊車。車主拎起自己的包走下來。
想必是亞裔吧。
黑髮黑瞳,皮膚白皙,輪廓比一般的亞裔更具線條感。他進門時對熱情周到的服務生微微點頭,輕聲說:“謝謝”,十分得體和優雅。他的出現讓見慣了美男的斯蒂芬妮和彌紗月也微微地吃驚了一下。這兩個女人的眼神自讓他進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毫不客氣地在他身上兜兜轉轉,上下打量。
“呃,那不是……”Kevin馬上放下正要往嘴裏送的一大塊菲力牛排,清清嗓子忙不迭送地打招呼,“藤先生,藤先生。”
藤遠光朝這邊望過來。那一刻,暖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覺得遠光是實現不是看向別人,而是落在他身上。
那感覺像是她當年悄悄關注某位高年級學長,關注了多年卻始終也沒有和它說過隻言片語,對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後來在偶然的聚會中相識,她還裝成是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摸樣。在感情上幾乎是個白痴的那樣,自遇上暗嵐以後,就沒有正眼看過任何男生,今天對遠光的在意,也是因為他與暗嵐開同一款車。
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不是暗嵐的那一刻,心裏滿是失落。
Kevin將遠光拉過來在這一桌坐下。彬彬有禮的男生,面對斯蒂芬妮和彌紗月盤根究底的追問,一一謙虛地回答。
“藤先生的生日是10月16日?”彌紗月八卦地驚嘆着,“跟你有的生日離得很近恩,她是10月17日生的。”
多嘴的丫頭。暖言瞥了她一眼,不想談話牽扯到自己。
“哦?”遠光笑着對暖言說,“那你要記住,你的幸運石是藍寶石,幸運花是瑪格麗特。”
她歷來對這類哄小女生的星座血型祥雲是之類的沒有興趣,於是微笑着反問一句:“謝謝你的提醒,可是我為什麼要記住?你不覺得幸運石之類的很無聊嗎?”
“因為……”他的脾氣很好,絲毫不介意暖言話里的火藥味,“如果你記住的話,那麼以後無論你走到哪兒,只要看到了藍寶石或者是瑪格麗特花,就會想起對你說過這些話的我。”他說話時,會習慣性地撫摩手上的戒指。金色的哥特風格戒指,精緻華美,極少見到男生戴。
彌紗月和斯蒂芬妮發出“哇哦”聲,你有低下頭不理他們,繼續想着心事。匆匆的一頓飯,與藤遠光未有多餘的言語。
如果他執意讓她記住自己的話,那麼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眼睛裏溫柔的光澤,始終讓她記得。
吃晚飯回到古堡,管家不在。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斯蒂芬妮和彌紗月乖乖跟在那樣身後,3個人偷偷摸摸上了三樓。
“在自己家還要偷偷摸摸的,真是奇怪。”斯蒂芬妮抱怨着在那樣身後,暖言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小聲點,然後擰開三樓盡頭那扇小門的把手。
一陣嗆人的霉味兒撲鼻而來。
“哎喲,要死啦。”斯蒂芬妮捂住鼻子連退了好幾步。彌紗月也躲在門口咳嗽。
暖言不顧空氣中四散的黴菌,走到窗邊推開幾近腐朽的木窗。海風乘勢而入,霎時將室內的黴菌一掃而空。房內的空氣頓時清新許多,心情好轉的3個人四下打量着這間神秘的小房間。
應該是當年的書房吧。
看得出來這房間愛你的主人對細節十分在意,無論是桌上雇來的羊皮燈、牆上開滿雛菊的老油畫,還是佔據半個房間的桃木書櫃,無不精緻纖巧。暖言拉開書櫃門,有灰塵簌簌地落下。斯蒂芬妮見房裏沒什麼值錢東西,正要嘮叨,眼尖的她突然瞄見了擱在書櫃第三個的一沓紙牌。
“這個,難道是?”她伸手拿過來細細端詳,待看清楚后精細地叫出聲倆,“居然真是有這個東西。”
這套紙牌是玫瑰十字會專用的占卜牌,宇宙神秘力量的玫瑰十字會常常在會社集結,要做重大決定時會使用到它。可惜這種牌只出現在現代的小說和電影裏,真正的實物,斯蒂芬妮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頓時來了興緻,迅速將那沓牌刷刷洗了一遍,在桌面上放成金字塔的形狀。
“快,快,快,你們一人抽一張。隨便抽拉,我幫你們算算愛情走向。”
“這好像塔羅牌哦。你算得準不準啊?”聽話的彌紗月半信半疑地抽了一張,牌上出了標誌性的玫瑰與十字外,還有一個長着半月形圖案。“
“廢話,老娘算的當然准。”
“這一張代表什麼啊,斯蒂芬妮?”彌紗月看不懂圖案的意思。
結果紙牌,那不吉的圖案刺進斯蒂芬妮的瞳孔里。她神色尷尬地笑了笑,沒說出答案,便將剩下的牌推到整整翻找資料的暖言面前。
“來啦,你也抽一張。”
“我沒時間,你們自己玩吧。”暖言冷冷地說。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偌大的書櫃裏。自暗嵐出事以後,詭異夢境的出現與素未謀面的姨媽忽然要她繼承那個遺產……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一直讓她迷惑不解。
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時間背後,一定有一根暗線講他們一一串起來。知覺告訴暖言,這根暗線很可能就跟這座古堡有關。她在維基百科、Google和圖書館黎查閱了大量資料后,發現燕尾堡的歷代主人中,家屬房,自然不能放過挖掘真相的好機會。
“抽一張嘛。喂,你也太不給你姐面子了。”
見斯蒂芬妮黑了臉,暖言只得隨意抽了一張扔在桌面上。
這——
這是——
原本聒噪的斯蒂芬妮霎時噤聲,映入眼眸的這兩張牌面,一張是黑翼之月,一張是禁斷永生。她愕然地抬頭,眼前屏息等待結果的彌紗月和一心專研古籍的暖言,迥異的兩個人,牌面卻顯示他們將愛上同一個人。
暗嵐已經去世了,那麼下一位出現在暖言生命里的人會是誰?
研習這種牌不久的斯蒂芬妮只能讀懂這牌里最淺的一層寓意,至於隱隱露出不祥之兆的更深一層寓意,她看不懂,亦猜不透。
“怎麼?斯蒂芬妮,牌面說些什麼?”見她神色詭異,一旁的彌紗月忍不住問。斯蒂芬妮管住自己的大嘴巴,打着哈哈想矇混過去。
“不準,不準啦。”她說,“這牌簡直就是亂講,說你會喜歡上暖言喜歡的人。你說,這是不是亂講?”
一直佇立在書櫃前找資料的暖言啪地合上櫃門,似有若無地應了一句:“那當然是亂講,因為我喜歡的人已經死了。”
一無所獲的忙碌讓暖言有些沮喪。灰塵落在他的額發上,嗆得她不停地咳嗽,一直嗆到眼眶中依稀閃爍着晶亮,分不清那是被灰塵嗆出的淚,還是心底未愈的傷。
深埋在心底的關於那場事故的困惑,每每於暗夜在心房裏發作,總使得她不能安睡。
氣氛驟然變冷。彌紗月和斯蒂芬妮立刻噤聲。暖言說了一聲“就這樣,我們先走吧”,彌紗月和斯蒂芬妮便乖乖地跟她一起走出了房間。
只是……
斯蒂芬妮仍流連不已地回頭張望。同樣抱着目的而來的她,苦於沒有機會對這間房的某個角落。如果不出意外,“那件東西”一定是藏在這間房的某個角落。
一定是的。
彌紗月跟在暖言身後,腦海里不斷迴響着斯蒂芬妮剛剛說的占卜結果。與暖言愛上同一個人?那不是搶暖言的那朋友嘛?彌紗月堅信自己不可能愛上好姐妹的男朋友,於她而言,好朋友是和男朋友一樣重要的存在。只是希望斯蒂芬妮的話,不要讓暖言介意才好。
想到這,彌紗月追上前去挽住暖言的手臂。正要問她晚上有什麼活動,忽然發現暖言的眼裏依稀有淚光。
是因為想起暗嵐吧。
曾與之約定要相守一生的男生,在突如其來的事故中要為保護自己而去——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20歲的女生身上,都必定永生難忘。
彌紗月一想到此刻的暖言心裏承載着這麼大的壓力時,更加心疼。愛哭的她再也忍不住,頭倚在暖言的肩膀上哭成了小小的淚人兒,反倒要暖言來安慰她。
“……你們?”斯蒂芬妮對姐妹情深的戲碼不關心,她索性找借口溜走,“要不你們先下去,我去下洗手間。”
說完,她假意去洗手間,趁暖言和彌紗月轉彎下樓之際,一閃身推開了剛剛那扇木門。面對這看似平常的書房,她眼睛裏燃燒起小小的黑色火焰。
在這裏。
那件東西一定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