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天晚上他留在了我身邊,卻失去了我們此後的很多年。
我掙扎着睜開眼睛時,周圍一片吵鬧聲,雖然眼到之處都是一片白色,但當我聽到那些熟悉的聲音時,就明白,我沒有進天堂。
蘇冽說,現在洛施都為齊銘自殺了,我覺得怎麼著也得讓齊銘把一輩子的責任給擔負了。
米楚說,對,張娜拉敢說半句廢話,老娘讓她廢了。
千尋說,你們還真是比洛施都惦記陸齊銘。
葫蘆說,我打了電話,齊銘正在來的路上。
聽了這話,我跟木乃伊一樣“噌”的一下坐起來,我說,媽的,我是多麼不優秀,上帝不願意帶我走。
這句話來自米楚,她說,2009年,上帝愛聽歌,帶走了米高?傑克遜,愛看新聞,帶走了羅京,愛看漫畫,帶走了小新爸爸。
一群人被我的生猛嚇了一跳,只聽我獨自一個人念念叨叨,原來上帝不愛看美人啊,奶奶的。
葫蘆說,完了完了,這腦子都錯亂了,齊銘想不負責都難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因為當我看到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時,鬼哭狼嚎地尖叫了起來。
米楚衝上來拍着我的肩說,洛施,別怕別怕,就你這身子骨,只要不是天災人禍,小病小災輕易拿不下你。
葫蘆在旁邊說,淡定淡定,只是骨折而已。
聽了葫蘆的話,我放下心來,斜了米楚一眼,真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還是打擊我。千尋和蘇冽也走上來,蘇冽說,得,看起來不是自殺。
P話,就算是自殺,我也會先殺了張娜拉墊底。我翻了個白眼回道。
由此可以看出,我還真是恨張娜拉。不過上午米楚說昨晚我和陸齊銘走後,她打電話跟她前男友確認那段聊天記錄,估計張娜拉已經提前通了風,她前男友一直在跟她打太極。
而我和陸齊銘的誤會解除后,我對張娜拉好像沒那麼大的反感了。
有句話說,如果敵人讓你生氣,那就說明你還沒有戰勝她的把握。
起初我討厭張娜拉,是因為她身邊站着陸齊銘。而現在,她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因為她的名字前,再也不會掛着陸齊銘的名字了。
正當我和米楚她們嘻嘻哈哈時,病房的門被推開,我微笑着抬起頭,看到陸齊銘焦灼的臉。
他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時衝到我的病床前,然後一把把我抱進懷裏,喃喃地叫道,洛……
陸齊銘很少會這樣溫柔地叫我的名字,而這個突如其來的溫熱懷抱也使我鼻子一酸,真的是暌違已久的擁抱。多少個午夜夢回,我就是在想念這個擁抱里淚濕了眼的。正當我眼底氤氳出霧水時,旁邊的米楚她們卻嘖嘖地笑起來。
我反應過來,趕緊把眼淚逼回心底,尷尬地推開陸齊銘,低下頭。此刻,我的臉熱得都可以在上面煎個蛋了。蘇冽拍着齊銘的肩膀說,洛施交給你了,我們先走了。
說著,他們一群人便沖我擠眉弄眼地走出房間。
而房裏的空氣也在他們出去的那一瞬安靜了下來。隔了許久,我才聽到陸齊銘一聲低低的嘆息聲,他說,傻瓜……
這個熟悉的稱呼讓我突然“哇哇”地哭起來,我邊抽泣邊說,你不要叫我傻瓜,你都把我叫傻了……
陸齊銘被我莫名其妙的眼淚嚇了一跳,他手足無措地上來給我擦眼淚,說,好了好了,不叫了不叫了,別哭別哭。
我覺得我真是矯情地在演瓊瑤劇,陸齊銘越是安慰我,我越是放肆地哭,弄得我旁邊病床的老太太一個勁地看我,我估計她是閑得慌把我倆當電視劇看了。
最後陸齊銘好說歹說才把我給勸住,而我也因為骨折,需要在醫院裏躺一周左右。
那天晚上是陸齊銘陪着我的,聽着他躺在沙發上發出平靜的鼻息聲,我有了從未有過的安心。
這個世上有家的地方,就是有愛人在的地方。
不過還沒等我安心多久,便被模糊的亮光驚醒,我朝亮光的地方望去,是陸齊銘的手機在閃。
藉著亮光,他的臉顯得異常躑躅,我起身輕聲喊道,齊銘。
陸齊銘聽到我的聲音,立刻抬起頭應了一聲,然後關懷備至地朝我奔來,怎麼了,洛施?
你……這麼晚怎麼還沒睡?我抬起下巴點了下他手機的位置。
嗯。齊銘低下頭,欲言又止。
出什麼事了嗎?我問道。
娜拉在樓下。
……
我站在原地,窗欞上有涼風吹進來。黑暗裏,我看不清陸齊銘臉上的表情,但卻感覺出來,他在擔心她。
原來一直是我低估了敵人的實力。
我咬了咬嘴唇,費力地說,齊銘,這麼晚了,你也該回去了。
陸齊銘抬起頭看我,黑暗與光亮交接,我看到他倉皇的臉,他說,洛施,我陪着你。
最後我與陸齊銘僵持着,我站在窗邊,看着樓下的路燈下,有一個人影在那裏不斷地徘徊。
她的等待姿態讓我疲倦,也讓我心底又颳起了一陣冷風。我轉頭有點懨懨地說,齊銘,你回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經過我和陸齊銘這場意外的分別後,我突然開始有點相信命運了,我相信,不是自己的,強留都留不住。
只是那晚,陸齊銘彷彿與我較勁般,非要留在病房裏。我知道,或許他心裏也有同我一樣的預感,如果這次他走,或許我們就是永久的分離。而這次他留,那此後,我們將繼續演繹伉儷情深的畫面。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是很熟,偶爾會從夢裏醒來一下,看到陸齊銘坐在病床的旁邊,於是就安心地握着他的手再次閉上眼睛。
他的腦袋俯在病床的邊沿,掌心溫暖如舊。
我想很久很久之後的我,如果明白那時的寧靜是我們最後的相守,恐怕我一整夜都會睜着眼睛,好好地將我的男孩看清楚。
因為,那天晚上他留在了我身邊,卻失去了我們此後的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