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戀一枝霸王花
麥子揚還是沒反應過來,決定不恥下問:“Durex是什麼東西?”大家都看着麥子揚,像是在看外星人。終於,劉泓找到了可比物,她指着街對面一間小小的店說:“哪,你看到了嗎?”麥子揚仔細看了一下,只看到四個字:成人用品。
最終三個人決定了做T恤,至於圖案大家回去各自想一下,然後碰頭做個溝通。趁着丁昱文去廁所的機會,麥子揚偷偷問包一一:“這個丁昱文,有沒有覺得不夠成熟?”包一一笑了下:“剛剛從學校出來的新人,慢慢會好的。再說,我們看重丁昱文的不是成熟,而是他的創意,他經常會有一些很好的idea,雖然有時候不能採用,不過總會帶來一些提示,再說,你也不成熟吧。”
說話間丁昱文又進來了,好奇地說:“你們倆在聊什麼?不會是談戀愛吧?”麥子揚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不過還真是讓他說中了自己的心思,倒是包一一給了丁昱文一個比較親昵的爆栗子:“想什麼呢,別拿師姐開涮。”丁昱文咕噥了一下:“什麼師姐啊,就比我高兩級嘛,而且比我年齡還小。”包一一得意地說:“高兩級就是師姐!比你小也是師姐!不服氣嘛!”
看着他們倆打情罵俏,麥子揚很不舒服,“一一,你是九七級的吧,你是八一年十二月生的?”包一一點點頭,“你怎麼知道?”然後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看過我檔案了?”丁昱文馬上插嘴:“我是八一年九月的!”麥子揚心裏哼了一下,你愛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生,關我屁事。丁昱文馬上又插了一句:“部長你比我們大吧?對了,我馬上要過生日了哦,我請大家去唱歌吧。”麥子揚又鬱悶了一下,這是在變相地索要生日禮物嗎?包一一也好奇地說了一句:“那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丁昱文想了一下:“聽說師姐做飯很好吃,要不那天我們去師姐家聚餐?正好我生日是九月末,那時咱們的宣講會暫時告一個段落,就當做慶生外加慶功,就我們五個人,怎麼樣?”麥子揚生平第一次覺得丁昱文真的很有創意和想法,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完全贊同了丁昱文的建議,他內心無比開心但是表情很平靜地說:“我贊成!”
最終T恤上印了一個非常藝術的“麥”字,麥子揚不得不承認有點虛榮和不好意思。丁昱文歪着腦袋看了很久,很讚賞地說:“部長,你別說,你要不說這是一個‘麥’字,我還真沒看出來。”包一一也點點頭,覺得這個圖案非常的前衛,換個詞說,非常的後現代化和解構主義,而且簡單又明了。麥子揚大手一揮:“印五百件!”
經過丁昱文校內同學的幫忙以及一系列的籌劃和安排,宣講會終於如期舉行。劉泓和李雅做的T非常不錯,至少很花哨,而當天兩男三女均以自認為最美的姿態出場,李雅光化妝就用了一個多小時。麥子揚侃侃而談,把所謂的夢想美好的前途給大家描繪了一番。包一一則謹慎地向大家宣佈了用人要求和條件等。丁昱文則用過來人的口氣為大家來了一個現場示範,講述了面試親身感受。劉泓和李雅則笑靨如花地收着簡歷,發放着招聘材料和麥氏T恤,頻頻做點頭微笑狀。
最後由同學們指定人員進行提問,有一個學生問得很讓人無語:“你們說給解決戶口,又說北京生源優先是什麼意思?”包一一愣了一下,回答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下面的學生笑成一片。還有學生問企業文化、具體薪酬等問題,給了詳細和瑣碎的解答之後,麥子揚有點悵惘,現在的學生理解力這麼低嗎?這些問題不是都有說明的嗎?難道自己在做學生的時候,也是這麼無知的嗎?
不管如何,宣講會圓滿結束,五個人又被圍着問了很多問題,其中不乏學生以校友的身份進行拉攏,並試圖獲得聯繫方式,包一一留了名片給他們,當然,上面只印着辦公室電話和E-mail。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去,五個人像經歷過一場戰鬥一樣長長嘆了一口氣,互相看着,很滿意。麥子揚滿足地說:“吃夜宵去,我請客。”於是大家歡呼一聲。包一一偷偷看了幾眼麥子揚,他穿得這麼正式,在事情這麼緊張和認真的時候,真的很帥。
這會兒也不用顧忌什麼神態了,更何況來的時候帶着那麼沉的東西,現在只剩下一摞簡歷,果然是輕鬆許多。幾個人來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裏,點了點心和飲料,聊着今晚的宣講會。丁昱文開心地說:“我有朋友也投了簡歷!到時候,嘿嘿……”麥子揚咕噥了一句:“要是跟你一樣就算了。”丁昱文沒有聽到,連連追問:“部長你剛才說什麼?”
劉泓和李雅則殷勤地向麥子揚介紹點心,兩個人竟然也不像競爭關係,相處得很融洽,而且一唱一和,非常搭配。劉泓夾一塊蛋黃酥,李雅就會夾一個叉燒包,劉泓添一次飲料,李雅就會送上一張紙巾,讓丁昱文和包一一看得眉眼之間儘是笑意,麥子揚稍微有點尷尬,不過仍舊不失風度地說謝謝。劉泓突然拿出一個數碼相機來說:“部長,剛才我拍了許多照片,你要不要看看?”麥子揚記得自己似乎沒安排這一出,有點發愣,包一一趕緊說:“對啊對啊,幸虧你帶相機了,要不這麼大一個活動,我們沒留下什麼資料該多遺憾啊。”
看了照片之後,大家的遺憾更加多了,照片幾乎都是以麥子揚為主角,其他人的照片屈指可數。鏡頭中的麥子揚或者意氣風發,或者臉色凝重,有正面照、側面照,甚至還有背影照,有坐着的,有站着的,甚至還有彎腰的。劉泓還特別高興地說:“部長,你看,我拍得多全面啊!”麥子揚不敢吭聲表示反對,丁昱文倒是挺不開心地說:“怎麼沒有我啊,我還想給我同學看呢。”劉泓趕緊解釋說:“我站着的那個位置正好對着部長,別人拍不到!”劉泓拿出了數碼相機,李雅沒什麼好拿的了,不過她臉上也沒什麼不開心,依舊有點花痴地看麥子揚。包一一突然覺得,個人崇拜真不是什麼好事情。她提議說:“要不我們五個人照一張合影吧!”
於是在一個快餐店裏面,中間麥子揚,左邊一個劉泓搭着他的肩膀,右邊一個李雅挽着他的胳膊,外手邊是做着V字手勢的丁昱文和淡然地微笑的包一一,就這樣留了一張合影。合影最後竟然被群發E-mail到每個員工的信箱中,大家都紛紛稱讚五人小組的工作,只有麥總不太滿意地嘀咕了一句:“你們五個這是在哪裏呢?怎麼不在會場以應聘者做背景照一張呢?這種照片在辦公室都可以照嘛,沒有意義。”
自從麥小總作為領導,麥總覺得自己更累了。從前自己說什麼事情,下面的人去做就完了,如今兒子來了,先要把事情跟兒子說一遍,然後還要偷偷去查看兒子做得怎麼樣,然後還要裝作不知道地聽兒子彙報,真累啊!還好,還好子揚做得不錯。
包一一和丁昱文負責篩查簡歷,劉泓和李雅負責通知。麥子揚呢,負責篩查第二遍簡歷。在篩查中,不停聽到丁昱文的大呼小叫:“這個是我們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哎!”“天哪,快看,這個人的特長竟然是跆拳道。”“啊呀,這個女生真漂亮,美女啊,絕對系花級別,我以前怎麼沒見過呢?”包一一在一邊笑着說:“你當時有什麼特長?”丁昱文厚着臉皮說:“是不是因為我長得特別帥?其他的特長我還真沒有。”麥子揚心裏嘀咕說,還有一個特長,就是臉皮厚。
篩查過簡歷,根據投向部門情況,分門別類地整理一下,讓劉泓給部門負責人送過去請他們過目。其實,部門中最重要的,還是客戶部。公關企業的客戶部地位相當重要,不能馬虎,麥子揚突然覺得,老爹不夠重用自己,竟然把自己安排在挺忽悠的人力資源部。要是能到客戶部去深入下去,發展一下業務,取得成績應該會很快吧。在人力資源部幹個幾年,誰知道能做出什麼來。
面試很快安排在一周之內,主面試自然是麥子揚,然後還有包一一和各部門派出的面試人員。因為丁昱文太過吵鬧和情緒激動化,麥子揚覺得要維護企業形象,還是暫時不要讓他參加的好。
第一天是廣告部的面試,總共來了九個人,另外一個沒來,說自己很忙,麥子揚有點莫名其妙,估計是已經拿到offer了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絕。這九個人要競爭一個職位——廣告設計及宣傳。來的男生都有點藝術氣質,換句話說,有點神經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而來的MM們卻都很自信,洋溢着青春的光芒,說起話來更是井井有條,有板有眼,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面試很簡單,一群人坐在一起,一般就是問一些程式化的問題,比如自我介紹一下等等,偶爾會心血來潮地針對感興趣的人來幾個特別的問題,然而應聘者的回答還蠻有趣。比如麥子揚很簡單地說:“請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只聽得下面有一個男生介紹起來:“如簡歷所寫,我的名字叫做王學而,王是最普通的那個王,然而卻代表了我的心態。王可以分解為‘干’‘一’,也就是說只有努力去干,才能稱王,‘學而’就是要時常學習的意思,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只有在工作崗位上不求滿足,努力進取,才能取得成功。”廣告部負責人插了一句:“那你的名字是從‘子曰’這句話裏面引申出來的嗎?”王學而愣了一下,馬上回答:“哦,不是,是我父親隨便取的。”麥子揚差點跌倒,這個人還挺誠實。
廣告部負責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未婚女性,麥子揚私下認為,女人只要過了二十四歲,就不能稱作女生,有裝嫩的嫌疑,而應該稱之為女性。所以,廣告部的這個女性,也就是鄭薇薇,此時突然問了一個比較直接的問題:“你的簡歷上寫你沒有不良的生活習慣,請問你平常喝酒嗎?”公關企業又不是請客吃飯。麥子揚驚詫了一下,那個王學而也驚詫了一下,然後慢慢回答說:“我酒量不錯,不過我平常都是很有節制地飲酒,這個,不算不良的生活習慣吧?”
鄭薇薇依舊追着不放:“那要是企業讓你喝酒,你會怎麼辦?”王學而顯然有點鬱悶,不管答哪一個都不太合適,他停頓了三秒鐘,然後堅定地說:“企業需要那就喝,當然,能不喝最好!”大概是王學而的態度問題,其他人也表達了類似的看法。有一個女生的回答讓麥子揚大開眼界,她說:“我覺得,憑藉我的外表,我不喝酒也能辦成事。”包一一當場也差點暈了過去,事後她跟麥子揚說:“我的天啊,現在的女孩子就不能有點原則?”麥子揚無視她的感嘆,問了一個問題:“你以前不也是廣告部的嗎?你會喝酒嗎?”包一一笑了一下,在麥子揚看來,那個笑容有點蔑視。
休息的時候,鄭薇薇覺得本部門的女生太多了,透露出傾向於找一個男生,包一一皺了一下眉頭,不過沒有說什麼。大家各自拿着評分表進行了簡單打分,匯總時,按照面試成績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排序,準備進行二面。
其他部門的面試就和廣告部的面試差不多,沒有什麼特別驚奇的地方,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對勁的地方,總之辛苦了好幾天,一面總算結束。麥子揚開始覺得超女的海選真是可怕,評委一定很累。
麥子揚特意在一個午飯時間以商討二面為由專門請包一一一個人吃飯,以商業機密為理由驅趕了覬覦蹭飯的丁昱文。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說的,只好聊着這次面試:“你看應聘的好多人都喜歡拆自己的名字啊,怎麼都能瞎掰,一個一個的真貧。”包一一白他一眼:“部長,你平常都怎麼介紹自己啊?你是不是也想用一個特別的介紹讓人家記住你?”
麥子揚咽下一口飯:“不要叫部長,又沒別人。我啊,跟別人介紹的時候都是說,我叫做麥子揚,麥子的麥子,飛揚的揚。按照那天那個王學而的介紹,我是不是應該這麼說?我叫做麥子揚,麥是麥克風的麥,子是釘子的子,揚是飛揚的揚,我有着麥克風一樣的宣講能力,釘子一樣的鑽研精神,同時有一顆飛揚着理想的心!”說完這句話,還彎起胳膊眼睛四十五度仰望遠方做雄心勃勃狀。包一一撲哧笑了出來,麥子揚倒沒有笑,收回胳膊板著臉繼續說:“各位面試官大家好,我叫做包一一,包子的包,第一名的一,我有着包子一樣可愛的臉,每次考試都第一,所以我叫做包一一。”包一一笑得更大聲了,麥子揚也笑了起來,點了一下頭說:“說老實話,這種介紹方式還蠻有用的,至少我就記住了王學而不是?”
第二次面試往往是按照職位的錄取人數的兩倍來進行面試,按照麥子揚的說法,不要太麻煩,不要太殘酷,看看差不多就定了算了。翻看了一下名單,果然有王學而。他的條件很不錯,男生,符合鄭薇薇的要求;誠實,應對還算得體,符合麥子揚的精神;北京戶口,符合麥總的引進人才的優先原則。第二次面試基本上由部門負責人來組織,麥子揚他們只是負責通知和安排場地、時間等等。不過包一一卻成了搶手的包子,各個部門都爭先恐後地邀請包一一加入他們的面試,原因大抵都是包一一是元老人物,對面試非常熟悉。儘管麥子揚有點不太高興,不過還是無償把包一一出借出去。每天大部分時間都看不到她,麥子揚有點失落,而每天都能看見劉泓、李雅和丁昱文,讓他更加失落。
經過一個星期的思念,包一一終於又回來了。還不等麥子揚噓寒問暖,丁昱文已經迎了上去,倍加高興地纏住包一一問吃飯的事情,包一一立即做出回應:“那就你生日晚上吃飯,就這個周六晚上吧?到我家來,吃完了去K歌。”這個周六晚上?我的天!麥子揚心中叫苦,這個周六晚上老爸要帶他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家庭聚餐,而且為了這個家庭聚餐,麥總義不容辭地推了一個交際性的晚會,說親情第一。麥子揚遲疑了一下,決定抗議:“一一啊,這個周六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可不可以改在周日啊?”丁昱文有點不高興:“部長,我周六過生日哎……改周日晚上為了紀念什麼啊?”
麥子揚環視了一圈,難道就這樣錯過參觀包一一香閨的機會?萬萬不可。這個時候,只能使出美男計了。麥子揚可憐兮兮地把臉轉向劉泓和李雅,一副被欺負的小狗的表情。劉泓果然忍不住第一個說:“我周六晚上也有事情……”李雅趕緊點頭:“我也是,太巧了,怎麼辦?”
丁昱文高興地說:“好啊好啊,你們不來沒關係,我自己去吃!”大家於是盯着他,麥子揚恨恨地說:“流氓。”劉泓憤慨地說:“禽獸!”李雅補充一句:“沒人性!”丁昱文鬱悶地憋出一句話:“要不,那就改周日吧……”麥子揚轉身看着包一一,她臉上依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看不出什麼不高興。
大家快要下班的時候,鄭薇薇笑眯眯地走了進來:“一一,今晚同我們一起吃飯如何?我們要和新招聘的那倆候選人吃飯。”只聽見丁昱文吸了一口氣,大家把頭扭向他,麥子揚不爽地說:“怎麼,你也想去吃飯?”丁昱文趕緊搖頭,劉泓和李雅也露出一點同情的神色。包一一定了一下神:“非得我去嗎?”鄭薇薇依舊笑嘻嘻地:“多一份鑒定嘛。”
麥子揚還是摸不着頭腦,看着包一一如刑場就義一樣大義凜然地走了,丁昱文呼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今年的面試新人又要慘了。”麥子揚忍不住說了一句:“吃個晚飯,又不是鴻門宴。”“錯,”丁昱文義正詞嚴地說,“不僅是鴻門宴,簡直就是最後的晚餐!”劉泓和李雅拚命點頭,李雅發抖地說:“而且,包經理……真可怕。”劉泓也附和着說:“可怕。”丁昱文不由自主地也點了一下頭,“可怕。”
此時的包一一和鄭薇薇已經坐在酒桌上了,包一一笑靨如花地舉着酒杯:“非常高興,你們兩個從現在起就是最後的競爭了,今天跟大家一起吃個飯,沒什麼意思,將來不管誰留下,我們認識一場,也算緣分。”說完這句話,包一一心裏鬱悶了一下,這句話每年都說,真是煩。鄭薇薇也笑着舉杯:“不管你們將來誰變成我的同事,我都很高興。要記住,你們是最優秀的,來,干一杯!”
對面的兩個男生,一個王學而,另外一個叫做梁成,都很畢恭畢敬地舉起酒杯。包一一和鄭薇薇抿了幾口而已,並沒有全部喝下去,梁成也抿了一下,王學而突然說:“非常感謝兩位前輩的關心,我在這裏先干為敬。”於是一大杯啤酒就下了肚。梁成大概覺得自己抿兩口不太禮貌,馬上緊跟着也把杯子裏面剩下的酒喝光。包一一心裏小小表揚了一下,他還是蠻上路的。
然後大家以各種名義喝酒,校友、前輩、美女、面試官、可能的同事、人生、生活的不易,總之各種各樣的處境都能成為敬酒和喝酒的理由。不到一會,兩個大男生開始頻頻出入廁所,鄭薇薇和包一一則有一口沒一口地抿着小酒,這樣持續了兩個小時之後,眼看着兩人跑廁所越來越勤,卻沒有醉意,除了臉上發紅眼睛發亮,似乎沒什麼問題,鄭薇薇大手一揮:“換白酒!”
六十八度的小二,在兩位美女的殷勤勸酒下,兩個男生機械地喝着酒,終於王學而嘴巴木了,梁成眼睛直了。看這樣子差不多了,再喝下去恐怕就要出問題了,鄭薇薇和包一一交換了一下數據:“王學而喝了十瓶啤酒,半斤小二。”“梁成也喝了十瓶啤酒,小二嗎,”包一一看了眼酒瓶剩下的酒,“小二喝了三四兩吧。”鄭薇薇感嘆了一下:“這倆人酒量都不錯啊,真好。”
夜晚很安靜,兩個人都能背出自己學校的地址和宿舍以及電話號碼,沒有爛醉,於是包一一看着出租車拉着兩個人走了,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夜,有點冷了,畢竟快到十月了呵。這年頭,為什麼人必須得有酒量呢?包一一嘀咕着,將來我要是做了頭,一定規定不許喝酒,要喝,只能喝香檳。
第二天,麥子揚看到酒精考驗的包一一,她臉色如昔,不像喝過酒。他試探地問道:“昨晚那兩個人通過考驗了嗎?”包一一點點頭:“還不錯,比他們幾個都強。”丁昱文跳到跟前:“比我酒量大嗎?”包一一看了他一眼:“你不記得你吐在出租車上嗎?我還賠了二百塊錢洗車費。”
麥子揚大驚失色:“喝到這個程度了?那丁昱文你還要喝?多菜啊!”包一一無奈地晃了下頭:“其他人還現場吐了呢,丁昱文算是撐得比較久的了。”麥子揚不敢置信,“那劉泓和李雅呢?”包一一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微笑着說:“她們倆可是從客戶部過來的,你可不要小瞧這些扎小辮的。”劉泓吐了一下舌頭,李雅也裝作很淑女地扭了一下頭:“其實一一才是最厲害的,對吧,都沒看你喝到臉變色過的。”
麥子揚突然覺得,包一一很神奇,難道她是酒鬼?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麼要喝酒呢?”丁昱文插了一句話:“兩個人條件差不多,一個酒量好,一個不好,部長你說你傾向要哪一個?”麥子揚不假思索地說:“酒量不好的。”大家都驚奇了,劉泓小心地問:“為什麼?”麥子揚也很驚奇,“因為喝酒誤事啊!”大家都無語了,部長的思考角度都是很特別的。包一一笑了一下:“部長,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喝酒的,很少有人會喝酒喝到誤事,只是一些場合上必須得喝酒,至少需要做做樣子,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的酒量,這樣才不會被別人賺便宜。”劉泓和李雅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點點頭。麥子揚心裏盤算了一下,好像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酒量。
周六的時候麥子揚被老爹抓着參加家庭聚會了。據說老爹的一個表哥在國外小有成就,這次歸國把能聯繫到的親戚都找了來,大家團圓一次。按照老爹的說法,他的表哥是很有錢的,所以這次不能比闊,要比下一代的外表和學問。麥子揚有點哭笑不得,這不成了老爹虛榮心的來源嗎?還好,還好,老爸的表哥的兒子長相雖然帥可是學習很一般,在美國一個普通的大學讀完了就工作了,女兒雖然在MIT畢業,可是長得實在不夠漂亮,而且麥爸也不知道MIT是什麼東西。麥爸的表哥一家都很拽,好像在迫不及待顯示自己是多麼有錢,多麼有品味,他們講述着大多數中國人聽不懂的名詞。只有麥爸表哥的女兒聽說麥子揚是哥倫比亞大學博士畢業的時候,她才稍微給了麥子揚一個正眼。
親戚們共坐了兩桌,可憐麥爸麥媽和他們的表哥坐在同一桌上。麥子揚一直聽着,覺得很可笑,這種家庭聚會,不來也罷,聽聽他們都在說什麼啊,華爾街,華爾街關你什麼事;恐怖襲擊,恐怖襲擊也輪不到你吧;諾貝爾化學獎的某大師去世了,我們家用不着去弔喪吧;北京發展很差,就美國發展得好?難道,家庭聚會就不能談一點正常的身體健康話題、工作話題、可以分享的感情經歷或者有趣的旅途見聞,非要談點與眾不同的嗎?
麥子揚覷了一下麥爸和麥媽,他們兩人勉強在參與這個話題,麥爸中間有一次還偷偷問了麥子揚:“他們說的《絕望主婦》是什麼東西?美國的家庭倫理現象?”麥子揚拉着老爹的手說:“咱們上廁所去!”說是上廁所,其實是在酒店外面晃了一大圈,參觀了酒店的風貌才慢吞吞回去,兩個人在酒店裏面轉着,竟然還遇到了麥媽。麥媽一個人實在無力支撐場面,只好假裝上廁所也出來巡遊,於是一家三口在走廊裏面轉了一會才回去。麥子揚屁股剛坐下就開始看手錶,誇張地說:“哎呀,好晚了。”麥爸表哥愣了一下,然後也亮出手上金燦燦的手錶看了一眼,點頭說:“時間還早嘛,再聊一會。”麥爸趕緊補充說:“回去晚了不太好停車,表哥,要不先到此為止?以後聚會的機會還多着呢。”於是,表哥很不情願地結束了聚會,並買了單。其實麥爸想去結賬的,被麥子揚攔下了,他偷偷說:“才不去花這個冤枉錢呢,這不是花錢買罪受?你看我媽鬱悶的,就當做精神補償了。”
麥子揚回到家裏,覺得自己的家才是一個正常的家。他內心隱隱地期待包一一的家,什麼樣子呢?都是飄蕩的蕾絲那種浪漫類型的?不太像。陰沉憂鬱的古典型的,有可能。想起來包一一酒量不錯,不會她家堆着很多酒瓶,是那種酒吧式的吧!
在迷迷糊糊的思考中,麥子揚進入了夢鄉,夢中,包一一給大家做了很多生煎包,麥子揚伸手去盤子裏面拿,卻怎麼都拿不到。醒來之後的麥子揚很鬱悶,覺得可能是老天爺的暗示,暗示他得不到包一一。哎,誰知道呢!
周日的下午,麥子揚精心地把自己打扮成休閑風格,並給丁昱文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剃鬚刀。跟其他幾個人聯繫以後,憑着包一一留下的地址,他們總算是找到了小區。包一一的父母不和她一起住,家裏早早就準備好了錢,幫她付了首付,買了一套中等的房子。因為買得早,並不是特別貴,如今憑着包一一這五年工作攢下的錢,貨款差不多也已經還完了,換句話說,包一一現在是有房階級了。大家都很羨慕,儘管都是北京的孩子,比如麥子揚家裏也不止一套房子,然而他們都沒結婚,或者和父母住在一起,或者自己租房住子,像包一一這樣能獨立地生活,還是很幸福的。
門開了,迎接他們的是包一一的笑臉,她穿着一件很大的T恤,顯得衣服下面的身子格外地瘦小,衣服領口比較大,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麥子揚立即覺得自己很有一種衝動,趕緊不自然地低頭。卻聽到丁昱文“哦”的一聲,似乎很驚訝,麥子揚抬起頭來,沒發現什麼異樣。李雅先是說了一句:“包姐,你的皮膚好好哦,是不是做美容了?”包一一嘟起了嘴巴:“真是的,你就不能誇我自然美嗎?今天上午我去做了一個護理,效果還不錯吧。”劉泓馬上捏了一下包一一的臉,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麥子揚突然想變成女人,這樣就可以隨便捏她的臉了。
四個人擁進包一一的家,開始參觀,連洗手間都不例外。兩居室的房子不是特別寬敞,然而很舒適,有一種家的溫暖的感覺。麥子揚貪婪地用眼球迅速記憶包一一的家,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房間裏面有很多毛茸茸的娃娃,真看不出來她還喜歡這個,可愛的小熊和小狗迅速吸引了劉泓和李雅,兩人每人抱起一個,還親昵地喊起了兒子,聽得丁昱文一陣肉麻。
李雅和劉泓詭異地笑着,還曖昧地碰了一下包一一,說:“姐姐,什麼時候有的男朋友?”包一一抬起眉毛:“什麼男朋友?”丁昱文也有點不太自然,麥子揚認真地偷眼打量着包一一,終於發現在衣服要掉落的肩膀,有兩處淤紅,有點點腫,難道這是男人的吻痕?麥子揚的笑容有點凍結,不會是包一一其實早就有了情人了吧……那我,那我在這裏到底是幹嗎?
牆上有包一一的畢業照片,穿着學士服,站在學校的講堂前面,純真的笑容啊……麥子揚強迫自己忘記吻痕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包一一帶着他們又參觀了一下卧室、廚房、洗手間以及客房,然後毫不客氣地把他們趕到客廳去坐,說女孩子的房間大家不要闖。劉泓和李雅笑着說:“我們不是男生,去參觀姐姐的房間,應該沒問題吧?”包一一笑着默許了,然後去廚房給大家弄飲料,在廚房還不忘記喊一聲:“你們誰喝果汁?有人要喝茶嗎?”丁昱文大聲地喊:“我要喝現榨的!要是沒有,我就喝茶。”麥子揚心裏想:真挑剔。
看到劉泓和李雅在包一一的梳妝枱前參觀物品,麥子揚於是假裝繼續參觀在屋子裏面溜達,去陽台看看有沒有什麼男人的內衣,裝作要上廁所,把門一關,在裏面查看有沒有拖鞋、剃鬚刀、牙刷等典型性男人用品,轉了一圈,貌似沒有,麥子揚心裏輕鬆了一點。只是,那脖子上的紅腫,是怎麼回事?
晚飯果然是包一一親自下廚,麥子揚、丁昱文、李雅和劉泓則在客廳快活地打雙升。牌是丁昱文臨時下去買的,因為包一一家裏除了一台電腦,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娛樂設施。憑藉多年前的記憶和技巧,麥子揚輸得非常慘,讓打對家的丁昱文連連嘆氣。最後丁昱文實在受不了,決定放棄。
吃完了飯,包一一去洗碗,麥子揚借口吃得太飽站在廚房門口看她洗碗。麥子揚看着她的背影,有點想從後面抱過去的衝動,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他開口說話:“一一,你的手藝不錯,將來不管誰娶了你都會很幸福的。”包一一開着水龍頭,頭也沒回地說:“我也這麼想的。”麥子揚有點無語,覺得眼前這個女生說話真的很不謙虛。“那你都這麼想了幹嗎還不結婚啊?”包一一停了一下,“大概一個人習慣了,還沒做好每天睜眼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臉的準備。”麥子揚走過去,幫她沖洗碗筷,很有默契,一個洗,一個沖,合作還算愉快。
剛剛洗完碗筷沒一會,丁昱文大喊起來:“冰箱裏面有蛋糕,是送給我的嗎?”包一一笑着說:“你要還能吃得下,咱們這就切!”大家看了一下彼此的肚子,覺得勉強能塞進去一小塊,於是作罷。丁昱文偷偷問:“那咱們還去唱歌嗎?”快七點了,麥子揚懶懶地不想動,劉泓和李雅也說不太想去了,於是大家繼續呆在包一一家中消食。
“一一姐,你竟然喜歡看言情小說,還有穿越的!”
“我的天,你家的言情小說還真多!”
麥子揚抬了一下眉毛,她,言情小說?真有趣。隨手從李雅手中接過一本小說,封面花花綠綠的,題目很普通,《遊園驚夢》,作者如冷,名字真詭異,沒聽過,他隨手扔在一邊。
終於無話可說,大家看電視上的無聊節目,然後不停進行評價,比如這個女主持人臉太大,那個男主持人太猥瑣,嚷了一會,大家竟然開始考麥子揚。因為他很多年不在國內,所以好多明星都不認識,看着八卦節目的時候,大家就會故意說:“部長,這個人你知道是誰嗎?”麥子揚盯了半天,只好說:“是個女的。”
如是幾次,大家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麥子揚只認識老明星。不過當周杰倫拍的廣告出現的時候,麥子揚興奮地喊了起來:“這個我知道!叫什麼來着?”於是大家便以教麥子揚為樂,對着電視指指點點。
就這樣竟也過了一個小時,包一一去廚房切了一些水果,把蛋糕端了出來,“這會兒也該有胃口了吧?吃蛋糕!”大家笑眯眯地關燈唱生日歌,然後壽星切蛋糕,包一一負責給大家拍照,麥子揚假裝很自然地跳到的包一一面前說:“我要和一一拍照!”丁昱文立即說:“我也要!”就跳到了兩人跟前,比出一個V字手勢,麥子揚很不爽,盡量忍住怒氣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把丁昱文輕輕推開說:“我要和一一照情侶照,壽星不要來摻和啊!”
拍了兩人的照片后,丁昱文跳過來把麥子揚推到一邊說:“我也要拍情侶照!”接下來,就亂了,劉泓拉着麥子揚拍情侶照,李雅也要拍,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終於該拍的都拍了,不該拍的也拍完了,麥子揚假裝善解人意地說:“今晚就這樣吧,明天上班可別給我遲到!”
大家拖拖拉拉地告辭,各自歸家,這個時候公交車已經不多了,大家站在街上等出租車,劉泓和李雅很八卦地說:“部長,你知道我們剛才在包經理房間看見什麼了嗎?”麥子揚直覺地說:“什麼?”心中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劉泓捂着嘴巴吃吃地笑着,就是不說,反倒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來了,李雅神秘地說:“一盒Durex!水果味的哦!”麥子揚和丁昱文先是愣了一下,尤其是麥子揚,Durex是什麼玩意?跟Dove有什麼關係?丁昱文貌似反應了過來,不太相信地說:“真的嗎?沒拆封吧。”劉泓嘿嘿地笑着,“一盒三個,只剩下兩個了哦!”麥子揚還是沒反應過來,決定不恥下問:“Durex是什麼東西?”大家都看着麥子揚,像是在看外星人。終於,劉泓找到了可比物,她指着街對面一間小小的店說:“哪,你看到了嗎?”麥子揚仔細看了一下,只看到四個字:成人用品。
李雅回頭望了幾下,笑嘻嘻地說:“部長,你看,那兒牆上也有,一塊錢一個。部長,你要儘快適應中國哦。”麥子揚終於明白了Durex是什麼玩意兒,咳嗽了兩下,然後說:“用了一個哦?”李雅和劉泓點點頭,臉上帶着壞笑,丁昱文也沒話找話地說:“怪不得一一鎖骨那兒有……名花有主嘍!”
麥子揚心情很壞,很壞。周一上班的時候,麥子揚顯得有點邋遢,對包一一的態度也不像從前那麼熱絡了,大家都看得出來,麥子揚對包一一彬彬有禮得過度了。
各個部門的面試人選最終遞了上來,此時麥子揚已經不感興趣了,他草草地看了兩眼,對丁昱文說:“你去負責通知他們體檢,然後準備簽約的事情。”把名單遞給他,就再不說話,懶懶地盯着電腦。
丁昱文對包一一也客氣起來,說話不再油腔滑調,而是很正經地喊“經理”或者“師姐”,包一一倒沒有很詫異,只是覺得他們有點反常,有點神經而已,或許,男人也有生理周期。
想到這裏,包一一晃了幾下自己的脖子,好痛,昨天去刮痧,美容師說她火氣大,可能着涼了,颳得她背上慘不忍睹,睡了一晚,結果更痛了。她扭了一下身體,不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李雅忍不住說:“包經理,你是不是身體酸痛啊……是運動過度?”包一一搖晃着身體說:“我想是運動過少的緣故吧,又酸又痛的。”聽到這裏,麥子揚的臉龐有點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