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1

許諾身體恢復之快超過所有人的想像。市中醫院外科張主任行醫數十年,第一次看到受傷如此之重的人竟然可以在短短一個星期內痊癒。一星期前,他檢查完許諾傷勢後作出的判斷是最少卧床半年,更可能會留下後遺症,下輩子在輪椅上度過。

現在,他看到活蹦亂跳的許諾,覺得世界真奇妙,然後苦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決定回去繼續勤修醫術。

許諾自己對此卻沒有什麼驚喜可言,他早就知道自己身體有超強糾錯功能,這些年打打殺殺,受傷無數,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傷疤,這次恢復已經算慢的了。

最開心的當然是童謠了,當初聽到張主任的宣判時,她哭了整整一夜,然後做出決定,無論許諾傷成怎樣,都會不離不棄,哪怕放棄學業,也要在他身邊照顧。

現在他已完全康復,她什麼都不需要改變,可以繼續認真學習,做個好學生,不辜負父母和老師的期望。

還可以繼續輔導許諾學習,一起看日出,一起看夕陽,真好!

生活彷彿一下子明媚。

當然也有遺憾。

小魚現在和她完全分道揚鑣,不但再也不一起上下學,而且遇到了也絕不說話,她嘗試主動和好,可她始終不予理會,所以她也就放棄,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不是嗎?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會活不下去,哪怕心痛。

爸爸媽媽的監管也越來越嚴厲,那天回去,暴風驟雨般被罵了一頓,然後宣佈:以後再也不許超過八點還不回家,哪怕是為了學習,否則就罪大惡極。

還有,爸爸媽媽的短訊一定要在兩分鐘內回復,電話更不能拒接。

否則,罪大惡極。

罪大惡極的界定還有很多,童謠都一一接受。

這些和許諾身體健康比,又算得了什麼?

這些和她能夠每天見到許諾,每天在一起學習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真的,童謠的野心一點都不大,每天能夠見到許諾一面,單獨在一起,就算一分鐘,也會心滿意足。

不管如何,她,還有他,都還是高中生,這些都已經是恩賜。

所以,這些天,童謠過得真的很快樂。

可他顯然對現狀不滿足。

他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已經互相表白,知道對方將是今生彼此的唯一,為何還要保持那麼遠的距離,為什麼不能不顧一切地去戀愛。

在他看來,最好能夠談個死去活來,才盡興。

也不能怪他,他13歲就開始戀愛,已經駕輕就熟,習慣了那種緊緊依賴的感覺。

謠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他想,是不是我應該再主動一點?

他終於做出這個決定,一次補習結束后,他送她回家,情到深處,他突然激動地拉住她的手,深情看着她的眼。

"謠謠,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他是如此急切地希望看到她點頭,他也相信她肯定會點頭,面對這樣幸福的要求,試問誰能拒絕?

他的確是這樣認為的,所以當他看到童謠只是溫柔微笑,然後輕輕搖頭時,頓時覺得世界真奇妙。

"謠謠,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對啊!"童謠明眸善睞,輕輕撫摸他逐漸冰涼的手。

"既然我們彼此相愛,你為什麼還拒絕我?"許諾有點不開心了,"難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嗎?"

"當然不是了。"童謠突然覺得許諾好像一個孩子,好可愛,"只是我們現在真的不可以那樣。"

"為什麼啊?"

"因為,我們是高中生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目標要去實現。"童謠收起微笑,一臉嚴肅看着許諾,"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學,不讓爸爸媽媽失望,否則我就太不是人了。"

"謠謠,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許諾突然好心疼,眼前這個看上去簡單的女孩,其實也有自己無法理解的無奈,"我們戀愛你一樣可以好好學習啊!一樣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學啊!一樣可以實現你爸爸媽媽的期望啊!"

"不一樣的,許諾哥哥,你說的只是一種特別美好的理想狀態。"童謠啞然失笑,目露悲哀,"我很了解自己,其實我真的蠻笨的,也不是一個精力旺盛的人,現在的學習已經讓我覺得好累好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去做另外一件對我而言同樣重要的事,你明白嗎?"

許諾搖頭,他當然不會明白。

"許諾哥哥,如果我答應你,做你的女友,我就一定要履行我應該承擔的義務,否則那只是一個稱謂,沒意思。"童謠耐心解釋,"可那樣,我將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當中,我的成績不可能不受到影響的。一旦我邁出這一步,屆時事態的發展我將無法控制,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現在不去擁有,雖然心痛,但長痛不如短痛,更何況,現在能夠每天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嗯!謠謠,我明白了。"許諾這才意識到,並非兩情相悅就可以自由戀愛,他們之間居然還有那麼大的障礙,而且,她其實比他犧牲得更多。

"謝謝你,許諾哥哥。"她感激地看着他,她其實一直害怕這樣對許諾說,他將會很難接受,可現在他竟然如此通情達理,她真的很欣慰。

"傻丫頭,都說過一萬次了,不要對我說謝謝。"許諾輕輕將童謠擁在懷裏,將頭埋在她的長發之中,痴情喃喃,"放心吧,我以後再不會提這個要求了,等高考完了,我們就在一起,正大光明在一起,好不好?"

許諾懷裏,童謠拚命點着頭,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約定,也是最美好的約定,她一定會等到那一天,不帶着一點壓力和遺憾,做他的女友。

身後突然又閃出亮光。

許諾猛然回頭,劍眉橫飛,四處打量,一臉警覺。

"怎麼了?"童謠疑惑不解。

"沒什麼!"許諾恢復常態,表面若無其事,心中卻暗自疑惑,幾乎每次送童謠回家,他都隱約感覺有人跟蹤。

難道是自己太過緊張的緣故?

但願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突然產生了一絲恐懼,現在他只渴求剩下的一年半高中生涯可以平平安安地過。

即使有劫難,他也要一個人承擔。

再也不要連累謠謠。

他真的可以夢想成真嗎?

空中又傳來陣陣閃亮。

撒旦正在雲端獰笑。

2

"混賬!"看着手中一張張童謠和許諾或擁抱、或牽手、或打情罵俏的照片,校長頭一下子大了,勃然大怒,"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還是中學生嗎?簡直是流氓阿飛!"

校長越想越來氣,急得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胖胖的身軀像一頭激動的豬,前些天他就聽校保安隊長反映許諾以及幾個社會上的痞子在高二重點班鬧事,和童謠好像也有關係,情節十分惡劣,因為考慮到學校正在申辦市文明單位,又擔心影響童謠成績,就把這事給壓了下去,現在倒好,竟然被人拍了照片,如果送到相關領導單位,說三中成績最好的學生居然和全校最大的混混談戀愛,簡直成何體統?還不被那些虎視眈眈窺視三中的兄弟學校的領導們笑死?校長想到這裏,就更憤怒。那幫孫子,一個個嫉妒三中在他領導下取得的光輝戰績,恨不得看到三中出事呢。他知道,這個舉報的人既然能夠把照片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到他辦公桌上,就一定可以放到那幫孫子的辦公室里,而對方是否會這麼做,顯然和他的處理力度有直接關係,多年的職場爭鬥讓他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管是真情,還是假願,這次他都一定得追查到底,並且嚴懲不貸。

突然想到演戲,校長頓時樂了起來,他什麼都不會,就會演戲,演了一輩子戲了,如果能評獎,早拿奧斯卡了。校長眯着眼睛,捋了捋下巴稀鬆的鬍鬚,心想這齣戲該究竟如何開演,等把前因後果每個步驟都想明白后,他才拿起電話,撥打起來,然後對着話筒厲聲訓斥:"孫老師,你快到我辦公室一趟,看看你們班的學生都做了什麼好事?!"

3

孫老師從校長辦公室里出來后,差點哭了出來,在長達半個小時的訓斥中,她幾乎沒有機會作任何言語上的辯解,只得任憑校長"百般蹂躪",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童謠的過錯完全是因為她這個當班主任監管不嚴而造成的,她必須擔負全部責任,和學校無關。此外,她必須嚴肅處理這事,給校領導一個合理的交代,最大限度挽回學校的顏面。

孫老師是教政治的,她自然知道校長此意何為,也知道自己所處境地。說實話,如果不是考慮到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不好找,她很想上前把這個唾液橫飛的死胖子狠狠地揍上一頓。可是她不敢,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領導批評下屬更是理所當然,所以她能做的只是默默忍受,然後將一腔怒火轉移到他人身上,她當然已經想好了對象,走出辦公室時,她就看到了高二另外一個班的班主任李老師正疾步而來,立即想好作戰計劃。

"孫老師,你好啊!"李老師剛剛接到校長電話,讓他立即到辦公室,於是就匆匆趕過來了。

"我不好。"孫老師冷冷回應,然後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笑,屁股一扭,快速離開。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處理,等這事辦好了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李老師見狀只是聳了聳肩,心想,更年期的女人就是奇怪,然後敲門,走進校長室。

4

每天上午第一、二節課後都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童謠一如往常趴在桌上認真學習,因為每天都要花兩個小時給許諾補習,她只能在這點空檔里擠時間,來完成自己既定的學習強度。

一直和她冷戰的小魚突然走到她面前,一言不發,只是狠狠地瞪着她。

"怎麼了?"童謠抬頭,心裏好激動,難道她終於按捺不住寂寞,主動要和好?

"你把許諾搶走了,我一定會把他從你身邊再搶回來。"小魚彷彿下的賭咒,扔下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然後轉身就走。

童謠覺得好莫名其妙,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她會搶走許諾哥哥嗎?童謠暗自思忖,然後笑了起來,怎麼可能?

隨她去吧,愛怎麼鬧怎麼鬧。

剛準備繼續埋頭苦學,突然看到班主任孫老師氣勢洶洶沖了進來。

因為孫老師脾氣暴躁,體罰學生的手段歹毒,被學生們戲稱為"屠人孫"。

大概又是在為班上哪個頑皮的學生生氣吧?童謠想當然的這樣認為,今天不曉得又是誰要倒霉了。

眨眼間,孫老師已經猶如炮彈一樣衝到了自己面前,這時童謠才意識到倒霉的孩子正是自己。

"童謠,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簡直要被你氣死了!"一上來,孫老師就竇娥一樣竭力表現出自己的失望和受傷,"你怎麼可以這樣?啊?你說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了?"童謠嚇得趕緊站了起來,"孫老師,您別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意思問我,你……你……你怎麼盡不學好,談戀愛,還和那種不學無術的混混談,你……你……你要氣死我。"

童謠終於明白了班主任為什麼會如此大發雷霆,雖然心驚不已,卻矢口否認,"我沒有。"

"好啊!你還否認。"孫老師獰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不承認,你看,這是什麼?"

說完,從兜里取出照片,扔到童謠面前,盡情諷刺,"照片都被人拍下來了,還好意思否認。"

童謠看着照片,臉紅一陣白一陣。

"沒話說了吧?"孫老師終於可以盡情施展她的諷刺之技,以泄心頭之恨,"童謠,你太讓我失望了,學校三令五申不準談戀愛,你竟然不聽,更要命的是,竟然跟那種人渣談戀愛,你說你還有什麼出息?"

"我沒有。"童謠竟然搖頭大聲反駁,"許諾哥哥不是人渣,我和許諾哥哥關係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事已至此,你還有臉反駁?簡直太目中無人了。"孫老師怒不可遏,"你天天去他家不是和他談戀愛,難道是和他一起學習嗎?你說啊?"

教室里立即爆發出一陣鬨笑。

孫老師說完自己也得意地笑了起來,情不自禁為自己的能言善辯暗自叫好。

"是"童謠的回應讓所有人大跌眼鏡,"我去許諾哥哥那裏就是為了幫他補習。"

孫老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童謠,猶如見到了外星生物一般,"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你再說一遍。"

"我沒有和許諾哥哥談戀愛,我只是幫許諾哥哥補習。"童謠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毫不畏懼看着班主任,一字一句地陳述,"學校一直鼓勵我們學習上互相幫助,先進帶動後進,我幫許諾哥哥補習,提高他的學習成績,難道也有錯嗎?"

"你……"孫老師實在想不到這個乖乖女竟然如此頑固,本來她只想訓斥一頓然後讓童謠承認錯誤就完事了,可現在顯然不能如此輕易對付,稍有不慎,不但不能殺雞儆猴,反而被貽笑大方。

"噢!"或許被屠人孫迫害慣了,看到童謠竟然和班主任頂嘴,其他同學很是快意,竟斗膽起鬨起來。

"你們都給我閉嘴。"孫老師情急之下使出獅子吼,鎮壓住"暴民"騷亂,卻突然意識到再繼續在這麼多同學面前爭吵對她而言並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趕緊轉移陣地,於是伸手粗魯拉着童謠衣袖,"跟我到辦公室,我看你嘴犟到什麼時候?"

5

因為是上課時間,教師辦公室里只稀稀拉拉坐着不到三分之一的老師,一個個或打瞌睡,或發獃,反正百無聊賴。

"氣死我了,居然還頂嘴,我看你嘴勁到什麼時候。"孫老師突然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邊走邊發狠,"好學生怎麼了?好學生就有特權嗎?好學生就可以和老師頂嘴嗎!豈有此理。"

她這樣一鬧,打瞌睡和發獃的老師立即將注意力轉了過來,一個個摩拳擦掌,喜笑顏開,準備看好戲。

一個是更年期旺盛的婦女,一個是全市狀元,她們發生衝突,豈非很好看?

"我真的沒有和他談戀愛,我們在一起就是學習而已。"

本來以為在自己主場,加上有這麼多老師的集體威嚴,大可鎮住童謠的"妖氣"。沒想到童謠竟然毫不怯場,依然死不承認自己的"罪行"。

孫老師簡直要崩潰了,身體急劇顫抖,手舉起指着童謠,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教育局再三強調老師不準體罰學生,違者開除,她現在一定會活活掐死童謠。

"孫老師,有話慢慢說嘛!發這麼大火幹嗎?"身邊有老師好心提醒。

一語驚醒夢中人,孫老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使命是教書育人,而不是流氓無賴,否則當著這麼多同行的面大發雷霆卻收效甚微,豈非落人口舌?當下暗自控制情緒,換成循循善誘的口氣,"不管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也不管你們到底是學習還是做其他事,反正不准你和他交往。"

"為什麼啊?"童謠並沒有因為班主任口氣鬆軟而有絲毫欣喜,"我為什麼不能和許諾哥哥做朋友?

"因為……他不學無術,是個垃圾學生,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你是好學生,你和他在一起,不但不會改善他的學習,反而會把自己拖累。"孫老師理由充分,"童謠,我也是為你好,你是市狀元,我們培養一個狀元多不容易啊!絕對不會看着你這樣自甘墮落的。"

其他老師也紛紛點頭,讚許,顯然認同孫老師的觀點。

這就是老師的邏輯,也是強盜的邏輯。

童謠突然覺得好難受好難受,胸口窒息呼吸困難,這究竟是什麼理由啊?難道就因為成績好而喪失和他人交往的自由?

這些口口聲聲說為她好的人到底是愛她還是害她啊?

她突然意識自己好傻,把她們想得都太善良。

她已經太累太累了,不單單是繁重學業,更多是所謂的期望。

如果是這樣,她寧可不做一個好學生,那麼也就不要承擔這麼多的責任。

想到這裏,心中突然產生無窮的反抗慾望,且越來越膨脹,任憑如何控制,也無法束縛這種慾望洶湧而出。

伴隨着這種叛逆的慾望,還有一種釋放的快感,內心彷彿豁然開朗。

"等着吧,我要讓你們所有人知道,我不是你們可以控制的。"童謠慢慢看着滿屋老師,眼神中閃爍着憤恨。

看到童謠默不作聲,孫老師以為自己即將旗開得勝,繼續馳騁戰場,"是不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你也不要太自責,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今後不要再和那種垃圾學生交往了,我就既往不咎,聽到沒有?"

童謠沒有應答,而是木然轉身,離開。

她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沒有人可以阻擋。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李老師一臉鬱悶地走了進來,身後緊緊跟着一臉無所謂的許諾。

四目相對,已經知道彼此相同處境。

卻沒有停留。

許諾看都沒看其他老師一眼,弔兒郎當地跟着李老師來到他的辦公室前。

李老師先給許諾搬了張椅子,口氣溫和,"坐吧。"

"謝謝。"許諾冷冷道謝,昂着頭坐了下去,雖然他並不喜歡李老師,但相對其他老師那種不死不活的模樣,李老師已經讓他覺得容易接受得多,最起碼不是那麼面目可憎。

"許諾,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違反校規和童謠談朋友?"李老師緩緩喝了口水,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認真看着許諾。

"沒有。"許諾現在多麼慶幸那天童謠拒絕了自己的要求,否則此刻他將陷入兩難境地。

他向來不屑撒謊,可如果他承認,童謠將會遭受無窮無盡的劫難。

所以他決定,以後無論什麼,都聽童謠的決定。

"好,那我相信你。"李老師的回答讓辦公室里所有老師都匪夷所思,特別是余怒未消的孫老師,更是立即憤恨瞪着李老師,彷彿他剛對自己實施了性騷擾。

"我相信你和童謠在一起只是互相學習。"說這些話時,李老師故意抬高了聲音,口氣中充滿了驕傲,"這兩個月來,你的成績直線上升,我很欣慰,我說過,你不是一個無藥可救的壞學生,你很聰明,我堅信,只要你繼續保持這種狀態,你的未來就一定燦爛輝煌。"

雖然眼神中的敵意依然存在,但許諾心頭卻為之一顫,這些話真的讓他很感動。

他低頭,第一次,心甘情願。

"李老師,你和這種垃圾學生說這些有什麼用啊?"孫老師咆哮着沖了過來,"一天到晚打架滋事,不學無術,還未來大有希望呢!簡直滑稽,李老師,你這樣包庇自己的學生,遲早一天要誤人子弟。"

許諾惶恐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侮辱,剛剛柔軟的心瞬間恢復堅硬,看來真的不能相信老師,否則他會在你最脆弱的時刻瘋狂咬你一口。

李老師顯然很憤怒,站了起來,連續推了兩把鼻樑上的眼鏡,"孫老師,請你尊重我的學生,我比你更了解他的為人。"

"得了吧。"孫老師冷蔑地瞅着許諾,"這種垃圾根本不值得人尊重,本來他為非作歹我也不想多管,可現在倒好,他竟然勾引我們班的童謠,我就不能坐視不理,童謠是全市狀元,跟這種垃圾在一起,遲早得學壞。"

"你放屁。"許諾突然咆哮起來,"你他媽才是垃圾呢!"

"好啊!你竟敢侮辱我?"孫老師顫抖着,彷彿即將暈倒,"你是不是還要打我啊?無法無天了,你打我啊,我這條老命今天跟你拼了。"

說完,上前就猛摳許諾的臉。

許諾閃避不及,臉上很快被摳得鮮血淋漓。

身邊的老師見狀趕緊將抓狂的孫老師拉住,邊拉邊安慰,"孫老師,你冷靜點,不要跟這種垃圾學生計較"。

還有老師大聲喊叫,"快叫校保安來,這裏有學生造反啦!"

李老師則死死抱住許諾,生怕他衝動之下做出傻事,然後拚命把他往外推搡,"你先回去,等會兒我再找你。"

"你別走,我跟你拼了,我要為校捐軀,剷除你這個害群之馬。"孫老師越戰越勇,口號也隨之升級,張牙舞爪繼續撲向許諾。

李老師只得拚命擋在許諾身前,結果很快中招,頭髮被孫老師扯下一大塊。

就在整個辦公室里雞飛狗跳一團糟之際,一個年輕的女老師神態慌張奔了進來,大聲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孫老師,你快去看看吧,你們班的童謠瘋了。"

孫老師先是一下子愣在原地,手還停留在半空,然後"啊嗷"一聲怪叫,拔腿奔了出去。

其他老師面面相覷,也紛紛跟了出去。

學校太壓抑,他們也期盼看好戲。

6

操場的主席台上,童謠坐在欄杆上,一隻手提着啤酒瓶,一隻手裏夾着根點燃的香煙,大口喝着酒,然後再深抽一口煙,一臉頹廢。全然不顧台下數百雙好奇的眼睛的打量。

從現在開始,我要做一個壞學生,而且要做最壞的學生。讓他媽所有清規戒律、殷切期望都見鬼去吧,我是我自己的,我要為自己活。想到這裏,童謠就感到一陣凌厲的快意,再次舉起啤酒瓶,大口喝了起來,因為太急,酒水溢出嘴巴,流滿了胸部。

好爽啊!原來偽裝那麼累,現在才是她的本性,在酒精的刺激下,童謠竟然痴痴地笑了起來。

顯然,她已經半醉。

台下數百號人光顧看戲,卻無人上台制止,也難怪,全校成績最好的學生突然發瘋墮落,無論如何對學校都是一個巨大的諷刺,自然這些飽受學校壓迫的學子們會無動於衷。

孫老師沖了過來,看到台上的情景,氣得眼冒金星,再次"啊嗷"一聲怪叫,沖了上去,試圖奪搶童謠手中的酒瓶,並且破口大罵。

"童謠,你瘋啦!丟人不丟人啊?快給我下去。"

"我不下去。"童謠抱着酒瓶往後連退數步,"我不想再做你們眼裏的好學生,我好累。"

"你不覺得丟人我替你丟人,快把酒瓶給我,大家都在看笑話呢。"孫老師步步逼近,無論如何,她今天都丟人丟到家了,而且想不到數十年苦心經營的威嚴竟然毀在一個自己深以為豪的尖子生手裏。

"我不給,我不要下去,你走開啊!"童謠已經被逼到角落,再也無路可退。

台下的圍觀者又發出鬨笑,這笑如刀,不停刺向孫老師那顆充滿自尊的心。

所以,她再也不想和童謠講理,她決定速戰速決,並且要挽回自己受傷的顏面,她不顧一切撲了過去,一把搶過童謠手中的酒瓶,砸到地上,然後順勢抓着童謠的頭髮,將童謠重重摔倒在地。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到這個時候,她依然沒有忘記給自己的暴力行為尋找理由,"童謠,你也太目中無人了,你以為你是好學生我就會縱容你嗎?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說完,她彎腰拉住童謠的肩膀,試圖將她拉下主席台,結束這讓她蒙羞的一幕。

只是,她很快發現自己竟然使不上一點力量,她恐懼回頭,就發現許諾咬牙切齒地瞪着他,而他粗壯有力的手正猶如鐵鉗一樣夾着她的手,傳來陣陣劇痛。

"啊!救命啊!造反啦!學生打老師啦!沒天理啦!"她頓時殺豬般號叫起來。

"我讓你欺負謠謠!"許諾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加大了力量,"誰欺負謠謠,我就不放過誰!"

"許諾,你快鬆手啊!"李老師也沖了上來,死死抱住許諾的腰,只可惜瘦弱的他也根本無法撼動自己學生。

於是,台上的四個人就以一種奇怪的姿態拉拉扯扯。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關係親熱在跳舞玩遊戲呢。

台下,楚江南情不自禁發出狂笑,這一切顯然超過他的想像,作為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他沒有理由不為自己的傑作感到深深自豪。

而一直躲在遠處偷偷打量的保安隊長見狀知道自己再不出現就實在說不過了,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吹着口哨,揮舞着警棍,沖向司令台。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本來已經疼痛難忍準備求饒的孫老師見援兵趕到,頓時氣焰囂張,高聲嚷嚷:"把他們全部抓起來,一個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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