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終結
大七回到桃桃身邊后的第三個星期，他們開始爭吵。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也或許原因根本就不重要，他們的爭吵很激烈，都傷害到了彼此的靈魂。桃桃說：大七你瞧你多沒意思，為了錢來找我，可是你總是不聽從於我。
大七冷笑：唱片公司為什麼簽的是你而不是整個HOWAREYOU？因為你同能做決定的男人都睡過。
桃桃也笑：我說過美麗是我唯一的資本，所以我要好好地利用它。
大七摔碎了一隻煙灰缸后離開。
但兩天之後桃桃在一個舊吧里找到了他，他們在人群中擁吻，有記者拍下了照片。
桃桃始終是深愛大七的，傷害和愛同時在發生，傷得越痛，愛便一點一點地靠近骨髓，終於留下了無法消失的印記。
桃桃的演唱會一直在進行，從S城到B城，然後是A城。那一天是七月三號，演唱會很成功，主持人在演唱會上宣佈了桃桃的《春寂》銷售七百萬張的好成績，這在音樂圈裏都是少見的。
演唱會後幾個人在桃桃下榻的酒店房間裏慶祝，蠍子喝醉了酒，他對大七說：不要再傷害愛你的人，塞娜精神失常，我不想看到桃桃也是這樣的結果。
什麼叫塞娜精神失常？大七問。
她見到每一個男人都以為是你，是她深愛的大七。
大七睜大了眼睛，許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的震驚。他愣了一會兒突然大叫：你們都出去！
大家都呆住，沒有人動。
我有話要對桃桃說。大七平靜地說。
所有人離開，木枷在出門的一刻停了一下，他看着大七，大七卻始終在看桃桃。大七背對着木枷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把門拉上，然後去樓下的大廳里繼續喝酒。
蠍子回到房間睡覺。
桃桃走到大七面前抱着大七的脖子問他：大七你愛我嗎？
這是她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酒精讓她放縱自己的思維。
大七把桃桃按到床上說：桃桃，我是清醒的。
桃桃問你要說什麼？
桃桃，你是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
是這樣的。桃桃笑着撫摩大七的臉，她說大七你其實真的是很有魅力，可以吸引到那麼多的女孩為你奮不顧身。而你永遠都是錢的俘虜，你喜歡過不付出就有收穫的生活，你是餓不死，但你以為你是誰？你又能生存多久？
大七一直看着桃桃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喜歡你嗎？因為我憎恨你的自以為是和沒有道理的驕傲。
大七這句話與其是在說我不如你說給自己聽。
為什麼對我封鎖了塞娜的消息？
桃桃笑：這件事上我不得不自私，因為我知道你會去找她。大七，我們是棋逢對手，誰都征服不了誰。是的我一直在接受你給我的傷害，但我並沒有輸，你瞧你現在又回到我身邊了不是嗎？我知道你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但我喜歡這樣。我喜歡你其實這樣的脆弱。
桃桃繼續說：大七我覺得我們在彼此折磨的同時也是在彼此地在乎，我很高興今天你能殺了我，我的痛苦終於可以終結。可是大七我真的愛你，十六歲的時候我愛過一個男孩，他帶給我的愛情享受是我所有的幸福和快樂。十九歲我愛上了你，你是我的劫難我知道我過不去，我用鮮血來融化我的愛，我的生命，和我的無悔。
她說完這句話，微笑着閉上眼睛。
大七離開她的身體，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刀，那是剛才他順手拿起的。他沒有醉，也或者他一直都是醉着的，殺死桃桃是他自認為做的唯一清醒的事。
桃桃的手機響了起來，大七看着，突然地皺起了眉，很痛苦地接起，是塞娜的聲音，她說桃桃，我見到了路小野。
大七說塞娜，是我。
塞娜沉默。
大七說塞娜，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塞娜說有的，在夢裏。
可是塞娜，我現在多想再說一次，真真切切地說一次。
不要了大七，遺忘是我們給自己的救贖。
大七說塞娜，在這個凌晨，我終於可以離開了。
然後他掛了電話，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他走到窗台上，看着月亮。那一晚的月亮很潔白，好象是一枚珍珠。
蠍子睡了兩個小時后醒來，他回憶起對大七說過的話，突然感覺恐懼。他一直都是一個理智的人，他今天喝了那麼多的酒是因為他開心，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在音樂上可以得到成功。他幾乎是飛速地跑到桃桃的房間，打開門，看到一地的血。
桃桃死在了她愛的人的手裏，大七從十七層樓墜下。
他們之間的債，終於還了清。
塞娜到了南方的一個鄉鎮停了下來，那是一座很有佛教氣息的小鎮，塞娜住在一個客棧起，每天去附近山上的寺廟裏求籤。其實她什麼也沒有求，只是一遍一遍地把簽子搖上來，上上，下下。這是極端的命運，沒有緩和的路徑。
七月的一個深夜她突然從夢裏醒來，她做了一個奇幻的夢，在月亮上，兔子們都開始飛。塞娜看到其中的一隻兔子是自己，有另一隻兔子是大七，然後路小野和桃桃的臉出現。醒來后塞娜出了很多的汗，也許是因為天氣熱了，她想。門外有人在走路，這腳步聲讓塞娜愣了一下。她打開門，看到路小野正在經過。
路小野也看到她，對她笑。塞娜也笑。
路小野被晒黑了，他剃了光頭，看起來好象一隻大猩猩。
兩個人坐在塞娜的房間裏，拿出了各自的地圖，然後尋找沒有去過的地方，可是好象都走過了。塞娜說路小野，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地想給桃桃打一個電話。
路小野說：這一刻，我也在想她。我覺得是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塞娜撥了桃桃的號碼，接電話的卻是大七。大七問塞娜我有沒有說過我是愛你的呢？
塞娜心裏突然地就開始疼了。是的是的，最悲哀的不是你愛的那個人離開你傷害你，而是他根本就沒有說過她愛你。
可是塞娜說不要了大七，遺忘是我們給自己的救贖。
救贖是塞娜喜歡的一個詞語，她知道只有自己能救自己。所以回到A城，所以開始行走，遺忘。
塞娜掛掉電話后對路小野說：他們在一起。
路小野笑。
塞娜問他：路小野，你想過要停下來嗎？
想過，我想要結婚，能有一個孩子，能好好地生活。
塞娜說：我們去A城吧，我要去看一個人。
在火車上聽到了那個消息，大七殺了桃桃，然後自殺。
路小野說：你猜，我們誰會更難過？
不知道路小野，我只是想睡覺。
路小野從背包里拿出了他的枕頭，很大。他把它給塞娜，塞娜把頭埋了進去，終於是哭了。
可以忍受他的離開，可是忍受不了這樣的方式。她一直都知道他走的路和別人不一樣，也許曾經他嚮往過那些明媚的大路，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去沐浴那條路上的陽光。
他，她，他們，選擇了用鮮血來澆灌暗地裏的花朵。
而他們背負着他們的深情繼續生活。
八月，塞娜坐在咻咻的墓前說，咻咻，我最後一次來看你，我做了一些決定，也許你不喜歡，但我希望你能夠支持我。我走了這麼遠的路，穿越了愛的城堡，終於知道，那裏面步滿了荊棘。我的身體和心，已經沒有空白的地方可以受傷。我選擇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停下，我選擇用忘卻來纏延生命。我相信上帝肯給我機會，讓我可以安然的老去。
塞娜把那枚戒指取下，放在咻咻的墓前。她抬頭看天，只看到一隻白色的鳥飛過。
然後她走到路小野身邊，抱住他。
九月，三城的遊樂場提前竣工。塞娜和路小野一起趕到了那裏，是塞娜想像中的樣子，寬闊，豪華，帶着冰冷的速度。可是這不是塞娜喜歡的那樣。
路小野，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遊樂場是每一個城市都擁有的，我想要走完它們，可是我繞了一圈之後才發現，所有的遊樂場都是墓地，埋葬了我們對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幻想，比如快樂，自由，愛情，幸福。
塞娜，而我一直在尋找這些不實際的東西，我走過那麼多的路，見過了那麼多美麗的風景，可是我卻丟失了我自己，我好象把它放在某個角落裏忘了收，漸漸地它們蒸發，擴散到每一粒分子中，所以我走到哪裏最終都還是會在呼吸它們。
十月，V城。路小野的爸爸接納了他空空如也而又滿載而歸的兒子。給了他工作，給了他生活。
兩年後路小野結了婚，新娘是一個溫順平凡的女人，她的笑容像太陽一樣明亮。
塞娜去了那個與路小野從新相見的小鎮。地圖上紅色的兔子終於消失，七月三日的月亮沉了下去，遊樂場一直在湮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