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格
我把那瓶疑似含着汞的毒藥收好,那瓶葯很刺鼻,還有硫磺味,天知道是什麼毒。不過我倒是很佩服皇后,居然給自己兒子長期服用汞,這種重金屬中毒是會在人體日積月累的,通常可以做慢性毒藥,小皇帝說是早上多吃了點,我看十之八九是積累的毒素到達臨界點發作了,真不知道是古代人太缺乏醫學常識,還是皇后真的想要自己兒子的小命。
幸虧發現得早,汞中毒很麻煩的,會有很多後遺症,對胃,對呼吸系統,神經系統都有很糟的影響,好像還會影響腎功能,要是再晚點,只怕將來這個圭王朝的子息傳承大統又成問題了。
以後要想辦法把皇帝體內的汞排乾淨,還是發育的小孩子呢。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忙得不可開交,主要是眼看神舞將軍邵青就要回來了,朝中正在籌備迎接他的凱旋典禮,看來大家的意見都是要豁出去辦了,如此完勝的大勝仗,怎麼也要大肆慶祝的,正好是提高軍民士氣,宣揚國威的好機會,就連不同派別的禮部尚書古韻直他們都忙得不亦樂乎。
我一邊忙,一邊想起古羅馬將軍凱旋時建凱旋門的風俗和他們的凱旋儀式,只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因為皇帝“身體微恙”,早朝是暫時停了,不過每日依舊要會同各位重臣處理奏摺,和六部協調政務,不過不管怎樣,至少不用五更前天還未亮就趕到宮裏上朝,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這樣乍暖還寒時候,輕寒的清晨,縮在暖暖的被窩裏賴床,聽着外頭薄薄晨霧裏不知是黃鶯兒還是什麼的鳥兒囀鳴,實在是人生中一大樂事。唯一可恨的是姚錦梓那個變態,每天一大早就鑽出去練武,然後又鑽回床上,掀起被窩帶起的寒氣往往把我凍醒。
幸好他的身體總是很溫暖。
其實睡個回籠覺也很舒服,可惜錦梓經常會讓我睡不成。唉,少年貪歡啊。
不過想起來錦梓也很不容易,比如說練武,他花了多少時間精力在上頭?每天風雨無阻,難道對我來說是酷刑的早起對他就輕而易舉不成?大家都說他天資好,其實怎麼可能不努力就有結果。
小皇帝現在黏我黏得極緊,我已經比錦梓更受他歡迎,現在想起來,他那麼喜歡跟錦梓學武,其實是想儘早學到保護自己的東西吧?可憐孩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這樣,至少這樣想會使我心理平衡。想起來簡直像我和錦梓有一個孩子,孩子對爸爸比對媽媽親,我心裏不爽。在這個時空,我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真的不是不遺憾的。就算找個女人生一個,那也是承續的張青蓮的肉體的遺傳基因,感覺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不知不覺把小皇帝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吧?
不過這孩子很厲害啊,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他還故作親切問我為什麼不常進宮了,後來也表現得對我很親善,想起那時其實他都聽了他母后的話,對我暗自提防,真不得不佩服七歲孩子就有如此城府。真是成長為明君的料啊。
他的母后究竟是不是張青蓮逼死的?小皇帝究竟知不知情?
唉,頭痛。
今天去看小皇帝時,給他帶了個很古樸但其實做工又很精緻的陀螺,小皇帝十分喜歡。他大概從來沒玩過這種東西。
我已經吩咐王公公把皇帝寢宮裏的簾幔墊褥都換成新的,又放了幾盆綠色植物,一些小擺設,添了不少生氣,看上去好多了。至於服侍的人,我也命他換過。新換上的其中便有上次打翻茶水我給他求情的小太監和那個站在書房門口當值對我們睜隻眼閉隻眼的聰明太監。我也親自看了選出來的宮女,至少面相看來都還算老實厚道,就不知是否勤勉。
小皇帝身子還沒好全,今天仍有輕微的嘔吐和腹瀉,我陪了他一會兒,哄他睡了,才回家去。
今日算是這段日子以來回家最早的,還不過申時,我決定不能浪費光陰,要從事我許久以來一直想做卻又沒時間做的一項浩大工程:弄清府里的收支狀況。
這件工程之浩大絕對會讓劉春溪這樣的戶部能吏也望而卻步,如果不能理解,請自行參照紅樓夢裏王熙鳳的日理萬機和探春改革的艱難。雖然張青蓮只算新貴,張府不比榮寧二府這樣是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老世家,但人員的多少,大小事務的繁雜也並不強到哪去。
況且古時的賬本整個兒一流水,沒有借記貸記,更沒有資產負債表,我只能慢慢看。
要想一下午看完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只能看看去年總共收了多少銀子,支出多少。
去年田莊和我的食邑,俸祿總共不過四萬多兩銀子,府內日常開支就有兩萬出頭,張青蓮自己在外頭的人情應酬也是很大一筆數目,去年薛駙馬家瀏陽公主生日,採買的一串南珠就值四千兩銀子。而且那傢伙對金錢好像沒什麼概念,用起錢來又任性又揮霍,比如說非要買那四匹烏雲蓋雪來拉車,這四匹馬就花了六萬七千兩。
養的以田純和朱纖細為首的那幫江湖人也很花錢,他們倆每人一個月的月例就是八百兩,別人少一些,有五十兩的,一百兩的,三百兩的,一年下來要五六萬兩銀子。這樣優厚的待遇,難怪這些人肯不顧武林高手的身段,來替張青蓮護院看家。
這樣看來,我這裏竟是大大的資不抵債。
這兩個月換了我,果然支出少多了,我連一件衣服都沒替自己買,幾乎沒有額外開支。上個月日常開支不到兩千兩,再加上養那些護院的五千兩。
府里有一百多個丫環家丁小廝,大都是買斷的賣身契,不過即便這樣也有月例零用,大都是二百,五百錢,有些大丫環是一兩。廚師和賬房先生月例都是十兩,羅耀祖現在每月束修十二兩,按這邊規矩,都算得高薪。我交代給錦楓的二十兩月例,他不肯要。哼,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我給你請老師,還裝什麼清高?小屁孩就是討人嫌。
奇怪的是錦梓從來沒在賬房支過一文錢。難道他自己有錢?他家家產不是籍沒了嗎?
我知道張青蓮的正經收入是一個明的賬本,貪污受賄的錢肯定不在一塊兒,他自己應該有個專門的小賬本子,我卻怎麼都找不着。
於是我又開始在卧室和書房大規模地毯式搜索暗格機關,我就不信沒有!小皇帝床頭還有個暗格呢!
錦梓推門進來時,我又是正爬在地上敲打磚頭,他見我的模樣,愣了一下,眼中露出的奇怪光芒似乎可以稱為笑意,說:“你又在作甚?”
我爬起來,一邊敲着腰一邊說:“找賬本。”
“賬本?”
“是呀,以前誰送過些什麼之類的,我應該記下來過吧?”
他奇怪的看着我,說:“你以前都是隨手亂塞,哪會想到記下來?”
我瞬間僵住,又是一頭黑線。……張青蓮這傢伙……還真是又任性又缺乏條理。怎麼會有這種男人?
真的沒有暗格嗎?我開始翻書架上的書和擺設,很多書和電視裏暗格密室的機關都是在書架上的。
錦梓袖手看我忙碌,看他神氣很像在嘲笑我,我生氣了,更加非要找到不可。
最終我也確實找到了,不過不是什麼暗格機關,更不是密室,而是一本厚厚的書,中間掏空了。技術含量還真是低。
打開一看,首先入目的就是一疊厚厚的銀票,我頓時大喜過望,略微數了一下,大約有五六十萬兩。不錯啊,這麼有錢,不愧是大奸臣,難怪平時用錢這麼沒節制。
我把分別夾在幾本書中的這些日子來收到的賄賂大概二十多萬兩銀票也拿出來(我的技術含量更低),和這些銀票放在一起,放回那本掏空的大書里。一回頭,發現錦梓好整以暇的倚靠在門口,雖然臉上淡淡的,眼神卻隱約帶點笑意和促狹地看着我。
我有點訕訕,朝他綻開一個如花笑厴,說:“錦梓,錢都在這裏,如果你要用就自己拿吧。”反正他不是貪財的人,我樂得做個好人情。
錦梓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知道什麼意思,不過看他樣子不象覺得被冒犯了。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萬一他突然有什麼奇怪的急用,一下給我全拿走怎麼辦?很想加上一句“最好別超過十萬兩”,但是考慮再三,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生生忍了下來。
剛想合上書,發現還有夾層,打開一看,是兩本薄薄的小冊子,和一枝十分粗陋的荊釵,我好奇地拿出來看,荊釵是男人用來挽頭髮的,真的是最廉價最普通的,窮人才會用的,張青蓮為什麼拿這個當寶,好生收藏?
莫非是什麼定情之物?
兩本小冊子的第一本上面的字十分古怪,我完全不認識,第二本是隸書寫的,封面上三個字《玉蛛功》。
我大喜,這下好了,可以照着練,找到恢復武功的方法,有了武功還是很方便的。就算單為了過我這個只能在小說電影裏看到武功一說的現代人的武俠癮,也還是值啊!
正想翻開來看,突然臉側刮過一陣氣流,再一看,原本還在門口的錦梓已經不知怎麼把我手裏的兩本書劈手奪了過去。
“錦梓?”我呆了一呆,“別鬧了,還我!”
他冷着臉,一點還我的意思都沒有,我急了,上前去搶。
他微微讓開,一揚手,大概是用的內功,瞬間把兩本書化成飛灰。
我傻在當場。
突然一種冰冷的憤怒從胸口湧出來,“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恢復武功?就算恢復了,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三年後,你要殺我還是輕而易舉!”
“有我在,你不需要會武功。”他冷冷說。
他這話叫我胸口憋得難受,我也冷下臉,“我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管了?”
生氣地轉身走出去,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錦梓從後面抱住我,粗暴地把我拉進他懷裏,緊得讓我窒息。他低頭尋找我的嘴唇,狂亂地吻我,又用兇猛而熾熱的吻灼痛我脖子上的肌膚。
“你的命是我的。”他在我耳邊用低啞的聲音說著已經被用濫了的爛台詞,呼吸熱熱地噴在我耳後。
雖然被撩起情慾,但是憤怒使我冷漠,我使勁全身力氣狠狠推開他。他沒運內力,居然就這麼被我推開了,還退了一步。
我冷冷哼了一聲,說:“三年後才是。”轉身走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他冷戰,一直到邵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