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龍象女的來歷
“得罪了——”對方步步緊逼,我只能施以反擊。這種腦電波層次的高手對決,失敗者很容易變成思維一片空白的深度白痴。
“啪”的一聲,我的雙掌同時拍中了她的頭頂百會穴,內力猶如長江大河一般從掌心吐出,鼓噪進入她的全身經絡。這已經是最“善意”的反擊,我只想控制她的身體動作,而不觸及對方的思想和精神,看在麥爺的面子上,總是不肯弄傷她。
“你終於……能告訴我了。”她的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但剎那間給了我更加震撼的感覺,那種古怪到極點的笑,彷彿一隻攫取到獵物的山魈。憑心而論,她是一個五官並不難看的女孩子,雖然膚色黝黑,總算屬於埃及本地女孩子中的佼佼者,可惜我手邊沒有相機,無法將她的笑容拍攝下來。
一股寒氣利刃般撕裂了我的綿綿內力,從她的百會穴上直躥起來,一分為二,插入我的掌心,而後沿雙臂倒灌過來。
我主動手下留情,她卻全然不顧,一點都不領情。
“龍象女,可以住手了吧?”我二次提氣,更為強勁的內力衝出丹田,彙集在胸口膻中穴上,準備以逸待勞地狙擊對方的隱含殺招。
一個聲音猝然響起來:“鷹、鷹?你在哪裏?你在哪裏……”那是一個女孩子的低泣聲,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冷馨!是冷馨!”我的心境頓時擾亂得一塌糊塗,膻中穴里的內力軟綿綿地散了。
“冷馨。”我喃喃低語。
“我在哪裏?你們都看不到我嗎?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仍舊是冷馨的聲音,惶急而驚懼。
她的聲音就響在我耳邊,但大廳里空蕩蕩的,除了麥爺和龍象女,再沒有第四個人了。
“轟隆、轟隆、轟隆……”連續的沉悶爆炸聲響個不停,我看到幽暗深邃的天空中,有一顆巨大的星體正四分五裂地飛散開來,五顏六色的火焰比地球上最美麗的煙花還有絢麗幾百倍。
寒氣衝破我的雙肩,撲到我頸下琵琶骨位置,霍的一旋,重新合二為一,奔向喉結。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天下萬事,破而後立——”十六個字在我腦海里倏的浮現出來,同時丹田、膻中、百會、泥丸、玉枕五處穴道爆發出五條灼熱的氣流,翻騰奔涌着切入對方攻擊過來的寒氣之中。
“嘭”的一聲,龍象女的身子猶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直撞在鱷魚標本旁邊的牆上。我收不住自己的掌力,滿地的塵土都被掌風激蕩起來,呼啦一聲飛向屋頂,然後四散開來紛紛揚揚地飄落。
“冷馨,冷馨——”我躍起來,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絲,縱聲大叫,回聲與揚塵雜亂地混合在一起。
龍象女落地時,長發胡亂地纏在身上,狼狽的樣子像一隻作繭自縛的春蠶。
我撲過去抓住她的長袍衣領,逼視着她的眼睛:“你聽到了嗎?一個女孩子在叫我,她在叫我,你聽到了嗎?”
冷馨的聲音出現這一怪異現象是在龍象女發動強力的“讀心術”之際,毫無疑問,龍象女一定知道些什麼。
“兵人……你也是兵……兵人,對不對?哈哈,我們或許是同類……”她在開心地大笑,嘴角跟我一樣沁出血絲來。
我也希望自己是毫無痛感的“兵人”,那樣的話,再聽到冷馨的聲音就不會心痛了,但我做不到。
“我不是,你也不是。”我放開她。
“我是,我一定是。”她慢慢起身,舔了舔嘴角的血,露出極為滿意的表情,“我感覺不不到血的腥味,腦子裏只有問號,一個連着一個,一直排列到天上去。”
我知道她不可能是“兵人”,因為退出江湖之前,我就曾在組織中擔任過一段“兵人部隊”的建設工作。五角大樓派來的醫學天才們通過縝密的科學演算,早就界定了不可更改的“兵人”鐵律——“接受試驗者必須是年滿三十六歲的男性士兵,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厘米的正負五毫米誤差之內”。
龍象女是女性,根本通不過篩選的第一關。
“你在我思想里讀到了什麼?有沒有一份關於‘戰神’的資料?”她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古怪,其實也難怪如此,只有大異於普通民眾的怪人,才有可能成長為優異的降頭師,年輕時代的麥爺也是這樣。
我搖搖頭,冷馨的聲音令我幾乎發瘋,其它什麼都顧不上了。
“你也出現了幻覺,是不是?”她揮手整理着自己的長發,忽而停住手,掂着一綹金髮,入神地凝視着。
“那是幻覺嗎?”我仰面自問。冷馨失蹤以來,我從沒出現過任何與她有關的幻聽,剛剛是第一次。相由心生,幻隨心動,假如那些真的是幻覺,為什麼我會在思想意識里認為冷馨是被困在某個陌生的地方呢?
她說“你們都看不見我”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處在一個單面透明的環境裏,能夠看到別人,別人卻無法察覺她——“鬼魂?亡靈?”我猛然打了個寒噤,這種假設場景與巫師們常說的無形靈魂非常吻合。
“我要出去透透氣。”我向龍象女禮貌地點點頭,胸膛里一陣一陣泛着燥熱,額頭和臉頰也燙得厲害。
“不行,大降頭師正在全力運功與冥蠶交流思想,我們不能打破這間屋子裏的能量平衡,否則他的能量就會被冥蠶吸走,非死即傷。”她對那綹頭髮的態度萬分珍重,頭也不抬地回答我。
冥蠶出自雪山,是降頭師領域最珍貴的寶貝之一,據說每一隻都能在降頭師的血肉飼養下達到與人類息息相通的地步。歸根結底,降頭師修鍊頂級降頭術時,無一例外要藉助自然界生物的靈性,假如豢養的是冥蠶一級的高明生物,必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只能在窗前調勻呼吸,儘力克制自己的煩躁情緒。任何事情都是關己則亂,其實以我平時的定力,絕不至於情緒失控。
太陽西斜,窗外的貧民窟安安靜靜的,看不到一個人影。這個時段的窮人們都湧入開羅的老城區去了,他們會使用一切手段從外地遊客身上賺錢,來換取一頓盡量豐富的晚餐。
“白離就快到了,希薇的傷、冷馨的下落……”我的思想又開始混亂起來,因為到達王冠大廈后發生的怪事再次打亂了自己的計劃。看起來麥爺是在進行一項非常重要的修鍊過程,假如連這座大樓都不能出去的話,怎麼替希薇祛毒?
龍象女也走到窗前來,伸手拂動着紗簾:“我們有心靈感應,何不再聯手一次,看看能否各遂所願?”
我默默地搖頭,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定我:“你怕什麼?你的心裏不也有很多問號嗎?”不等我回答,她又接下去,“這一次,我只用‘讀心術’,絕不催眠你,由你來掌握思想交流的進程,隨時可以中止,可以了吧?”
她給我的所有感覺中,最突出的一點是——“生硬機械,無論動作、語言還是思維方式。”
“好,我答應,但你最好信守諾言,否則的話,我全力反擊,只怕會比上一次更激烈。”一個人處在心情激蕩的狀態時,出手不知輕重,下一次再出意外她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一言為定——”她的眼睛唰的一亮,“讀心術”馬上開始工作。
“你心裏在想着一個人,同時牽挂着很多事。嗯,二十四小時前,你經歷過一件怪事,一件超出自身智慧的怪事。你去了哪裏?對,是金字塔……金字塔頂,然後有一個能量噴涌的深洞。你站在某個能量源的上面,那是一個地球人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地方……”
她讀到了我腦子裏所想的一切,但冷馨的聲音卻沒有再次出現。
最終,她失望地停下來,無聲地搖搖頭。
“有什麼發現?”我能猜到答案,畢竟自己經歷過的事情雖多,卻沒能將思路整理清晰,呈現給她的,也僅僅是雜亂無章的很多片斷。
“沒有,我在找‘戰神’,你並不認識他。”她舉起手臂,在陽光里伸開十指,又一次困惑地開口,“我一直以為自己會是‘兵人’,因為我很怕站在陽光底下,只迷戀黑夜。五角大樓的資料里提到過,某些生產線上的‘兵人’廢品,會出現怕光、怕濕、怕冷、怕熱等等怪病,跟我的感覺很相似。真的,我每一次看着陽光穿過自己的指縫,都會由衷地感到死亡的恐懼。”
有麥爺的幫助,她能搞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機密檔案,所以對“兵人”有如此深刻的認識也不足為奇。
我向她笑了笑:“還有一個辦法能打消你的顧慮,稍後我可以打個電話,請朋友核對一下,看軍隊方面是不是真的有‘兵人’失蹤。”
“你呢?真的不是‘兵人’?”她仍在固執地懷疑我的身份。
“當然不是,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懷疑她的腦神經受過創傷,所以才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
“十四隻。”久未開口的麥爺說了一個數字。
“還有最後一隻,你還需要耐心一些。”龍象女回頭,以高高在上的訓斥口吻回答。
魚缸里的沙粒驀的一陣簌簌亂響,一隻兩寸長的褐色蠍子沖了出來,蠍尾高挑,暗紅色的毒刺蠢蠢欲動地顫抖着,隨時都有可能蜇向麥爺的掌心。他努力地張開了肥短的手指,任由毒蠍爬上手背。
毒蠍的後背呈現出恐怖的焦黑色,是一隻毒性猛烈的成蟲,應該也是降頭師喜愛的生物之一。
“一、二、三……”麥爺低聲計數,只數到“三”,便有一道白光從黃沙中閃出,一口咬中了毒蠍的尾刺。那是一隻兩寸長的瘦蠶,通體暗灰色,外表普普通通,但行動速度卻快得驚人。
“好,好,終於成功了。”麥爺長舒了一口氣,肥胖粗短的脖子上滿是汗漬漬的油光。最早之前,他的招牌飾物是一串經過藥物微縮的骷髏頸鏈,無論走到哪裏,別人單憑那串獨一無二的白骨骷髏,就能知道他是大降頭師麥爺。
現在,頸鏈也不見了。
瘦蠶吞掉蠍尾之後,在麥爺手背上遊動着,找准一條最粗的血管一口叮上去。幾秒鐘之內,它的細長身子開始變得渾圓,顏色也變得殷紅鮮艷起來。麥爺用左手捏起仍在掙扎的毒蠍,丟進嘴裏,不經咀嚼便咽了下去。
瘦蠶吸血完畢后,鬆開尖齒,滾落到沙粒上,身子拱了兩下,便鑽進了魚缸深處。
看到這樣的一幕之後,我並沒有感到十分驚訝,其實在降頭師的世界裏,人吃蟲或者血養蟲都是很常見的手法,那只是修鍊降頭術的必經階段。
麥爺吮吸着被冥蠶咬破的傷口站起來,向側面的一扇小門指了指:“鷹,我們去小客廳坐。”
門裏是一間小巧精緻的客廳,同樣是阿拉伯地毯和矮桌,但卻整理得一塵不染。
我的心情並不好,因為在幻覺之中冷馨的求救聲是那麼悲哀無助,讓我如坐針氈。與此相比,蜀中唐門與“蛇王”屬下即將發生的火拚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鷹,我知道你的來意,但很可惜,我幫不了你,因為——”麥爺剛剛落座,便神情嚴肅地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我努力掩飾着自己的失望。
麥爺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油汗,肥臉上露出苦笑:“鷹,你不會想到,我現在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別說是動手幫人了,自己隨時都會死。”
他拉開矮桌側面的抽屜,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綢小包,小心地放在我面前。
“你得了什麼病?”在降頭師的世界裏,任何病患都能自治,九成以上的高手都會活到百歲開外。
“癌症。”他的神態依舊嚴肅,拉開了小包上的如意結,“鷹,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寶石,或者你可以帶它們到銀行變賣,然後重金聘請別家高手相助。”
他掀開黑綢的一角,五顏六色的光芒猝然閃出來,耀得我雙眼發花,只來得及辨認出那是緊貼在一起的兩顆金剛鑽和一顆貓兒眼共同反射出來的光。等到綢布完全攤開,呈現在我面前的是總共十五顆大大粒徑寶石,顆顆成色絕佳。
我淡淡一笑:“麥爺,你從哪裏得來的這些東西?送給我又是什麼意思?”
以他的高深功力,殺滅自身的癌症病毒並非難事,現在我理解他為什麼要讓冥蠶吸食自己的鮮血了。那條蠶以沙漠毒蠍的尾刺為食,自身毒性必定驚人,在麥爺身上吸血的同時,也會把蠍毒導入他的血管里,這種“以毒攻毒”的極端方法正是長久以來人類與癌症對抗的最有效手段。
“我要死了,鷹,再好的寶石都是浮光泡影,送給你,正好還了當年在降頭師大會上你替我擋過一槍的人情。你知道,降頭師是不能欠下人情的,否則死後上不了天國,輪迴轉生後代代成蟲,朝生暮死。”說到最後,他的苦笑越來越沉甸甸的,讓我的心也隨着無休止地下沉。
我捏起一顆金剛石,指尖傳來的冰冷感覺並不舒服,但以它的成色和體積,一旦進入開羅珠寶市場,必定馬上引起業界轟動,因為麥爺出示的這些東西都是世所罕見的,比起去年索斯比拍賣行秋季珠寶展上的頂級寶石來也毫不遜色。
“麥爺,你的病難道不能用降頭術祛除嗎?請恕我無知,江湖傳言,有的降頭師甚至能操縱食腐小蟲鑽入身體的病灶部位,幾天之內就把產生病菌的源頭嚙噬得一乾二淨,相信你也一定能做得到,不是嗎?”
麥爺名列全球十大降頭師之列,別人能做到的,他自然也能做到。
麥爺沉默了,像我一樣捏起一顆寶石,迎着日光凝視着,再度開口時改變了話題:“鷹,說出來你或許不會相信,這十五顆寶石竟然是在尼羅河畔的一條破船上撿到的。那種機率,大概與被天上掉下的隕石砸中差不多,但我偏偏撿到了,一直到今天都覺得一切像一場夢,只不過,也可以稱之為噩夢。你有沒有興趣聽這個故事?”
我禁不住悠然淺笑:“尼羅河畔?破船?請說,我很有興趣。”
上個世紀末,尼羅河的污染程度到了怵目驚心的地步,魚類大片大片地死亡,徹底斷送了幾十萬名漁民賴以謀生的活路。所以,大部分人都丟開漁船,長途遷徙進入城市,老老實實地變成了城市最底層的辛苦勞動者。
進入二十一世紀后,非洲諸國簽署了治理保護尼羅河的聯合協議,但漁民們並不買賬,各種尺寸的破船堆滿了大河兩岸。
麥爺沒有說錯,要在恰當的時機到達放有寶石的某一條破船上,而且還要有非常好的耐心從滿地狼藉中找到它們,其概率之小,幾近於零。
“鷹,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惦記着中毒的朋友,隔了這麼多年,你的性情依然沒變,華裔世界裏像你一樣的熱血人物越來越少了。別擔心,等你聽完了這個故事,我會請龍象女隨你回去,她的異能比我更精深,區區唐門毒藥不在話下。”
麥爺的聲音低沉而悒鬱,彷彿已經陷入了不知悲喜的往事回憶里。
我在心裏自問:“冷馨與希薇,我更放心不下誰?”昔日的麥爺躊躇滿志,從不輕易服人,但現在坐在我面前的,卻是一個很容易就沉湎於懷舊情節中的頹廢人物。人總是會變的,既然他如此推崇龍象女,我似乎也看到了新的希望。
“寶石和龍象女是同一時刻出現的,那一晚,月亮圓得驚人,尼羅河的秋汛剛過,河邊的腥氣非常重,令人作嘔。我從一個名為‘拿都蘭’的小漁村裡出來,想去河邊散散心,因為此前剛剛替幾個染上了瘟疫的老年人祛毒,精神很是疲倦,所以只是一個人垂着頭踱步。我聽到很遠的水面上發出一聲轟響,就像平時有人用土造炸彈在河上炸魚一樣,於是馬上抬頭,看到右前方几百米處,亮着十幾盞射燈,光柱傾斜着射向天空——”
這段敘述毫無值得懷疑之處,有經驗的漁民經常採用輕度爆炸的方法捕魚,省時省力,並且成本很低,只需要購買幾根雷管、幾公斤炸藥就可以了。
“鷹,令我感到詫異的是,那些光柱強勁之極,彷彿要一直穿透夜空似的。假如是在無星無月的夜裏,或許那種被震撼的感覺會更強烈。直覺告訴我,那不是某種船隻發出的光,因為我沒聽到機帆船發電機的噪聲,並且十幾盞燈均勻地圍成一個圓圈,亮度均等,靜寂無聲。打個比喻你會更容易理解,當時那些燈給人的感覺,好像是一個被倒置的廣場燈塔,本來那些光柱是射向地面的,卻被翻轉過來,毫無意義地射向天空。”
我皺了皺眉,強忍着要打斷他的衝動。
“你要說什麼?是想說那是一艘浮出水面的潛艇發出的信號燈嗎?”麥爺也是“讀心術”的高手,跟他在一起交流,不必開口,只需意念轉動就好了。
我立刻點頭:“尼羅河裏有某超級大國的微型潛艇游弋,早就是國際上人盡皆知的秘密了。十幾年前在索馬里折戟沉沙的一戰之後,超級大國的總統連續簽發了五張緊急命令,將當時國內最先進的十一艘迷你潛艇全部調到非洲來,隨時可以秘密集結,對各水域沿岸的軍事目標進行超長距縱深打擊。當非洲局勢最緊張的時候,其中一艘潛艇上甚至裝載過簡裝版的‘戰斧’導彈,足以應付任何危機。”
談及這些政治軍事問題,我自信會比麥爺了解得更深。
“你說的,我都想過了,那是漁船也好、潛艇也好,都是其次,在我剛剛向那個方向飛奔時,所有的光柱一下子消失了。在我面前的泥灘上,丟棄着半艘小型機帆船,以船頭垂直**地面的奇怪姿勢豎立着。那時候,龍象女就站在泥灘上,尼羅河的夜風卷着她的長發,像一面西班牙的海盜旗似的……”
事情的進展過程猶如電影劇本一樣,麥爺在帆船桅杆上發現了深嵌其中的寶石,而當時還沒有名字的龍象女也聽不懂他說的話,赤着腳在泥灘上劃出了一條中國龍和一隻非洲象。然後,他就帶這個誰都不認識的女孩子回開羅來。
就在回來的當晚,他開始持續發燒昏迷,在醫院裏住了四周,然後得到院方通知——“癌症,渾身共有七個不同器官患病,一個人包攬了鼻癌、喉癌、食道癌、結腸癌、腎癌、胃癌、肺癌這七種要命的病症,每一種都接近於油盡燈枯的絕對晚期。”
“鷹,即便是我師父重生,面對這七種疾病都會束手無策,連醫院方面都奇怪得要命,因為在所有的醫學病歷記錄上,還沒有像我這樣同時罹患多種癌症的,除非是——”
“除非是被某種強烈的誘因引發,譬如超標幾萬倍的核輻射。”我明白他要說什麼。
“對,醫學專家將發病的起源定為強核輻射,但我從來沒接觸過那種東西。因為那條中國龍和那隻非洲象,我為這個女孩子起名為‘龍象’。一開始,她聽不懂我說話,只會嘟囔一種奇怪的土語,但僅僅一周時間,她的英文、泰文便說得相當流利了,並且用非常高明的‘讀心術’學到了我腦子裏的全部知識,又加以融會貫通,推陳出新。現在,她對於降頭術的理解比我更深刻,還替我找到了這條冥蠶,寄希望於‘以毒攻毒’,消滅病灶。”
說到這裏,麥爺臉上閃過一絲歡愉的微笑,因為他把畢生學問傳給了一個能夠將之發揚光大的奇人,對方不但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甚至可以反過頭來,做他的修行指導者。
“我說的話,你能聽得明白嗎?”麥爺抬起頭來,遙望着窗外已經西下的太陽,睏倦地長嘆了一聲,蒼白的臉上無聲無息地罩上了一層青灰色。
我聽懂了麥爺所表現出來的隱憂——“龍象女的來歷無比古怪,連他這樣的大降頭師都沒法解釋當時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