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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艾略特感覺好多了——睡了一夜以後感覺的確大不一樣。卡倫做的早點是熏成肉煎餅。兩人討論了艾略特的計劃。

“我回公寓去刮刮鬍子,洗一個澡,換一身衣服,然後就開車去德特里克堡。”他說,“中午之前應該趕到那裏了。”

卡倫抿了一口橙汁。“行,不過一到德特里克堡就給我打電話。如果我不在,就是去拿樣品了。我的那位搞病理研究的朋友今天在上班,她答應我今天設法抽出一點時間。記住,你無論如何要在錄音電話上留一個口信,以便我知道你一路平安。”

“我會的。”

用完早餐以後,她把他送到車前。他轉身向她道別。她的身體朝前傾斜,這時他能夠感到她溫暖的乳房剛好觸到了他的胸膛。“要小心,艾略特,保重。”她叮嚀道。

270號公路上的交通情況不錯。天氣很熱,艾略特的汽車空調需要重新灌氟利昂了。

艾略特開車經過蓋瑟斯堡的“技術走廊”,在弗雷德里克轉向15號公路,然後駛上西第7大街,最後到達德特里克堡的正門。

他把車停在一條僻靜的街上,下車以後朝正門走去。他停下觀察,一輛市內公共汽車和一長串小汽車徑直開了進去,沒有人攔住提問。他笑了笑,他本來以為這裏的安全檢查比克羅姆公司的還要嚴格。

他回到車裏,開車進了大門,順着一條兩車道的瀝青路,經過幾幢不高的建築物——那些是住宅樓——和一些殖民地時期風格的紅磚辦公小樓。其中一幢掛着“指揮部”的牌子,旁邊立着個畫著基地示意圖的標牌。USABRDL在東北區的道頓路上。

他開車慢慢地穿過基地。大多數建築都是新的,其中也夾雜着舊的40年代式樣的辦公用房——甚至還有一些二次大戰時期修建的鋼鐵結構的“臨時”建築。他記得,遲到60年代還在華盛頓草地廣場上見過同樣的建築。

道頓路的路面狹窄。他把車停在一個低矮的米色建築群前面,拿上隨身攜帶的照相包,鎖上車門,然後漫不經心地穿過街道。

他的面前是幾幢外觀醜陋、沒有窗戶、整齊劃一的長方形建築。無數條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管道從它們的各個部位接出來,然後通到地下去。

他沿着行人路到了一座龐大的紅磚建築物前。上面的標牌上寫着:“美國陸軍生物醫學研究和發展實驗室。①第568號樓”。

①即U.S.ArmyBiomedicalResearchandDevelopmentLaboratory,其縮寫形式是USAABRDL。

“我到了。”艾略特低聲說道。

“將軍,我接到正門打來的電話。”

哈克正在研究時間表和後勤保障計劃,聽到報告以後抬起頭來。“什麼事?”

“羅思剛剛開車進了基地。”

哈克拍了一下桌子。“我早就料到他會來的!我早就料到那個雜種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馮·格拉克聳了聳肩膀。“我們昨天還無法確定他在克羅姆公司是否注意到那些發貨標籤,但是他不可能知道V-5的用途。”

哈克哈噥道:“我們現在可以幹掉他了。”

馮·格拉克舉起了一隻手。“將軍,沒有那麼容易。得把它搞得像是一起意外事故,否則我們將要面對調查。你看,他絕對不可能接近V-5——全部東西已經轉移到第529號樓去了。讓他嗅一嗅,然後滾回家去。”

哈克考慮了一下這個建議。“你找到那個女人沒有?”他問道。

馮·格拉克哼着說:“沒有。她給西福德警署的姓名是假的——我們正在設法根據監視器的錄像資料找到這個人。不過,她知道的情況不會比羅思多。”

哈克咬了咬牙,沒有反駁他的話。這是他自己的錯——當初沒有克制任對克蘭德爾進行報復的衝動。當然,必須除掉克蘭德爾,否則他會把事情全都捅出去。但是,使用V-5卻是一個錯誤。哈克並非真的對此感到後悔——每次想到克蘭德爾那個雜種臨死的痛苦樣子就使他全身舒暢。他說:“好吧,就按你說的辦。誰在第529號樓那邊?”

“蓋奇在負責,另外還有賽克斯少校。”

“所有的‘大眼睛’都裝上船了嗎?”

“是的,先生。V-5一運到就立刻啟航。”

“告訴蓋奇隨時向我們通報情況。”

艾略特覺得頸部後面的緊張感痛苦難忍,於是停下來四下觀察。有一些士兵和幾名文職人員在大樓之間的通道上走動。沒有人注意他,也沒有看見報警系統的攝像機。

重返一個陸軍基地使他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面對眼前的情景和聲音,他幾乎不知所措——這一切即使他覺得熟悉,又使他感到厭惡。

他沿着道頓路繼續朝前走,覺得自己相當引人注目。他肩上挎着一個維尼綸包,裏邊是一部35毫米的奧林帕斯牌照相機,還有一個喬希過去吃午餐用的舊保溫盒。

他在一條小街口向左轉,來到第568號樓的側面。大樓呈L形,後面還有幾幢房子。他經過一幢寬大的三層樓鋼筋水泥建築,樓頂上矗立着各式各樣的煙囪、管道、通風口、塔樓和天線。

他穿過兩座大樓之間的空地,嘴裏漫不經心地吹着口哨,按照自己的判斷,朝第568號樓的後部走去。隨着腳步的移動,他下意識地警覺起來。他在一個軍事基地內四處遊盪,儼然一副《007》裏詹姆士·邦德的模樣,這究竟是在幹什麼?真的打算用一個軍用保溫瓶盒舀一點劇毒的神經毒劑?

他決定返回自己的汽車。一定有更理智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突然,他聽見大樓拐角處有人講着話朝這邊走來。他立刻環顧四周,看見一道細窄的鋼梯伸向左側的一幢二層小樓。小樓一側的牆壁上標着“第529號樓”。他沒有猶豫,隨即開始往上攀登。

他的手抓住冰涼的樓梯橫檔,爬到梯子頂端,上了金屬製成的樓頂,隨時擔心被人發現。沒有人看見他。他小心翼翼地往房頂中心移動,以免被下面的人看見。他身邊有一個看來是通向房屋內部的活動門,另外還有三個用來幫助這幢沒有窗戶的建築物採光的天窗。

他爬到一扇天窗前,探頭觀察下面,一群鴿子受驚以後撲撲地飛向天空。下面是一間寬大的房間,裏面竟然堆放着他在克羅姆公司見過的那種特製的罐子——那種裝V-5的罐子!幾輛叉車在罐子之間忙忙碌碌地穿行。

他心想,看來他們改變了存放地點,但是不知道這是否與他的克羅姆公司之行有關。他睜大眼睛仔細看了一陣,發現那些叉車正在向外而不是向內搬運着罐子。

他知道上天需要自己幹什麼,他必須下去。他順着房頂爬到活動門邊,估計它是從裏邊反鎖着的。

結果沒有上鎖。他向上一拉,銹跡斑斑的小門嘎吱一聲開了,下面是一道灰色油漆已經斑駁脫落的鋼梯。鋼梯的上部光線昏暗,下端通到有燈光照明的樓梯平台上,距房頂有20英尺左右。

艾略特開始順着鋼梯往下爬。置身於黑暗之中使他有一種恐怖感,他盡量加快動作,背在肩上的攝影包撞擊着他的腰部。

樓梯平台是用波紋鋼板製成的,上面突着一根根粗鉚釘,面積不到1平方米,剛夠支撐樓梯。平台處於一盞弧光燈的照射之下,四周都是鐵梁——那是下面庫房的頂篷支架。

由此可見,這個大樓本來準備修兩層的,後來不知道是何原因沒有加上第二層。一盞盞頂燈等距安裝在鋼樑上,各種各樣的管道和電線像蛇一樣從梁間穿過。下面的活動引起的回聲在艾略特耳邊環繞。

他彎下腰,透過平台的空隙,觀察着下面的情況。一道樓梯從平台通向地面,然後進入地下室。樓梯周圍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裝V-5的罐子。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接近那些罐子——只是在下樓過程中可能被人發現。

他得冒險去干,最好立刻動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樓梯,最後蜷着身子下到堅硬的水泥地上。

“他不見了。”馮·格拉克報告說。

“不見了!你他媽的是什麼意思,不見了?”哈克從椅子裏欠起身來。

“我們的運氣不好,將軍。我們跟蹤他一直到了兩幢大樓之間的通道處,可是不巧有兩個抄近道的士兵在那裏冒了出來。他發現他們后肯定嚇了一跳,然後就失蹤了。”

“那麼,他一定在基地內的什麼地方!”

“我們正在搜查。”

“上帝,”哈克說著又搖了搖頭,“簡直亂了套。去吧,一定要找到那個雜種!”

艾略特屏住呼吸,以為會出現叫喊聲。那將意味着他下來時被人看見了。可是一點響動也沒有。他爬起來,然後順着兩排齊胸高的罐子向前移動。現在他可以弄一點V-5樣品,然後溜出這個鬼地方。他猜想,在這種狀態下的V-5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卡倫在克羅姆公司弄破了玻璃瓶,但是沒有出現任何不良反應。他認為,它必須通過某種催化劑的作用才會產生致命的殺傷力。

他準備打開一個罐蓋,但手伸出去以後在半空中又停了下來。

他心裏說,輕輕地,要非常輕。

他是白痴,地地道道的白痴。

罐口至少用鋼絲和塑料密封了三層,那是長途運輸的需要。

他不可能按想像的那樣,輕而易舉地把軍用保溫盒伸進去。即使能找到一根橇棒,他也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把罐蓋弄開。

現在怎麼辦?就這樣空手而歸嗎?

這時,他聽到了叉車的轟鳴聲。為什麼又要搬運V-5?為什麼不直接從克羅姆公司運往目的地呢?

他至少可以弄清罐子發往的目的地。他側身穿過幾個罐子以便全面觀察室內的情況。

罐子堆放處的另外一側是一塊空曠的場地,叉車正來回穿梭,把罐子運往那邊的裝卸平台。他看見那面有一間辦公室,那裏可能有罐子去向的裝運記錄。可是,他穿過場地時將會被人看見。

幸虧還有別的辦法。

艾略特轉身爬上樓梯,返回平台。頂篷支架的鋼樑大約有半英尺寬,可以從上面走過去,不過他不會那樣鋌而走險。他估計自己可以騎在上面慢慢地挪過去。

他沒來得及仔細考慮,迅速下了平台,上了鋼樑,開始往裝卸平台那邊運動。鋼樑上面骯髒不堪,滿是叉車排出的廢氣所形成的油污和灰塵。他可以聽見自己的薄褲子與粗糙的鋼樑表面相互摩擦的聲音。他心裏自我安慰道:沒關係,反正我不喜歡這套衣服。

他順着一根根鋼樑挪動,最後終於到了另外一側。裝卸平台旁邊的辦公室像大樓里的其他房間一樣,也沒有安裝天花板,他靠近時可以聽見下面的說話聲。

他一點一點地移動,小心翼翼地到了一面用灰色膠合板製成的隔牆與鋼樑的交接處,然後探頭觀察辦公室裏面的動靜。下面有兩個人,都穿着制服。一個坐在椅子上,兩條腿高高地翹在金屬桌上,兩隻手放在腦後;另外一個身材高大,長着金髮,佩戴着上校軍銜。上校站在那裏,身體斜靠在門口,兩眼盯着裝卸平台。

坐着的那人也是一名軍官,可是艾略特看不清楚他的軍銜。艾略特靠近時聽到他說“——上船?”。這裏的音響效果非常好,清晰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他們明天中午都得啟航。”上校說。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改變日程。”坐着的那人揉了揉鼻子。“原以為要把這東西運往派因布拉夫,以便把它裝入‘大眼睛’——”

“計劃已經改變,沒有裝藥劑的、‘大眼睛’直接被運送上船。我們今天把V-5裝好,明天一早運走。”

坐着的那人站立起來,艾略特看見了他佩戴的少校軍銜。“我不明白,長官。誰將把V-5裝入‘大眼睛’呢?”

“買主。”

少校臉上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色。“他們不懂技術。”

“可以學啊。”

“學?他們也有飛機嗎?”

上校點了點頭。“一切都已安排妥當。看來不會採用戰鬥機。他們有輕型轟炸機——兩架退役的坎培拉式,一架海盜式,還有一架阿特拉斯黑斑羚式。他們只需稍稍改裝一下就行了。而且,他們也不會將V-5全都用於裝備炸彈,有一部分將被裝入短程導彈——他們擁有一些以色列製造的導彈,可以改裝使用。”

“這麼多變化,我不喜歡。你能肯定我們已經留下足夠的V-5在國內使用嗎?”

上校回答說:“別擔心,留得足夠多了。那些南非白人使用以後,V-5將擴散開來——”

“那玩意就會釀成大亂。”

“對。我們只要稍助一臂之力就可以在美國也引起種族騷亂。”

“那時就使用我們的V-5。”

“如果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的話。”上校補充說,“來吧,我們去看看那些卡車。”

少校走到門口,站在上校的身邊。一輛叉車轟鳴着從門口經過,艾略特只得再往前移動以便聽清他們的談話。“——這東西即使在我們面前爆炸也沒有什麼關係的。”

上校咯咯地笑了起來。“只要你沒有黑鬼的血統就沒事的,賽克斯。”他抓住少校的胳膊,假裝要進行檢查。兩人哈哈大笑,然後走向裝卸平台。

艾略特獃獃地坐在鋼樑上冥思苦想,試圖弄明白剛剛聽到的對話。

後來,他把自己知道的有關情況回憶了一遍,終於茅塞頓開。克蘭德爾是黑人。弗里德曼的第一名病人——就是卡倫想要找的那位——也是黑人嗎?艾略特估計是的。裝V-5的瓶子在卡倫的手袋裏破碎,可是沒有傷着她。還有,巴亞爾曾經也提到過所謂的“種族”武器。

結論顯而易見,令人震驚。他頓時感覺渾身無力,頭暈目眩,急忙用兩隻手緊緊地抓住鋼樑。

他過去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白人沒有非常激烈地對抗南非新政府。他知道有的南非白人團體擁有準軍事裝備,但是這項計劃卻是要使用滅絕種族的炸彈,其設想簡直令人髮指!那將是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更使人不寒而慄的是他們所說的“國內使用”。

艾略特搜索枯腸,想知道自己應該向誰報告。

然而,有誰會相信他呢?這件事情簡直像是天方夜譚。要是聽別人講,他也不會相信的。突然間,他有了一種強烈的緊迫感,甚至覺得惶恐不安,但是卻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這一切的元兇是誰?他應該相信誰?誰擁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克里夫頓。他得向克里夫頓參議員報告。

可是,他首先得掌握更多的情況。V-5將被裝上開往南非的船隻,那麼,是從哪裏啟航呢?

他必須查明這一點。

他的處境實際上不利於了解情況。他環顧四周:在牆壁附近還有一個通向頂篷的樓梯,距他大約有20英尺遠。他迅速溜過去,然後探頭觀察下面。那裏有一些罐子,但願可以用它們來作掩護。

艾略特下了樓梯,一下癱倒在罐子旁邊,心裏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辦。幸虧在他和空曠的場地之間至少還有三層罐子隔着。他先順着罐子壘成的通道到了大樓的牆邊,然後沿着牆根摸到裝卸平台。

他通過罐子之間的縫隙觀察,看見大樓後面排着一串陸軍的大卡車。叉車把罐子運到平台邊沿,然後由一台小型起重機把它們裝上卡車。

他正盤算着自己是否鑽進一輛卡車裏面藏起來,這時看見了另外一邊有兩名士兵。他們正往罐子外面的塑料套子上貼什麼東西,然後才讓起重機把它們裝上卡車。

對了!罐子上面得有標記,以便海關人員檢查,碼頭搬運工人識別。提貨單上會填上別的品名,但卻應該有裝運港口的名稱和承運貨船的船名。

艾略特爬過那些還沒有做標記的罐子,來到了管理裝卸的辦公室,幾乎就在幾分鐘以前他曾經呆過的那根鋼樑下面。他看見那兩名軍官還在裝卸平台處,兩名士兵在他前面約10英尺的地方,從一個大紙盒裏拿提貨單。要是他能夠抓一張看看,或者偷偷瞧上一眼——

那兩名士兵好像知道了他的心事,這時停了下來,穿過庫房的水泥地面,向牆角的一台冷飲機走去。他們離開時,一輛叉車駛來,停車卸下罐子,然後掉頭開走了。

艾略特快步沖了過去,抓起硬紙盒裏上面的那張發貨單,然後急忙跑回到罐子後面的藏身之處。他那雙飾有花邊的鞋子摩擦着地面,發出了一陣響聲。

站在冷飲機旁邊的一名士兵聽到響動後轉過頭來,剛好看見了艾略特的背影。

“嘿!誰?”那人的聲音尖厲刺耳。

艾略特心裏連聲詛咒,糟糕,糟糕,糟糕。他兩膝着地,一邊把發貨單塞進上衣口袋,一邊繞過罐子,爬向那架樓梯。

他聽見身後響起更多人的聲音,於是站起來就跑。

“他在那邊!”有人高聲叫喊道,距離比他預料的要近得多。他縱身跳過最後的幾英尺距離,爬上了牆邊的樓梯,像水手一樣飛快地攀登着。快要到平台時,他聽到下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高喊:“嘿!站住!”

艾略特爬上了平台,抬頭一看那些鋼樑。他究竟爬上來幹什麼?應該朝裝卸平台跑呀,現在卻被困在這裏了。除非——

只有一個辦法。他來不及仔細考慮,一躍跳上身邊的一根鋼樑就跑。

他在上面毫不猶豫地大步向前奔跑,簡直如履平地。他實際上明白,自己稍有差錯就會死於非命,但是內心卻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一個個物體從他眼前晃過,他的兩隻腳咚咚地敲擊着鋼樑,很快就到了那架主梯前面。他知道,上去就是房頂,而且已經嗅到了頭上的新鮮空氣了。這時,他聽到轟的一聲巨響,他們朝他開槍了。

艾略特爬到梯子頂端,身體接觸房頂時,發現自己的心臟居然仍在跳動。他掀開活動門,鋼製通風管道反射過來的陽光幾乎使他睜不開眼睛。他迅速爬出去上了房頂,轉身猛地一下關上活動門。

他沒有時間讓自己適應外面強烈的陽光,細眯着眼睛跑到外面的那架梯子邊,順勢滑了下去,兩腳幾乎沒有踩着中間的橫檔。他下到最後六檔時直接跳了下去,隨即聽到附近傳來開門聲和叫喊聲。但是,他已經跑到了大樓的側面,趕在被人發現之前沖向了停車場。

“哼,我們發現了他。”馮·格拉克手裏握着電話報告說。

“在哪裏?”哈克問道。

“529號樓。”

哈克沒有說話。

馮·格拉克惶惶不安地說:“他朝停車處跑了,那些白痴向他開了槍。”

哈克站起來。“事情越來越複雜!幹掉他!”

“我們不能,將軍——還是那個道理。不過,應急計劃已經準備就緒。不用擔心,他再也無法搗亂了。”

“希望如此,利昂。我是不會因為出現一個愛管閑事的猶太律師而放棄自己20多年的心血的。”

艾略特知道不能開車出去:他們將會檢查每一個離開基地的人。但是,他卻別無它法。他現在僅有一個主意——如果在大門口被攔,就強行硬衝出去。

還好,大門口沒有設立路障。他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駛了出去,值班的憲兵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艾略特駛過洛斯蒙特街,上了軍事路,然後把車停在路邊上。他關掉發動機,把頭靠在方向盤上,這時總算有了一個喘氣的機會。這一切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提貨單。上面所標罐子裏的東西是“醫藥用品——疫苗”。

裝運港口是巴爾的摩,承運貨船是在利比里亞註冊的南方之星號。

他抓起汽車電話,但隨即又改變了主意:這樣的談話可不能讓電話局的人聽到。於是他發動汽車,來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他給卡倫打了電話,回答他的是錄音電話。他等到響過信號后,留下了口信:“卡倫,我是艾略特。我沒事,剛剛離開德特里克堡,已經弄到……全部答案。儘快給我家裏打電話。”

接着,他撥通了克里夫頓參議員的私人專線。他心裏祈禱,但願有人。

對方毫無反應。他氣沖沖地摔下電話。他考慮了一陣以後,撥通了蘭迪的號碼。鈴聲只響了兩次,對方就拿起了電話。

“蘭迪,我得和你談談,事情緊急。”

“喂,你過得怎麼樣?”

“聽着,我發現了一件你認為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我了解到克羅姆公司的情況,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你在說什麼呀?”

艾略特透過電話間的玻璃隔牆,看見一輛綠色軍警車開了過來。

“嗯——我現在無法給你解釋。”那輛軍警車慢慢地駛了過去。“你別離開——我回家以後再給你打。”

“等一等——”

艾略特掛上電話,漫不經心地回到自己車內,開車離開了便利店。駛過三個街區以後,他發現後面沒有尾巴,心裏不禁慶幸這場噩夢終於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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