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情侶衫

一套情侶衫

我是我們班有名的服裝貧困戶,所以我每次換新衣服時,同學都會捧場地拽着我的衣服說:

“好美美哦!”

而這回,我過生日,特意換了這件黃藍休閑衫之後,即使我特意在教室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假裝看貼在教室門上的課程表),又特意使勁地咳了幾嗓子,來喚起人們的注意力,卻沒有一個識趣的人跑過來贊一聲:

“好美美哦!”

只有不懷好意的咳嗽聲,我聽出了咳嗽里的笑意,這是我們班同學用來沖淡譏笑聲慣用的伎倆。

站到自己也覺得無聊的時候,我打算回座位。突然看到龍超激動地朝我奔來,他步伐矯健,途中撞歪了四張桌子、三把凳子,撞到了兩個人。

咦?!哦?!啊?!呀?!

龍超穿的衣服和我一樣!我一臊,好像自己登時和他成了一對兒!

龍超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他馬上就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一手搖晃着我的腿(龍超矮),把我脫了韁的思維拉了回來。一隻手以光的速度,從袖筒里掏出一張光亮的片狀物,強行塞進我的書包。

我的書包口碑不錯,一向以“免費垃圾桶”而聞名班級內外,難不成龍超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就是垃圾?龍超見我的眉頭有聚集在一起的慾望,立刻說:

“莫生氣,我給你說個謎語,讓你猜猜我送的是啥?——有一樣東西,平常時候是軟盤,見到美眉就成了硬盤,問:它脫光了叫什麼盤?”

這死孩子!雖然平時自稱學習高科技,已經修鍊為電腦高手,但污七八糟的東西也學得挺快。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咻——”地一聲,兩節課就過去了。做操的時間到了,尷尬二十分鐘也隨之到來。

我和龍超同站第一排,且中間沒有任何間隔。好似一對惹人注意的展品。(僅供瞻仰,嚴禁拍照!)

有一節操叫“擴胸運動”,因為有個動作像射鵰英雄,我們都叫做“射箭運動”。這個和我穿一樣衣服的方向白痴,總是做錯方向,經常形成我與他對射的造型。

他的胳膊長,致使我倆的手總是碰在一起,他的手濕潤,潮熱,質感非常差。待我第一次仔細觀察他,更是大倒胃口:

一個牙套哥,終年不能把牙收到嘴巴里。眉毛揚得高高終日放不下來。一個表情要堅持大約十幾分鐘才換。做操后的餘興節目丟沙包,跳皮筋等,他每每看痴獃過去。這件本來挺漂亮的衣服,也隨着他的人變得木訥了。

儘管我已經努力往前排靠,拉開與他的距離,但我倆已經無可奈何地成了操場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我也終於迎來了同學遲來的誇獎聲:

“不錯嘛!定了一套情侶衫。”

這件衣服,天藍色,肩膀上抗了一道長長的黃條,胸前圖案是一隻正在灌籃的男狗。記得營業員當初介紹這件休閑衫時,字正腔圓地說:

“這是件女衫。”

我卻不知營業員專門通過了一項訓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碰到男生就說是男衫。實在被顧客逼急了,就說:

“小孩穿衣服,哪裏分什麼男女?現在的衣服不都是這種款式的?”

後面一句話一般哄不看時尚雜誌的家長;前面一句話乍一聽挺有道理,以為小孩不計較,叫他做男做女都毫無怨言。

話說我回到家之後,取出龍超給我的那一張光盤,不禁嘖嘖稱奇:

“這光盤脫得真光啊!”

原來這光盤不僅一面光,另一面更光,兩面都沒有貼任何標籤。龍超那廝定是通宵熬夜趕製出一盤驚天駭地的遊戲光碟,想學皇帝吃飯之前先找個太監試一試有沒有毒,讓我充當那個太監的角色,試一試遊戲有沒有病毒。

令我感動的是,沒有經歷繁瑣的安裝程序,遊戲自覺地運行起來了。

故事的開頭是一個很簡陋的動畫:背景烏漆抹黑,中間有個黃圓圈,代表是晚上。一看這畫技,我就曉得這個遊戲一定是龍超設計的。

月亮下面有兩個人,仔細一看,我不禁低頭做羞澀狀:

“討厭厭!”

原來那畫上不是別人,正是我和龍超,仔細一看,龍超把畫中的他無限美化了:沒有牙套,眼睛大了,臉上的痣也抹了去……這還不打緊,卻見“我”面若桃花地站在他身邊,有偎到他懷裏的傾向。龍超偷工減料,把我的嘴巴眼睛都畫成一條線!我謹代表我個人,表示嚴重的憤慨!人太高了就是沒辦法呀,龍超還矮我半個腦袋,使眼睛不好的看官還以為是母子倆呢。

突然,屏幕下角出現了三行字幕:

人物:小龍、小鳳。

目標:爭做世界霸主

方法:自己琢磨。

龍超的作文經常被老師批上“要具體”,因此這樣簡潔的說明,這樣武斷的決定,也不足為奇。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和一個面相極熟的人打起架來,他就是我們班有名的菜場英雄何偉業。他的武器是他家菜攤上的大螃蟹。不到兩秒鐘,遊戲裏的“我”因為太久沒有出招,所以被何偉業砸死,屏幕下角又寫道:

重玩:回車鍵

退出:任意鍵。

我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看在龍超的面子上,忍着噁心按下了回車鍵,憑着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和頑強的毅力,我把這個遊戲玩了N次,按順序按下鍵盤上所有的鍵,當我按到回車鍵時,遊戲裏的“我”抽出一根紅色鋼筆形狀的物體,剛準備“發功”,忽然屏幕一閃,光驅一響,死機了。

身為姑娘的我,取光盤的時候,為自己好不容易打了一架,既沒看到什麼動畫效果,又沒有得到什麼天蠶寶甲,只迎來一個“完”,不禁暗罵一句:

“他奶奶的!”

取出光盤,我的臉映在兩面都光的光盤上。我不由得把光盤靠近自己,我瞪着眼睛看着它(大眼睛才上相),好正宗的一面鏡子哪!目前我們家最大鏡子,就是鋼精鍋的鍋蓋,照出來的腦袋畸形,像個梨,而且有的地方被烤糊了,容不得我“鬼照鬼照”的(爸爸語),能照到全身的,就只有電視屏幕了。它照得我的腿超短,像“矮腳虎王英”。

我好不容易享受到有鏡子的生活樂趣,自然要像慢鏡頭一樣,緩緩地擺出一個國色天香的“pose(姿勢)”。我看到了什麼?你猜!猜不出來?猜不出來使勁猜嘛!

光盤上隱約有一張笑臉,笑得挺像我,慣有的皮笑肉不笑。但是,我擺出的這個“pose”前提是“酷”,而且光盤裏的那張臉上,並沒有我的特徵之一:痣、大痣、黑痣!我把大圓臉看大圓臉當做打完這個無聊遊戲后的消遣,痴痴地看了半天。笑臉越來越淺,後來終於只剩下光盤了。我俗套地認為這是自己眼睛花,或者早上太多眼屎沒洗乾淨。

我把臉挨近光盤,為了更清楚地看到自己。光盤忽然一響:“哧!”好像冰面裂開的聲音。光盤猛地一亮,像黑暗的房間裏忽然打開燈,繼而又黯淡下去。

當我的鼻子完全挨在光盤時,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我的臉火辣辣地疼,像正在燃燒的保險絲貼在臉上。後來,這感覺又蔓延到全身,好像野火在身上燒,但是我卻沒有一滴汗,又過了幾秒,感覺消失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乾嘔,這種胃裏翻江倒海,喉嚨里萬馬奔騰的滋味,真他媽的不爽!

為了不使文壇上少一顆耀眼的新星,為了不使全班同學失去一位好乾部,我自我保護地把光盤胡亂地塞在書包里。但心中的疑惑,仍然越擰越大,越大越擰。

第二天,龍超興緻勃勃地和我討論“這款遊戲,版權賣多少錢好?五十萬還是八十萬?”,我在他說話的空隙,把光盤擲進了他的抽屜。

他問我道:

“你覺得這個遊戲的結局,是屬於凄涼型的?還是屬於圓滿型的?”

我失態地叫:

“這就完了?幫主,一個只有開頭的結局,不是一個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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