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有人死去
夏天,傍晚前一小時,炎熱卻令人心情舒暢。此刻的卡普里西阿尼別墅看上去非常可愛。蜥蜴趴在葉子上曬太陽,鮮花盛開,宅子下面水塘里的百合花被太陽晒成了黃色。
詹姆斯-邦德來到陽台上,跳進游泳池,使勁遊了幾個來回才爬起來,從花園的躺椅上拿過一條毛巾擦乾頭髮,然後像一隻貓一樣伸展四肢躺在了躺椅上。
貓,他想到貓,突然哆嗦起來。那是他腦子裏的字眼。他注意到從今年初開始他就有一種強化某個字眼的傾向:貓、蛇身、蛇。他不禁有些后怕。“你在與BAST作鬥爭中經歷了很多風雨啊。”
是的,他認為他的確經歷了不少的風風雨雨。他思考着死亡。不是那種享盡天年的安詳的死亡,而是那種死於非命和暴力的突然死亡。
他想起了曾停在樓下的菲亞特。現在那裏停着的是一輛小巧的寶馬車,但是,在沉思冥想之間,邦德將它看作是那輛小菲亞特。有那麼一瞬間,他還看到了比阿特麗斯微笑着去開車門的把手,接着是火光和煙霧,以及失去她的痛苦感受。但是也有歡樂,因為他並沒有真的失去他生死與共的女子。
燈光亮起時,太陽西沉了,夜間的鳥獸開始出來活動了。蝙蝠來來回回地飛翔着,壁虎從白天的隱蔽處爬出來,在游泳池的燈光下彷彿在曬太陽一樣。
他的腦子裏開始產生出其他的恐懼。可憐的埃德被割斷了喉嚨,腦袋幾乎和身子脫離;尼基,她曾經從他的身上尋求安慰,為了救他而奉獻了她自己的生命;然後是所有那些本可以快快樂樂度過自己有用的一生卻被他親手送進墳墓的女兵們;那個克洛弗-彭寧頓,他認識她的親戚,她卻被自己的部下打死了。
他並不冷,卻在發抖,身上起着雞皮疙瘩。身後別墅的燈光亮了,他聽到比阿特麗斯朝池邊走來的腳步聲。
“你沒事吧,親愛的?”她問道,親吻着他,並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和臉。“詹姆斯,你怎麼啦?死亡沒有降臨在我們頭上,不是嗎?”她的聲音里幾乎有一種懼怕的震顫。
“是的,我親愛的,沒有降臨到我們頭上,我只是有些痛定思痛而已。”
“我真不知道我們回到這兒來是否正確。”
“噢,正確的,我們就該回到這裏來。”
“那好,讓我們出去吃晚飯吧,我喜歡這兒的一切。”她來到他的身邊,凝視着他被夜色遮蓋和被燈光照亮的臉。“詹姆斯,親愛的。你知道,有人贏有人輸。”
詹姆斯-邦德點點頭。“是的,”他安詳地說道,“也有人死。軍總司令。”
“很榮幸,先生。”邦德直盯着這個人的眼睛。波克爾有一張像匹克威克先生那樣通紅的臉,但僅此一點相像而已。那雙眼睛是灰色和冷漠的,顯得無動於衷,死沉沉的眼睛上面是灰白的眉毛。他有一張小嘴,難為他用這嘴擠出一副驚訝和友好的笑容。除了通紅的面頰以外,臉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個碩大的鷹鉤鼻子。
“邦德,”他將他的名字讀成“彭德”。“我覺得我以前在哪兒聽到過這個名字。你在你們駐莫斯科的大使館工作過吧,也許?”他的英語說得很好。
“大使館倒是沒有,先生。”邦德臉上泛起隱約的笑容。
“但是你在那兒是家喻戶曉的,我想,我是說在莫斯科。”
“這並不使我驚訝,先生。”
“好。好。”他臉上的幽默消失了,眼神又變得獃滯。
沒有見面的乾杯,海軍少將奧姆斯利把邦德帶到艙外,就像一個農夫將一隻遊走的羔羊帶進羊圈。“保安人員在1號簡令下達室,”他悄聲說道。
1號簡令下達室原是空勤組簡令室,位於艦的左舷中部,在軍官艙下兩層。它被騰出來一個小時以便保安隊能在這裏聚集,邦德快步進艙、開門見山。“我名叫邦德,詹姆斯-邦德。皇家海軍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