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校正印刷前,我又高興又不安,心情複雜。高興的是自己的第三冊書出版了,長年研究的海外妓女問題有了個結果。擔心的是書公開發行後會不會給關係者帶來什麼不便呢?
本書開章提及我到天草下島和老婦人阿崎婆共同生活三個星期,那是一九六八年,距今已四年。其間,根據採訪體驗寫出原稿是一九七○年,而後作為研究者完成原稿。說不想發表原稿是不可能的,只是我將它從抽屜抽出之前,誰也沒見過。理由有兩條:其一,出自反省,我的心真的傾聽到海外妓女的心聲了嗎?其二,原稿發表後天草人會受到什麼麻煩嗎?
但,兩年後各種條件發生了變化。
第一,近年來新聞流行於一種底層指向,海外妓女問題被照明了。人們有所聽聞,時而來向我借妓女研究的資料,請我引介妓女人物等等。於是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沉默保密是否有必要。
第二,阿崎婆在我訪問之後已經搬家,外部人不容易找到她了。
第三,阿崎婆身體衰弱,我想在她有生之年把書出版了好贈送給她。
全書的構成是紀實文體,但我打算讓它成為學術書。作為學術書,不應該去表現主觀的感情,但此書的主題性質和取材方法特殊,非紀實文不足以表現它。內容是根據事實精確記錄下來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有些地名略去,人名用片假名代替。
我曾第三次去天草,帶着攝影家山本美智代去拍攝阿崎婆現在的生活,準備將相片和書一起發表出來。
在此特別想記下的是阿崎婆等天草人的善意協助。沒有她們,就沒有此書。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此書是我和天草人共同寫出來的。所借的資料,我將一一歸還給所有者。
阿崎婆的話用的是天草土話,曾得到天草出身的小說家島一春氏的指導。承蒙《娼婦——海外流浪記》的作者宮國謙二氏借給大量資料,允許我借閱他所珍藏的數千冊旅行記;還有,臼井吉見先生眼睛不好卻將五百頁原稿一一讀下來;值此書出版之際,我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謝。在此還應該感謝我的丈夫、兒童學研究者上笙一郎先生給我許多有益的幫助。
最後,想藉此登載去年秋天阿崎婆給我的來信。阿崎婆一字不識,代筆寫信的是鄰居的小學生。這四年間我們之間往來書信達十來封。阿崎婆還經常給我寄來土特產。我從心裏把她當媽媽看待。
以下引用的是小女孩代筆的阿崎婆的信——
謝謝你的匯款。我的身體好多了。現在住的房子就在以前你住的房子的……(省略)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也請你把我當媽媽。我四點起床,為你的健康祈禱。
我能做的事就這麼一點兒,我一心一意地祈禱。你也許會碰到不少苦惱,但,努力吧。
你什麼時候再來呢?再來時,帶你的小孩來。
我等待着你的到來。
山川阿崎九月十九日
(岡田幸子)
等本書出版后,我一定帶着書去天草。我只知道天草的夏天和秋天,這回若去,應該看看天草的晚春初夏吧。我的心早已飛往天草的山、海和阿崎婆身邊去了。
一九七二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