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秘密行動

第54章 秘密行動

九點半,病人陸續來到艾米利亞·嘉芙蓮醫院。最初是一群從山下的城市裏來的衣衫襤褸的貧民。本來,從這時開始茲爾·海亞伯就應該檢查他們的證件,讓他們進去,但他卻讓他們等着,這群人在拱形入口處外的場地上兜着圈子,嘰嘰喳喳的。海亞伯卻坐在椅子上,一邊品嘗着冰茶,一邊用手撥弄着額頭上的頭髮。

天氣很熱,幸好人們沒有向他擁來。

但這群人也着實感受到酷熱難耐,他們不停地在場地上走動着——這並不使他們感到涼快些,但至少可以減輕酷熱和嘈雜所引起的內心的煩躁,他們不停地用手巾擦着臉上的汗珠。他們中大多數明顯地患有某種疾病或帶有某種殘疾: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大腿或路膊上纏着繃帶,有的患有眼疾,有的皮膚潰爛了。

在海亞伯看來,只有極少數人顯得比較健康,憑他多年的經驗,這些人多半是裝病,想免費搭車。

其中一個人撩起長袍對着牆壁小便,其他的人許多也開始抱怨起來。海亞伯沒理會他們,深吸了口氣,繼續津津有味地品嘗着那杯冰茶。

在他看來,既然是為這些傢伙提供免費醫療,讓他們多等等599也是應該的。

十點鐘了,陽光逐漸照射到海亞伯所坐的地方。他用一張報紙煽着風,不停地喝着冰茶。有一大塊冰浮在茶麵上,海亞伯讓茶杯傾斜着,讓這塊冰浸着他的牙齒,這種感覺很倔意,他時而輕輕地咬下一小塊,讓它停留在舌頭上,藉此抵擋酷熱。

一陣柴油機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聞聲望去,是一輛聯合國難民救濟與工程局的卡車——從那不勒斯來的——在醫院前面停了下來。司機走下車來,打開了後門,二十多人從車上下來,加入了這群從城裏來的傷病員大軍。頓時,整個場地變得更嘈雜了。

海亞伯從地上拾起票夾,站了起來。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去,先生?”一個沒牙齒的老頭問道。

海亞伯膘了他一眼,老頭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幹嗎還讓我們等着?”另一個又吵了起來。這是一個年輕小夥子,顯得很稚嫩,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直轉:“我們都是從那不勒斯趕過來的。我們要求早點接受診斷和治療。”

海亞伯掃視了一眼手中的票夾:星期六的男病人診斷共安排了七十個名額,當然這隻包括那些正規的病人,實際上每次都有一些人持着已過期的難民卡或壓根就沒卡混進來,要求接受免費治療。周末的情況一般都比較糟糕,但比星期三還是好一點,星期三是專門為婦女開設的。人數比現在多將近兩倍,婦女們的心理比較脆弱,對自己的健康老是疑神疑鬼,一點小毛病就能讓她們心神不定。她們的嘴巴似乎永遠沒有鬧着,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因此,星期三就成為海亞伯最痛苦的一天。

“快點,讓我們進去,”一個患眼疾的傢伙叫着,“我們擁有這個權利。”

“耐心點。”海亞伯說道,準備啟用票夾,他已看見布爾德溫先生出現了,這是一個信號,意味着不久就可以開始會診了。

這時一個病人高聲叫了起來:“放我們進去——沒有什麼東西比健康更重要了!”

他的話引起了一片贊同聲。

“好吧。”海亞伯說道,捲起袖子,掏出了鋼筆,“你們的卡都準備好了嗎?”就在他驗完一批人的難民卡,讓他們進去之後,又來了輛卡車——是從希伯倫來的——正從東南方向的公路上艱難地爬上來。這輛車的引擎顯然有點毛勃—齒輪聽起來似乎裂了,好像還有其它的毛病,總之,這輛車着實需要一番大的修理。他很想走過去耍一耍威風,把那名司機教訓一頓。但現在的時代變了,他不願意惹這個麻煩。

這輛希伯倫來的卡車在山頂上被卡住了,那裏有一段路比較陡峭,要越過這段陡峭的山路,對這樣一輛破車來說確實是比較困難的。就在這輛希伯倫來的卡車陷入困境的時候,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從相反的方向——也就是猶太人大學的方向——開過來,這輛小轎車停了下來,又後退了好幾米,正好停在通往艾米利亞。

嘉芙蓮醫院的公路上。

門打開了,一個穿着黑色套裝的高大的傢伙走了出來,並向艾米利亞·嘉芙蓮醫院的方向走來。陽光照射在他的胸脯上,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相機,而且是兩部,長長的弔帶,在胸前晃來晃去。憑直覺判斷,這兩部相機肯定相當昂貴。

這傢伙在路中間停住了,似乎對旁邊的破卡車所製造的噪音毫不在意,打開了一部相機的鏡頭,將它對準了醫院,似乎要拍下醫院的外景。

海亞伯不禁皺了下眉頭:如果不交費,是禁止外人對醫院拍照的,這是他的職責。

他站了起來,抹了一下嘴巴,向前定了過來,那傢伙卻只顧不停地按快門——“咔嚓、咔嚓”,拍了一張又一張。

卡車司機這時也看見了這傢伙,猛踩了一下剎車,伴着尖銳的聲音卡車停了下來,同時司機按響了喇叭,這傢伙知道卡車司機是在向他示意,向他招了招手,走到了路邊上。司機又按了一下喇叭,似乎是在強調。這傢伙向司機欠了欠身,然後穿過馬路,朝海亞伯坐的那把椅子的右邊走了過來,整個人似乎顯得有點神經玻當他走近的時候,海亞伯看清楚了,是個日本人,又高大又強壯,然而大多數日本人卻並非如此。

穿着一套發皺的旅行服,臉上堆滿了笑容,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視眼鏡,頭髮油光發亮,梳理得很整齊,相機在他胸前晃動着。

日本人,世界上最優秀的人種之一。富有,差不多每個人都這樣,但卻又易於輕信——對於那些被稱之為制度法律的東西,他們往往非常嚴格地、無條件地去遵守。上個月海亞伯在一群日本人身上略施小技,撈了不少油水,他向他們每人收了五美元的觀光費,說這是醫院的制度規定的。

“不許拍照。”海亞伯用英語生硬地命令道。

這個日本人笑着欠了欠身,又將相機的鏡頭對準了拱形門外的玫瑰花壇,“咔嚓”,又是一張,接着又將鏡頭對準了前門。

“不!不!你不能在這裏拍照。”海亞伯有些急了,走上前來,擋住了他的鏡頭,用手指着他的臉大聲說道。然而這個日本人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了,真是不可理解!海亞伯從記憶中嫂尋着曾學過的單詞,大腦高速運轉,情急之下想起了布爾德溫先生曾教給他的一個單詞:“禁止!”這個日本人將嘴撮成了“O”型,似乎頗感驚訝,又點了點頭,欠了欠身,似乎表示理解。然而他卻又舉起了相機——是一部理光相機,另一部也是,這次鏡頭對準的是海亞伯,只聽得一聲“咔嚓”,接着是膠捲轉動的聲音。

“不,不!”海亞伯搖着頭,大聲說道。

日本人盯着他,將手中的相機放下,又操起另一部。在他後面,那輛希伯倫來的卡車開走了。

“不!”海亞伯重複道,“這裏禁止拍照。”

這個日本人卻笑着欠了欠身,又準備按下快門。

完全是個白痴!也許“NO”在他的語言中意思是“Yes”——但上次那群日本人對於他的英語為什麼又能理解呢?難道僅僅是因為這傢伙特別頑固?這傢伙太強壯,不能採用脅迫的手段,這一點海亞伯心裏很清楚,最好是採用什麼辦法呢?這樣想着,海亞伯不知不覺中掏出了自己的錢包。

“聯合國的規定,拍照必須交費。”他衝著這個日本人搖着手中的錢包說道,同時另一隻手向後伸開,試圖阻止身後的人群擁向大門。

人群越來越擁擠,他們使勁朝他擠過來,試圖不必驗卡就進人大門,典型的希伯倫牲口!什麼時候這群人擠到一塊兒,那裏肯定有亂子。

“等一等!”海亞伯高聲叫着,同時伸開雙臂試圖阻擋洶湧而來的人群!這群希伯倫來的病人仍然向前擠着,逐漸地包圍了這個大個子的日本人,他們開始用一種驚奇和不信任的目光打量他,看着他拍照。

“不!”海亞伯大聲叫着,同時用雙臂阻止人們通過,“你們得出示難民卡!否則醫生是不會給你們看病的!”

“他上個月給我看過病,”一個人大聲說道,“說卡沒用。”

“但現在你們必須出示難民卡!”海亞伯一邊說著,一邊轉向日本人,抓住了他的一隻胳膊,海亞伯覺得非常粗壯:“停住!禁止拍照!”“讓他拍吧!”一個下巴上纏着紗布,嘴唇浮腫的傢伙說道,話聽起來含含糊糊的,他轉向那個日本人,用阿拉伯語說道:

“給我拍一張吧,黃皮膚的兄弟!”這群希伯倫人頓時大笑起來。

“還有我。”

“給我也來一張,我想當電影明星!”

不知這個日本人是否真的聽懂了這群難民的阿拉伯語,只見他樂不可支,不斷地按下快門,給這群人拍了一張又一張。

海亞伯狠命抓住日本人的胳膊,這簡直就是一塊磚頭,海亞伯使盡全身的力氣,卻沒使它移動絲毫。

“不I不!禁止!禁止!”這幾個英語單詞海亞伯不知說過多少遍了!“為什麼他不能拍照?”有人提出抗議。

“這是聯合國的規定!”

“老是規定!狗屁規定!”

“把這些規定扔到一邊去,讓我們進去!”好幾個病人又開始往前擠,有一個企圖溜過去,海亞伯大聲叫道:“給我站住!”那人只得停下來。這傢伙身材矮小,菜青色的皮膚,滿臉惶恐,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和腹部,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卡呢?”海亞伯問道。

“丟了。”這人說道,努力裝出一副低沉沙啞的聲音,兩隻手按着腹部,顯得很痛苦。

“沒卡醫生是不會給你看病的,知不知道?”這人嘟嚷着,點了點頭。

“讓他進去!”有人吼道,“他在卡車上吐了,病情很嚴重。”

“我也一樣,我在車上吐得一塌糊塗!”有人跟着怪聲怪調地叫起來。

人群中一陣哄堂大笑,緊跟着一連串粗野的叫罵聲。

這個日本人似乎覺得這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這可把他給忙壞了、“咔嚓”聲不斷,把這些叫嚷的希伯倫人的可愛的嘴臉全拍了下來。

簡直就是在演馬戲,全因為這頭拿相機的日本驢!海亞伯不禁大為惱火。就在他把手縮回來準備去拿日本人脖子上的理光相機的時候,好幾個人又向門邊擠過去。

“別再拍了!”他叫道,“禁止拍照,你懂不懂?”這個日本人仍毫不理會,笑着不斷地按下快門。

越來越多的人從他身邊擠過去,徑直朝前門奔去,沒有一個人亮出自己的卡。

“咔嚓”、“咔嚓”。

“停住!”

日本人終於停住了,放下手中的相機,讓它靠在胸前。

膠捲可能用光了,海亞伯不禁有些得意,他要想裝上膠捲,再到醫院裏面來拍照,簡直沒門!但他並沒有伸手到口袋裏去掏膠捲,而是朝海亞伯笑了笑,伸出手來主動和他握手。

海亞伯沒理會他,伸出手來攤開了手掌:“二十美元,聯合國的規定。”

這日本人又笑了笑,欠了欠身,然後徑直走了。

“二十美元!”當他從一位病人身邊走過的時候,那人笑着說道。

海亞伯索性站在一邊,讓病人進去。日本人又回到了路中間,拿出了第二部相機,這一部較小,又拍了起來,好一會才帶着滿足的神情驅車而去。

幾乎所有的病人都擁到了門邊,只有少數幾個腿上有毛病的在後面一瘸一拐地跟着。

海亞伯重又回到了椅子上,這麼熱的天,實在是懶得動I他拿起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又端起冰茶啜飲起來。如果裏面亂成一團糟,那可不關我的事,他這樣想着。

他朝後仰了仰,伸開雙腿,喝了口冰茶,展開身邊的報紙,翻到廣告專版,聚精會神地看起上面的舊車廣告來,忘記了身邊的嘈雜,忘記了那個日本人,忘記了那群病人開的玩笑,以及嘲笑,叫罵。就在這時,兩個人出現在醫院後面一片濃密的松林中。

他們穿着阿拉伯長袍,口袋裏裝着頤由聯合國難民救濟組織蓋過鋼印的難民卡。

醫院裏面,情況確實是一塌糊塗。氣氛幾乎達到了白熱化,兩名自願醫生尚未露面,病人們提前半小時進來,而且嚴重超員,走廊上都擠滿了病人,他們或站着,或坐着,有的倚靠在柱子上,有的在聊天,有的則焦躁不安地四處遊走。

空氣污濁不堪,混合著病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怪味。

納哈姆·施姆茨機敏的眼睛注視着周圍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病人。貼在上嘴唇上的那撇假鬍子今他感到很難受,活像一塊亞麻布。他渾身上下汗淋淋的,真好似大病了一常惟一使他感到快活的就是還留在頭腦中的愛娃清晰的笑容。

他將她從海得沙接回家,讓她吃了些東西,又和她親熱了四個小時才睡覺,他知道她一夜沒睡,一直守着身旁的電話,可憐的老傢伙,正處在死亡的邊緣,她一直想回到醫院,回到他身邊,生怕他沒人照顧,孤零零地撒手人寰。

然而,當施姆茨五點鐘起床,穿上這套阿拉伯服裝的時候,她的嘴角還是不經意流露出了一些留戀的神情。沒辦法,他當時感到很飽歉。

達奧得對周圍的一切似乎摸不關心,這個阿拉伯人站在大廳當中,和其他人混在一起,一副漠然的神情,偶爾用眼神和施姆茨交流一下,只見他饅饅地,慢慢地向後退去,終於退到了資料室門前,他等待着施姆茨的信號,施姆茨一做暗示,他就馬上動這種動作是很隱蔽的,如果你不認真觀察,你幾乎發現不了,手在背後忙着撬鎖,面神色卻一片鎮靜。

這類事情應當將阿拉伯人難不倒,施姆茨認為,如果他們可以信賴,完全可以成為偉大的偵探。

在這裏,他是個阿拉伯人,他完全被阿拉伯人包圍着,除了1948年在集中營值班,他從來沒和這麼多的阿拉伯人呆在一起。

如果他們知道他是誰,他可能會被撕成碑片。早上他穿上這套阿拉伯服裝后在鏡子中照了一下,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竟和一個真正的阿拉伯人沒有什麼差別。

有人點燃了香煙,其他許多人也紛紛效仿。身旁的一個小夥子碰了他一下問他是否也有。這群人,完全沒將美國護士凱瑟迪小姐的話放在心上,她已經兩次出來要求大家別捆煙。

“有煙嗎?”這個小夥子又碰了他一下,重複道。

“別再抽了。”施姆茨用阿拉伯語答道。

凱瑟迪小姐又來到大廳上,叫了一個人的名字。一個跋子掛着拐杖應着,蹣跚着跟着她走了過去。

施姆茨注視着這個女的扶着那個跛子走向檢查室,這女的胸脯平平的,臀部也不豐滿,整個人似乎就是個干核桃,這種類型的女人可能只有像阿比亞迪那樣風流好色的阿拉伯酋長才用來當作發泄性慾的對象。

幾分鐘之後,酋長本人從另一間檢查室走了出來,長長的醫生工作服穿得很整齊,他用輕蔑的目光掃視了一下面前的這群烏合之眾,晃動了一下手腕,所戴的金錶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處在這群人當中,酋長大人確實是鶴立雞群。施姆茨對這佼大人是有所了解的。他跟着阿比亞迪穿過大廳,直到他走進資料室。達奧得已從門前移開了,坐在地上正在裝睡。

阿比亞迪用一把鑰匙打開了資料室的門。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他在這裏究竟幹些什麼?為什麼不在艾瑪拉或東耶路撤冷的豪華街道上租一套辦公室?只要他把心思用在那些大土地所有者或是富裕的遊客身上,他肯定可以賺大把大把的鈔票。而他卻在這裏和這群貧民混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對阿比亞迪的調查表明他是個不斷調換胃口的花花公子,他根本不屬於那種行善的人,如果他有什麼善行,幾乎可以肯定地說,他另有圖謀。

丹尼爾的觀點是,那個屠夫肯定心理上有問題,並帶有偏激的種族主義思想,企圖在猶太人和阿拉伯人之間挑起爭端。施姆茨不能肯定丹尼爾的觀點是否正確,如果真是這樣,似乎只證明了他自己的觀點:阿比亞迪是一個最狂熱的種族主義者,他極有可能就是屠夫。對於這一點,他在昨天晚上的全體人員都參加了的會議上講了很多,但沒人同意,也沒人反對。

但他認為自己的觀點沒錯,只要看看他在美國時的劣跡,就肯定沒錯。

“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納哈姆。”丹尼爾提醒他,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你怎麼知道?”

“在我們的初始調查中,從出入境簽證的記錄上可以證實這一點。”

十年以前,這太遙遠了。

但施姆茨並不打算輕易地放過這小子,在底特律讀大學之前,阿比亞迪住在阿曼,就讀於一所昂貴的私人學校,胡塞尼的孩子就是上的這所學校。家境是如此的富裕,幾乎可以肯定地說他能以一名遊客的身份,持着約旦護照,輕易地往返於約旦和美國之間,在他返回以色列之前的任何旅行活動也肯定不會反映在他的檔案上。

然而,美國移民局應當有這些人的記錄。丹尼爾曾同意和他們取得聯繫,也許會獲得一些很有價值的情況,但這少說也要花費數局,乃至數月的時間。

然而,在納哈姆·施姆茨看來,整個案件和阿比亞迪並沒有特別大的關係,丹尼爾等人如此將其列為重點懷疑對象,實在不應該。

不管怎樣,沒有理由要對發生在萬里之遙的美國本士上的凶殺案發生如此濃厚的興趣。也許這種相似僅僅只是一種巧合,強烈的性心理變態可能使這些人在殘酷的殺害年輕的女性時具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儘管丹尼爾的黑皮膚朋友曾說這些案件是如此地相似,絕不可能僅僅是巧合。但是,雖然一名美國偵探對發生在他自己國家的凶殺案的情況肯定比自己了解的多得多,但他也僅僅只是推論,是假設,沒有鐵證如山,這事情還很難說。

阿比亞迪走出資料室,手中拿着幾份圖表,從達奧得身邊走過,他撅了下嘴,露出一副厭惡的神色。

瞧瞧他選中的女人:那位凱瑟迪小姐實在是太瘦,沒有一點肉感——似乎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尤其是對於像阿比亞迪這樣富有的花花公子來說。

多麼奇怪的一對!也許兩人同時與此案有關。相同的種族主義傾向使他們走到了一起,組成了一個殺人組織。有人幫助將受害者的屍體搬進搬出洞穴,在外面觀望,給屍體擦洗,整個解剖過程就將容易得多。

有一個女性合作夥伴,將使整個謀殺變得容易,女人之間容易產生信任感,尤其是一個做善舉的穿白大褂的女人,當她輕柔地說:“放鬆些,這針葯會讓你感覺好些……”一切的一切,都將變得很容易。

信任感……也許是這位穿白大褂的凱瑟迪小組親手殺死了最初的兩個美國人——一個性變態的女人。怎麼不可能?於是,四年之後,阿比亞迪來到了美國,在哈帕醫院遇見了她,他們兩人發現彼此有共同的興趣,於是便組織了一個殺人懼樂部。

聽起來似乎是天方夜潭,但事情尚未露出真相,就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無論如何,應當多考慮一些情況。

那個瑞士老護士,嘉芙蓮·霍瑟,走了出來,她走到走廊的中央叫了個人的名字,但她的聲音太小,沒有人聽見她說什麼。

“安靜!”阿比亞迪擺出一副威嚴的姿態命令道,他剛要進入檢查室的,又轉過身來。

大廳里的人都靜了下來。

阿比亞迪怒視着他們,環視了一圈,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那個護士說道:“你再念一遍名字,霍瑟。”

這個老護士重複了一遍,一個病人座了聲,然後跟在她身後走了過去。阿比亞迪推開門走了進去。

施姆茨用肘腕靠着牆站立着,等待着時機。旁邊那個向他要煙的哥們不知從哪裏弄了根姻正在吞雲吐霧。大廳那邊達奧得正和一個眼上有疤的小夥子在交談。

另外兩名醫生——上了年紀的阿拉伯人達羅沙和加拿大人卡特,從一個房間走了出來,他們攙着一個阿拉伯人。這個阿拉伯人將手臂放在他們的肩上,在他們的攙扶下一路一路地走着。

多麼動人的情景!

行善者!然而在施姆茨看來,這些人可能名不副實。事實上,就本案而言,加拿大人幾乎和美國人一樣,都有着極大的嫌疑。美國和加拿大兩國有着漫長的邊境線,邊境線上的管制也根寬鬆,一個加拿大人完全可以自由地出入美利堅國境。如果所有的美國嫌疑對象被排除了,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他了:最初的調查表明,他在美國南部待的那一段時間裏,曾有四起類似的案件發生。他在醫學院的最後一年裏,曾到厄瓜多爾的和平醫院實習。

一個真正的行善者,翻閱卡特的檔案,似乎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但也許實際上是個反種族主義者,誰知道?但來自和平醫院的有關他的資料似乎又與這種猜測格格不入,這些資料表明他是一個高尚的人:救死扶傷,富有奉獻精神,投身於對瘟疫的防治,幫助鄉村建設,等等,等等。似乎卡特醫生從頭到腳都光彩照人。

達羅沙的形象也不錯:因為善良而備受人們稱道,對政治沒有什麼興趣,和以色列醫生相處良好,他曾在海得汐上學並獲得優異的成績。他的歷史是如此的清白,連交通違章之類的小錯都沒有犯過。他在待人方面得到大家一致的好評,尤其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

惟一的對其不利的一點就是:他是個同性戀者。剛剛證實一些有關他和一些男人搞同性戀的流言,其中有一個是個已婚的猶太醫生。他最近的同性戀夥伴就是醫院大門外的海亞伯,一個十足的傻瓜!想一想,兩個赤棵裸的又粗又矮的男人在床上巫山雲雨的場面該是多麼的滑稽!但達羅秒搞同性戀的事實和本案並無關係,施姆茨是這樣認為的。心理學方面的有關理論認為:如果種種原因導致某個男人性心理變態,產生了同性戀的衝動,而他又極力予以抑制,那麼這種抑制的最終結果,就是他以瘋狂的手段摧殘女性來進行心理補償。

但達羅沙呢?他有同性戀的衝動,而且搞同性戀也早巳成為事實,換言之,他並沒有壓抑自己的這種衝動,這種衝動的心理能量也早已得到了發泄。既然如此,他怎麼還會去摧殘婦女呢?都見鬼去吧!心理學上的理論,還有丹尼爾的那個黑朋友從美國聯邦調查局獲得的大量的情報,無疑,這位黑朋友比他們當中任何人都更有經驗,但納哈姆·施姆茨是最不願接受外人幫助的,除非他能提供不容辯駁的證據。

整個上午都處在污穢不堪的空氣當中,令施姆茨深為惱火,他望了望達奧得,希望機會挾點到來。

下午一點鐘,醫生們決定休息片刻讓病人們吃午餐。醫院給病人提供了免費的咖啡和餡餅,只見這群病人如餓狼般衝出大廳,衝到前面的院子,那裏早已佈置好了餐桌。

機會來了!

施姆茨用很不顯眼的動作向達奧得做了個暗示,示意他迅速動手。

趁着大廳里一片混亂的機會,達奧得迅速來到資料室門前,從衣袖中取出工具,重新開始撬鎖。

施姆茨一雙機警的眼睛注視着大廳那邊的走道,擔心有人會突然到來,一分鐘過去了,鎖還沒有撬開,施姆茨不僅暗暗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前幫達奧得一把。

終於,鎖撬開了。達奧得轉過身來朝施姆茨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後閃了進去,從裏面將門關上了。

大廳里空蕩蕩的,施姆茨的心中頓時感到有點緊張。

走廊里也一片沉寂,施姆茨在門外等着。五分鐘過去了,突然,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了腳步聲,接着,一個人影出現了,定得很快,似有所圖謀。

是布爾德溫,醫院負責人——現在在施姆茨面前出現了一個美國人!在施姆茨看來,這人可能就是那個兇手。並不是個醫生,卻呆在醫院裏,幹嘛?——學習有關毒品和外科手術的一些東西,以便於其繼續作案!瞧他,穿着一件長長的白大褂,腳上穿着一雙銀亮的黑皮鞋,後跟擦在地板上,“吧嗒,吧嗒”直響。

布爾德溫走得很快,但眼睛卻盯着手中的一本《時代》雜誌上,一大串鑰匙在另一隻手中直晃蕩,叮叮噹噹作響。

施姆茨馬上意識到他正在向資料室走來。如果達奧得就在這時出來,和布爾德溫碰個正着,那可就太糟糕了!

施姆茨向後退到資料室門前,聽到裏面“悉悉卒卒”之聲不斷——達奧得還在到處翻尋!施姆茨敲了下門,裏面立刻靜了下來,達奧得小心地從裏面將門鎖上了。

布爾德溫走近了,他拾起目光,發現了施姆茨,頗感驚訝。

“幹嘛?”他問道,“要我幫忙嗎?”濃重的阿拉伯口音。

施姆茨靠在門上,雙手抱着胸部,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呻吟着。

“怎麼回事兒?”布爾德溫看着他。

“疼得厲害!”

“什麼?”

“疼得厲害!”

“哪裏?”

“胸部!”施姆茨呻吟的聲音更大了,同時雙腿不斷地顫抖,似乎就要支撐不住了。

布爾德溫放下手中的雜誌,雙手抓住他的胳膊。施姆茨順勢就讓他扶着,內心裏卻不禁暗暗發笑:也許這傢伙是數年來第一次於了件正兒八經的醫生該乾的事!這個美國人咕賊着,將手中的鑰匙掛在腰上,一隻手抓着施姆茨的胳膊,一隻手扶着他腰部。

“醫生給你診斷過了嗎?”

施姆茨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都等了半天了……噢!”施姆茨大聲地喘着粗氣,裝出極度痛苦的樣子。

布爾德溫的眼睛閃現出一絲警覺的神色。

“在心臟部位,是嗎?”

“噢!噢——”

“你的心臟有毛病?”

“噢!是的,真該死。”

“好吧,聽着!”布爾德溫說道,“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叫一個醫生來!”他扶着施姆茨坐在地上,讓他背靠着牆,然後轉身走了回去。一等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角落,施姆茨馬上跳了起來,敲着資料室的門說道:“快,快出來!”門開了,達奧得閃了出來,臉上流露出喜悅的神情——成功了!

“這邊。”施姆茨指着與布爾德溫相反的方向說道。

兩個人拔腿飛奔!

兩人跑了一段距離,施姆茨問道:“東西都搞到了?”“都搞到了,在我的袍子下面。”

“棒極了!”

兩人繼續跑着,過了檢查室和X光透視室,大廳走廊的盡頭是一堵用灰泥塗抹的高牆,沒有窗口,僅掛着一個指示牌作為標誌。

“等一等,”施姆茨說道。他停了下來,掃了指示牌一眼,從上面撕下了一張“診斷日程”,塞在口袋裏,然後繼續向前跑。

向右轉了個彎,他們進入一條較小的走廊,走廊旁邊是一串木門,只見上面寫着“服務室”、“儲藏室”之類的字眼。施姆茨很清楚,自己和達奧得正在向西奔跑。從這些字眼看來醫院的西部是專為醫生護士提供衣食任行的地方。再往前跑,又經過了乾洗房、桑拿室、食堂、豪華餐廳。

接下來的便是醫生和護士們的公寓套間,只見門前的指示牌上寫着住戶的姓名,阿比亞迪的房子和凱瑟迪的相鄰、施姆茨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一邊飛奔,一邊飛快地記着門牌上的名字。

這時,在他們後面,就在那轉彎的地方,遠遠地傳來了充滿着恐懼的聲音,接着這聲音又變為充滿了驚奇。

聲音越來越大,伴隨着清脆的皮鞋聲,顯然是布爾德溫在後面追上來了。

施姆茨和達奧得加快了速度。

在小走廊的盡頭是一扇裝着銅把手的大門,兩人拉開大門沖了出去,門外是大理石平台,兩旁各放着一蹲石獅,平台下面是石階,兩人快步走了下來,這時他們發現自己已到了醫院的外面,正站在一大片空地上,前面是一片女貞樹和松樹,極目西望,遠遠的是個牲口欄,其它地方則空蕩蕩的。

數十米開外,一張三米多高的鐵絲網將醫院團團圍住了!“怎麼走?”達奧得問道,在原地轉圈。

施姆茨停了下來,感到膝蓋脹痛,心臟“抨抨”地跳個不停,不覺感到有些好笑:

要是真的得了心臟病可就慘了!他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又回頭看了看醫院。

“該往哪邊走?”

“往這邊。”他指着北邊說道。

藉著松林的掩護,他們在樹林中迅速向北跑着,腳下厚厚的松針軟綿綿的,踩着上面幾乎聽不見聲音。不多久兩人跑出了松林,鐵絲網將他們擋住了。這時他們發現前面是陡峭的山坡,遠處,青山連綿;頭上,碧空如洗。

施姆茨回頭看了一下,只見就在他們出來的那扇大門前站着兩個人,一個穿着自的,另一個穿着藍的,他們在門外站了一會就進去了。

達奧得已在鐵絲網上屆開了一個可容身的缺口,鑽了出去,正在向前方張望着。

“下面情況怎麼樣?”施姆茨問道。

達奧得趴在地上,向前探出身體,朝下張望着。

“小心點。”施姆茨提醒他。

“還行,不太陡!”他說道,“似乎有一些徒步旅行的人常從這裏上上下下。”

達奧得先縱身下去,施姆茨緊跟而下,下面其實是一連串的“V”型的山溝,重重疊疊一直向山下延伸。

“真像台階。”達奧得說道。

施姆茨點了點頭,轉眼間他們下到了第一道山溝里,濕漉漉的,長滿了鬱鬱蔥蔥的灌木叢。

施姆茨注意到灌木叢中被開闢出了一條小道,兩人沿着小道穿過去,往上走了一小段,小路又突然急劇向下,並變得非常狹窄,僅容一人立足,兩人小心翼翼地走着。不一會,兩人便習慣了這種高低起伏的狹窄山路。

“怎麼樣?”施姆茨問道,“東西沒丟吧?”阿拉伯人拍了拍胸部:“在這兒呢!”

“好吧,讓我們繼續往前走,看它通往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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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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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秘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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