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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城裏的路上,德拉·斯特里特說:“我還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你就這麼急把我弄出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米爾特被謀殺了。”

“被誰?”

“警察會在約12小時內指定馬文·亞當斯是嫌疑犯,除非我們抓緊時間採取行動。”

“這就是洛伊斯匆忙跑出去的原因嗎?”

梅森咧嘴笑着說:“那我不知道。”

“你怎麼不讓我去做,頭兒?”

“做什麼?”

“做必須要做的。”

“我不想讓這事超出這家之外。”

“就那男孩而言,你不能信任洛伊斯,她對他簡直都瘋了,倘若必須傷害你,才會對他有幫助,她就會背叛你。”

“我知道,但我必須要依靠她,因為,首先,那些狗熟悉她;其次,她熟悉牧場周圍的路。要是你,會遇到麻煩的,我知道利用她的危險,一個很大的危險。”

“我們現在去哪裏?”

梅森說:“我們到城裏有點兒事做,然後我們要超過那趟午夜的火車,那趟車把卧鋪車廂拉到主幹線,再把它留在那裏等直達洛杉磯的火車。我知道那車要到早上3點才能掛上,所以我們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偵探事務所的那個金髮女郎是坐的那趟車嗎?”

“嗯。”

“還有別的人嗎?”

“馬文·亞當斯。”

“他們同時在那趟車上?”

“呃,他們倆都在車上。”

“這只是巧合嗎?”

“我不知道。”

“到城裏是什麼事?”

“我想見見艾伯塔·克倫威爾,她的公寓跟米爾特的緊挨着。”

“他的法律上的妻子?”

“他的遺孀。”

“你覺得她知道謀殺的事嗎?”

“如果她在家,她肯定知道。”

“要是她不在家呢?”

“這就是我想要查清楚的。”

“警察會不會還在米爾特的公寓?”

“可能還在。”

“你要冒撞見他們的危險嗎?”

“不。”

“但是,要查明她是否在家,你就得冒這個險,不是嗎?”

梅森咧嘴笑着說:“有兩種辦法可以查明一位年輕的女士是不是在家,一是到她家看看。”

“另一種是什麼?”

“在外邊找到她。”

“快說,”德拉催着,“別賣關子了,在哪兒?”

梅森說:“同樣,對於一個沒有汽車的年輕女人來說,也有兩種離開城裏的辦法,一是坐火車,二是坐汽車。最後一趟火車已經開走了,我們就先去汽車站看看。”

“見到她你能認出來嗎?”

“我想能。無論如何,我見過一個年輕的女人,她聲稱住在米爾特旁邊的公寓,並且說她叫克倫威爾。”

德拉·斯特里特靠回到座背上,然後說:“從你嘴裏掏你不願意吐口的東西,就像從枯井裏打水一樣難。”

梅森咧嘴笑了,“我無法說清楚我自己還不清楚的事。”

“不,就是你已經清楚了,你也不願意。我要打個盹兒,我猜你是不想讓我跟你一起進那個汽車站的。”

“肯定不讓。”

“好吧,等你出來時把我叫醒就行了。”

她扭動了一下肩膀,把頭靠在舒適的位置上,然後閉上了雙眼。梅森繼續高速地開着車,一直到埃爾坦普羅的大街上。然後他減慢車速,把車開到離汽車站還有半個街區的地方。顯然,德拉·斯特里特仍然還在睡着,他悄悄地下了車,輕輕把車門關上,然後快步地順着行人路走去。

在寬寬的凳子上坐着4個人,在等3點鐘到洛杉磯的汽車。艾伯塔·克倫威爾佔據着一個空曠的角落,她的胳膊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掌支撐着下巴,她用僵直發獃的目光盯着她前面的雜誌架。

當梅森幾乎靠着她坐下時,她只是稍稍轉了一下頭,僅看了看他的腳和腿,然後又把目光轉回到雜誌架去。

帶有俗艷封面、刊登所謂真實偵探案件的雜誌,成排地堆疊在架子上。這些封面大都是顯示具有優美線條的年輕女人,從她們衣服的樣子就可以看出,她們在為生存和名譽而拚死掙扎。

在艾伯塔·克倫威爾保持一動不動有幾秒鐘之後,梅森平靜地說:“在這種情況下去想一樁謀殺案令人感到異常鬱悶,是不是?”

聽到他的聲音,她猛地把頭扭了過來,當她認出他時,一種無意識的緊張暴露出她內心的情緒;但只是片刻之後,當她說話時,她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您也去洛杉磯嗎?”她問。

梅森死死地盯住她的側面說:“不。”

她又轉過頭來看了看他,目光顯得有些猶豫,然後又迅速轉了過去。

梅森說:“你不覺得最好還是把那件事告訴我嗎?”

“沒什麼可說的,哪件事?”

“你突然要去洛杉磯的理由?”

“我並不覺得突然,我早已計劃要去了。”

“想想看,”梅森說,“你好像沒有帶箱子,就連短途旅行包也沒帶。”

“這關您的事嗎?”她問道,“終究,我想您完全是對本來只是一種——種——的事情假想太多。”

“是的,”梅森趕忙問,“只是一種什麼?”

“一種和睦的表示。”

“你告訴過我你跟萊斯利·米爾特並不很熟。”

“嗯?”

“我想任何妻子都能說出她丈夫的很多情況。”梅森邊說邊觀察着她。

她向上翹了一下下巴,合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次談話了。

梅森站了起來,走到報攤那裏買了四五份雜誌。然後他又回到凳子這裏坐在她旁邊,隨意地翻着雜誌。突然,他說:“這真有意思,罪犯為自己的被捕所做的比警察還多,試圖掩蓋罪行卻幾乎總是給警察提供他們所要尋找的某些確鑿的證據——就不考慮什麼線索可能會把一個人同原來的罪行聯繫起來。”

她什麼也沒說。

“好,就拿你的情況作為例子,”梅森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就好像是從一個完全公平的角度來討論某個問題,“今晚你的離去對警察來說並沒有多大意義,但到早上他們就會開始調查;至少,到中午,他們就會找你;到下午,他們就會搜尋你;到午夜,你就會成為主要的嫌疑犯。”

“什麼嫌疑犯?”

“謀殺嫌疑犯。”

她一下子扭過頭來,瞪大眼睛,表情中流露出恐懼,“您是說……有人……被殺了?”

梅森說:“就好像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按門鈴的時候,你好像是要匆忙地離開那房子。”

“我是嗎?”

“是的。”

“那又怎樣?”

“沒什麼,只是一個巧合,就這。但是,當警察開始調查米爾特時,他們……”

“米爾特究竟做了些什麼?”她問。

梅森說:“他沒做什麼,是對他做的,他死了,有人殺了他。”

梅森可以感覺到凳子在她的突然震驚之下而顫動了一下。

“不那麼好。”律師說。

“什麼?”

“驟然震驚。你剛才在這兒剛見到我的時候也自然地震驚了一下,這次是第二次,這兩次之間截然不同。要不是我看到過你第一次的震驚,我可能會上了你的當。”

“喂,”她查問道,“你是誰?”

“名字叫梅森,我是律師,從洛杉磯來。”

“佩里·梅森?”

“是的。”

“噢。”她用無力而又沮喪的聲音說。

“談一會兒怎麼樣?”

“我——我想我沒什麼可說的。”

“噢,不,你有。人們有時低估他們的談話能力,考慮一下吧。”

梅森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雜誌上。幾分鐘后,他說:“這裏面有一個逃走的年輕女人,如果不是因為這,警察就決不會掌握她的任何證據。想逃脫某事的慾望真有些怪,一個人想跑掉,而不去想想這是他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我們看看他們對這個女人怎麼處理的。”

梅森翻了翻雜誌說:“她被終生監禁在蒂哈查皮。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被投進大牢,這肯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年復一年,她看着自己變老,當她最終出獄的時候,皮膚變得粗糙了,頭髮變白了,優美的身材也沒了,步子不再輕盈,眼睛也不再閃光。她只是一個沮喪的中年……”

“別說啦!”艾伯塔·克倫威爾幾乎是朝他尖聲叫道。

“請原諒,”梅森說,“我是在說這本雜誌。”他看了一下手錶說,“離汽車發車還有半個小時。我想你公寓的後門是開在門廊上的——放垃圾或者窗式冷卻器的地方。那兒和相鄰公寓的門廊之間是有隔牆呢,還是只有一個柵欄?”

“一個木頭柵欄。”

梅森點了點頭,“他當時可能正在給你準備熱黃油甜酒,然後您——好吧,還是你來告訴我都發生了些什麼,好嗎?”

她雙唇緊閉,只留下一條細細的線。

梅森說,“當洛杉磯的汽車到來時,他在期待着一位偵探事務所的金髮女郎。她有公寓的鑰匙,可能他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

“但我的確知道,”她衝口說出,“這只是公事,我知道她要來。”

“噢,那麼,他使您相信這只是公事,對嗎?”

她沒有回答。

梅森說:“你是說他試圖讓你相信,而你假裝允許他那麼做。”

她轉來身來,他可以從她的眼睛中看出她的苦惱,“我告訴你這是公事。我知道她要來這裏。她的名字叫薩利·埃爾伯頓,為萊斯利受雇的偵探事務所工作。他們的關係純屬工作關係。”

“你知道她有鑰匙嗎?”

“知道。”

“她來的肯定比他期望的要早些。”梅森說。

她什麼也沒說。

“埃爾伯頓小姐知道你嗎?”

她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

“很明顯,”梅森說,“她不知道,所以,她來了,你悄悄地溜出後門,翻過柵欄,然後進了你自己的公寓。我想知道你回去用了多長時間。”

她說:“那不是薩利·埃爾伯頓。”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我有些好奇。過了一會兒,我走到窗戶那兒去看。”

“你看見了什麼?”

“他離開公寓時我看見了他。”

“哦,是個男的?”

“是的。”

“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以前從沒見過他。”

“他看上去是什麼樣子?”

她說:“我抄下了他汽車牌照的號碼。”

“什麼號碼?”

“我不想把它公開。”

“一個年輕的男人?”

她又一次拒絕回答。

梅森幾乎是沉思地說:“在他走了之後,你又過去問萊斯利是怎麼回事。你從後門的小玻璃窗看過去,或者是你打開了,吸進一口那氣體,你在想是讓門開着呢,還是關着,等等。後門當時肯定是鎖着的,鑰匙在鎖里扭過了,他會那麼做的,以致你不會打擾他的私人談話。假如他絕對地信任你,假如他留着後門沒上鎖,你就可能及時打開門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你就跑回你的公寓,下樓來試試前門,你發現我正在按門鈴,便知道門是鎖着的,我猜情況大致就是如此。”

她仍然閉口不言。

梅森又開始翻閱那本雜誌,“好吧,”他說,“如果你不能談論犯罪,我們至少可以看看這個。這裏有一段說……”

她手臂迅速地一揮,把雜誌從他手裏打到了地上,然後跳起來向汽車站外面走去,當她到門口時已幾乎是跑起來了。

梅森一直等到車站的門“砰”地一下子關上了才站了起來。他從地板上揀起那些雜誌,把它們整齊地疊放在候車室里的木凳上,然後走了出去。

他打開車門時,德拉·斯特里特醒了過來,“見到她了嗎?”她問。

“是的。”

“她在哪兒?”

“走了。”

“去哪兒了?”

“回家了。”

德拉笑了,一種迷迷糊糊的、充滿渴望的微笑,“你真善於同女人打交道,不是嗎,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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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鴨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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