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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梅森在大門外按響了門鈴后,洛伊斯·威瑟斯龐便來到大房子的門口。兩條狗聽到門鈴聲狂叫起來,然後跑到從走廊投射出來的光束之中,那光束清晰地襯托出姑娘的苗條身影。

稍後,她打開開關,明亮的燈光將大鐵門前照射得如同白晝一般。

哦,是你呀,梅森先生。國王——王子,別叫了。我沒鑰匙,我不知道看守人在哪兒……噢,他來了。佩德羅,給梅森先生打開門。

一個睡眼惺松的墨西哥僕人把鑰匙插進大鐵鎖,說:“等一下,先生,讓我把狗栓住。”

“不用了。”梅森邊說邊打開了門。

狗朝他沖了過來,當梅森平靜地往房子那邊走去時,它們圍着他轉來轉去。小一點兒的狗跳起來把它的前爪放在了他的手臂上,大狗靜靜地跟在律師的身邊跑着,兩條狗都翹起了尾巴搖擺着。

洛伊斯·威瑟斯龐說:“它們最終都會跟客人混熟的,但跟你是最快的。”

“它們很可愛,”梅森說,“狗類的心理有些獨特,它們兇狠地向你挑戰,你站着不動,看着它們,那就像我們律師們說的:‘問題要進行辯論’;如果你只管做你的事,顯示出絕對的無所畏懼,幾乎任何一條狗都會對你寬大處理。你父親在嗎?”

“呃,不在。你沒看見他?”

“沒有。”

“我聽僕人們說你剛走幾分鐘他就走了。我記得他說過有什麼事找你談,他會在你到城裏之前追上你的。我當時不在這裏。”

梅森攬住她的細腰,把她拉到一邊,一腳把門踢上。在她還沒完全明白之前,梅森問道:“你認識一個叫萊斯利·米爾特的人嗎?”

“嗯,不認識。”

“有人試圖敲詐你嗎?”

“我?天哪,沒有!”

“你剛才出去了,去哪兒了?”

“這關你什麼事?”

“很有關係。別兜圈子,我們沒有時間,剛才去哪兒了?”

“我去城裏了——去辦點兒事——在馬文走之前,見他一面。”

“是嗎?”

“是的,我在車站見到他的。”

“我在那兒沒看見你們。”

“你不會看見我們的,我們在那邊快車室的旁邊。”

“在火車進站前多久?”

“我在那之前10分鐘左右到的,馬文比我晚一兩分鐘。”

“你們在暗處,道別,是嗎?”

“是的。”

“還有別的嗎?”

“你是什麼意思?”

“你在這裏已經跟他道過別了,然後又匆忙趕到城裏,為什麼呢?”

她同他的目光相遇,他從手臂下可以感覺到她的肌肉在變得僵硬起來。“我想讓他開車帶我到尤馬——同我結婚。”

“什麼時候?”

“今晚——現在——馬上。”

“他不願意,是嗎?”

“是的。”

梅森說:“還好。他走的時候帶了只小鴨嗎?快點說,聲音小點兒。”

“是的,他帶了一隻。”

“他帶它幹什麼?”

她有些緊張地說:“呃,他……他拿起那隻鴨子問能不能借兩天。他答應還回來的,說是給一個朋友做個實驗。”

“他從哪裏捉的?”

“從外面的院子裏。有一隻母鴨和一群小鴨……我不知道他後來拿它幹什麼了,但上火車時他沒帶着……我當時已經忘記那事了。”

梅森說:“聽着,現在拿把手電到外面的院子去,我不管你找什麼借口。假裝你在找一個僕人,或者查看有沒有人在附近偷窺,用皮帶牽條狗去,再從那群小鴨里捉一隻。”

“我……”狗又叫了起來,她便不吭聲了。梅森從門上菱形的窗戶向外看了一眼,“又一輛車,”他說。威瑟斯龐朝狗喊了一聲,它們便不再叫了。“我父親!”她叫道。

“從天井出去,”梅森說,“捉只鴨到城裏去。你會找到剛才馬文開的車就停在他住的那座房子前面的路邊,沒有上鎖。悄悄把鴨子放在車子的後面,腳擋下面——然後儘快趕回來。”

她急促地吸了口氣:“你能告訴我為……”

“不行,”梅森說,“沒有時間了,別告訴任何人有關讓鴨子淹水的事,包括你父親。好啦,動手吧。”

她沒再說什麼便轉身輕輕地跑了,這時走廊上響起了威瑟斯龐沉重的腳步聲。

梅森轉過身漫不經心地說:“喂,聽說你出去找我了。”

威瑟斯龐說:“天哪,梅森,您聽說出事了嗎?”

“關於米爾特?”

“是的。”

梅森說:“警察們進去的時候,我就在場。”

“真可怕……我要跟您談談,來,到我書房去。梅森,我們處在可怕的困境之中。”

“你什麼意思?”

“我……見鬼,您跟我一樣清楚我是什麼意思。”

“恐怕我不明白你的話。”

威瑟斯龐說:“您記得我告訴你馬文·亞當斯走的時候帶了一隻鴨子嗎?”

“記得。”

“那隻鴨子在米爾特客廳里的金魚缸里。”

“是那隻鴨子嗎?”

“絕對,我認出來了。”

“它叫什麼名字?”當威瑟斯龐領着梅森穿過走廊時,梅森詢問道。

威瑟斯龐猛地一下轉過身來,“那偵探?”他問,“萊斯利·米爾特。”

“不,那隻鴨子。”

威瑟斯龐停住了腳步,“您究竟在說什麼呀?”

“鴨子的名字。”梅森說著,平靜地從香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來。

“天哪,那鴨子沒名字!它是只小鴨,鴨子,鴨——子——,一隻很小的鴨子。”

“我明白。”梅森說。

威瑟斯龐,很明顯處在一種極度的神經緊張狀態,緊鎖雙眉,兩眼閃爍着氣憤的光芒。“那麼你問我鴨子叫什麼名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鴨子沒有名字。”

“你說你認出它就是馬文·亞當斯帶走的那隻。”梅森指出。

威瑟斯龐想了一下,穿過走廊,打開了他私室的門,然後“啪”地把燈打開。這時梅森擦着一根火柴,點着香煙,然後把火搖滅了。

威瑟斯龐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不是嗎?”梅森贊同道。

威瑟斯龐的私室是一個大房間,配備有米森式傢具。房內有騰躍而起的馬和牛仔疾馳追趕小公牛的油畫;牆上安放着製成標本的動物頭顱,釘子上懸挂着衝鋒槍,插在破舊但光亮的槍套里的六響槍順着裝滿子彈的皮帶吊在下面;一個陶瓷碗中裝滿了從響尾蛇身上割下的響環。牆壁是由多結的松木製成;在房間的那頭,大壁爐的四周,一些更具西部歷史特色的烙印燙在木質的牆面上。

雖然他內心充滿憂慮,但依舊錶露出擁有者那種由來已久的自豪。威瑟斯龐說:“當我想避開一切時,就到這裏來;我在這兒還有張床,可以睡覺。只有我有這問房子的鑰匙,就連洛伊斯——或者僕人們——都不能打開這個房間,除非是我想讓人來打掃衛生。地板上這些是質地非常好的阿拉伯地毯。坐下吧,告訴我您對那隻鴨子究竟要怎麼樣——戲弄我?”

威瑟斯龐邊說邊“砰”地一下打開柜子,露出一架子瓶子和杯子。架子下面的門后,巧妙地藏着一個電冰箱。

“威士忌加蘇打水?”他問。

“現在不要。”梅森說。

威瑟斯龐往杯里倒了許多威士忌,放了幾塊冰進去,又加了些嘶嘶冒泡的蘇打水,然後他一口氣喝下去大半杯。他重重地坐進一把皮靠背椅中,打開雪茄煙盒,從中抽出一支,有些不安地咬掉煙把兒,在桌子下邊划著了火柴。雖然他點煙時掩着火柴的手並不發抖,但火柴發出的紅色光芒卻清晰地映出了他額頭和眼睛四周那充滿憂慮的皺紋。

梅森問:“還想談談那隻鴨子嗎?”

威瑟斯龐反問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梅森說:“就是說如果你要辨認一隻鴨子,就必須要有什麼地方能夠讓你認出來,它一定要有獨特的地方,使它能夠跟別的鴨子區分開來。”

威瑟斯龐說:“別傻了,我警告過您這事可能會發生的。那個該死的傢伙是個無賴,一點兒也不好。這對洛伊斯是個苦果,但她又必須吞下去,對她來說,事情弄成這樣要比等他成了我們家的一員之後再發生要好些。”

“你是說那鴨子?”梅森問。

“亞當斯,”威瑟斯龐朝他喊起來,“我在說亞當斯,洛伊斯不打算跟一隻鴨子結婚!”

“你有沒有向警察提起鴨子的事?”梅森詢問道。

“說了。”

“你說些什麼?”

“我告訴他們那是我的鴨子。”

“你告訴他們它怎麼會到那兒了嗎?”

“我告訴他們是小亞當斯在今晚離開時帶走它的,”威瑟斯龐用粗暴蔑視的口氣說,“活見鬼,梅森,為保護我女兒的幸福,我只能忍耐到此種地步,但您該停止跟自己開玩笑了。實際上,還根本沒有宣佈定婚呢。”

“你認為是馬文·亞當斯謀殺了這個偵探?”

“當然是他乾的。”

“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呢?”

“您知道是什麼東西要了他的命嗎?”威瑟斯龐問,他興奮地提高了嗓門,“一個巧妙的化學實驗。”他緊接著說,回答着自己的問題,“當時米爾特在廚房裏,顯然是在為他自己和客人準備甜酒。兇手從碗櫃裏拿了一個小水壺,悄悄地放在爐子的後面,倒進一些鹽酸,然後說:‘喂,再見,米爾特,我得走啦。’說完,他往壺裏丟幾塊氰化物就離開了。爐子當時正在燒着糖水,碗柜上放着兩個杯子,裏面有甜酒和黃油,煤氣火焰的聲音使米爾特聽不到氰化物在鹽酸里溶化所發出的‘嘶嘶’聲。這種致命的氣體瀰漫了整個房間,等米爾特意識到不對頭時,已經太晚了。他想往門那去,卻倒在地上死了。煤氣在有糖水的鋁壺下繼續燃燒着,當水燒乾后,糖也燒糊了,使整個房間充滿了煙和糊味。正是這才在警官進去看時使他沒有喪命,他先吸進去的是燒糊的糖和正燒着的壺的氣體。”

梅森說:“就此而言,真是非常,非常有趣。”

梅森坐回到皮椅裏面,把雙腳放在一個凳子上,對威瑟斯龐笑了笑,“兩個杯子,”他說,“裏面有甜酒和黃油?”

“是啊,對的。”

“就在他倒地而死的那一刻,米爾特在燒水,準備倒進那些飲料里?”

“對呀。”

“你的看法是兇手只是把水壺放在爐子後面,說‘再見,米爾特’,然後把一些氰化物放了進去。”

“嗯,大概是這樣。”

“你不明白,”梅森說,“如果米爾特是在為兩個人準備飲料,對於往鹽酸里放氰化物的人未說,那第二杯飲料就一定是為他準備的。因此,他幾乎無法說‘再見,米爾特’,然後走掉——他不能,因為這時他的飲料還在爐子上煮着,他必須要有其他的借口。”

威瑟斯龐皺起眉頭,透過藍色的煙霧看着律師說:“天啊,是呀。”

“那麼我們還得回過頭來說說那隻鴨子,”梅森說,“為什麼你要堅持認為這就是你的鴨子?”

“因為它是我的鴨子,也只能是我的。您記得我告訴過您小亞當斯走的時候從牧場帶走了一隻鴨子——真他媽的有點兒無禮,這事我還要問問洛伊斯,她遲早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倒不如現在就讓她知道更好。”

威瑟斯龐伸手去拿電話。

梅森擋住了他的手,“等等,在你找洛伊斯之前,”他說,“咱們先說說那隻鴨子,呃,據我看,你已經告訴警察說那隻鴨子是你牧場的了。”

“是的。”

“你怎麼知道?它哪裏有烙印?”

威瑟斯龐說:“見鬼,梅森,您和我在鴨子這個問題上有分歧。每當我一提這事,您就會說這種討厭、嘲弄的俏皮話。人們是不給鴨子打烙印的。”

“為什麼?”梅森問。

“豈有此理!因為不需要。”

“你給牛打烙印,對嗎?”梅森問道,用手指了指壁爐那邊的牆。

“是的,當然啦。”

“為什麼?”

“這樣可以把它們同鄰居的區分開。”

“非常有趣,”梅森說,“我聽說在中國,那些住在船上飼養鴨子的家庭,把他們的鴨子染成不同的顏色以示區別。”

“那跟這隻鴨子有什麼關係?”

“就是這樣,”梅森說,“你自己承認為了區分牛和你的鄰居的牛,你必須給你的牛打上烙印。那麼你是怎麼認出這隻鴨子是你的,而不是別人的呢?”

“您明明非常清楚,這就是我的鴨子。”

梅森說:“我在想當你面對陪審團的時候,那對於個人來講會是非常尷尬的,你已是自找麻煩。你會說:‘是的,這是我的鴨子。’辯方律師會問:‘你從什麼地方認出這隻鴨子的?’”

“嗯,首先是它的顏色和個頭。”

“噢,”梅森說,“辯方律師會問:‘它的顏色和個頭有什麼特點?’”

“呃,小鴨子的那種黃色,大小同那一窩裏別的鴨子個頭一樣。”

“這一窩有多少只?”

“八九隻——確切的我說不清楚。”

“這只是那八九隻中的哪一隻?”

“別傻了,這怎麼能說清楚。”

“那麼,”梅森說,“你自己在承認這隻鴨子在顏色和個頭上跟你牧場上的那八九隻看上去完全相似。”

“嗯,那又怎樣?”

“而你不能說出它是那八九隻里的哪一隻。”

“當然不能,我們又不給它們起名字或者命名。”

“那麼,毫無疑問,”梅森平和地接著說道,“在山谷里別的地方,其他牧場也有鴨子,很可能有幾個牧場的小鴨子在個頭、大小、顏色以及樣子上和你的看上去完全一樣,是嗎?”

“我想會的。”

“那麼,如果把這些小鴨子拿到你的院子裏跟你的小鴨子混在一起,在沒有烙印和標記的情況下,你分不出哪些是你的,是嗎?”

威瑟斯龐默默地繼續抽着雪茄,但從他吞吐煙霧的速度可以看出他的緊張與苦惱。

“所以你瞧,”梅森繼續說道,“當你力圖去辨識這隻鴨子時,你的話顯得多麼沒有說服力。”

“警官說他進去時,那鴨子不大對勁。”威瑟斯龐說,“您該對此有所了解。”

“是的,”梅森說,“鴨子的一部分淹在水裏,不過那也沒什麼不正常,鴨子會潛水,你知道。”

“警官說它看上去好像——看上去好像——呃,看上去它好像要淹到水裏了。”

梅森表示懷疑地揚了揚眉毛。

“要淹到水裏?”

“那是警官說的。”

“噢,好的,”梅森說,他的口氣里表現出無限誇大的慰藉,“那就沒問題了,你一點兒也不用擔心。”

“您什麼意思?”

“這樣你就可以毫無困難地辨認你的鴨子。”梅森說。

“怎麼辨認?”

“呃,”梅森說,微笑之中顯示出高高在上的傲慢,“你的鴨子很特別,如果這是你的鴨子,那麼你就擁有在整個紅河谷中,乃至全世界中惟一的不會游水的鴨子。”

威瑟斯龐瞪着梅森說:“見鬼,您知道我的意思。馬文是個化學家,他在水裏放了東西。”

梅森又揚起了眉毛,“那麼水裏有東西嗎?”

“當然有,那鴨子要淹到水裏了。”

“它淹到水裏了嗎?”

“沒有,它又恢復過來了——而且,我想,又開始游水了。”

“那麼水裏就不可能有能把鴨子淹進去的東西。”

“好吧,那就是那氣體裏的東西使它不會動的,當房間換了空氣后,它又開始遊了。”

“我明白了——非常有趣。對了,你有許多槍,威瑟斯龐,我想你經常打獵。”

威瑟斯龐以一種對所改變的話題並不特別在意的口氣說:“是的。”

“這些是你所捕殺的一些動物的頭顱?”

“是的。”

“那邊的來福槍挺不錯。”

“是的。”

“我見你有些鳥槍。”

“是的。”

“我猜那些箱子裏還有別的鳥槍,對嗎?”

“是的。”

“有時打飛靶射擊?”

“是的。”

“這附近有鴿子,打鴿子嗎?”

“呃,不打鴿子。”

“偶爾打打鴨子?”

“經常。”

“這兒打鴨子很不錯吧?”

“是的。”

“如果你用火藥的正中在空中打中鴨子,我猜它當即就被打死了,對嗎?”

威瑟斯龐的眼中馬上閃爍出狂熱的光芒來,“的確不錯!沒有任何東西能比這種乾脆利索的射殺更讓人滿足了。你拿支20口徑的槍,裝滿火藥,當你用鉛沙的正中打中鴨子時,它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麼擊中它的。剛才還飛着,現在就被擊落了,一口氣也沒了。”

“經常落到水裏,是嗎?”梅森問。

“是的。”

“你怎麼把它從河底撈出來呢?”梅森又問,“你是不是有種可以在河底拖的拖網?”

威瑟斯龐極度得意地笑了:“對像您這樣才華橫溢的律師,梅森先生,您當然對這些差不多是常識性的東西一無所知了。”

梅森揚起了眉頭說:“真的!”

“鴨子是不沉下去的,它們被擊落後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威瑟斯龐說。

“是那樣嗎?”

“是的。”

“那麼,這隻被毒氣弄得不會動的鴨子也不會下沉的,”梅森說,“那個警官所說的快要沉下去的情況一定是指別的什麼東西。”

此時,威瑟斯龐意識到他被引入了圈套,他從椅子裏往前移了一下,好像準備要站起來,他的臉漲成了深紫紅色。“見鬼,梅森,”他說,“你……”他止住了自己。

“當然,”梅森溫和地繼續說道,“我只是要向你指出你使你自己所處的位置,我應該說,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你給警察辨認了一隻鴨子,毫無疑問,你使警察開始追查小亞當斯,對嗎?”

“呃,我告訴了他們鴨子的事,我告訴他們亞當斯最後帶着它。呃,你可以得出你自己的結論。亞當斯去了那裏,米爾特很可能就是為他準備熱黃油甜酒的。”

梅森憂愁地搖了搖頭,“很糟糕,你使警察去追查亞當斯,他們會憑那隻鴨子,而不是任何別的證據去逮捕他的。那警官說過這鴨子要淹到水裏了。可憐的小傢伙,毫無疑問它己變得非常依賴馬文·亞當斯了。所以當亞當斯把它留在米爾特家的魚缸里而離開時,這鴨子就決定要淹死自己,我推測發現米爾特屍體所帶來的一切刺激便它改變了主意,它決定活下去畢竟是值得的,它……”

“別說了!”威瑟斯龐大聲叫道,“我給您安排的任務可不是這,我不能讓您坐在這兒把我看成好像是……好像是……”

梅森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鄭重地說:“這只是對你使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處境的一次預演,精明的辯護律師會在陪審團面前把你駁得體無完膚。如果水中有什麼東西能讓鴨子淹水的話,它就會一直那樣下去被淹死的;很顯然,那鴨子改變了主意。審理這樁案件的律師會讓你陷入極端的困境之中的。”

“我們這裏沒有這樣的律師。”威瑟斯龐說,臉色非常難看,“而且我在這一帶有一定的地位,如果我說那是我的鴨子,我的話就會被相信,根本不會再進行什麼盤問。”

“當警官說那鴨子要被淹進水裏的時候,這裏的律師不對此證詞提出質疑嗎?”

“呃,”威瑟斯龐說,猶豫了一下,然後又說,“呃,警官說那鴨子看上去好像是快要淹進水裏了。”

“但沒有律師會向你盤問我所提出的那樣的問題嗎?”

“肯定沒有。”

“為什麼?”

“首先,律師不會這麼想;其次,我也不能容忍這樣。”

“但如果小亞當斯被控犯罪,”梅森說,“他不一定請地方律師辯護,他可能請洛杉磯的律師來為他辯護。”

“哪個洛杉磯的律師會受理這個小傢伙的案件,既沒有錢,又沒有朋友,也沒有……”

梅森從嘴上拿掉煙,兩眼盯着威瑟斯龐的眼睛說:“我會。”

過了三四秒鐘,威瑟斯龐才從梅森的話中反應過來:“你會?但你是我雇的!”

“為了解開那樁舊謀殺案的謎,而不是別的案子,我是否可以引用你的話,對你的女兒說,那麼,你反對嗎?”

威瑟斯龐不安地抽着煙,“我想我不反對,但……呃,當然,您會明白我是不能被放在一個有損我尊嚴的位置上的,這一切都是關於辨認一隻鴨子。”

梅森站了起來,“有一種辦法可以避免這件事。”

“什麼辦法?”

“不要辨認那隻鴨子。”

“但我已經辨認過了。”

梅森說:“給警察打電話,告訴他們你又仔細考慮了,意識到一隻鴨子跟另一隻鴨子看上去很像;你所能說的就是,這隻鴨子在個頭,顏色和樣子方面和你聽說馬文·亞當斯今晚走時從你牧場帶走的那隻很像。”

威瑟斯龐一邊用手摩擦着他的額角,一邊考慮着這個提議。“見鬼,梅森,那就是同一隻鴨子。您想怎麼詭辯都可以,但您跟我一樣清楚那就是同一隻鴨子。”

梅森朝主人笑了笑,“你想把剛才的那些再溫習一遍嗎?”他問道。

“天啊,不想!那樣我們不會有任何進展。”

“你最好同警察聯繫一下,然後改變對那隻鴨子辨認的主意。”

威瑟斯龐固執地搖了搖頭。

梅森沉思地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後說:“他們告訴我說,我剛走你就離開了。”

“是的,我一直追您到城裏,但沒追上您。”

“你很可能是在路上超過我的,”梅森說,“我的車胎癟了。”

威瑟斯龐皺起眉頭,好像是在回憶着什麼,然後說:“我不記得在路邊看到有車子,我當時開得很快。”

“有輛車從我身邊開過,”梅森說,“速度有80邁。”

“我肯定就是那樣錯過您的。”

“你去哪兒了?”梅森問。

“城裏。”

“去找我?”

“是的。”

“所以你會碰巧去了米爾特那裏?”

“是的。”

“惟一的原因?”

“是的。”

“你到那裏之前肯定已經在城裏呆了有半小時左右?”

“恐怕沒那麼久。”

“你沒有先去那兒?”

“沒有。”

“為什麼沒有?”

威瑟斯龐猶豫了片刻,然後說:“我的確是一進城就開車路過了那個地方,但我沒看見您的車停在那兒,所以我就在城裏兜了一會兒找您。我以為我看到了……我認識的一個人,我試圖找見她……我懷疑是否有半個小時。”

“等等,咱們把這事搞清楚。你以為你看到了你認識的一個人——一個女人,但你沒能找見她。”

“是認錯人了。我沿着一條大街轉悠着找你,忽然看見了這個女人,她正要拐彎,而我已經開過了十字路口,所以我在下一個路口拐了過去,繞着街區試圖找到她。”

“這女人是誰?”

“我不知道。”

“你剛才說是位朋友。”

“不,我只是以為她是位朋友。”

“誰?”

他猶豫了一下說:“伯爾夫人。”

“不是她?”

“不是。”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問了夜班護士伯爾夫人是否出去了,她說伯爾夫人老早就上床睡覺了。”

“她和她丈夫是分開住的,對嗎?”

“現在是——在事故之後。那之前,他們住同一個房間。”

“護士一直跟着伯爾嗎?”

“是的,暫時地——直到他的腦子恢復到正常狀況。”

“他腦子怎麼了?”

“噢,是在有些情況下使用了嗎啡以後出現的那種常見的臆想症,醫生說那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有一陣子他有些獃滯,他的腿通過天花板上的滑輪綁在一個重物上,他們發現他曾企圖解開繩子;他說他必須得離開那兒,因為有人要殺他。醫生說這是麻醉后的反應,沒什麼關係,但必須要有人看着他;要是他設法下了床,就會把骨折的部位弄錯位,那就還要重新固定。”

梅森看了看錶說:“好了,我有些事要做。”

“您今晚不在這兒住嗎?”

梅森搖搖頭,朝門口走去,然後又停下來說:“我最後再告訴你一次——給警察打電話,改變對鴨子的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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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鴨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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