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艇上的電話響了。報務員把電話遞給基思,“是你的,長官。”
“我是橋樓上的值班軍官,艇長。那些飛機中有一架似乎向這邊飛來了。”
“繼續向我報告,”基思對這位上層甲板軍官說,“並且準備下潛!”基思丟下了電話。
控制室只有一步之遠,只隔着一道艙壁。一進那裏,基思就拿起了潛望鏡台上話筒,呼叫橋樓:“漢森,我在控制室里。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當基思剛剛說出最後幾個字時,漢森的聲音已經充滿整個控制室。“現在它幾乎看不見了,飛得很低,但是航向仍然穩定。”
這架飛機在低飛,一定含有惡毒的企圖。它也許正在進入攻擊航線!“撤離橋樓!”基思大叫一聲,突然抓住了話筒,“下潛!”
那是一架雙引擎、螺旋槳驅動的高單翼飛機,固定的起落架上裝有雪橇。它顯然不是作戰飛機。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裏俄國人就能夠開始對他們的潛艇進行救援,這種想法是絕對站不住腳的。也許這三架飛機和那艘潛艇都是一項聯合行動的組成部分—這個想法顯然猜對了。也許它們的出現和碰撞並非偶然!
那架飛機忽地一下開始爬高了。當飛機向上竄時,機腹上的一個小東西迅速地脫離開來,形狀越來越大了。
“拉響碰撞警報!它投了什麼東西!好象是顆炸彈!”基思迅速地轉動着潛望鏡,繼續監視着那架飛機,碰撞警報的尖叫聲和關閉艙門的沉重的撞擊聲不斷地在他的耳朵里迴響着。
轟隆!爆炸突然使人震驚地響了。一團白霧—飛濺的冰雪—充滿了潛望鏡片。飛機消失了。但是,在投彈時,這架飛機顯然已經開始爬高來逃避爆炸的衝擊波,這對目標和這架轟炸機本身都是危險的。
“五十三英尺!”漢森說。“庫欣”號下沉得更快了。潛望鏡必須馬上降下來。就在基思不得不離開潛望鏡的一剎那,他認為他看到了那架飛機;雖然他不能肯定,但是那架飛機看上去有點異樣了—什麼部分突然斜歪了。然而,他沒能看到翼梁塌了,機翼癱到機身上。
在“庫欣”號艇上只有聲納兵聽到了那架傷殘的飛機在四分之一英里遠的地方墜毀的爆炸聲。
水下再沒有什麼聲響了。潛艇懸浮在寂靜、嚴寒的北冰洋里,仍然不能開動。
水下救援
大西洋艦隊潛艇部隊司令墨菲中將正在從諾福克向遠方打電話,“是的,他們剛剛給我送來這份電報,理查森,我正要打電話給你。”他聲音中帶着不安是不常見的。“這要立刻送給海軍作戰部長,他也許會上報到聯合參謀部。國家安全委員會和總統今天下午就會看到這份電報的!”
一想到最高當局將要立刻捲入這個行動中來,的確使理查森感到震驚。
“基思到那裏去有多長時間了?”將軍問。
“他到活動區剛好九天。長官。”
“唔—也許我們本來應該在他抵達那裏之前就讓他返航。”
“怎麼?”理查森提高了聲音。
“也許我們本來就應該告訴你的。整個事態已變得比我們過去所認為的要更加激烈得多。俄國人不知怎麼搞的,得到了基思這次任務的消息,並且甚至在他進入那個地區之前就提出了抗議。”
“我明白了,長官。”理查森停了一會兒,接着又說,“那個拖鉤裝置,我們已經作了試驗。我建議我們派‘蒙塔’號艇去把‘庫欣’號艇拖出來。”
墨菲將軍立刻明顯地改變了態度,“你真認為它能完成這個任務嗎?”
“它確實可行。它還要進行一些練習,但是我們非常肯定我們已經消除了它的缺陷。”
“唔,好的,理查森,我馬上將此事報告華盛頓。”
“蒙塔”號艇沿着泰晤士河向下游駛去。在橋樓舵手艙里,理查森站在巴克的旁邊,飽嘗了河上嚴寒的晨霧滋味。“蒙塔”號艇這一次不是去海上進行短途試驗,而是作去北方的數千英里的航行。在這段航程的終點躺着一艘喪失了活動能力的潛艇,它生存的唯一機會就在於裝“蒙塔”號艇尾魚雷發射管里的一對新設計的水下拖鉤裝置是否靈驗。
“蒙塔”號艇向北的航行與理查森經歷過的任何一次潛艇航行都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登上一艘核潛艇進行這麼遙遠的航行。下潛毫不費力,既沒有舊時的喧鬧,也不需要進行一剎那的計時。在橋樓上的人可以舉止莊重地走下來,不必慌慌張張。當橋樓艙門關閉后,“蒙塔”號艇就向規定的五百英尺深度傾斜下潛。它全力以赴為了一個目標:儘快地到達極地坐標gn29--“庫欣”號艇最後報告的位置—的附近。
“停車!”值班軍官說。
艇首操舵兵擰了一下面前控制板上的信號儀旋鈕。“是,停車,長官,”操舵兵報告。
“蒙塔”號艇輪機長湯姆·克蘭西上尉此刻正在為上甲板軍官和下潛軍官值班。他轉向理查森和巴克,他們正在他身後的潛望鏡台上進行觀察。“停車了,艇長,”他報告說,“速度零,深度一百五十英尺。”他的聲音中流露出職業的驕傲。新型的攻擊潛艇和所有的導彈潛艇都有自動懸浮裝置;而“蒙塔”號艇只得手工操縱。這種操縱完全需要了解他的潛艇和他的職責的那種人員。
“好,湯姆,”巴克回答說。他又對理查森說:“就是這麼回事,指揮官。根據標圖,我們距‘庫欣’號艇已經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了。水下話報電台開到最小電量,你現在應該能夠與基思通話了,但是它的傳聲不會超過一英里。我繼續使用潛望鏡,也許我們能看到它了。”
理查森舉起水下話報電台的話筒,按下了按鈕,開口說:“基思,老朋友,我是理查森。
你聽到沒有?完了,請回答。”他放開了按鈕,聽到他的聲音被聲波載走時所產生的迴音。
他把頭靠向安裝在後面艙壁上的揚聲器全神貫注地等待他所期望的迴音。就這樣迴音來了,簡練而又宏亮的說話聲一直傳進他的耳朵里。
“理查森!聽到你的聲音很高興!你的聲音宏亮清楚。我怎麼辦?完了,請回答。”基思的話中流露出無限的寬慰。
理查森看不大清楚巴克咧嘴大笑的高興神態,因為他在慢慢地轉動着潛望鏡,他的面部被潛望鏡的橡皮罩擋住了。控制室里其他人都露出高興的表情。
水下拖鉤的工作很快就可以開始了。可是首先需要完成那項把情況電告司令部的先決任務。“基思,”理查森說,“顯然你收到了大西洋艦隊潛艇司令部的電報。你的答覆準備好了嗎?”
“是的,指揮官。我們的電報很長,等到我們從冰下出來再發可以嗎?完了,請回答。”
“對不起,基思,這是命令。你準備好發報了嗎?”
“是的,上司,請準備抄報。”
“準備好了。”理查森合上了接在揚聲器邊上的一個小電閘,點亮了報房裏揚聲器旁的一隻燈。值班的兩名報務員已經得到指令,無論什麼時候燈亮了,他們就抄收從揚聲器里聽到的一切情況。
這時,水下話報電台里換了一個新聲音,“庫欣”號的無線電台長正在用均勻的節拍讀這那份加密電報。加密電報的字句讀起來毫無意義,亂七八糟,令人費解,只是發出每個字母和數字的語音。為了防止錯誤,“蒙塔”號報房又把電報回讀了一遍。整個電報發送竟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蒙塔”號艇慢慢地駛到同“庫欣”號航向一致的位置上。聲納和魚雷數據計算機不斷地監視着方位和距離,兩艇之間的距離逐漸地縮短了。“庫欣”號艇幾乎就在眼前。
“我們應該知道基思能否操舵,”理查森對巴克說,“如果他不能的話,拖他就難了。你指揮潛艇繞着‘庫欣’號行駛,我去告訴基思我們打算怎麼辦。”
過了一會二,理查森對着水下話報電台的送話器說:“基思,我們就在你後面。我的聲音怎麼樣?”
“有點糊,但能聽清楚,理查森。情況怎麼樣?”
“不好。有幾個大凹痕,你的艇尾左舷水平舵卷到艇邊去了,舵彎掉了。恐怕螺旋槳沒有用了。你能操縱你的舵嗎?”
“可以。它移動得很慢,但是我想它還有用。”
“這是個好消息。我們現在就要準備拖曳了。我要你把艇下沉到一百五十英尺深度,把你的錨下降到五十英尋刻度,然後剎住它,但不要太緊,松一點可以緩和最初的震動。準備好拖曳一開始就剎住錨閘。”
“照辦,”基思說。
緊接着,巴克對着艇上通用廣播系統的手握話筒說起話來。“全艇人員,準備拖曳。左舷。我是艇長,”他說,“這次是真正的拖曳了。”
“你和你的船員們真了不起,巴克。現在我們拖着‘庫欣’號艇,速度達到四節半,畢竟什麼心事也沒有了。我們把它從冰下一拖出來,就上升到潛望鏡深度,向大西洋艦隊潛艇司令部發出我們的電報。”
理查森和巴克正在“蒙塔”號艇的軍官艙里吃午飯,大部分軍官都圍在他們身邊。為了慶賀這個時刻,廚師們為軍官和水兵們準備了他們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飯菜。到處充滿了節日的氣氛。毫無疑問,“庫欣”號艇上一定也在發生同樣的情況。
“我知道你想上床睡覺了,指揮官,”巴克說,“我也是這樣。可是你願意到后艙去給水手們講幾句話嗎?我知道他們對此會非常感激的。”
“當然會去的,巴克,你要我現在就去嗎?”
“首先吃完你的飯,喝了咖啡之後再去也行。”
然而,就在這時,值班軍官派來了通訊員,一切都改變了—並且絕對不會再恢復到原樣了。
“聲納發現情況!”年輕的通訊員說。
冰下潛艇激戰秘密武器較量巴克抓起一副耳機,插進插孔。他聽着聽着,臉色也變了。他一句話也沒說就把耳機遞給了理查森。理查森剛戴好耳機,就聽到清晰的機器聲,水泵在運轉,傳動裝置在微微作響,海水流過船身發出嗖嗖聲。
“我認為這是潛艇,巴克。”
“它在幹什麼?”
“什麼也不幹,只是跟在我們後面。”
“它可能就是撞擊‘庫欣’號艇的那艘潛艇嗎?”
“不管它是誰,反正它正在偵察我們。這是顯而易見的。”
“我們也被盯住了,象這樣拖着‘庫欣’號艇,我們既不能加快速度也不能改變航向。
去他媽的!這都是因為那份我們不得不發送的電報!如果他們當時正在用聲納監聽這個地區,他們就回聽到水下話報電台的那次通話,後來又聽到我們用無線電發送的那份電報,所以他們一定知道在這裏還有另外一艘潛艇,就派這傢伙出來調查了。”
這艘俄國潛艇(它只可能是俄國的潛艇)在他們後面逗留了兩個多小時。後來它的聲音越來越遠,終於完全消失了。大家幾乎都鬆了一口氣。作為額外的預防措施,已命令兩艘潛艇都保持沉默航行。後來,理查森和巴克爬上了他們的床鋪,近三十六個小時來他們第一次得到了休息。然而理查森仍然感到不放心,只是脫了鞋子,和衣而睡。
由於沉默航行,通風機已經關掉了。當他醒來時渾身是汗。鬧鐘告訴他,他已經睡了大約五個小時。
“指揮官,我是奉命來找你的,長官!遠處出現脈衝,越來越近了!”那個年輕的水手滿臉通紅。
“謝謝,孩子,”說。他顯示出一種他自己並未感到的冷靜。他低頭穿過艙門,向聲納室跑去。
“我首先聽到遠處的脈衝,”坐在控制官前的聲納員說,“所以我就報告了。不一會,脈衝到處出現了,我認為它是在搜索。然後脈衝就直接對準我們了,這就在你來到的時候。現在它把脈衝正對着我們。”
“對,長官,”帕爾默·舒爾茨台長十分嚴肅地說,“它的確發現我們了,但是它沒有象原來那麼快的接近,我認為它減速了。”
這些脈衝使理查森又返回到過去的歲月里。這與戰爭中的脈衝一模一樣。
不一會兒,“蒙塔”號艇的整個通用廣播系統響起了戰鬥警報。這是十六年來(除了演習)理查森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
“操舵兵!請你初步記錄下述情況:那艘入侵的潛艇已經開火,並被證實是敵人的一艘作戰艇。剛才聽到的爆炸是要擊沉‘蒙塔’號艇的一次企圖。中隊長已經命令本艇處於作戰狀態,並且命令‘蒙塔’號艇還擊。記下來了嗎?”
“是的,長官!”操舵兵說。
巴克接著說下去,“我們已經處於作戰狀態。不要放警報了,用電話通知這個情況。”
他轉向正在忙於操縱魚雷數據計算機的迪迪·布朗,“你怎麼樣了,布朗?”
“馬上就準備好!我們需要目標的距離和深度。”
“你必須使用三百英尺的深度。當你準備好發射時,我們就會給你一個脈衝測距的。”
巴克返回到聲納艙來。過了一會兒,布朗來到門口。“我們準備好了,”布朗說,“外門打開了。”
“好,”巴克轉向聲納員,“台長,只發一個脈衝測距,要測到最好的方位。把這兩個數據送到魚雷數據計算機里去。”聲納顯示屏中心閃現出一道白色的光輻,直接射向代表敵人潛艇的那個微弱的光點。
“三千八百五十碼,”舒爾茨說,“方位三十七點五度,相對的。魚雷數據計算機已經得到這兩個數據了,長官。”
巴克在聲納艙里呆不下去了。他又跳出門外,聽到布朗在叫道,“預備!”理查森就跟在它後邊。
“發射!”巴克大吼一聲。
布朗猛然一擊左手的發射電鍵。他退後一步,眼睛直盯着指示燈,等待着。“發射出去了,”他說。
聲納艙里,舒爾茨監視着魚雷射向敵人潛艇的道路。他起初會慢慢地前進,接着搜索一圈,然後就加快速度,在磁力的吸引下射中目標。mk—40型是美國海軍最好的魚雷,速度快,運行中幾乎沒有聲響,而且是致命的。
“射的准,”理查森說,“我想它完蛋了!”可是當他們注視着聲納顯示屏時,突然那艘俄國潛艇盤踞的光點把自己溶化於一片白光之中。魚雷加速駛入那片白光之中消失了。聲納艙里這三個人不相信地又注視了很長時間,可是什麼情況也沒出現。那片白光變弱消失了,甚至原先表示它存在的那個小光點也不見了。
作為一種可能的解釋,舒爾茨說:“我想我看到它逃跑了。”
“至少你把他嚇壞了,巴克。也許現在它會撇下我們了!”可是理查森臉上嚴峻的表情表明他並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我們必須弄斷拖纜,巴克!我們不得不對等地來對付這傢伙!要是它擊沉了我們,不管怎樣基思都完了。”
“我一直在這麼想,我們現在就動手嗎?”
“對,我去告訴基思!”
“基思,”理查森對着水下話報電台的送話器,象往常一樣低沉地說,“那傢伙又回來了,我們不得不弄斷拖纜。等我們解決了它之後,再用另一套裝置來拖你。”
“我明白。”就在這時尼龍拖纜啪地一聲綳斷,巴克駕駛着“蒙塔”號艇滑入深處。
“它的目標是我們,所以它會追擊我們的。我們還剩下一個誘惑器,我們並不知道它有多少魚雷,也不知道它有多少對付mk—40型魚雷的那種防禦裝置。它不發出聲響,至少我們什麼也沒聽到。也許它發射的根本不是一件武器,”憂鬱的巴克說。
“你是說,某種不可思議的能量裝置?”理查森問道。
“我的意思只是它也許不必發射一件武器。所以這不可能是你能夠計算在內的什麼東西,就象我們的誘惑器一樣。”
“確實這樣,老朋友,可是我們現在的問題是要在它擊沉我們之前先擊沉它。我們的艇首還有六條mk—14型和五條mk—40型魚雷,對嗎?也許這種不可思議的能量裝置能夠阻止mk—40魚雷里的電動機。但是如果確實是這樣,它就不能干擾直接運轉、靠蒸汽推動的舊式魚雷!”理查森說。
突然敵方脈衝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聲納艙。“我想它正在準備發射,”舒爾茨說,“在那裏!”他指着一無所有、光滑的聲納顯示屏上出現的一個模糊搖曳的斷斷續續的小光點。“又有一個!它仍然在發射脈衝。它已經兩次發射了!”
聲納顯示屏上,從敵人潛艇發射出的兩個斷斷續續的小光點,一個岔開穿過屏面,另一個無情地直奔顯示屏幕中心。“它向我們兩艘潛艇都發射了!”巴克說。
“巴克!”理查森斷然大吼一聲,“讓誘惑器在我們下面盤旋!也許它能吸引那條魚雷!
我去告訴基思也這樣干!”理查森沖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基思要嘗試一下,”他說,“這些魚雷速度很慢,所以也許來得及。我還告訴他和我們一起發射他的mk—40。我們的誘惑器發射出去了嗎?”
“發射了!”
“要一分鐘或更長的時間它的魚雷才能打到這裏。該我們發射魚雷了。”
十五秒后,在顯示屏上一道細細的光射向那艘俄國潛艇,比它發射的魚雷速度快多了,並且緊挨着那條魚雷穿過去。跟上次一樣,在那個光點上又閃現出一團輝煌的磷光,並沒有發生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