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的陰影-02
這是他的瑪歇爾,自從受納之夜分別後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在過去的三年裏,他每一個夜晚都會夢到的從凱爾特人的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紅髮公主。
她狂野而不馴順,她無所羈絆而自由自在,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她再一次屬於他。
他呻吟起來。
她也許會頭也不回地從他的身邊走開,但是他知道他不會這麼做,他不能放棄她。
見鬼。
他不能放棄他們之間曾經擁有的過去,現在不想,也許永遠都不想。
她將手順着他的胸膛移上來,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指尖抓緊了他的肩膀,她的兩條腿纏繞在他的身體上,讓他離她更近些。他幾乎屈服於她的這種誘惑,但是理智戰勝了他的情感,他將身體暫時從她身邊移開,伸手到床頭櫃的抽屜里去取另一個錫箔紙袋。
他們再次做愛。她呼喚着他的名字,用手臂環抱着他的背部,雙腿纏繞着他的大腿。她身體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讓他感覺到愜意,非常愜意,他的控制力崩潰了。
他低聲咕咬着她的名字,彷彿是一個信徒在向他的神禱告。他將她火紅色的髮捲纏滿手指,渾身開始發起抖來,熱情征服了他。
“你……看到了,”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這不能改變任何事。”
“哦,寶貝,”他低語着,“你沒有意識到所有的事情已經改變了嗎?”
第二天早上十點鐘,瑪歇爾坐在哈米爾頓?傑瑞特的辦公室里。她的雙手潮濕,胃裏似乎打了結。她用她的筆記本計算機給她的新安全系統做着最後的檢查,哈米爾頓與瑞梅在一旁觀看着。
即使沒有這些觀眾在旁邊注意着她的每一個舉止,沒有瑞梅無情地挑逗着她,她也已經夠緊張的了。
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卑鄙的伎倆想要向展現在屏幕上的她的安全系統示意圖瞥上一眼,他知道只要哈米爾頓站在他們身邊,她就不能說一個“不”字。
他還試着找到了成千上萬個理由佯裝無意地觸摸着她的手臂……或者撫摸着她的頭髮……或者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些什麼。
他一定知道這些小動作讓一陣又一陣觸電般的顫抖從她的脊柱里蔓延開來,她的脈搏加速地跳躍着,幾乎失去了控制;她內心的平靜瀕臨於坍塌的邊緣。
但是她決定不讓他知道他的這些小動作給她施加的影響,她不想讓他得意起來。
哦,相反,她盡量假裝出一副對他遮遮掩掩地向她屏幕上呈現的安全系統示意圖偷窺的舉動無動於衷的樣子。
她盡量假裝出一副與他做愛根本沒有改變任何事情的樣子,即使她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在她的靈魂里,再次觸摸他……再次愛他……幾乎改變了現實中的每件事。
她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她仍然關心他,仍然需要他。在過去的二十四個小時內,她無法將心思集中在任何一件事情上,除了瑞梅。她無法驅散他留給她的回憶:他的腿纏繞在她的腿上,他的手撫摸着她的身體,他的吻灼燒着她的皮膚。
更主要的是,除了想到他們做完愛以後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無法思索任何問題。
我愛你,我知道你也仍然愛我,我們可以克服任何困難。她想要相信他,她想要相信他仍然愛她,他們可以在一起創造美好的未來,他們遇到的任何困難都能被兩個人齊心協力地解決掉,就像在童話故事中發生的那樣。但是她不能,對她來說,相信他意味着再次信任他,即使不為別的事,縣納之夜也已經給她足夠多的教訓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目光集中在面前的計算機屏幕上。她檢查完了她的安全系統,沒有暴露一絲一毫的秘密。
至少,她為傑瑞特拍賣行安裝的安全系統不用她擔心了,她輕鬆地思忖着。
但是她的心卻不這樣令人放心,這有些糟糕。
“系統已經安裝完畢了。”她說,轉過頭來望着哈米爾頓,盡量避開瑞梅的視線。她知道,瑞梅正在注視着她。似乎她能夠感覺到落在她靈魂深處的他目光中的熱量。
“所有的電路現在都已經接上了,”她說,“我們現在剩下的唯一一個程序,就是請你將你設置的密碼輸入進去。”
“太好了。”哈米爾頓向她走過來。他摩擦着雙手,就像一個小男孩一樣期盼着出人意料的聖誕節禮物。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仍然沒有向瑞梅看一眼。哈米爾頓在她剛剛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看了計算機屏幕一眼,又看着她。
“你知道,我親愛的,”哈米爾頓說,將他的聲音放低,幾乎像是耳語,“銀行方面一直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將運輸計劃表交給他們。我們越早讓這個安全系統激活起來,我們越有機會說服巴倫一波士頓海洋保險公司給珠寶保安公司開綠燈。”
瑪歇爾微笑着沒有說話,她希望自己能分享到他樂觀的情緒。不幸的是,她對一切了解得很清楚。
珠寶保安公司與傑瑞特拍賣行簽約的機會直接取決於她是否有能力阻止瑞梅闖過傑瑞特拍賣行的安全系統。
沒有附加的要求,這個要求也不會取消。
如果她繼續允許瑞梅像昨天一樣將她的心思分散開,她最好現在就放棄這一切。
瑪歇爾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計算機屏幕上。她偏下身,在哈米爾頓耳邊簡短地向他解釋了一下安全系統的設置情況。
她將安全系統總開關安裝在他辦公桌後面的靠近地板的牆壁上了,這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哈米爾頓的辦公室距離地下保險室有幾百英尺高,將安全系統總開關安裝在那裏面,安裝在私人的地方,其優勢大於劣勢。從一方面來說,很少有人能靠近那面牆,因為當哈米爾頓不在時,他的辦公室的門總是鎖上的,外面還有兩個保安人員晝夜監視着。而從另一方面來說,安全系統一直開啟着,將控制總開關安裝得距離系統本身這麼遠,看起來有些冒險。
“我建議你用一點兒時間熟悉一下密碼盒的鍵盤。”她在一邊說。
她聽到瑞梅向他們走過來的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他給了她一個地慣常的笑容——這種笑容她從來沒有能力抵抗,它總是能讓她的小腹慢慢地燃燒起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目光轉移開。“這些鍵子看起來有些像電話上面的按紐,”她說,“這些數字也代表字母表中的字母。”
她將密碼盒的鍵盤聯接在她的筆記本計算機上,然後將密碼盒放在哈米爾頓的面前。
“密碼可以是一個單詞,”她繼續說,“也可以是一個句子,或者是一組數字。唯一的規則就是,它必須是由八個字節組成。雖然你會想試一試,但是我強烈地建議你避免使用諸如生日、社會保險號碼、或者類似的特殊的字節。”
“密碼被破譯的可能性有多大?”瑞梅問,繞過桌子,向他們走過來。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慢吞吞的南部口音,像有形的觸手一樣環繞着她,讓她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股性感的熱量,讓她面頰緋紅,情緒激動。
“沒有多大。”她說,又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小心敲錯了密碼,在警鈴響起來之前,系統會給你四十五秒的時間來改正錯誤。”她轉身看着哈米爾頓。“如果你選擇了類似拍賣行的地址之類的東西作為密碼,”她說,“竊賊們很快就會猜出來,這時系統就會癱瘓下來,而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打開地下保險室,並避開保安人員。”
瑞梅停下了腳步,站在她身後近在腿尺的地方,他身體散發出來的熱量恰好環繞着她自身的安全系統。這個距離太近了,他使用過的清爽的浴膚霜味道直撲進她的鼻子裏。
她困難地吞咽了一下,心跳有些急促起來。
“如果我忘記了密碼怎麼辦?”哈米爾頓問。
“你可以再選擇一個新密碼,”她說,“我們就會將系統重新激活一次。”
“但是你試驗過系統的負載能力了嗎?”瑞梅問,“萬一發生緊急情況呢?”
“哦,是的,”她說,想要將精力集中起來,想要忽略他在她心中掀起的波瀾。但她很快發現忽略瑞梅——即使他又將自己偽裝起來,戴着橢圓形的眼鏡,穿着臃腫的服裝。忽略他聲音中那充滿了誘惑的語調,卻遠遠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的事。
她走到桌子另一側,盡量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留下足夠多的空間。
“試驗系統的負載能力有一點小困難——”
“在我聽起來,這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安全系統,瑞梅。”哈米爾頓說,打斷了她的話,“我認為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哈米爾頓轉過身,開始按聯接着密碼盒的鍵子。“我幾乎迫不及待地要讓它開始工作了。”
瑪歇爾觸到了瑞梅的眼眸,她久久地注視着他。他向著她微笑起來。她禁不住注意到在他性感的棕色眼睛裏閃爍的神情是怎樣的頑皮,這使她比剛才還要緊張。
“哦,我同意,”瑞梅咕味着說,‘“我自己也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它的工作了。”
那天晚上八點十五分的時候,瑪歇爾公寓裏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瑪歇爾正蟋縮在沙發上,小腹上壓着一隻枕頭,吃着從盒子裏挖出來的巧克力雪糕。她正在觀看電視上播映的萊拉?戴維斯的電影,然而她的注意力卻轉移到其它事情上去,轉移到瑞梅的身上——那些散發著萊莉花香味的床單,古典式樣的橡木大床,鮮花盛開的陽台。
她決定讓留言機接這個電話,她知道打電話的人是瑞梅。她也知道,如果她接起了電話,她的心就會變得軟弱,她就會同意再見他一面。
幾秒鐘以後,留言機開始工作了,它先播放了一段簡短的她不在家請留言之類的信息。“嘟”的一聲響過之後,瑞梅那低沉而按啞的慢吞吞的聲音響起來。
“你在家嗎,寶貝?”他問,“你正坐在你的沙發上聽着我的電話嗎?還是去了拍賣行像一個優秀的保安人員那樣在裏面巡視着?”她對着留言機皺起了眉頭,然後又狠狠地挖了一大勺雪糕,放進了嘴裏。“如果你在傑瑞特拍賣行,”他打趣着說,“你這是在浪費時間,我此刻正呆在我的旅館裏,正在看萊拉?戴維斯的電影,一大杯黃油爆米花放在我的腿上,枕頭扔得滿床都是。我在這裏有我需要的一切。”
她聽到他嘆息了一聲。
“除了你,瑪歇爾。”他柔和地咕噥着。
他掛斷了電話。留言機的回聲在空氣中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消散了,留言機也關閉了。
她將頭靠在沙發柔軟的坐墊上,將眼睛閉上,對自己說她不應該像過去那樣想他,但是這沒有用。
事實是,她仍然愛着他,即使她知道她不應該,即使她知道這一次她會再一次心碎。
永遠的心碎。
但是她愛他,用她的心,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她也許會永遠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