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天又要慢慢地變熱了,夏天又要到哪裏去避暑?住夠了九成宮的太宗皇帝,去年就命將作大匠閻立德建清暑之地。閻立德勘察地形,籌集建築材料,組織人施工,忙了將近一年,終於在汝州西山建成了襄城宮。

四月,太宗將幸洛陽,命皇太子監國,留右僕射高士廉輔之。辛巳這天臨黑天,車駕來到驪山溫泉,住下來后,新豐縣令獻上數枚溫泉特有的反季節香瓜。太宗特召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一起品嘗。

香瓜在溫泉邊特有的環境中長大,昂首挺肚,里裡外外都透着黃澄澄的顏色,剖開后,更是有一股久違了的新鮮香甜的瓜味,沁人心脾,讓人感到心裏清新舒暢。太宗吃了幾口,又催着房玄齡他們吃。吃着吃着,太宗又想起貞觀四年去世的杜如晦,他舉舉香瓜對臣下說:

“武德四年夏,決戰竇建德時,諸將佐集於帳中,議論破敵之策,時有人進瓜數枚,大伙兒剖瓜食畢,如晦以籽粒為籌,剖析敵情說:‘如若將建德誘入虎牢東北之牛口渚,我合圍聚殲,令軍中傳呼歌謠:豆入牛口,勢不得久。建德軍心渙散,必為我虜。’今朕食瓜,又突然想起如晦來了。”

作為杜如晦生前的好朋友,房玄齡看着手中的香瓜,也感嘆地說道:“杜公去世時年僅四十六,時至今日,言猶在耳,卻物是人非,人已物化……”

聽玄齡這一說,太宗備覺傷痛,不知不覺流下淚來,他把剩下的香瓜攏在一塊,叫過一個內使命道:“將瓜奠於如晦靈前,以寄朕之懷思。”

內使答應一聲,懷抱着香瓜出去了。大家見皇帝心情不好,也都拱手告退。太宗坐在窗下獨自思量一番,剛想招呼宮妃侍寢,就聽窗外“嗖嗖”幾聲,馬上取得天下的太宗立即斷定這是大箭射過來的聲音,他當即叫道:“有刺客!”

皇帝這一呼喚,行宮內的嬪妃內侍們立即慌亂起來,在院外警戒的羽林軍士也打着火把趕來察看,鬧騰了一番,果見寢殿外窗下有五支大羽箭。奇怪溫泉行宮周圍二、三里地都已戒嚴了,誰有這麼大的勁射來幾隻大羽箭?一定是內部人搗的鬼,太宗命警衛部門從速追查,以絕後患。

箭羽有特殊的標記,分明是羽林軍所用的箭,一一盤查,三推六問。衛士崔卿、刁文懿泛出水面。說出來純屬用人不當,據崔、刁二人交代,二人並非想謀害皇上,只是覺得此去襄陽宮,警衛任務太辛苦,所以夜射行宮,期望皇上因受驚嚇而返回長安。事情雖不嚴重,但崔卿、刁文懿皆以大逆論罪,斬首示眾。所謂大逆,據《刑統議》上說:此條之人,干紀犯順,違首悖德,逆莫大焉,故曰大逆。

虛驚一場后,戊辰日,車駕來到襄城宮。襄城宮依山而建,紅牆黃瓦,雕樑畫棟。堂、閣、齋、樓、台、軒、觀、亭應有盡有,煞是好看,太宗甚覺滿意,還指殿屋對臣下發一番感慨:

“治天下如建此屋,建成以後,不能動不動就改動它。即使是易一根椽子,換一片瓦,踐履動搖,必然對整個屋殿有所損害。如果你渴慕建立蓋世奇功,不斷改變法度,不能保護自己的德行,必然對天下勞損多多。”

群臣聽了,連忙恭賀,皇帝能舉一反三,口不忘治國之理,實為國家之福。

在襄城宮住了十幾天,天變得熱了,此處卻毫無清涼之意,太宗漸覺不快。這天西突厥沙缽羅葉護可汗遣使入貢,接見的時候,廊下冒出兩條蛇來,引起宮人一陣驚呼,太宗大怒不已,找來閻立德罵道:

“你身為築閣名匠,竟選這種地既熱、又多毒蛇的地方建造避暑宮殿,是你笨還是你有意為之?”

閻立德費力不討好,嚇得臉蠟黃,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太宗一甩袖命道:

“罷襄城宮,所拆木料磚瓦等分賜百姓!”

“哎。”閻立德抹抹眼淚答應了一聲。

“勞民傷財,你是罪魁禍首!”太宗轉而把罪責都卸給閻立德,“即日起,罷免你所有的官職。”

且說薛延陀分為東、西二部,受突厥控制,后薛延陀發生內亂,夷男率部落中的七萬多家歸附了頡利可汗。東突厥敗亡之後,磧北的一些部落如鐵勒、契苾、回紇等多歸附夷南,薛延陀因之漸漸強大起來。一天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聽說唐皇帝東巡,可能要去泰山封禪,夷男聽風是雨,對臣下說:

“天子封泰山,士馬皆從,邊境必虛,我以此時取思摩,如拉朽耳。”

打好如意算盤后,夷男命兒子大度設,發同羅、仆骨、回紇、靺鞨諸部落兵,合二十萬人,殺奔突厥。突厥俟利苾可汗奉太宗命令,率眾渡河,剛在定襄城建牙不久,城牆還未來得及修建,檢點兵馬,也不過幾萬人。聞薛延陀二十萬大軍穿過大漠,駐軍白道川,其前鋒直逼善陽嶺。俟利苾可汗自知難與薛延陀抗衡,急忙率部眾退避長城以里,堅守朔州,並遣使向皇帝告急。

此時太宗已到東都洛陽,聞薛延陀進犯,當即召開御前軍事會議,作了戰前部署,分工如下:營州都督張儉率所部騎兵及奚、契丹壓其東境;以兵部尚書李勣為朔州道行軍總管,將兵六萬,騎千二百,屯羽方;以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為靈州道行軍總管,將兵四萬,騎五千,屯靈武;以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將兵一七千,為慶州道行軍總管,出雲中;涼州都督李襲譽為涼州道行軍總管出其西。東起營州西至涼州,各道發兵十萬人出擊。此六路兵馬,有退有進,有守有攻;進則可戰,退則可守,足見太宗用兵之老道。諸將領旨,前來拜陛辭行,太宗發表講話說:“薛延陀自覺很強盛,越大漠而南侵,走了數千里路,人馬肯定都已疲瘦。凡用兵之道,見利則速進,不利則速退。薛延陀剛開始進攻思摩時,不能乘其不備急擊之。及思摩入長城,又不速退。我已敕思摩沿途燒掉秋草,讓敵人糧草日盡,野無所獲。剛才偵騎報告,言薛延陀馬啃林木樹皮略盡。眾將要與思摩共為犄角,不須速戰,等敵人退了,再一時奮擊,破之必矣。”太宗分析的極其透徹,但戰場上形勢千變萬化,也不能套一個公式。諸將聽了皇上的一番佈置,也只是點頭應承而已。

時左領軍將軍契苾何力母親姑臧夫人及弟賀蘭州都督沙門皆在涼州,為防止契苾部在薛延陀大兵壓境時投靠薛延陀,太宗特命何力以省親的名義撫慰其部落。

薛延陀軍也是有備而來,他們演練成了一個新的步戰法:使五人為一伍,打仗時,四人在前頭戰,一人在後面牽着馬,待前頭打勝了,後頭的人忙牽上馬,大伙兒上馬再乘勝追殺敵人。此步戰法雖然有些啰嗦,可薛延陀當初就用此法擊敗了西突厥沙缽羅及阿史那社爾。

大度設率三萬精騎的先頭部隊,長驅直入,欲大殺一場,到了長城邊才發現思摩已走人。大度設撲了個空,乃和兵士們登上長城,居高望遠,指着東南方向大罵。剛罵了一會兒,就見東南方向塵埃漲起,大隊唐兵槍戟森森,遮道而來。呼呼飄展的旌旗上,隱隱約約可見一個斗大的“李”字。

“小可汗,這是唐國兵部尚書李勣的人馬!”早有眼尖的人向大度設報告說。

李勣原名徐世勣,外號徐茂公,足智多謀,英勇善戰,威名遠揚,乃當世名將。大度設心裏打怵,不敢與李勣對陣,忙回身命令部下:

“撤,撤!從赤柯濼北走,與主力部隊匯合!”

大度設急急慌慌領兵退走。李勣率軍趕到長城腳下,一刻也沒歇,即選麾下及突厥精騎六千隨後追趕。

出了長城,逾白道川,追了三天三夜,終於在諾真水趕上了薛延陀軍。大度設走投無路,勒兵還戰,排列了十里長的大陣,要與唐兵決一死戰。

李勣先令突厥騎兵出戰,突厥兵一向不敢與薛延陀抗衡,甫一交兵,即為大度設所敗,死傷了一些人,狼狽退還。李勣指揮唐騎再次發起進攻,大度設心知唐兵厲害,不敢硬拚,命令部下一齊彎弓射箭,萬矢齊飛,唐軍中人馬多受傷,陸續倒斃,第一撥進攻先被大度設壓了下來。

李勣見狀,立即命令士卒下馬,各執長槊,向前直進,任他箭如飛蝗,毫不回頭,竟然冒險沖入了敵陣。正專註射箭的敵眾,猝不及防,彎弓難抵長槊,但見長槊亂捅,薛延陀軍前陣登時亂了起來。

大度設見唐軍玩開了步戰,令旗一揮,又祭出了步戰隊形,即有名的“前四后一”。李勣早把薛延陀這一戰術琢磨透了,急令薛萬徹率二千精騎沖入敵陣。薛萬徹的人什麼也不幹,專奪敵馬。一個薛延陀兵牽四匹戰馬,顧左不顧右,顧前不顧後,哪裏是唐騎的對手,數千匹戰馬霎時被唐軍奪了過去。正在持槍的薛延陀兵見馬被奪去,頓時慌了主張,亂了陣腳,回頭就跑。李勣令旗一揮,戰鼓齊鳴,唐軍隨後掩殺。結果此役大獲全勝,斬首三千級,獲戰馬五千匹,另外甲仗輜重,不可勝計。李勣派薛萬徹追趕窮寇,大度設拚命逃脫,追之不及,方才罷了。

李勣既得勝仗,率眾軍還至定襄,並馳書京都告捷。話說兩頭,太宗命何力省親,撫其部落,何力到了賀蘭州,時薛延陀勢力強大,契苾部的頭頭們正商議歸附薛延陀,可力聞之大驚,對部眾說:

“主上厚恩如是,奈何遽為叛逆!”

部眾嚷嚷道:“夫人都督,已經前去拜望真珠可汗了,我等不去,尚將何往!”

“沙門孝於親,我忠於君,斷不降他薛延陀!”何力叫道。契苾部眾二話不說,一擁而上,把何力抓了起來,一路押着他去見薛延陀,扭送到真珠可汗的牙帳前。

真珠可汗敬佩何力是條好漢,命人鬆綁看座,並還其佩刀,排開筵席,叫來何力的母親、弟弟以及自己的妻妾相陪,想耐心地勸何力歸降,哪知一個“降”字還沒說出口,何力即一腳踢飛板凳,拔佩刀向著東方大呼道:

“豈有唐烈士而受屈虜庭,天地日月,願知我心!”

說完,何力“蹭”一刀,割下自己的左耳朵,拋給真珠可汗,叫道:“請視此耳,我何力決計不降!”

真珠可汗大怒,命左右立即將何力斬首,座上的真珠妻諫道:“此英雄矣,殺之恐失契苾部之心。”

何力的母親和弟弟沙門也急忙跪地為何力求情。真珠可汗這才收住火氣,令人把何力關了起來。

契苾部落集體叛變大唐,消息傳到長安,太宗還有些不相信,搖搖頭說:“我派何力安撫部眾,如今契苾叛,必非何力之意。”

左右說道:“戎狄氣類相投,何力入薛延陀,如魚趨水,哪裏還會想到皇上對他的厚恩?”

“不然!”太宗拍拍胸口說,“何力心如鐵石,必不叛我,你們不信何力,朕可以獨打保票!”

屋漏偏逢連陰雨,大度設敗回薛延陀后,沒等緩過來元氣,這年冬漠北大雪,薛延陀人畜凍死者無數。真珠可汗見國勢衰弱,怕唐國乘勢來攻,連忙遣使朝唐,表示臣服。

太宗接見薛延陀使者時,首先問了何力的情況。使者豎著大拇指,把何力忠於唐皇的英勇行為,這般如此地講了一遍。太宗聽了為之泣下,對左右說:“何力果如何?”當即命兵部侍郎崔敦禮持節諭薛延陀,迎回何力。薛延陀使者返回時,太宗教訓道:

“回去告爾可汗:朕與汝國約,與突厥以大漠為界,有相侵者,朕必發兵討伐。汝國恃強,逾大漠攻突厥,李勣僅將數千騎,汝已狼狽如此,今後凡舉措,應善擇利害為宜。”

不久,何力回國,太宗見其左耳已亡,天冷瘡痕尚未痊癒,不禁為之泣下,何力拍拍胸口,慨然說道:

“臣受陛下厚恩,殺身亦所不惜,又怎麼在乎一隻耳朵呢?”太宗視其忠貞,乃厚賜金帛,並升授為右驍衛大將軍。第二年,薛延陀真珠可汗又遣其叔父沙缽羅泥熱俟斤,入朝謝罪。沙缽羅泥熱俟斤帶來大批禮物,計貂皮三千張,牛、橐駝及馬三萬匹,瑪瑙鏡一架。禮重意思深,除表示願與突厥和好,不冒犯大唐外,沙缽羅泥熱俟斤還鄭重其事地代真珠可汗向唐朝求婚,要求娶一個公主。

對和婚一事,太宗思慮好幾天,這天召來房玄齡等幾個近臣說道:“北狄世代為患,今薛延陀強,應早防之。朕熟思良久,惟有二策:一選十萬精兵,擊而虜滅,可保百年無事;二是遂其來請,准結婚姻,亦可獲三十年安靜,未知何者為宜?”

見太宗對和婚一事有些疑遲,房玄齡奏稱:

“大亂之後,瘡痍未復,兵凶戰危,聖人所忌慎。和親之策,實天下黎庶幸甚。”

太宗一聽玄齡事調,也隨之慷慨地說道:

“朕為蒼生父母,若可利黎庶,又豈惜一女!”

拿定和親的主意后,太宗賜宴殿中,款待薛延陀使者,且許把第十五女新興公主嫁與真珠可汗。

過了不久,太宗又後悔起來,不捨得把親生女兒新興公主嫁於那薛延陀。這悔婚的話一說出來,群臣都以“天子無戲言”表示反對。太宗強詞奪理道:

“朕若把公主嫁與那夷男,他仗着大國子婿的勢力,深結黨援,一旦不如意,勒兵南下,豈不成了‘養獸自噬’?今不許嫁女,諸部落知我擯棄,必爭擊薛延陀。”

何力也不想讓公主許配給那夷男,向太宗獻計道:

“臣聞禮重親迎,最好是令夷男自迎公主,或至京師,或至靈武,臣料夷男必不敢來。夷男不至,何妨絕婚?況夷男性情暴戾,必因婚議不成,激成鬱憤,上怒下疑,不出二三年,夷男必憂死,他日二子爭立,內亂外離,不戰自滅了。”

太宗一聽,直誇何力“料事頗明”,叫人從驛館裏召來沙缽羅泥熱俟斤,對他說:

“你回去轉告真珠,讓他務必親自來迎公主,朕當親送公主至靈州,與真珠面會。另外,既使娶我大國公主,聘禮少了會讓四夷笑話,朕以為至少需要馬十萬匹,牛及橐駝五萬頭,羊二十萬口,這些聘禮秋天時就要送來!”

沙缽羅泥熱俟斤見求婚的任務已經完成,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於是對太宗所提的條件滿口答應,辭別太宗,拿着賞賜,歡天喜地回國去了。

真珠聽講唐朝許婚,大喜過望,表示要親自去靈州迎娶,臣下交諫阻,真珠不從,命人向各部大力搜括馬羊,以作聘禮。薛延陀無庫廄,更兼大災之後,雜畜減少,急切間難以辦齊。操持大半年,好不容易才辦齊這些聘禮,往唐國送時,又因道涉沙磧,畜口不得水源,耗死過半,因而失期不至。

太宗見薛延陀在規定的時間沒有送來聘禮,心中暗喜,當即下詔責真珠愆期,並宣佈與其絕婚。旋即把新興公主嫁與長孫曦。真珠可汗吃個啞巴虧,只好自悔失期,又因國力衰弱,不敢再向唐朝索婚,只得遣使向唐朝賠禮道歉了事。

太宗成功地用計回絕了薛延陀,心中十分高興。這天擺宴丹霄樓,喝到二八盅,已帶有酒意的太宗不知又想起什麼事來,對旁座的長孫無忌說:

“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可是魏徵每次諫我,我若不從,我發言時,魏徵就不理我,他這是什麼毛病啊?”

長孫無忌不好意思評論魏徵,只是嘿嘿着,望着魏徵笑。魏徵接過話頭,拱手答道:

“臣以為事有不可,故諫,若不從輒應,惟皇上遂行之。”

太宗也是藉著酒勁,給魏徵提意見,聽魏徵又是常有理,訕訕而道:“你當時答應我,也是給我個面子,等過後咱再討論那個事,難道不行?”

魏徵一如既往,作風依舊,侃侃言道:

“昔舜告誡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若當面答應,過後又反對,此等後言,非稷、契所以事堯、舜也!”

太宗本來想給魏徵一個絆馬腿,不想又被知識淵博的魏徵勸諫一番,太宗轉而大笑道:

“人言征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

侍宴的臣下們聽了,也跟着笑起來,魏徵離座,再拜言道:“陛下導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安敢數批逆鱗哉?”太宗雖然有時不滿魏徵不給他面子,但太宗畢竟有容人之量。魏徵關鍵的時候也能引經據典,以理服人,適當地誇讚太宗是明君。太宗此時又變得高興起來,命魏徵喝下御酒一杯,當庭賦詩。酒意闌珊,其樂融融,魏徵略一思索,口佔一詩:

受降臨軹道,爭長趣鴻門。

驅傳渭橋上,觀兵細柳屯。

夜宴經柏谷,朝游出杜原。

終藉叔孫禮,方知皇帝尊。

全詩以抒情的筆調讚揚了太宗經營天下,勝似閑庭信步的英雄氣概。太宗得此詩,玩味不已,昂昂然有自詡之態,也挽起袖子,揮起狼毫,當場在宣紙上賦詩一首:

尚書

日昃玩百篇,臨燈披《五典》。

夏康既逸豫,商辛亦流湎。

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鱗。

滅身資累惡,成名由積善。

太宗工王羲之書,尤善飛白,醉意之中,這首《尚書》書寫得老練飄逸。寫完后,太宗兀自欣賞了一番,然後舉起那幅字問:“誰要?”

賞宴的都是三品以上的重臣,見皇帝賜字,都趁着酒意上去從皇帝手裏爭搶字。散騎常侍劉洎情急之下,登上御座,一把從皇帝手裏把字幅搶了過來。眾人撲了個空,一齊上奏道:“劉洎登御床,罪當死,請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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