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土匪
我走着想着,突然,聽到背後有扳槍栓的聲音,接下來好像是步槍的槍口,頂着我的背部,有人大喝一聲:“不要動!”
我回頭一看,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能見到一個黑糊糊的矮小身影。我到了這種時候,心裏反而不害怕了。叫我不要動,我偏偏要動,我往旁邊一閃,說:“我是過路的人,你是什麼人?”
“我是保山部隊,過路的人要交養兵費。”
“養兵費”和“買路錢”,皆是強盜的行話,遇着土匪了。不能害怕,害怕也是無用。我膽子越來越大,面對土匪,我發怒地說:“我是人民政府的工作人員,你傷了人民政府工作人員的一根毫毛,罪上加罪,你就活不長了,你們知道嗎?”
那個矮小身影退縮了,可是又竄出一個胖大的身影,罵那矮小身影:“膽小鬼,怕什麼?花起來,取寶。”
兩個土匪用繩子把我綁在大儲樹上,搜身。開箱。翻行李,把我的路費全部搜了去,把省林業廳的公函,也拿去了,矮小土匪說:“咱們腳下揩油吧?”
“不能溜。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滅口。”
胖大上匪從身上拿出一把刺刀未,在他的鞋幫上擦了擦。
陰慘慘的儲樹林裏,我孤立無援,死定了。只見胖大土匪的刺刀尖,直向我的胸口刺來,馬上就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有人大聲喊:“刀下留人哪!刀下留人哪!”
胖大土匪的刺刀尖停了一下,兩個土匪側耳傾聽,矮小土匪說:“是客船老闆白四海的聲音,這個人莫非是白四海的親戚?”
白四海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我想:這個人是誰呢?這山區沒有我的親友,為什麼他喊刀下留人呢?我再往他身後一看,卻是下午追趕我的那個黑大漢,這使我一時迷惑莫解。胖大土匪惡狠狠地對白四海說:“你這個東西,老子們的生意不要你管。這個人是你的親戚嗎?”
“不是親戚。”
“你和他相識嗎?”
“不相識。”
當白四海和胖大土匪說話時,那個黑大漢輕手輕腳地轉到胖大土匪的身後,突然,出其不意奪下刺刀,乘他還沒反應過來,用盡全身力氣,把刺刀尖直指胖大土匪的背心,喊聲“進”,把胖大土匪刺了個穿心過。胖大土匪慘叫一聲,登時倒在地上,死了,嚇得矮小土匪轉身就跑,白四海縱身一跳,一把抱住矮小土匪,那個黑大漢跑過去,又一刺刀結果了矮小土匪的性命。
這驚心動魄的場面讓我看呆了。
白四海對下午追趕我的黑大漢說:“何天生,你趕快把曹同志身上的繩子割斷。”
何天生和白四海把我輕輕地放下來,我握住何天生的手,又握住白四海的手,無限感激地說:“你們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遲來一步——不要一步,遲來半步,我的命就沒了。謝謝!謝謝!”
白四海向我說:“對不起!只怪我這個夥計沒有留住你,使你受了這場驚嚇。我到一位朋友家去了,回到船上,何天生向我講起你。我知道你會遇上土匪,連忙和何天生趕來救你。我的家在十萬大山東山鄉。我們十萬大山地區,荒山多,樹木少,幾百幾千年,無論哪裏來的政府,只管收捐收稅,不管荒山造林。解放只有一年多,人民政府就派未你這位造林技術員,到我們十萬大山建國營林場,消滅荒山。我真是高興。”
何天生踢着兩個土匪的屍體,質問說:“你們還打不打老子?”
老白笑了,對我說:“我們對這兩個土匪恨極了。他們隱藏在這沿河的地方,搶劫我們客人的錢財,以至於沒有客人敢乘坐我們的船。我們沒錢買米,差點兒斷了我們的生路。有一次,何天生向他們講理,這兩個傢伙竟狠打何天生。今日,何天生算是出了口氣。”
白四海向何天生笑了笑,說:“不過,你今日沒有留注這位曹同志,你也有錯。”
何天生爭辯說:“我見他由旱路走了,就拚命地追他。我又不是土匪,奇怪,我越是追得快,他越是跑得快,後來,我追着追着,看不見他了。曹同志,我喊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是真話。剛才要是我們遲來半步,你不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嗎?”
我們的戰利品有長槍一支,短槍一支,刺刀一把,紙幣一千九百五十二萬二千元,金戒指十三個。我僅拿下我自己的錢,其餘的錢財和槍支彈藥,由白四海他們交給東山鄉人民政府。
三人上了船,河上吹着向路中鋪去的順風。白四海坐在船艄上,一手掌着方向舵,一手拉着帆繩,不費力氣地向路中鋪進發,何天生煮飯煎魚,三個人都餓了,飽飽地吃了一頓。
半夜到了路中鋪,在客棧睡了一晚,第二天吃罷早餐,我辭別白四海和何天生,挑起被褥行李和書籍箱子,又繼續向前趕路。這條路就是會江口飯館老闆說的那沿河10里路,我在沿河小路卜走着,一側是永不停流的十萬大山河,一側是起伏不斷的十萬大山。這條路有時要翻山,有時蜿蜒在河沿石崖上,凡是高壁陡崖之處,下面定是綠沉沉深不可測的水潭。我低頭小心翼翼地在河沿小路上走着,忽然聽見前回有少女呼喊的聲音。我停住腳步,側耳聽了一會兒,卻是“救人呀!救人呀!”求救的聲音,越喊越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