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聽發現
京城比楊靜想像地要繁華得多,人多馬多商鋪多,大街上絡繹不絕的吆喝聲,甚至連升斗小民都有一股身為京城一員的超然之氣,這些雖然看上去還是古色古香,但商業氣息已經有了幾分現代大城市的味道。這多少讓楊靜有些吃驚。因為來到這個世界見的第一個場面就是戰爭,所以,對這個封建王朝的統治者一直執有**的印象,誰知道到了京城卻發現是這樣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楊青野的舉動也讓楊靜大開眼界。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落籍,請客吃飯,交際應酬,八面春風,甚至連賄賂奉承都做得遊刃有餘洒然有度,頗有把腐朽變成藝術的本事。楊靜對此大為讚歎,楊青野也趁空得意地向楊靜顯擺甚至傳授秘技,讓楊靜受益非淺。有時候,楊靜也覺得自己與楊青野之間的關係很奇怪,明知道是母女,可更象是朋友知己,親密又平等。
如此大手筆灑錢,沒到兩天的時間,楊青野就辦下了京郊的戶籍,順帶買下了高家莊所在的荒山,登記了妻女,管家僕役幾十人,成了高家莊的一庄之主。在這一點上,其實高員外非常吃虧,在女尊世界裏,做為一個男人,不是不可能做這種事,只是現在這種非常時期,做這種事太過引人注目,只得讓楊青野這個女人出面,以不驚動上聽為要,趕在剿匪之事暴露之前把事辦好。
一切都很順利。楊青野拿到地契與戶籍本是在第二天的下午,然後晚上又是一頓以聯絡感情為名的吃吃喝喝,順便還去了趟青樓。
女尊世界的青樓,自然都是為女性服務的男人。楊靜對於這些塗脂抹粉扭扭捏捏的男人多有看不慣,本來強大的好奇心也在這樣的情景之下敗壞殆盡。不理楊青野與那群豪放的女人呼喝大笑,楊靜靜靜地走了出去。雖然明明是只鬼了,卻還是覺得有空氣渾濁這件事。
雖然一切在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但楊靜還是可以看見楊青野笑容下的惶惶。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那個什麼張長雲不過是個守備,正五品武官,算是天啟王朝中的中級軍官罷了。在京城這個品級實在連毛都算不上。只不過,守備一職看似不起眼,職權卻非常重。常以公、侯、伯充任,節制地方各衛所,掌管直隸或較重要城、堡的留守、防護之事。而這個張長雲剛好是掌一路禁軍管京城防護這一塊,高家莊又與她不知有什麼過節,就讓她逮了個正着。
楊青野到底在擔心什麼呢?京城裏的人不能光看本身,盤根錯節的身後背景關係才是最讓人注目的。而對於京城的人脈勢力,楊靜這個新鬼是完全不了解的。想幫忙也幫不上。
走出花街,沒有了徹夜不眠的燈,才顯出些古代黑夜的本色--深沉又安靜。被夜風吹過身體有一種很清爽的感覺。楊靜正走着,突然聽到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從遠而近,不急不緩,倒象是巡街。可是巡街的都是步行的兵差啊,怎麼會有騎兵?
楊靜吃驚抬頭,就看到一個一身戎裝的人騎在馬背上,背着月光與自己擦身而過。不知道是不是當鬼特別敏感,楊靜覺得自己聞到了一絲蘭花的香氣。一定是錯覺。楊靜連連搖頭,這個世界的女人是不擦香的。
“張大人。”一個巡街的小隊與張大人相遇,趕緊行禮。
張大人?楊靜歪歪頭,不會那麼巧,是那位張長雲大人吧?楊靜索性走近了幾步細細打量這位張大人。
“今晚有什麼狀況?”張大人勒停了馬,冷聲問道。聲音在夜裏聽來象金屬相擊的聲音,有一種特別冷又特別清脆的感覺。
“一切正常。”
“很好。繼續。”張大人點點頭,回了一禮,看着小隊齊步離去。楊靜看見月光下她的表情,眉頭緊皺,似有愁心之事無法解決。
這個戎裝應該是武將的官服吧?楊靜看了看張大人來的方向,正是皇宮的方向。大半夜的,被召見,回來卻是一腦門子心事,再加上巡街隊的人對這位張大人禮遇有加,這位張大人還能是誰?答案已呼之欲出。楊靜沒想過自己當鬼之後,運氣如此霸道。
如果如楊靜所想的那樣,此人即張長雲的話,按說,以她的職務,現在應該在城外,與守衛禁軍同在。現在卻被皇帝半夜召回,晚上應該是不會回營了。楊靜決定,正好跟了她去看看,看看她的家到底是個什麼背景。
幸好,這位張大人滿腹心事,走得甚慢。楊靜一路小跑也能跟上。雖然人看不見楊靜,但動物似乎對楊靜非常敏感。楊靜也不知道張大人的馬是否看得見自己,只是無論是行走路線還是眼神,這匹馬似乎都在迴避着自己,自己一靠近,它就顯得特別不安。為了不讓張大人發現,於是楊靜就不遠不近地綴着。
越走越是安靜,房屋也漸漸高大寬闊起來,從平民百姓的住宅區到了王孫貴族的深宅大院。張大人的家是其中一家。大門上寫的是“威德公府”,門前立了兩個威武的大獅子,很是氣派。張大人進的是側門,才到,門就從裏面主動打開,應該是一直有人等門,聽到馬蹄聲就來開門了。
“謝謝張嬸。”張大人進了門,把馬韁交給過來的粗壯女人,脫了帽子,有些懨懨地往裏走。
沒走兩步,就迎上來一個小丫頭,施了一禮道:“三小姐,老夫人有請。”
“三小姐?”楊靜已經可以確定眼前人正是張長雲了。只見張長雲微微嘆了口氣,點頭,道:“請小竹前面帶路。”
老夫人很簡樸,大出楊靜的意料。而且,所謂的老夫人看起來非常精神,要不是頭髮花白,一點也顯不出老來。等張長雲進來,老夫人看着她行禮的眼光非常複雜,有欣慰也有痛苦,也許還有些心痛隱忍之類的情緒,讓人一時無法辯明。
“母親大人。”張長雲看上去恭敬得有些客氣。
“長雲。”
“女兒在。”
“你如今也十七了。早已成年。皇上把你提到守備的位置不過是看中了我們張家的忠心。忠心是什麼,長雲,你知道嗎?”老夫人說起話來有些語重心長的味道。
張長雲被這個問題給問懵了,抬眼看了下老夫人,才道:“一心為國,忠君護國。”
老夫人微微嘆氣,道:“這麼說也可以。但是,對於皇上來說,忠心卻絕對不是讓你用你的權力去公報私仇。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做得太急,做得太明顯,招人嫉啊,孩子。”
張長雲咬緊唇,雖然沒有反駁,但顯然是不認同老夫人的話。
“我知道,你是覺得為娘我這麼多年也沒有替長風討回公道,我說這些在你眼裏不過是怯懦而已。”老夫人的手緊緊握着太師椅的扶手,見張長雲還是不答話,有些無奈,嘆息,道:“罷了,如今我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了。我只給你講一句話,這句話你從小就讀過,到現在也沒理解。我現在重新提點給你,你回去仔細想一想。”
“請母親明示。”
“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老夫人頓了頓,終於還是沒有說話,揮了揮手,讓張長雲出去了。
誒?這話不是孔子的話嗎?怎麼在這個時空也會出現?果然天才在哪裏都是天才,換個名字而已嗎?事情的前因後果,楊靜了解了些大概。但對於這句話的出現不由有些疑惑,看着張長雲離去,半天也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楊靜正想離開,就聽到老夫人的聲音再次在空曠的,只有她一人的房間裏響起。
“請回稟你主子,只要她應了這次的事,長雲這孩子自由老身管教。今後,絕不會給她添麻煩了。”老夫人的聲音有點冷。
楊靜有些吃驚地回頭,發現屋內還是只有老夫人一人,不過,她對着說話的東西卻是牆上的一個洞。這個洞平常應該是在畫的下面,如今那付松鶴壽星圖已被移到一邊。這個黑乎乎的洞顯得特別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