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壞人
到底是小孩子,開始還怕得要命,等吃到東西的時候卻已經會笑了。看着楊靜的目光里全是親近,讓楊靜心頭一暖。
雖然前世失敗,但,無論是愛是恨,他人對自己還總是重視的。而這一世,自己成了一個被重人完全忽視的鬼魂。完全沒有存在感的感覺是能把人逼瘋的。不用吃不用喝,連**都沒有,楊靜好久都快忘了當一個人什麼感覺了。除了楊青野之外,這周定睿才是第二個能看到自己的人,雖然是個小孩子,楊靜還是下意識地對他感覺到從底發出來的親密。
可能一天的被驅趕被拒絕的經歷,再加上晚上又遇鬼又爬山的痛苦,讓周定睿累壞了。飯吃了一半,眼睛就睜不開了,頭開始象小雞啄米一樣意識模糊地直點。楊靜好笑地看着他,沒說話,沒一會兒,碗就被推到一邊,周定睿趴在桌上輕輕地打起鼾來。
楊靜的人生雖然失敗,但並不傻,甚至可以說是很聰明很細緻的一個人。對於周定睿的說法不是沒有疑惑的,但只因為他是個小孩子,而且還看得到自己,一切就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首先,周定睿這個名字,在現代或者是男尊女卑的世界都是非常成立的。但是,這是在女尊世界,一個小男生會叫這麼一個硬氣的名字,實在不尋常。就象國人一聽到“張海軍”這樣的名字就會第一時間浮現出一個男人臉孔一樣,在這個世界,恐怕人一聽到周定睿三個字,也只會浮現一個書生模樣的女子吧?
誰會在女尊世界裏給一個小男生起這樣一個名字呢?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期盼,或者是隱瞞什麼?而且,周定睿的說法中還有第二個疑點:他沒有提到他的父母,只提到了“師父”兩個字。
為什麼師父死了,他就得去認一個舅舅?要不就是他的父母已逝,要不就是他的父母其中一人正是他的師父。而“師父”一詞非常江湖,文人的教導者只會用“先生”一詞。用“師父”的,要不就是木匠之類的手工藝者,要不就是這個社會的下九流身份者的依傍,比如,醫術,武術,戲曲,舞蹈之類的。而從周定睿的氣質打扮,可以肯定的,不是手工藝者。那就是其它選項,所謂的下九流。
從周定睿的手看,非常細嫩,沒有干過體力活。從他爬山的速度與耐力來看,不是有武功的人,從他走路的姿式上看,也沒有戲曲或舞蹈的身段。算來算去,就楊靜現在的認知,他可能是個學醫的孩子。可是,真等楊靜好奇地鑽到周定睿的小包袱里看時,卻並沒有看到任何與醫學有關的東西,倒是有一本讓楊靜非常吃驚的書。書的名字叫:《兵法精要》!
兵法是帝王之學,不賣於皇家,學來無用。誰會教一個小孩子學這個東西?那隻能說明這小子身份有問題。楊靜鬱悶地皺皺眉,突然有些後悔剛才沒讓周定睿逃跑了。
還有一個問題。周定睿沒見到想要見的舅舅,卻被舅母叫人趕走了。這句話說了三個方面:一,他的舅舅嫁人了之後,變得非常不好見。二,這個舅母很跋扈或者是被人認親這種事見多了。三,舅家有惡仆。這一切其實只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他舅舅嫁給了一個有錢有勢的女人。
這個世界雖然是女尊,但這裏的男人與中國古代的女子一樣,雖然被倫理道理所束縛,但越是貧窮越是不顧忌這些。反而是高門大戶才會真的讓他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個自家外甥都被人打出門去了,這舅舅還不知道,也沒出來管,讓周定睿小小年紀流落荒山,這足以說明問題。
這樣痴痴想着許多紛亂無章的問題,轉眼天就蒙蒙亮了。楊靜看了眼還在睡着的周定睿,轉身向楊青野的新房走去。自己帶這小傢伙進寨門,完全是出於對山寨非常熟悉,找得到許多漏洞的關係。可如果他被人發現在廚房放肆睡覺,那楊靜可不敢保證這些人會不會匪性大發。
“他也能看到你?”楊青野有些吃驚地看了眼眼前這個不起眼的普通孩子。
楊靜沒說話,再次點了點頭。
楊青野眼神閃了閃,沉默了一會兒,道:“好,先在我那兒吧,其它的等他醒了再說。”
“唔。”楊靜沒有要求更多的意思。也沒看楊青野。自從知道自己會是這個人的女兒之後,還沒象今天這麼真切過。剛才去找他,還看到何念恩在床上的凌亂模樣,真是讓人彆扭至極。看來此人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為了一個女兒,就隨便找個最方便的人結婚。楊靜對此行為絕稱不上感激,但也說不上討厭。畢竟,何念恩是真的很愛她的。
第二天,高家莊的大當家高員外接見了這對新婚夫婦,祝百年好合之後,還送了禮物。讓楊靜驚訝的是,送的竟然是那個銅製觀音像。只是不知道她肚子裏的那塊布帛還在不在了。
“這是送女觀音。祝你們早生貴女。”高員外笑眯眯的,但楊靜總覺得他的臉色有些灰敗,聲音有些乾巴巴的。說完這些場面詞,高員外突然正經起來,道:“青野,你留下來,我有重要的事要說。”
楊青野挺直背,揖首稱是。把何念恩送出之後,楊青野緊盯着高員外道:“員外,不知叫青野來,有什麼事?”
“剛才有密報來。”高員外眉頭緊鎖,道:“張家的三女最近升任守備,昨日上了奏章,自請剿匪。目的地直指我高家莊。”
一聽這話,楊青野也皺起了眉,喃喃道:“張長雲?她不應該知道吧?而且,張長風之死也算不上到我們頭上才是……”楊青野在原地踱了幾步,才抬頭道:“皇帝怎麼說?”
“皇帝還在猶豫。可是只怕……”高員外有些擔心地搖搖頭:“現在庄內的情形,青野也知道,沒有什麼可用之才,你又有病在身……”
“高家莊之事就是我楊青野之事。請員外把這件事交給我吧。我賭了這條命也一定完成。”
“我要你的命有什麼用?”高員外苦笑道:“而且,青野長在不在於此,說不中聽的,就算青野把命搭在這裏,也未必有用啊。”
此言一出,楊青野也說不出話來了。楊靜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見楊青野一臉悲慟,有些不忍地走過去,道:“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們是怕皇帝派兵剿匪,你們現在打不過他們,是吧?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你們變成良民他們就沒有理由剿你們了,對吧?而且,你們本來就叫高家莊的啊。何必這麼煩惱。”
“誒?!”楊青野一愣,轉過臉來怔怔地看着楊靜,道:“你是說……”
“是啊,官兵剿匪之前肯定要有一段時間的準備,程序非常複雜,不是說出城就出城的。你們就趁這段時間找到什麼戶部之類的部門,把戶籍上好,變成一個真正的高家莊,那誰還有理由來剿?如果不幸真的被剿,以你們的能力,就算不敵,也可以通過正當的程序進行報復啊。比如那個什麼守備之類的,完全可以找到這樣的理由罷她的官,抄她的家,殺她的頭……”
越說越過癮的楊靜看見楊青變得有些古怪了的表情,連忙打住惡念,接着剛才的話頭道:“如果再狠一點的話,就偷偷去京郊某縣辦個戶籍轉成良民,讓他們還來不及上傳聖聽,就來剿匪,然後,你們再唱個空城計,讓她們打去,最後,再去高調告狀,告得天下人皆知,連皇帝也沒辦法維護的時候,這個張什麼的三,就死定了。”
楊青野眼珠定定地看了楊靜半天,下了個定義,道:“你真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