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雲頂山上

天雲觀在京郊的天雲山上，並不見高，與高家莊當年所在的五里山差不多，不過，離京城更近一些。而且京城本就屬平原，就近有座這樣的小山就算得上奇景了，所以，天雲山一年到頭遊客都非常多。天雲觀也是皇家大觀，富麗堂皇，佔地頗廣，很是氣派。而自從七公主入駐之後，益見興旺，雖然進香的施主們其實是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公主的，但人們還是願意來沾沾貴氣。

雖然沒理尹平，但周定睿一見銅牌子立刻就急了起來。不用他說，光看錶情就知道那個閹人尹平嘴裏所說的“小姐”正如楊靜所猜，是七公主無疑。周定睿的行動能力一向非常，此次更是迅速，只是……有的時候沒有身份什麼行動力都難為。七公主雖然屬於被貶的不受重視的公主，但那也還是皇家公主。要見她，哪怕是張長岳這樣的身份也使不上什麼勁兒。周定睿見正常方式不行，只好打起了非正常的途徑的主意。所謂小人通天，有錢能使鬼推磨，幾百大洋花下去，一行人見到七公主慧虛道姑已是三天後。

當天，從下午就意外地冷了起來，暮色環罩的時候開始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梨子把楊靜緊緊地抱在懷裏，見她臉被凍得通紅，又趕緊把外衫打開，把楊靜象個小兔子一樣揣在懷裏。完全無視楊靜尷尬再尷尬地反抗。

雖然很無奈，但不得不說，梨子雖然身板還小，這懷裏還真是溫暖，還帶着少年特有的淡淡的清爽氣息。於是，沒到地方，楊靜就被這舒適勁兒晃得睡著了。

楊靜是被周定睿短促的驚叫給嚇醒的。睜開眼，從梨子的胳膊看出去，就看見了那個傳說中的七公主，正無知無識地安靜地躺在華麗的床上，象個死人。無論是屋子裝飾還是病人的打扮，都配得上奢華二字。外面天已經黑了，屋裏點着明燭，非常亮。屋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清理一空，只有醒着的師徒三人和昏迷中的七公主，一共四個人。

“師，師父。”周定睿驚了一下，本能地轉過身來，撲向楊靜。抱着楊靜的梨子被他這麼一撲，差點後仰倒在地上：“救救她。”

見周定睿連平時非要跟自己較真的“靜師父”都不叫了，知他必是急了。楊靜看着他驚慌失措的眼，終是不忍。拍開他抵在自己胸前的大腦袋，道：“我跟來就是做這個的，你再抵着我，我可沒辦法了。”

周定睿冷靜下來，把楊靜從梨子懷裏拉出來，放在床邊。楊靜搭脈。其實，楊靜並不是真的醫術了得，最少望聞聽切都不算過關。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是製藥。所以這個搭脈無非是做做樣子，不想讓周定睿太着急。自從黎軒的事之後，周定睿一直把這個七公主當成他最後的親人了。有些執拗……楊靜能理解。

仔細看這個七公主，長得果然如傳說中那樣，確實……不怎麼樣。其實說“不怎麼樣”算是客氣。她看起來只有七八歲，頭髮象乾草，頭大身子小，臉色臘黃，因為生病還多了几絲詭異的紅色。臉頰上沒有幾兩肉，躺在那裏更是凹進去象個骷髏。整個人長得一付沒長好的豆芽樣，五官也是歪七扭八的。這付尊容配上屋裏嚴謹奢華的佈景，顯得特別突兀。

楊靜着實嚇了一跳。在楊靜的心目中，皇家有那麼多美人可選，生出的孩子就算不夠絕色，那也應該是標準之上。萬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如此一個異類。

“脈相不穩，氣若遊絲。定睿，七公主她好象中毒了。”實話實話，楊靜也只能勘成這樣，如果有人告訴她毒性，她倒可能配出解藥來，但讓她查出毒性來，卻有些為難。楊靜說這話時，頗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面對周定睿那張充滿希冀的臉。

“那個，我去配藥。”見周定睿不搭話，還盯着自己，楊靜訕訕，來了一句。幸好，知道尹平要大還丹來救命，自己不能勘毒，最少可以配個差不多的大還丹來就是。楊靜招了招手，對梨子道：“梨子，來，給師父當助手。”

“誒！”梨子顯然也不喜歡這個雖然華麗但死氣沉沉的房間，一聽楊靜的話，連忙就快活地應了。

“定睿，你在這裏看着，千萬別喂什麼東西。也別讓他人接近。等我的葯來。”叮囑了一句，楊靜帶着梨子就往這裏專門的配藥房走去。不用楊靜想，這裏的一切，周定睿早都打理好了，做什麼都沒人管，非常順手。楊靜一邊切葯，一邊想，自己這個徒弟可比自己強多了。

治病醫毒並不是一蹴而就的，楊靜每日與梨子一起，配藥，試藥，看着七公主一點一點地好起來，當然中間因為葯不對症的原因，也反反覆復好幾次，不過，楊靜與梨子都沒有在意，只當做是長經驗了。如此，在雲頂山上足足呆了一個月，天氣已是大寒，這山頂上更是日日白雪皚皚，非常不錯的景色。梨子的輕功與製藥術都在不經意間大漲。楊靜自己也真的成了半個神醫，天雲觀里收藏的醫書背下了大半，順手也給觀里的其它道姑道長治治小疾，一來二去，竟成了半公開的天雲觀住戶了。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與此同時，周定睿放下心之後，也經常下山指導工作。有何念恩盯着，山下的合併旅遊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地也買了，小伍也派出去買馬了，香皂廠搬到更遠的山上去了，楊靜當初的建議，統一的取暖設備也建立起來了。改造了各家房屋之後，統一的無非就是一個大鍋爐的問題。土法鍋爐並不難制。於是杏花村成了整個天啟國，哦不，是天下第一個全自動取暖的村莊。

總之，遊客日漸增多，來往客商歇腳更多的也願意在杏花村客舍了，寧願每天往京城裏跑着做生意，也願意住得舒服些。當然，最讓這些客人們喜歡的，在這大雪紛飛的季節里，自然是杏花村的暖氣，火鍋，還有全天候池浴了。

財源滾滾來，人口也滾滾來，杏花村已經有鎮的規模了，加上買的地，杏花村真的只是名字叫杏花“村”了。維持不是件容易的事，七小子與何念恩日日忙得腳不沾地，又要管理又要學習，叫苦連天是這些天天帶着笑容的領導者的固定節目。幸好周定睿早有準備，一早就在培養與提拔管理人材，那個洪千帆本來就是其中之一，現在被放在了幕後，只等着開春的春闈，一鳴驚人。在從村鄉羨慕的眼神里，杏花村越來越是一派老大的架式，帶着眾村一起走向欣欣向榮。

當然，對於楊靜師徒來說，這些都是意料中的事，真正讓他們開心的是，小山也非常順利地以縣學學生的名義進了衙門當了個執筆小吏，因為石磨村村長兒媳也是小吏的原因，小山進去並未受到排擠，再加上小山本來很會來事，沈山之名在小吏中間很快變成了一個受歡迎的名字。第一步是成功了。

上次的七公主事件讓楊靜對七公主的印象一直是那種雖然不是壞人，但性格很暴的傢伙。不然，也不會把德貴夫的宮殿都給燒了。做出這種事來的人，不論什麼原因，絕不應該是眼前這個忽閃着小眼睛，溫馴得象只貓咪，還酷愛撒嬌的……人吧？

七公主似乎一點也沒在意過自己長得丑，裝可愛裝性感，隨時都會在她身上發生。那些表情隨便換個人做，都會是可愛萬分，風情萬種，可一移植到她的臉上，那就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了：“醜人多做怪”。她卻毫不猶豫地做了，而且樂此不疲。真不知道她當初是怎麼做出燒宮的舉動的。難道是被污陷？可是她自己卻一五一十的承認了。理由是：“火……很漂亮。”果然是個變態。

楊靜不是外貌協會，那也得是對方是個正常人的基礎上。可這七公主明顯離正常人還有非常遙遠的距離。看着這個古里古怪的七公主，楊靜不禁懷疑，讓周定睿走這條線進宮，是不是個錯誤。不過，是周定睿自己選擇的路，楊靜並不想干涉太多。只是奇怪得很，這個七公主最粘的人不是對她最好的周定睿，也不是漂亮得驚人的梨子，而是很多時候對她無可奈何的楊靜。

“定睿，明日我就要帶梨子回村了。七公主的身體已經痊癒，只是還有些虛弱。我制了些補藥丸子，每日一丸，你盯着她吃就是了。七公主這孩子的心性……你再看看吧。如果你真覺得合適，你就做。我會支持你的。”楊靜輕輕拍着桌子，給在一旁低眉順目的大徒弟周定睿佈置任務。

“是。靜師父。”周定睿雖然對楊靜一向愛護，也尊敬有加，但不知為什麼，總是想在某些時候有一點逾矩，比如這個稱呼。只有緊急的時候才會把那個“靜”字去掉。而且，動作雖然恭謹輕柔，但表情卻笑得非常欠，一付我才是長輩的表情，最初，他這表情讓楊靜一看着就想到，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自己養大，非常之彆扭。現在……也習慣了。反正是改不了的親近，也就認了，一個小屁孩而已，不理他就是。

“好了，我要睡了。唔……今天那小破丫頭實在是鬧到不行，連午睡都沒睡成。”楊靜揉揉太陽穴，揮揮手，讓周定睿回去。卻沒料到周定睿突然嚴肅下來，半跪在自己面前，握住楊靜的手。

“幹什麼？”楊靜一挑眉。

“靜師父。”

“嗯？”

“其實……七公主是個很不錯的人。”周定睿說出這話來的時候，頓了一下。

你的親人能不好嗎？楊靜不打算給這個護短的評語予以任何肯定。直接問道：“怎麼？”

“她很聰明，很念舊，很重感情，只是太孤單不知該如何表達。她無論文武基礎都很紮實，也很好學。對，對靜師父……也很敬重。”

周定睿每說一項，楊靜就在暗裏皺下眉頭。周定睿確實自己不是在自我評定，而是在說那個柴火妞？聽到“敬重”兩字時，更是連胃都縮起來了。

“所以……”周定睿狠狠地握緊楊靜的手，不讓她掙脫，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盯着楊靜，道：“請師父收她為徒吧！”

楊靜直接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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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過渡，看起來有點羅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