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做梗之人
“小山，你知道我叫你來是為什麼嗎？”楊靜看着垂首一邊的小山，平靜問道。
小山抬起眼迅速地瞟了奶娃一個的楊靜一板一眼地說話，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彆扭，雖然拜師之後，也終於知道師祖竟然是這個家裏最小的一個，也知道了這個小娃完全不能當一個小娃看。應該一早就震驚的，只是當時因為被“楊府終於把自己當自家人了”的興奮感衝擊着，反而忽略了這種奇異的感覺。如今，自己一個人面對的時候，總忍不住想起家裏以前的老人說的一句話“事有反常必為妖”。小山就下意識地想在這個小小的身體裏找出些妖氣來，只是看來看去，卻還是個奶娃，只是表情大不象。
“也許……是個被妖怪佔了身體的娃娃呢。”小山腦子裏亂想一通，雖然想到這麼玄幻的一面去了，奇怪的是，膽子並不大的自己心裏卻並不害怕，反而覺得很安穩。想了一下，小山答道：“師祖可是要說這買地的事？”
楊靜點點頭道：“跟在老爺身邊，事情前後你都看見了，對這件事，小山怎麼看？”
“小山覺得，怕是有人從中作梗，才使我們買地的事一拖再拖。”
“嗯，我也這麼想。”楊靜輕輕地用手在腿上無意識地拍着，用一種老師看學生的眼光看着小山道：“小山，這楊府沒有你不知道的事，你可以算是楊家的管家人了。前後聯繫一下，這作梗之人，在你心裏可有人選？”
小山沉吟了一會兒，道：“徒孫心裏確是有幾個人選，但都只是猜測而已。”
“無妨。說來聽聽。”楊靜一直沒有機會出門真正去了解關於楊府以外的事，如今心裏遠沒有面上表現得這麼篤定。
“與我們作梗，必是有利益衝突。”小山把課上學到的詞直接拎出來就用了，楊靜倒沒聽出任何古怪，只聽小山繼續道：“我楊府與外界有衝突的只有幾點，一是香皂廠，二是酒廠，三是磨房。至於養殖廠這種的，因為別家也可以做，倒並不太招人嫉恨。這三個最賺錢的項目，我們着實搶了不少人的生意。”
頓了一下，小山見楊靜沉默聽得認真，心下高興，更加賣力地開講道：“香皂廠……是新生意，不會搶人財路。以前無非也就是些皂角之類的東西，並賺不上什麼錢。可是，因為香皂的市場被我們壟斷，錢賺得最多，自然也是最招人眼紅的。之前不是沒被人算計配方過，不過，師祖一方面是流水線操作的訪求好，另一方面，用人也用得好，那些流民現在在杏花村安了家，也怕被杏花村趕出去，對外一個字都不敢透露。光徒孫知道的就不下五例這樣的事。”
“你的意思是香皂廠招來的禍事了？”楊靜微擰眉，有人想偷配方的事自己竟然還是第一次聽說，果然自己這個甩手掌柜有些過份了呢。
小山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徒孫只是分析。真對香皂廠垂涎的人不會在買地的事上為難我們，畢竟，我們買不上地，他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更何況，如果他們是想以地來要挾，不至於過了這五天了，還沒個動靜的。而且，這些人身邊的人，我們都私下打點過了，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現在動我們的香皂廠的。不過，師祖……”小山的口氣猶豫了一下，看着楊靜。
“分析得很好。有什麼儘管直說。”楊靜豪邁地一揮手，自己不知道的下面，這些孩子們做了多少事啊，真應該獎勵一下呢。
“徒孫是想，香皂廠現在還小，只供應京城，我們暫時是可以繼續下去。可要做大，很可能就必須得分出去一部分利益，不然，反而可能全盤皆輸。而且，分出去，我們也不吃虧，只要找對人，我們可以賺更多的錢。”小山說得小心翼翼。
楊靜愣了愣，一下就明白了。果然天才就是天才，自己這個從現代來的人竟然沒想到這個問題。不過就是分股份給當權者的把戲，現代早被人玩濫了，自己真笨啊，竟然要個古人，還是自己的徒孫來提醒自己。
楊靜一下笑開來，道：“小山，這事你想得很對很對！不過，這個人選我們一定要仔細挑，要挑一個有權的，又不會輕易垮台的才行。這個事……”楊靜眼珠一轉，微笑道：“一會兒我們再說，小山，你以後可能要做更多的事見更大的場面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小山一聽這話，眼睛一下就瞪圓了，轉瞬就特別真誠地笑開來，道：“小山愛做事，不怕苦。有事，儘管交給小山。一定完成任務。”
“放心，忘不了你。這些事，我都替你想好了。不過，一會兒再說。現在你接着分析，到底是誰在我們買地的事上做梗。”
話題跑得太遠，一下拉回來，小山還愣了一下，才接着道：“香皂廠排除。下一個是酒廠。這個也不可能。釀酒我們也有獨家配方，自然也逃不了被偷的命運。不過，一則，我們酒廠最後的蒸餾車間非常保密，二則，我們的酒類非常多，配方也多，三則，現在市場上賣酒一般都是酒作坊，沒我們這麼大的規模，我們的酒現在在京城的佔有率非常地高，京城的小酒坊大部分都關了。他們沒能力在官場上為難我們。如果說，是被劫道我還很可能會猜測倒閉的酒坊們。四則，我們還有個金夫郎在為我們搖旗吶喊，一般人也不敢妄動。所以，我覺得，這事不應該是酒廠利益相關的人做的。”
“這麼說來，只有磨房一家了？是賣豆腐的還是油坊還是磨麵坊，哪一方面的呢？”楊靜萬沒想到會是這一項。因為這一項是最初的一個項目，現在已經是邊緣了，由華姐領着，雖然越開越大，都搬到村邊去了，開了三家水磨，楊靜說的這幾個項目天天在做。但這個開得紅紅火火的項目一直沒在楊靜心裏占什麼位置。畢竟，收入比另外三個廠差了不只一倍。汗，想到這裏，楊靜把自己狠狠地鄙視了一番，自己這個勢利眼實在有些太過了。
“都有可能。”小山有條不紊地說道：“這十里八鄉的磨房生意都被我們搶了，他們恨我們也是正常。可這河道只經過我們杏花村，他們也沒辦法。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都不是京城裏的人，對於我們與金夫郎交好之事根本不知道，也可能根本沒概念，所以，才想着為難我們一下泄泄恨。”說到這裏，小山頓了頓道：“最主要是，跟老爺一起去買地的這幾日，其實我們連主事大人都沒見着，一直被侍衛還有持筆小吏欺負，想來，這等下作手段，也只可能是不認識官家的磨坊主們做的事了。”
聽到這樣幾乎是肯定的回答，楊靜偷偷鬆了口氣，這樣看來，梨子此次的行動應該沒問題。解決磨房主的事，楊靜並沒有放在心上，無非是利益問題，只要能把各自的利益綁在一條船上，那轉變態度還不是眨眼的事？而且，都是鄉里鄉親的，要辦度假村的話，用得着他們的地方多的是，他們這一下，正好是給自己一個理由找他們談呢。
想到這裏，楊靜就把這事拋在腦後了。轉頭對着小山笑眯眯地道：“來，小山，你坐。我們來談談你的未來。小山，你今年多大了？”
聽到楊靜的話，小山一改剛才的沉穩，猶猶豫豫坐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十五。”
“呃……算是成年了吧？”楊靜還真的不知道這裏的女性多少歲算成年。
“去年就及笄了。”也就是說可以成親了。小山挺了挺背，雖然頭還是恭謹地垂着。
“對將來，小山可有什麼想法？”楊靜頓了一下，又道：“在楊家這麼久，小山也學到見到不少東西，一定很有想法吧？說一說，我們來參考一下。”
“我想跟着師祖師父，把楊家的事業做大做強，做到永光河蒙和中合去！”小山說得很激動，眼睛直放光，特別是說到天啟之外的另外三大國的國名時，差點站起來。
楊靜點頭道：“是，楊家聽起來是姓楊的家，其實無論是七小子還是你的那兩個師父，才是楊家真正的主人。是你們讓楊家成長發展起來的。到時，楊家也是你們的根基，無論你們在哪裏，做什麼，只要可以，楊家都會幫你完成你們的夢想的。”
小山一聽愣住：“夢想……？”
“對，夢想。”楊靜道：“小山，你覺得楊家現在要發展，最急迫需要做的是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小山沉吟下來：“錢……不會，現在資金充沛啊。人嗎……也不是，暫時沒有新項目，流民完全夠用。那是……”小山猛地把頭抬起來：“楊家最重要的是，要先找一個靠山！”
楊靜使勁點了點頭：“小山一下就說到重點了。經過這次買地的事件，我也警覺到這個問題。如果我們上面有人，無論大小，那些商人想做梗想絆我們的腳步，都要思量思量。所以……”楊靜停下來，看着小山，直把小山看得都緊張得摒息了，才一字一頓地道：“小山，這事，我要交給你來做。”
“啊？！”小山大訝，道：“師祖，不是我推託，但是論起對京城權貴的了解，無論是師父還是師叔都比我適合得多。”
“不是去結交權貴。”楊靜輕輕搖頭：“這事當然也得做，但是我交給你的是另一件事，一件可能會耗費你一生去做的事。”
聽到這樣鄭重的話，小山立刻怔住，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跪在地上：“小山謹聽師祖教誨。”
楊靜這次沒阻止，而是慢慢地說道：“小山，本來我是想要你去考取功名，但是，你們啟蒙太晚，靠考進士這條路很難。所以，我打算讓你考明經科，從偏門入官場。然後，去盡一切努力成為一個真正的權貴。這期間有任何需求，你都可以向楊家求救。無論是錢是人，都沒有問題。當然，這肯定很難，畢竟明經科出身的官很難做大，這就考你的本事了。小山，你有這個信心嗎？！”
停了一下，小山抬起頭，仔細看了看楊靜，突然大聲道：“我一定可以！”
見小山如此，楊靜笑起來，道：“別擔心，不只你一人，不然，勢單力薄你也難成大氣。”
停了一會兒，小山突然道：“師祖。如果還有其它人要入仕的話，我可以推薦一人。她應該從科考入進士一途不難。”
“也是我們楊府的人？”楊靜納悶，自己怎麼沒印象？雖然周定睿肯定沒問題，但他是男人啊。
小山點頭道：“就是洪先生的女兒，洪千帆。她自小從父讀書，四書五經六藝無一不通，為人做事非常聰明機警，個性偏偏又忠誠純孝。這段日子我出門在外，楊府倒有一半的事都交給她來做的。而且……她對師祖心存感激，如果師祖要求，她一定會答應的。”
楊靜一下就想起來那個護在自己母親與弟弟前面的那個冷靜的女孩子。原來叫洪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