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一回合
在張長雲看來,剿匪無非就是一場形式而已。以她對高家莊的了解,只要皇帝願意點頭放棄,一切就早已註定。普普通通的防禦,也許比一般的山寨是要強一些,但比起攻城戰又是差了不是一點兩點。區區三千的兵力,還不是正規軍。而且高家莊最值得驕傲的人--高恭高員外的姐姐,一代將才高謙,真正的高莊主--已經在去年與自己的大姐張長風一起死在了沙桑崗。高家莊至此在自己眼裏已成空殼,手到擒來是必然的事。
皇帝反反覆復的態度讓張長雲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喜訊喜不起來。想起自己的母親那一夜的話,如果真的是自己太過張揚,讓皇帝不喜,到最後,她又是什麼原因突然下了這個旨意呢?
雖然認定了結局,但張長云為了減少傷亡,還是決定夜襲。點了兩萬兵,帶着滿心的疑惑,趁着夜色深沉,張長雲浩浩蕩蕩地往五里山出發。五里山離京城只有五里,隊伍今日特別慢,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到達五里山的山腳下。對於這樣的行軍速度,張長雲非常生氣,看來回去得整頓一下京兵了,平時養尊處優,臨到頭上竟如此不堪。
“甲部先行探路!”張長雲冷着臉直接下命令。
“是!”甲部的伍長利落地行禮退下。
可是等了好一柱香的功夫,甲部還是沒有出發。張長雲真的怒了,一個軍隊如果連命令都不能做到立刻執行,那還有什麼用?!一甩馬鞭,大喝道:“甲部何在?!”
甲部的伍長一聽長官發令,立刻從甲部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一下跪在了地上:“屬下在!”
張長雲一鞭子下去,打得甲部伍長整個人翻在地上,才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問道:“說,甲部怎麼不出發?!”
甲部伍長顧不得背上火辣辣地疼,無奈之下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情況都說了。
原來,現在軍營里除了長官其它人全都在流傳着一個傳言,說是這五里山的山神震怒,所有入山之人均不得好死,還有好些實例,說得栩栩如生。古人本就是迷信的人,此時眼見到了山前,卻因是晚上,更顯得陰森,她們登時就不肯動了。打仗要死那是不得已,讓人死在神怪手下,是會下地獄的!這樣的情況是這些士兵完全不能接受的。
聽到這樣的傳言,張長雲心頭緊了一下,瞬間又冷笑起來。果然沒有了高謙,高家莊也只會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了嗎?!張長雲面不改色,不帶一絲感情地硬聲道:“不執行軍令者格殺勿論!”
此令一下,甲部終於慢吞吞地上路了。兩萬精兵自四處同時挺進,往高家莊包圍而去。
“啊~~”一聲尖叫,幾個前進中的甲部兵突然一臉驚恐地迅速後退:“山,山神的報復來了~~”
“後退者死!”甲部伍長不再敢怠慢,直接過去用刀指着想要逃散的人員,把她們搞定之後,自己才走到剛才她們退散的地方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伍長也差點驚叫出聲,連忙唔住自己的嘴,迅速後退:“繞,繞道!”最後,她只說出這麼兩個字來。
穿着本軍軍服的屍體閃着綠熒熒細光,好象一直都存在這裏一樣,靜靜地躺在地上,不過是剛死,卻在這轉眼之間就被腐蝕地支離破碎,明亮的月光下,露着骨頭的腦袋浮腫不堪,嘴角卻輕輕向上勾着,帶着一絲詭異的笑。
同樣的事,在四處不停地發生,沒半個時辰已經死了一二十人,每一個都死相離奇恐怖,不知在這山道樹林裏撞見什麼會突然倒地。所有人雖然在軍令的威懾下不敢後退,但前進的時候卻是躡手躡腳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表情呈現在每個人的臉上,軍心大散已是定局。張長雲此時才感覺到了威脅。
“全速前進!速戰速決!第一個衝破庄門者,賞紋銀一百兩!所有人,得勝回營后請明證法師給大家收驚!將士們,給我沖!”張長雲大喊,率先沖了出去。
眾人見守備都衝出去了,而且一點事都沒有,猶豫了一下,也跟着沖了出去。反正後退是必死,前進雖然有死的可能,也有不死的可能性,再加上金錢效應,和對天下知名的明證法師法力的相信。一時之間上行下效,如此一來,包圍圈迅速地縮小了。
周定睿站在箭塔上,看着遠處的情景,不由有些擔心,小聲問道:“那個蝕骨散真的有用么?”
“放一百二十個心。”楊靜一點也不擔心,笑嘻嘻地看着張長雲的大旗不停地靠近。來吧來吧,這不過是開胃菜,女以後有你們受的。
“女人打仗,愛使小手段帶點陰毒色彩,沒有全局觀,這太正常了,不要怪我。”楊靜想着甚至有些興奮了,恨不能替張長雲跑幾步。
又前行了半個時辰,兩萬精兵折兩百,終於看見了高家莊的影子。幾乎所有的官兵都在心裏歡呼了一聲,這就表明剛才在樹林裏受到的恐懼威脅現在消失了!
“來者何人?!”楊靜野站在莊子牆頭,用木頭雕成的喇叭狀的東西正對着張長雲的軍隊明知故問地大喊。
基於官家剿匪原則,張長雲雖然恨不得現在就去踏平高家莊,但也只能地停下了軍隊,對喊,讓高家莊人棄械投降,以求寬大處理。
楊青野做大驚狀,回喊:“張將軍何出此言?!”一下就把張長雲的官職拉高了一階,楊青野的表演功夫實在不錯,誠惶誠恐地腔調非常真實:“在下乃一介良民,在京城戶籍處也有登記,何來剿匪之說?!張將軍如若不信,在下這裏還有戶籍文書為證,此庄也是在下的私人財產,亦有契約為證。難道我們天啟國什麼時候竟然出了新規定,不許平民在山頭建別莊不成?!”
這一問多少含些諷刺,聽得包圍的官兵一愣,也不是沒剿過匪,還沒聽過誰一再地說自己是良民的呢,這位不但如此,還舉出如許多的證據,讓人不由有些懷疑,是不是上面搞錯了?!
張長去冷哼一聲,正要揮手說什麼“一派胡言,不要妄信”之類的話,就衝過去滅了了事。突然聽到一個平生再也不會忘記的聲音,低低沉沉地,在黑夜裏特別清晰好認。
“楊妹,不必與那張少雲多言。她此次前來只怕是公報私仇。她家大姐去年死於桑沙崗,她卻一直怪在我這個男人身上。你現在說再多,她也不會改變心意的。楊妹,對不住,讓你和莊子為了我一個男子要受此之災……”說話的正是高恭高員外。他遠沒有楊青野會演戲,但這事在他看來完全是真的,他說起來特別有真實情感,甚至於說,他這一出口,本來事情還有三分不對勁,立刻就變成七分可信了。
聲音不大不小,但讓包圍莊子的兵眾聽見還是很容易。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張少雲,似乎要看她如何解釋。那些與剛才死去的人關係比較好的,此時更是心中憤恨,竟然為了她的私仇,害得自己姐妹橫死,太可惡了!
“不,那事怎麼能怪你?!”楊青野演上癮了,聲音含着悲憤:“是那張長風要強納你為小侍不成,被諫為強搶民男,上戰場將功贖罪的。她自戰死,與你何干?!再說了,一個將軍戰死沙場應屬榮耀,她張家如此卸責,實在可恨!”說著,突然提高聲音道:“小的們!”
“在!”庄內回聲隆隆,氣勢如虹。
“我們決不向惡勢力低頭!我們要保衛我們的家園!開戰就開戰,我們不怕!”楊青野的聲音一落,庄內又是一陣響亮無比的應和聲。這種套話,自然是楊靜教的。
最可怕的,楊青野在最後加了一句:“無論勝負,我們聖明的皇上會發現真相懲罰這些欺負我們的人的!”這話說得要多直白有多直白,要的就是每一個當兵的都聽得懂。要讓她們后怕,那些什麼金錢,什麼明證法師,轉眼都變成了浮雲,只要皇帝不喜,這些都不可能實現!
張長雲早都氣得咬牙切齒。最可恨的是,此時也無法解釋,一解釋這個莊嚴的戰場就變成了菜場,所有的殺氣轉眼就沒了。張長雲一揮手:“盾兵先行,攻門柱上,弓箭手掩護!”
應聲,盾兵上前,弓着腰先上,才沒走出幾步,就聽到一陣“啊哦呀”的慘叫聲,還有跌倒時發出的沉悶的“咚咚”聲。
“怎麼回事?!”情況異常,張長雲眉頭一聳,問道。
“大人,是、是、是,是前方陣地上都是倒立的竹尖,這大半夜的根本看不清楚,盾兵營已經七成受傷。”來報者驚得有些結結巴巴的。
一聽這個,張長雲就知道此事難了了。不知什麼原因,肯定剿匪的消息早就傳過來了,才讓她們做了準備。正沉吟間,突然聽到身後的大部隊嗡嗡地騷動起來,沒一會兒就聽到兵刃相交的“叮咣”聲。
“又是怎麼回事?!”張長雲感覺有些焦頭爛額了。
“不,不知道怎麼回事!”
“什麼?!”想死是不是?!張長雲的牙咬得滋滋地響,瞪着來報兵。抬眼看向後方,只能看到不時閃過的朴刀映出的月光,還伴着一下一下地慘叫。雖然看不清楚,卻也知道場面極度混亂中。
“不不不,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屬下的意思是說”來報兵一頭冷汗:“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間好多步兵狂性大發,不管是誰,見誰砍誰。所以,所以……”
“狂性大發?!”
“是。”
張長雲想說話,就聽見兵中已經有人跪下了,對着不遠處的山頭一徑地磕頭,嘴中還在大喊:“山神大人,山神大老爺,饒了我們吧。我們不是自願的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童……”
初時是一個人喊,後來竟然成了合唱式的協奏曲響徹底整個五里山。
看着眼前情景,周定睿嘖嘖嘴,有些不開心地道:“可惜,還有那麼多準備都沒用上啊。一個謠言,就把他們搞定,真是……”搞定這詞也是跟楊靜學的,活學活用,一點也不顯生疏。
聽了這話,高恭微微一笑,轉瞬又嚴肅起來,嘆息道:“這不過是開始,她既然來了就決不會如此就罷休的。”她……不知道高恭具體指的是誰,聽在周定睿的耳朵里感覺特別陰森。
楊靜也是一愣,轉頭看向楊青野,見她一臉鄭重,明顯是很同意高恭的說法。
“這麼說來,我們說要用這種方式鬥倒張家也不可能了?”如果那個“她”是指皇帝的話,那真的是只要她下定了決心,什麼謠言之類的東西肯定一點用都沒有。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一切努力無非螻蟻之爭。打持久戰?楊靜眨了眨眼,幾乎可以預見這個結局是如何的悲壯。
第一回合,張長雲因為輕敵,未及陣地前,被迫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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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臉真的不會寫戰爭,此章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描寫稍詳,後面關於戰爭的,我會略帶過,直接推動情節走就是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