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又做了一次傻瓜
能源戰爭--12.又做了一次傻瓜
12.又做了一次傻瓜
蓋倫拉起他的衣領圍着脖子,兩手塞進口袋,然後走到高山冰冷的空氣中。雖然陽光燦爛,但嚴寒仍襲擊着他的肺,使他的呼吸變成了氣霧的噴發,眼裏流出了淚水。地上的積雪使他步履艱難,但他必須離開核電廠。
該死的泰勒!
不過——泰勒沒有,真的沒有,他無論如何決不會作出一個承諾。蓋倫現已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應該更聰明機智一點,決不能設想沒有回答就是同意,他感到自己像個傻瓜,天真地坐在主席台上,為了電視攝像機而驕傲地笑着。而同時,國際能源公司的總裁卻出賣了他。
他以他全部的意志力堅持到儀式結束,一結束,他不顧幾個記者的包圍和辛西婭的喝止,立刻逃走。
他迅速穿過廠房,來到僱員更衣室,從小櫥里取出他的大衣、圍巾和手套,接着從側門溜到僱員的露天停車場,向他的車子走去。他是如此深深地沉浸在他內心的躁動中,再加上又需要找他的車,以至於他竟沒有注意到聚集在一起的一小群人,直到他經過他們身邊時才發現。
“那不是漢密爾頓博士嗎?”一個矮胖的男人喊道,這個男人裹得嚴嚴實實,僅露出他那對銳利的黑色眼睛和幾絡頭髮。
“誰?”人群中的一個婦女問。
“蓋倫·漢密爾頓,引力轉換機的發明人。”
“啊,是他嗎?我想不是,漢密爾頓博士的個子還要高些。”
“不,我肯定那就是他,”這個說話者走到蓋倫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你是蓋倫·漢密爾頓博士嗎?”
“是的。”
“我是《泰晤士報》的吉姆·基特里奇,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現在不行。”
“漢密爾頓博士,你一定知道大家對你的發明多麼感興趣!”
“我說過了,‘現在不行’。”
“你有什麼想法?”
“不要惹我!”儘管蓋倫在公眾面前努力控制住自己,但他的不快依然表現出來了。
一種驚訝的表情從基特里奇的臉上掠過,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蓋倫,“當你決定要和一個人談談的時候,請給我一個電話。”他慫恿地說。
蓋倫點點頭,接過名片,將它塞進大衣口袋裏,沒有說任何話。他轉身背對着記者們,向他的車子走去。
他一面發動汽車引擎,一面考慮他要到哪裏去,但所有他想到的能去的地方就是旅館。也許,在他們從廠里回來以前,他能找到一個房間隱藏起來。如果運氣好,辛西婭也會晚點回來,這就給了他一些思考的空間。
他將車子停在公路的交叉口,幾乎掩埋在由排雪機堆起的雪堆中。他看了一眼路標:向左,塞莫皮萊溫泉區,15英里;向右,山區彩虹崗,30英里。當蓋倫注視着路標時,他突然記起在彩虹崗公路和沙倫山大路的交叉路口有一家百貨公司,另外還有加油站和住宅區。
對啦,就去那裏,沙倫山!也許,他們已經改換了防護屏而沒有告訴我。他將車右轉,向沙倫山駛去。
這一旅程花了一個半小時,他離開公路后,駛向一條狹小崎嶇的山路。
當蓋倫走進位於沙倫山的工地大門時,交出“蓋倫”的身份證明,那個警衛僅是匆促地看了一眼。
蓋倫正全神思考問題,以至於他沒有為這種鬆懈馬虎的戒備而憂慮。他將手套放進口袋,解開大衣紐扣,沒有受到任何盤問就走進工作區,徑直走過去看防護屏。
他沒有發現防護屏的護板被移動過的跡象,油漆是乾燥的,充滿了裂縫。在牆上或地板上,沒有任何新的擦刮過的痕迹,也沒有看到任何工具。他從一處護板走到另一處護板,開始時是慢慢地走着,然後就走得越來越快,希望能找到新近改變過的痕迹。當他繼續繞着工廠搜索着他不再期望能找到的痕迹時,他的不安和希望消失了,代之以深深的憂鬱和悲痛。
這時,有人對他大叫,“嗨,你是誰?你在這裏幹什麼?”
他轉身看到一個工人正面對着他,“我是漢密爾頓博士。”蓋倫取出他的身份證明。
“你不能在這裏。”
“很好,我是被批准可到這個設施的任何地方去的。”
“那我去叫監督員過來。”
“好的。”
蓋倫繼續觀察,那個工人匆匆離開,很快,他帶着另一個男人回來了,這個人蓋倫認識,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原來是你在這裏,真是非常意外,漢密爾頓博士。”這位監督員說,“我們沒有想到你今天會來。”
“我是來看看新的防護屏的。”
“什麼新的防護屏?我們接到通知說一切都完成了,下周就準備聯機了。”
“你是什麼時候聽說的?”
“今天早晨,泰勒先生親自打電話來的。”
我想我犯了一個錯誤,又做了一次傻瓜!蓋倫痛苦地想,我應該更聰明一些,不應該浪費時間到這裏來,“打擾你了,很抱歉,我還是回去的好。”
“你想在這裏過夜嗎?時間晚了,而且路不好走。我們這裏有備用的房間,你可以在這兒過一宿。”
“不,謝謝你,我不能留在這裏。”
“那麼在你走之前,吃點東西或喝杯咖啡,好嗎?”
“我沒有時間了,以後再見。”
“好,漢密爾頓博士,當你能夠待得時間更長一些時再來,我們將為你安排一次美妙的旅行。”
蓋倫轉身離開,無視監督員迷惑不解的目光。
***
下山比上山花費更多的時間,積雪幾乎將車子阻塞在半路上,路上的冰和漸漸加深的黑暗使車子幾乎減速到緩慢爬行的程度,即使在公路幹線上也是如此。在塞莫皮萊溫泉區郊外能見到的僅有的標誌就是燈光明亮但荒涼凄寂的國際能源公司的設施,這些設施是二十四小時工作的,而與沙倫山交叉口的百貨公司卻因夜幕降臨而大門緊閉。
在他還未回到旅館時,受盡折磨的體力和精神的緊張使他極度衰竭,他再也想不起這是在什麼地方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劇烈疼痛,彷彿他是在連續幾天不停地勞作。他不想見到任何人,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到了旅館停好車,然後穿過門廊到他的房間,沒有撞見一個熟人。他沖了一個熱水浴,鬆弛了他的緊張情緒,他想去睡覺,但是他從早餐以後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過東西,飢餓感壓倒了疲勞感,於是他打電話給客房服務處,訂了晚餐,他顯然不想出房間,以免碰上任何熟人。
他打開電視,裏面正在播送一個愚蠢的喜劇,他不想看,於是他坐在椅子上等着晚餐,他太累了,懶得改變電視頻道,也不想干任何事情,慢慢地,他幾乎睡著了,蒙俄中被一聲響亮的敲門聲驚醒。他關掉電視,拉開門,迎候他的不是推着餐車的旅館服務員,而是辛西婭。
“你去哪裏了呀?”她問,“我找你幾個小時了。”
一個想法突然閃過他的腦際,如果我對着她的臉“砰”的一聲關上門,不知她會怎麼樣?但他沒有這樣做。相反,他靠向旁邊,讓她進來。她已經改穿一件緊身的工裝褲和一件絞花編織的白色圓領毛衣。
蓋倫看到,在她身後的大廳里,客房服務車已被推出電梯,於是他等着。當蓋倫結束和服務員的晚餐買賣后,辛西婭走到窗邊,點起一支煙,空氣中發散出一層藍色煙霧,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表現出她的氣憤和難耐的情緒。蓋倫並不着急,他感到事情已經弄僵,他寧願儘可能地延長這平和的氣氛。終於,旅館服務員離開了,只留下蓋倫和辛西婭兩個人。
蓋倫走到餐車旁,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小心地避開辛西婭的目光。他在咖啡里加進奶油和糖,慢慢攪拌着,調羹碰觸杯子發出輕輕的丁當聲。他知道辛西婭在看着他,等着他首先開口。他盯着帶有奶油的咖啡,突然感到沒有了胃口。他放下杯子,轉過身去,這是他從她進門以後第一次面對着她。
“我在反射裝置那邊。”他說,終於回答她一進來就提出的問題。
“偏偏在今天去?在我們需要你、而那些記者為了採訪追蹤我們的時候?你玩起了這種失蹤的勾當,泰勒先生非常惱怒。”
“我才不在乎他的惱怒呢,尤其在你們兩人對我搞了鬼以後,我更不在乎,你們使我成了個白痴。”
“你又耍孩子氣了。”
“該死,辛西婭,你對我說謊!在你始終知道的情況下,你把我弄到山上,參加那個儀式……”
“你千萬不能那樣天真!尤其是在我向你提出所有的警告之後。對,我能理解你為了那個引力轉換機而提出的意見,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們是在為你的最大利益而行動,你的發明是一個天才的發明,它理應得到國際能源公司能給予的最高的報償。”她走到桌邊,將煙蒂熄滅在煙灰缸里。
蓋倫走到她剛離開的窗子邊,望着窗外黑暗的天空,雲層很厚,以至於沒有一顆星星能夠窺視人間。他聽到辛西婭的腳步聲輕輕地靠近過來,同時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他感到她的呼吸就在他的頸邊。辛西婭伸開雙臂抱住他。
“這對我是很重要的,你是理解的,是嗎?”她溫柔地問道。
他輕輕地搖搖頭,他不能肯定他自己理解了什麼,感受了什麼。她繞過他的僵直的背部走到他面前,又一次擁抱他,愛撫他,想激起他並不想要的興奮感。
“早晨,我要你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提醒他,踮起腳尖扳下他的頭。
在他被情慾控制以前,一個小小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想法問過蓋倫的心頭:辛西婭可能在做必須使我保持平靜的事情。
***
“海倫,看啊!”在看電視新聞的那個男子湊近電視機,深色的眼睛熱切地注視着螢屏。
“是什麼,威爾?”她問。
“蓋倫,那是蓋倫!”
“你能肯定?”
“好好看看哪!”
她注視着電視機,然後看着坐在她旁邊椅子上的男子,“我想你是對的。
“我知道我對了。
“你打算做什麼?威爾,你要到他那裏去嗎?”
他靠回在椅子上,一種悲哀的表情掠過他滿是皺紋的臉頰。“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他已經成為名人了。”他搖搖頭,“我不能去。
“這麼長時間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嗎?”這個女子說,“你不去似乎不公平。
***
蓋倫不高興地在床上坐起,開亮電燈,今晚又沒有睡好,在辛西婭回到她自己房間裏去之後,好長時間他依然能在枕頭上聞到辛西婭頭髮上噴霧香水的幽香,這一羅曼蒂克的插曲除了延緩一下那不可避免的決定性時刻的到來以外,並沒有達到任何目的。
他環視着這間旅館房間,注視着鑲木板上的每一個節孔,他努力去重新體驗一次他通常在這一背景下經歷過的各種感情。
一看到餐桌上昨晚未吃的已變得又冷又濕的晚餐,他厭惡地皺起眉頭。他離開床,走到窗口拉開窗帘,玻璃因結霜而模糊,只透進來旅館周圍的一些燈光。夜的寒冷先前被厚緞子窗帘隔絕着,現在一瀉無餘地侵入了房間。
他拉上窗帘,蜷縮在一把椅子上,因寒冷而發抖。他的思維已趨於麻木,像外面的世界那樣冰封着。
最後,他從椅子裏站起,迫使自己擺脫精神壓力而採取行動。他拿起電話,告訴服務台接通英格拉哈姆家的電話,他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沒有將電話掛斷。
終於,響起一個睡意蒙俄的聲音,“喂!”
“布倫達!我是蓋倫。”
“蓋倫!你為什麼在清晨這個時候打電話?”
“我得和你談談。”
“有什麼事嗎?”
“你能到塞莫皮萊溫泉區來嗎?”
“我不能來,我有一件案子正在審理中。”
“我將在星期五回來,那時候我能去看你嗎?”
“也許,我們會在晚餐上見面。”
“我將去你那邊,約七點左右。”
“呃,很好。”
“謝謝你,布倫達。”
在掛斷電話后,他仍盯着電話看了一會兒,但願他這麼早的一個電話沒有引起她的不快。
最後他站起來,向浴室走去,也許,在他回核電廠去盡他的職責以前,沖一個澡吃點早餐可以幫助自己鎮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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