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議長

十三、議長

黎明世界的機械人--十三、議長

十三、議長

第二天一清早,白利睜開眼睛,發現晨光照亮了整個卧室。他感到寬慰。暴風雨已經過去,這又是一個明朗的早晨。

然後,他發現達尼爾站在床邊,吉斯卡特立在稍後邊。

“見到你們兩位真高興。我昨晚還以為會永遠見不到你倆呢!”白利興高采烈地高聲招呼。

“你睡得好嗎,艾利亞朋友,”達尼爾問。

“很好,達尼爾!今天早上,我得會見法斯托爾弗博士、阿曼蒂羅博士和議長,是嗎?除了他們3人、還會有其他人嗎?”

“是的,艾利亞朋友,我知道此事。我想就他們3人,再也沒有別人了。”

“那很好,”白利說。“請告訴我有關議長的情況。就我所知,他沒有多少實際權力,只是個榮譽職位而已。”

達尼爾說,“艾利亞朋友,對此恐怕我——”

吉斯卡特插話了:“先生,對奧羅拉的政治情況,我比達尼爾更了解。因為我比他存在的時間要長得多。如果你允許的話,我願意回答你的問題。”

“噢,當然嘍!講吧,吉斯卡特。”

“奧羅拉政府成立之初,先生,”吉斯卡特開始有條不紊地解釋了,好像儲存在他腦子裏的磁帶開始放出來似的。“就規定執政宮只執行禮儀性的職務。他會見其他星球來的重要客人,召開並主持議會。在兩派投票相同的情況下,議長可以投票以打破僵局。後來,議長可以在一些危及星球安全的重大問題上,通過議會以外的私下途徑解決爭端。議員正式投票,只是在達成默契的基礎上履行的一種形式而已。

“解決爭端的關鍵人物正是議長本人。他不介入爭端,他的權力儘管在理論上幾乎等於零,但實際上是相當大的。所以作為議長,他力圖保持中立。只要他能成功地保持中立,他就有權解決爭端。”

白利說:“你的意思是說,議長將傾聽我、法斯托爾弗博士和阿曼蒂羅博士的意見,然後再作出決定,是嗎?”

“完全可能是這樣。但也可能他一時不能作出裁決,需要進一步召開聽證會,反覆仔細斟酌。”

“那麼,如果議長一旦作出決定,阿曼蒂羅博士或法斯托爾弗博士是否必須服從呢?”

“不必絕對服從。往往有些人不接受議長的決定。如你所知,法斯托爾弗博士和阿曼蒂羅博士都是倔強頑固的人。但大部分議員將會支持議長的決定。這時,不管議長作出什麼決定,對不利的一方將會處於少數的局面。”

“肯定是這樣嗎,吉斯卡特?”

“肯定是這樣的。議長任期30年,並可連任一次。如果表決結果否決了議長的決定,那議長就必須辭職。這就會使政府出現危機,而議會必須在意見分歧的情況下選舉新的議長。因此,很少議員願冒這樣大的風險。議會否決議長的決定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這麼說,”白利鬱鬱不樂他說,“一切都取決於今天上午的會議了。”

“完全可能是這樣。”

“謝謝你,吉斯卡特!”

白利被帶到一間小小的餐室去。桌上早餐已擺好了。不一會嘉迪婭進來了,看上去精神很愉快。

他們邊吃邊輕鬆地談話。嘉迪婭說:“你昨天晚上太累了。你還在說夢話呢?”

“你怎麼知道的,嘉迪婭?”白利驚奇地問。

“因為我不放心你,晚上你睡着時,來看過你幾次。有一次我聽到你嘴裏咕咕噥噥地說夢話呢!”

白利記起了什麼。在半睡半醒時,他總是感到他想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但模模糊糊的,一瞬即逝。昨天晚上,又想到了什麼,可以後又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說了些什麼,嘉迪婭,你還記得嗎?”白利急切地問。

“我記不起來了,艾利亞。這難道很重要嗎?”嘉迪婭不解地問。

“這很重要,嘉迪婭,十分重要!”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噢,我只聽清楚一句話,你好像說‘他先到那兒’。是的,你說,‘他先到那兒’。”

“‘他先到那兒。’我是這麼說的嗎?”

“是的,這我記得。我想,你是說,吉斯卡特先到那兒找到了你。”

“‘他先到那兒。’‘他先到那兒。’——我現在不會忘記了。嘉迪婭,謝謝你了!”白利匆匆吃完早飯,就對嘉迪婭說:

“我得先走了,我得為今天上午的會議作些準備。”

白利在達尼爾和吉斯卡特的陪同下,向法斯托爾弗住宅走去。早晨的奧羅拉陽光燦爛,空氣清新!

白利問:“議長的名字叫什麼,達尼爾?”

“我不知道,艾利亞朋友。我聽到過有幾次提到他,但都只稱他‘議長’,從不直呼其名。”

吉斯卡特說:“他叫盧蒂蘭·霍德,先生。但從不叫他名字,只用他的頭銜稱呼他。”

“他多大歲數了?”

“年紀很大了,先生。331歲了。”吉斯卡特說。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身體很好嗎?”

“就我所知,他身體很好,先生。”

“有什麼性格特徵?”

吉斯卡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好。“這我很難回答,先生。他已經是第二任了。大家都認為他工作卓有成效,是一位出色的議長。

白利發現法斯托爾弗正在自己住宅的門口等他。

“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法斯托爾弗博士。”白利說。

“我也非常高興能見到你,白利先生。對你昨晚的遭遇,我深為震驚。昨晚的暴風雨確實很大!”

“那你已經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嘍?”

“達尼爾和吉斯卡特隨時向我通報情況。”法斯托爾弗邊說邊把白利引進門。

白利一坐下,就開門見山他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我時間有限,得先提幾個問題。”

“請吧,”法斯托爾弗博士總是很有禮貌的。

“聽說,你把研究人類大腦功能的工作放在首位,而且——”

“我來說吧,白利先生。——而且,說我為了研究人腦功能,可以不顧一切;說我十分冷酷,不顧法律與道德;說我為了工作,可以不擇手段。”

“是的。”

“誰對你這麼說的,白利先生?”法斯托爾弗問。

“這有什麼關係嗎?”

“也許沒什麼關係。但這不難猜測是誰。對你這麼說的人是我的女兒瓦西麗亞。我可以完全肯定是她!”

白利說:“也許是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認為她的這種說法對不對?”

法斯托爾弗慘然一笑。“你希望我說實話嗎?在某種程度上,對我的這種指責是正確的。我確實認為自己的工作是至高無上的。為了完成我的工作,我有時確實可以不擇手段。我將不顧通常的行為準則和道德觀念,如果有什麼事妨礙我工作的話——但事實是,我不能那麼做,我自己也不允許自己那麼做。大家控告我‘殺死’了揚德爾,是因為我以此可以進一步揭示人腦的功能。我當然否認這種指控!事實並非如此。我沒有‘殺害’揚德爾。”

白利說:“你曾建議在我身上使用心理探測器,以測知我睡夢中出現的念頭。但你卻不願使用在自己身上,是嗎?”

法斯托爾弗點點頭說:“是的,使用心理探測器確實對人腦有危險,但能發現事實。至於我自己不願使用,還不僅僅是因為危險。他們企圖使用心理探測器發現我腦子中製造類人機械人的秘密。這一點我是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太好了,法斯托爾弗博士,謝謝你了,”白利說。

法斯托爾弗說:“沒關係。”

“議長快來了嗎?”白利問。

“馬上就來。阿曼蒂羅博士也馬上就到。”

白利問:“就我們4個人?”

法斯托爾弗說:“實際上只是3個人:議長、阿曼蒂羅博士和我。我們是爭執的雙方,議長是調解人。你作為第4方,白利先生,只是勉強允許在場。議長可以隨時命令你離開。所以,我希望爾不要觸犯議長。”

“我儘力而為,法斯托爾弗博士。”

“要盡量客氣些,講究禮節,不要出言傷人,說話要有理有據,不請你說話就不要說。”

“你怎不早對我講這些事?”白利有些不悅。

“對不起,我感到這一切對我們奧羅拉人來說是日常行為的準則,大自然了,所以反而沒引起我重視。”法斯托爾弗歉意他說。

白利喃喃地說:“你說的也有道理。”

法斯托爾弗猛然一抬頭說:“外面有地面交通車的聲音,我想議長和阿曼蒂羅都來了。”

“他倆一起來?”白利問。

“那當然嘍!阿曼蒂羅建議在我住宅會面,因此,他可以去陪議長一起來。這樣他事先可與議長談幾句。”

“這不公平,”白利說。“難道你不能阻止他這麼做嗎?”

“我不想阻止他。實際上阿曼蒂羅也擔著一定的風險。他的話也許會使議長惱怒!”。

“為什麼?議長很容易惱怒嗎?”

“不,不,議長是50多年來最好的一位議長。但他必須遵循法律程序,不允許有任何先人之見。阿曼蒂羅有時並非太聰明。好了,我得去迎接他們了,白利先生。你坐着不必動。”

白利只好坐等他們的到來。

議長身材特別矮小,阿曼蒂羅高出他30厘米左右。

但他主要是腿短。一坐下來后,高度和大家就差不多了。他看上去身材魁梧結實,肩膀寬厚,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

他的頭也特別大,但臉上滿是皺紋,看來年紀確實很大了。他頭髮灰白,頭頂已有點禿了。

他的嗓音深沉、堅定,符合他的身份。

法斯托爾弗歡迎他們的禮儀十分周全。他們互相問候,並拿出飲料和點心招待他們。他們一起寒暄時,根本不看白利一眼。

寒喧結束,3人就坐時,法斯托爾弗才把白利介紹給議長。白利坐在一角,離他們3人稍遠些。

白利說:“議長先生,您好!”他又點了一下頭說:“阿曼蒂羅博士,我們已見過面了。”

議長對白利的問候沒有反應。他手掌一攤放在膝蓋上,接着就說:“我們開始吧。會議越簡短越好。

“首先,我必須強調指出的是,我們暫且不必談這位地球人的不當行為——或可能有過的不當行為,而直接處理關鍵問題。在直接處理關鍵問題時,我們也暫且不談揚德爾事件。揚德爾一案應由民事法庭來處理。這是一個財產權和賠償損失的問題,而不是什麼犯罪問題。再說,揚德爾是法斯托爾弗的財產,也就不存在賠償不賠償的問題,因為他有權處置自己的財產。

“問題的關鍵是,銀河系的開拓和殖民問題。是應該由奧羅拉單獨去開拓和殖民呢,還是奧羅拉聯合其他宇宙世界一起干,還是讓地球人去開拓和殖民。阿曼蒂羅博士和‘星球派’認為應該由奧羅拉單獨去干,而法斯托爾弗博土認為應該讓地球人去干。

“如果我們能解決這一問題,那麼,揚德爾案件就可讓民事法庭去解決。至於地球人的行為,也就無關緊要了,我們讓他回地球就是了。

“因此,我首先要問間阿曼蒂羅博士,你能否接受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觀點,以求得妥協;我也要問問法斯托爾弗博士,你能否接受阿曼蒂羅博士的觀點,以求得一致。”

他說完,就等待他們的回答。

阿曼蒂羅博士說:“很抱歉,議長先生。我堅持我的觀點:地球人不能離開地球。銀河系的開拓和殖民應由奧羅拉單獨完成。我願意作出一點妥協,那就是我們可以聯合其他宇宙世界一起開拓和殖民,如果這樣做可以縮小我們雙方分歧的話。”

“我明白了,”議長說。“法斯托爾弗博士,在這個問題上,你願意放棄自己的觀點嗎?”

法斯托爾弗博士說:“阿曼蒂羅博士的妥協沒有多大的實質性意義,議長先生。我願意作出更大的妥協。為什麼不可以讓宇宙人和地球人共同開拓和殖民銀河系呢?銀河系廣漠無垠,完全可讓雙方共同開發。我很願意接受這種安排。”

“這算不上是什麼妥協,”阿曼蒂羅馬上說。“這是毫無疑問的。地球人口80億,比整個宇宙世界的人口總和的一半還多。地球人生命短暫,很快就能補充他們在開拓過程中損失的人員。他們不像我們那樣重視個人生命。他們將會不惜犧牲,很快蜂擁而至,像昆蟲一樣擁塞整個銀河系,而我們可能剛剛起步。給地球人公平競爭的機會,實際是給了他們整個銀河系——這本身就並不公平。地球人必須被限制在地球上!”

“你有何高見,法斯托爾弗博士?”議長問。

法斯托爾弗博士嘆了口氣說:“我的觀點已記錄在案,我想我不必重複了。阿曼蒂羅博士準備用類人機械人去開拓新世界,隨後再讓奧羅拉人殖民。但他至今還沒有類人機械人。他製造不出類人機械人。即使他能成功地製造出類人機械人,他的計劃也是無法實現的。除非阿曼蒂羅博士同意地球人也參與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事業,否則就不可能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這麼說來,是不可能妥協了,”阿曼蒂羅說。

議長滿臉不悅。“你們其中一方必得讓步。我不希望奧羅拉在這樣重大問題上有分歧。”

他漠然地注視着阿曼蒂羅,看不出他是贊同還是反對。“你是想用揚德爾事件作為你反對法斯托爾弗博士的理由,是嗎?”

“是的,”阿曼蒂羅說。

“這完全是一個感情問題。你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毀壞揚德爾,是為了說明類人機械人不完善,因而可以證明你計劃用類人機械人開拓銀河系的計劃是不現實的,是嗎?”

“完全是這樣!這正是他的目的——”

“這是誹謗!”法斯托爾弗博士反駁說。

“如果我不能證實我的看法,這才是誹謗。但是,我可以證實我的觀點,”阿曼蒂羅說。“這可能是一個感情問題,但也是事實。你明白嗎,議長先生?我的觀點一定會勝利。但如果不加說明,也許人們不易理解。我建議你勸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放棄自己的觀點,以拯救奧羅拉不致陷入分裂的危機,不致動搖奧羅拉在宇宙世界的領導地位。”

“你怎麼證實法斯托爾弗博士毀壞了揚德爾呢?”

“他自己承認,他是唯一能夠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獃滯狀態的人。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

“這我知道,”議長說。“但我要聽你這麼說,要你私下對我說。現在你說了。”

議長轉向法斯托爾弗。“你怎麼看,法斯托爾弗博士?你是否是唯一可以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獃滯狀態的人?”

“是的,如果不用武力打擊的話,就我所知,阿曼蒂羅博士沒有這種能力。儘管阿曼蒂羅博士建立了機械人學研究院,集合了一批機械人學家的精英。”他對阿曼蒂羅笑了笑,當然笑中含有蔑視。

議長嘆了口氣。“別玩文字遊戲了,法斯托爾弗博士。你怎麼為自己辯護?”

“我只能說,我沒有毀壞揚德爾。我也沒有指控任何人。這隻時偶然事件——由於某種原因,正電r子線路出現短路。這種事是完全可能發生的。阿曼蒂羅博士應該承認,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如果沒有證據,沒有任何人應該受到指控。這樣,我們可以就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觀點作進一步研討。”

“不,”阿曼蒂羅說。“發生事故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根本可以不予考慮。而法斯托爾弗博士親自毀壞揚德爾的可能性卻要大得多。因此,排除法斯托爾弗的犯罪行為是不負責任的做法。我不能支持法斯托爾弗的觀點。我的觀點是對的。議長先生,我認為唯一合乎情理的做法是迫使法斯托爾弗承認自己的失敗,這樣做是為了維護我們星球的統一!”

法斯托爾弗馬上說:“這就涉及到我請地球人白利先生調查的問題了。”

阿曼蒂羅也馬上說:“這個建議我一開始就反對。地球人也許擅長於調查工作,但他不熟悉奧羅拉,因此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他除了製造謊言,使奧羅拉成為宇宙世界的笑柄,還能幹出什麼事來呢?各宇宙世界的超波電視新聞中,有關此事已有好多報道了。有關錄象已送到你的辦公室去了。”

“我也注意到了,”議長說。

“在奧羅拉,現在流言蜚語已到處沸沸揚揚了,”阿曼蒂羅步步緊逼。“如果我允許調查繼續下去的話,那我是完全出於自私的目的了。這會使法斯托爾弗博士越來越失去民心,也會使他在議會失去越來越多的選票。調查繼續越久,我越有勝利的把握,但這將有損奧羅拉的形象。我不願為了自己的勝利而危害我們的星球。我慎重地提議,你立即命令停止調查,議長先生,並勸說法斯托爾弗博士以君子的風度接受裁決。否則會對他自己造成更大的損失!”

議長說:“看來,當時我同意法斯托爾弗博士進行調查的建議也許是不明智的。我是說‘也許’。我也想結束這次調查。但是,那個地球人”——他好像根本不知道白利就在房間裏似的——“已經在奧羅拉好幾天了——”

他停了下來,看了看法斯托爾弗。法斯托爾弗馬上接過話頭,“這是調查進行的第3天了,議長先生。”

“這麼說,”議長說,“在我下令結束調查之前,先聽聽調查進展的情況,這樣才是公正的做法。”

白利開始說話了,他聲音不高,但很有節制和禮貌。“議長先生,如果沒問到我,我當然不想妄加評論。現在,你是否想要我談談調查進展的情況呢?”

議長皺了皺眉頭。他看也不看白利就說:“現在,我要求地球人白利先生談談調查進展情況。”

“議長先生,”白利開始說。“昨天下午,我調查了阿曼蒂羅博士。他給予我充分的合作,使我收穫良多。當我和我的助手離開時——”

“你的助手?”議長問。

“在整個調查過程中,我都由兩名機械人陪同,議長先生,”白利說。

“是法斯托爾弗的機械人?”阿曼蒂羅問。“我問這個問題是為了記錄備案。”

“可以記錄備案,”白利說。“一個是達尼爾·奧利沃,類人機械人;另一個是吉斯卡特·里凡特洛夫,一個舊式的非類人機械人。”

“謝謝,”議長說。“請繼續說下去吧!”

“當我們離開機械人學研究院不久,發現地面交通車被破壞了。”

“被破壞了?”議長驚訝地問。“誰破壞的?”

“我們不知道,但這發生在機械人學研究院內。我們是應邀前往研究院的,因此,研究院裏的人應該知道我們的到來。由此可以想見,一定是研究院裏的人破壞了我們的交通車。同樣道理,如果沒有阿曼蒂羅博士的指示的話,也不可能有誰敢破壞交通車。”

阿曼蒂羅說:“看來,你對不可能發生的事,賦予了極大的可能性。有沒有合格的技師檢查過地面交通車,證明是有人破壞呢?有沒有可能是自然損壞呢?”

“不,先生,”白利說,“吉斯卡特是一位合格的駕駛員,而且他一直駕駛這輛車子。他堅持認為,是有人故意破壞。”

“他是法斯托爾弗的機械人,輸入了法斯托爾弗設計的程序,每天接受法斯托爾弗的命令,”阿曼蒂羅說。

“你是否認為——”法斯托爾弗開始說。

“我什麼也不認為。”阿曼蒂羅舉起一隻手,表現出一副寬厚的姿態。“我只是指出事實,以備記錄在案。”

議長在坐位上欠了欠身說:“請地球人白利繼續說下去。”

白利說:“當車子駛了一段路之後,我們發現有人跟蹤我們。”

“有人跟蹤?”議長問。

“是其他機械人。他們到達時,我的兩個機械人先走了。”

“等一下,”阿曼蒂羅說。“當時你身體情況如何?”

“很不好。”

“很不好?你是地球人,你不習慣於戶外自然環境下生活,只適合於在地下城人為的環境中生活。我說得對嗎?”阿曼蒂羅問。

“很對,先生。”

“那時,正當暴風雨襲來,外面狂風暴雨。我想,議長先生也一定記得昨晚的暴風雨。因此,你一定感到非常難受,甚至可以說有點迷迷糊糊,幾乎失去知覺,是嗎?”

“我確實非常難受,”白利不得不承認。

“那你的機械人怎麼會離開你呢?”議長突然厲聲問。“你身體不好,他們怎麼能離開你呢?”

“是我命令他們離開的,議長先生。”

“為什麼?”

“我認為這是上策,”白利說。“你如果允許的話,我將作出解釋。”

“請繼續說吧。”

“我們確實被跟蹤了。我的機械人離開不久后,跟蹤我們的機械人就到了。那些機械人問我,你的兩個機械人到哪兒去了。我告訴他們,我把他們打發走了。這之後,他們才問我身體好不好。我說我身體很好。這時他們才離開我去搜尋我的兩個機械人。”

“搜尋達尼爾和吉斯卡特?”議長問。

“是的,議長先生。我看得很清楚,他們接受了強烈的命令:搜尋我的機械人。”

“何以見得?”

“儘管當時我明顯地身體不適,但他們先問我的機械人到哪兒去了,後來才問我身體好不好。最後,又不顧我身體明顯的不適,離我而去,逕自去搜尋機械人了。由此可見,他們受到搜尋機械人的命令十分強烈,以至他們可以不顧有人身體明顯不適而不予照料。事實上,我已預計到他們是衝著我的機械人而來的。所以我先把達尼爾和吉斯卡特支走。我認為,不能讓他們落人陌生人之手。”

阿曼蒂羅說,“議長先生,我想就白利先生提到的有關事件提幾個問題,以證明其敘述完全荒謬,不堪一擊。”

“請吧。”

阿曼蒂羅說:“白利先生,你的兩個機械人走後,就只有你一個人留下來了,是嗎?”

“是的,先生。”

“那你不可能把整個事件用錄音錄下來,對嗎?因為你沒有錄音設備。”

“沒有,先生。”

“而且你身體不適,是嗎?”

“是的,先生。”

“你心神錯亂,也許記不清楚所發生的一切了,是嗎?”

“不,先生,我記得很清楚。”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你完全可能昏昏沉沉,產生幻覺。在這種情況下,你所說的那些機械人的話,甚至到底有沒有出現過機械人,都是值得懷疑的。這還不清楚嗎?”

議長沉思了一下說:“我同意。地球人白利先生,你認為你記得很清楚,那麼你對你敘述的事件有何解釋呢7”

“我有顧慮,議長先生,”白利說。“我怕有人認為我誹謗尊敬的阿曼蒂羅博士。”

“是我要求你說的,而且,在場就我們這幾個人”——議長掃視了整個房間,連機械人也沒有一個在房內——“所以不存在誹謗不誹謗的問題,除非你有意惡毒攻擊。”

“既然如此,議長先生,”白利說,“我認為,阿曼蒂羅博士一再拖延我在機械人學研究院逗留的時間,可能是故意的,這樣他可以有時間讓人破壞我的交通車,並故意使我在暴風雨來臨后離開研究院。這樣,他可以想像,我在途中肯定會感覺不適。他自己對我說過好幾次,他研究過地球的社會狀況。所以,他完全知道暴風雨將對我產生的影響。在我看來,派機械人來追蹤我們,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這樣當我們的交通車拋錨后,他可把我們一起帶回研究院。表面上他可以照料我,實際上他可以獲得法斯托爾弗博士的機械人。”

阿曼蒂羅輕輕地笑了。“我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議長先生,你看,他的話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之上。這在奧羅拉任何法院都可判為誹謗罪!”

議長嚴厲地問:“地球人白利先生,對你的假設你可以提供任何證據嗎?”

“只是一系列的推理,議長先生。”

議長站起來說:“讓我出去散散步,我好仔細考慮一下你們每一個人的意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法斯托爾弗正好與白利面對面。(阿曼蒂羅博士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倆,好像面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法斯托爾弗小聲說,“你難道沒有其他更有力的證據嗎?”

白利說:“我想還是有的,只要給我說話的機會。但議長似乎不太喜歡我多講話。”

“不,但到目前為止,你把事情搞糟了。如果他一回來就宣佈結束這次會議,我決不會感到吃驚的。”

白利低垂眼睛,注視着自己的鞋子。這時,議長進來了。他坐下后,嚴峻地看了地球人一眼。

他說:“地球人白利先生?”

“在,議長先生。”

“我想,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但我不想人們認為我會偏袒任何一方。所以我給每一個人都有發言的機會。你能不能談談阿曼蒂羅博士的動機?他為什麼要作出你所指責的近乎瘋狂的行動?”

“議長先生,”白利接着道。“動機確實是有的——而且是一個十分合理的動機。他的動機基於這樣的一個事實:如果阿曼蒂羅博士和他的機械人學研究院無法研製出類人機械人,他就不可能實現宇宙人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計劃。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成功地研製出類人機械人,也不可能成功。請問問他,他是否同意立法委員會視察他的研究院,看看他是否成功地研製出類人機械人。如果他堅持認為他們已經在裝配線上成功地生產出類人機械人,甚至,如果他只要說,他們已經設計出了製造類人機械人的圖紙——或者只要拿到證據,說他們至少解決了製造類人機械人的理論問題,並且同意把這一切向委員會公佈,我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我只得承認,我的調查毫無結果。”他說完屏息等待着議長的反應。

議長看了看阿曼蒂羅。這時機械人學大師的笑容消失了。

阿曼蒂羅說:“我承認,目前我們還沒有能力製造出類人機械人。”

“那我就繼續說下去了,”白利深深地透了一口氣。“如果阿曼蒂羅博士向法斯托爾弗求教,那他就能獲得一切有關的資料。但法斯托爾弗博士在這方面不願提供任何合作。”

“不,我決不會在這方面與阿曼蒂羅博士合作。”法斯托爾弗應聲說。

“但是,議長先生,”白利接著說,“並非只有法斯托爾弗博士一個人知道設計和製造類人機械人的秘密。”

“不止他一個人?”議長問。“那還有誰?連法斯托爾弗本人對你的話也深感吃驚呢,白利先生。”(議長第一次沒有用“地球人”一詞稱呼白利。)

“我真的深感吃驚,”法斯托爾弗說。“就我所知,我是唯一能設計和製造類人機械人的人。我不懂白利先生的意思。”

阿曼蒂羅噘了噘嘴說,“我懷疑白利先生自己也未必懂得他自己的話。”

白利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圍困之中。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知道,沒有一個人站在他一邊。

他說,“事實是,任何類人機械人都知道,他自己不可能提供設計和製造的方法——但他本身又包含着有關設計和製造的全部資料。這一點難道還不明顯嗎?如果有人對一個類人機械人提出恰如其分的詢問,他就會提供全部資料。根據這些資料,就完全可以設計和製造新的類人機械人——簡言之,任何機械結構只要經過仔細研究,就沒有什麼設計秘密可言了。”

法斯托爾弗似乎開竅了,不禁大為震驚。“我理解你的意思了,白利先生,你說得很對。我自己從未想到這一點。”

“尊敬的法斯托爾弗博士,”白利說,“我必須直率地告訴你,你與所有的奧羅拉人一樣,有一種特殊的個人自豪感。你認為自己是最傑出的機械人學家,是唯一能製造類人機械人的機械人學家,並為此而自我陶醉。這樣,對最明顯的事實,你也會視而不見。”

議長寬慰地笑了。“他可抓住了你的弱點了,法斯托爾弗博士。你一直堅持唯有你本人才有能力毀壞揚德爾。對此我一直感到迷惑不解。看來你寧願在政治上受損,也不願使自己的名譽受損。”

法斯托爾弗明顯地有點惱怒了。

這時,阿曼蒂羅皺着眉頭說:“這與我們討論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白利說,信心顯然大增。“你不可能迫使法斯托爾弗博士說出任何秘密。你的機械人也不可能傷害他,折磨他,迫害他,以使他交出秘密。你自己本人也無法傷害他,因為他有自己的機械人保護着。但你可以使一個機械人孤立起來,讓其他機械人把他抓起來。這時,儘管旁邊有人,但這個人因身體不適,無法採取適當的行動來阻止你的行動計劃。昨天事件的全部實質是,你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抓獲達尼爾的計劃。當我堅持要來研究院看你時,你感到機會來了。要是我沒有堅持讓我的兩個機械人先走,他們也許早已落入你的手中了。最終你將獲得設計和製造類人機械人的秘密。只要你仔細分析一下達尼爾的機械結構和反應就可以了。”

阿曼蒂羅說:“議長先生,我抗議,這種惡毒的誹謗真是聞所未聞,這完全是痴人說夢話。我們不知道——也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地面交通車是否真的被破壞了?如果真的被破壞了,那又是誰破壞的呢?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是否有機械人追蹤白利先生,並對他說過話。他只是層層推理。他所說的事件,只有他一個人是見證人。而且,那時他已嚇得半死,神經錯亂。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在法庭上都無法成立。”

“這兒不是法庭,阿曼蒂羅博士,”議長說。“我的責任是聽取有關問題的一切意見。”

“這些與我們討論的問題毫無關係,議長先生。這是毫無根據的推論。”

“但這推論聽起來有點道理,我不認為白利先生的邏輯是毫無根據的。如果白利先生確實有過如他所說的遭遇,那他的結論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阿曼蒂羅博士,你是否否認他所有的指控——破壞交通車,追蹤白利先生,企圖抓獲類人機械人等?”

“我否認,我斷然否認!他沒有一句話是有根據的。”此時,他臉上一直掛着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地球人可以放我們整個談話的錄音,並會毫不猶豫地指出,說我談話冗長,說我邀請他參觀研究院,說我請他留下來吃晚飯。而所有這一切,他可以指責我是為了故意拖延時間。但是,所有這一切也可以解釋為我的好客和好意。也許,我太同情地球人了,因此,好心反而不得好報,真是可悲之至!我否認他的推理,他的話沒有一句經得起推敲的!我的聲譽可以證明,地球人的這些無端的指責是不可能成立的。我決不像他所兌那樣是個惡毒的陰謀家!”

議長摸了摸下巴,沉思着說:“當然,我不會僅僅依據這個地球人的話來指控你的——白利先生,如果你要說的話就是這些,那倒挺有意思的,但根據不足。你還有什麼實質性的話要說嗎?你如果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話要說,我就不想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白利說:“還有一個問題我想談談,議長先生。你也許聽說過嘉迪婭·德爾馬拉——或叫嘉迪婭·索拉里亞。但她只喜歡稱自己嘉迪婭。”

“是的,白利先生,”議長說。“我聽說過她。我也看過超波太空劇。你們倆是劇中的主角呢!”

“她與類人機械人揚德爾有關;他們生活在一起至少好幾個月了。事實上,到後來,揚德爾成了她的丈夫。”

議長開始是不悅地看着白利。聽到這裏,眼光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他瞪着白利問:“你說揚德爾是她的什麼?”

“她的丈夫,議長先生。”

法斯托爾弗站起身來,又坐了下去,顯出一副迷茫的樣子。

議長嚴厲他說:“那是非法的。更糟的是,這太荒唐了。機械人不可能使她懷孕。他們不可能生孩子。只有允許生孩子,男人和女人才可結為夫妻關係。這一點我想地球人也是知道的。”

白利說:“我知道,議長先生。而且,我相信,嘉迪婭也知道。但她說的‘丈夫’,並非就法律意義而言的,她只是就情感而言。她把揚德爾當作丈夫看待。她對他的感情就像對丈夫的感情一樣。”

議長轉身問法斯托爾弗:“你知道這事嗎,法斯托爾弗博士?揚德爾是你的機械人啊!”

法斯托爾弗博士顯然大為尷尬。他說:”我只知道嘉迪婭很喜歡揚德爾。我不懷疑她會利用楊德爾滿足她的性慾。至於這種不合法的事,我以前一無所知。剛剛白利先生提到了我才知道。”

白利說:“她是索拉里亞人,她腦子裏‘丈夫’的概念,不同於奧羅拉人的概念。”

“那當然不一樣。”議長說。

“但她對別人從未提起過此事,議長先生。她從未跟任何奧羅拉人提起過此事。她只是在前天才告訴我,因為她希望我能把事情調查清楚。如果她不知道我是地球人的話,她也決不會用‘丈夫’一詞,因為,她知道,只有地球人才能理解她‘丈夫’一詞的含意。奧羅拉人是絕對不會理解的。”

“很好,”議長說。“算她是這麼回事吧。你要談的就是這件事嗎?”

“是的,議長先生。”

“那樣的話,此事與我們討論的問題毫無關係,我們根本不必考慮!”

“議長先生,有一個問題我必須問一下。只有一個問題。沒幾句話,先生。問完我就結束我的談話。”白利急切之情溢於言表,因為這是最後的一次賭注了!

議長猶豫了一下說:“同意你提最後一個問題。”

“好的,議長先生。”白利真想高聲叫喊,但他剋制住了自己。他既沒有提高嗓音,也沒有用手指點阿曼蒂羅,只是平靜地問:“阿曼蒂羅博士,你怎麼知道揚德爾是嘉迪婭的丈夫?”

“什麼?”議長揚起白眉,大為震驚。“誰說他知道此事?”

既然議長問了問題,白利當然可以繼續講話了。“問他自己吧,議長先生。”

白利又一次低聲說:“問他自己吧,議長先生。他似乎有點坐立不安了。”

議長說:“這是怎麼回事,阿曼蒂羅博士?你知道機械人楊德爾是嘉迪婭丈夫這件事嗎?”

阿曼蒂羅張口結舌,動了動嘴唇,可又說不出話來。他始而臉色煞白,繼而又漲得通紅。他說:“他這種毫無意義的指控,真令我大吃一驚,議長先生。我對此事一無所知。”

“我可以解釋一下嗎,議長先生?非常簡單扼要地解釋一下,行嗎?”白利問。

“你最好解釋清楚。”議長嚴肅他說。“如果你能解釋,我樂意聽聽。”

“議長先生,”白利說。“昨天下午,我與阿曼蒂羅博士談過話。因為他想讓我等到暴風雨來臨之後再走,他就顯得特別健談,因而談話也就更加隨便。在談到嘉迪婭時,他順便提到了揚德爾,並說他是嘉迪婭的丈夫。我感到奇怪,他怎麼會知道呢?”

“是這樣嗎,阿曼蒂羅博士?”議長問。

阿曼蒂羅仍站在那兒,好像罪犯站在法官面前一樣。他說:“不管是否是事實,此事與我們爭論的問題無關。”

“也許沒什麼關係,”議長說。“但我看到你對這個問題反應如此強烈,不禁令我吃驚。這不能不使我懷疑,白利先生提的問題也許有點道理。看來,你們兩個都心照不宣,而我卻仍蒙在鼓裏呢!所以,我也希望了解一下事實真相。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揚德爾與這個索拉里亞女人之間的不正常關係?”

阿曼蒂羅喉頭有點哽噎了,他說:“我不可能知道此事。”

“這不能算是對問題的回答,”議長說。“這隻能算是遁辭。”

“在他回答之前,”白利說,這時,他看到議長因這一道德問題而大為惱怒,更感到有把握了。“我想,我應該提醒阿曼蒂羅博士,我們的談話都有錄音,因為談話時吉斯卡特在場。如果需要,我們可以讓他一字一句地重複我們的談話,並用我們自己的聲音和語氣。一句話,談話都已錄音了。當然,我如果不提醒他這一事實,那就顯得我太不公正了。”

阿曼蒂羅立即大發雷霆。“議長先生,機械人吉斯卡特是由法斯托爾弗博士設計、製造並編製程序的,他自詡為當今最傑出的機械人學家。並且是我的死敵。難道我們能相信他的機械人的錄音嗎?”

白利說:“也許你親自聽一下錄音再作出判斷為好,議長先生。”

“也許我應該聽一下。”議長說。“阿曼蒂羅博士,我到這兒來,不是讓別人來擺佈我的。但是,我們暫且可以把聽錄音的問題擱一擱。不管錄音里怎麼說,阿曼蒂羅博士,你是否想聲明,你不知道那個索拉里亞女人把揚德爾看作自己的丈夫的事,或者說,你根本沒有提起過此事。你的話將錄下來,請記住——因為你們兩人都是議會議員,所以沒有機械人在場。但是,我們整個談話都已錄下來了,我有自己的錄音設備。”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口袋。“明確回答吧,阿曼蒂羅博士。知道,還是不知道?”

阿曼蒂羅幾乎絕望了,“議長先生,坦率地說,我已記不起我的話了,因為,昨天的談話有時是比較隨便的。如果我真的提到此事——或不承認我提到過此事——那可能是別人在閑聊時和我說起,嘉迪婭非常愛她的機械人,把他看作自己的丈夫一樣。”

議長說:“你和誰閑聊過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暫時我不能說。”

白利說:“議長先生,如果阿曼蒂羅博士說出談過此事的任何人,我們就可以追問這個人,看看到底是誰說的。”

阿曼蒂羅說:“議長先生,我希望你能考慮到對我們機械人學研究院的社會影響,如果有人真的提到過此事的話。”

議長說:“我希望你也能考慮這個問題,阿曼蒂羅博士。請趕快回答我們的問題,免得我們採取極端措施。”

“請等一下,議長先生。”白利以儘可能緩和的口氣說。“還有一個問題。”

“怎麼?還有問題?”議長看着白利,明顯表現出不悅的樣子。“什麼問題?”

“為什麼阿曼蒂羅博士力圖否認他知道揚德爾與嘉迪婭之間的關係呢?他說,此事與我們爭論的問題無關。既然如此,他就完全可以承認嘛!我想指出,此事與我們正在討論的問題完全有關。阿曼蒂羅博士也知道,如果他承認他知道此事,這等於承認他有犯罪行為!”

阿曼蒂羅大吼道:“我對此提出抗議!我要求向我道歉!”

法斯托爾弗博士不露聲色地笑了,白利則嚴肅地緊閉嘴巴。他已把阿曼蒂羅逼向了極端。

議長的臉漲得緋紅,感情衝動。他說:“你要求?你要求?你對誰要求?我是議長。在作出決定之前,我一定得聽取各方面的意見。我要聽聽這個地球人對你的行為所作出的解釋。如果他誹謗了你,他將受到懲罰。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但是你,阿曼蒂羅,無權對我提出要求。繼續說下去,地球人。有什麼說什麼,但你說話要自己小心。”

白利說:“謝謝,議長先生。事實上,嘉迪婭確實把她與揚德爾的秘密告訴了一個奧羅拉人。”

議長打斷了白利的話:“噢,是誰?別給我玩太空劇的把戲了。”

白利說:“我不想玩什麼把戲。我將直言不諱,議長先生。我說的那個奧羅拉人就是揚德爾自己。他是個機械人,但他是奧羅拉的居民,因此可以看作奧羅拉人。嘉迪婭在感情衝動時必然會這樣稱呼他:‘噢,我的丈夫。’剛才阿曼蒂羅博士承認,關於嘉迪婭與揚德爾的夫妻關係是聽別人說的。因此,符合邏輯的推理是,他是從揚德爾那兒聽說的。現在,阿曼蒂羅博士願不願意作出聲明,在揚德爾作為嘉迪婭的機械人這段時間裏,他從未與揚德爾談過話。此話將錄音備考。”

有兩次阿曼蒂羅張了張嘴巴,可兩次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議長說,“在此期間你有沒有與揚德爾談過話,阿曼蒂羅博士?”

沒有回答。

白利低聲說:“如果他與揚德爾談過話,那就可以說,此事與我們爭論的問題完全有關。”

“我已經明白了,白利先生,此事一定與我們爭論的問題有關。好吧,阿曼蒂羅博士,我再次問你——談過,還是沒有談過。”

阿曼蒂羅又冒火了。“這個地球人這樣說有何根據?他能不能放一下我與揚德爾談話的錄音?他有沒有證人看到過我和揚德爾在一起?他所說的一切除了自己的推論外,還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呢?”

議長轉身看看白利。白利說:“議長先生,如果我手頭沒有證據,那阿曼蒂羅博士就沒有必要猶豫否認他曾與揚德爾有過接觸,即使錄音也無所謂。但他不敢否認。事實是,在我調查過程中,我曾與瓦西麗亞·艾琳娜博士談過話。她是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女兒。我也曾與一位奧羅拉青年談過,他叫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在與這兩個人的談話中,都很明顯地可以看出,瓦西麗亞博士慫恿格里米恩尼斯向嘉迪婭求愛。但在格里米恩尼斯與嘉迪婭的相處中,他從未見到過揚德爾。談話有錄音可查,議長先生。”

議長乾巴巴他說:“這我會做的。但即使如你所言,這又說明什麼問題呢?”

白利說:“我剛才曾提到過,如果不能從法斯托爾弗博士那兒獲得製造類人機械人的秘密,那麼就只能從達尼爾身上獲取。同樣,在揚德爾被毀之前,也可從揚德爾身上獲取。達尼爾一直呆在法斯托爾弗博士身邊,阿曼蒂羅博士當然難以接近他。但揚德爾在嘉迪婭身邊,她不可能懂得要保護揚德爾秘密的重要性。

“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即在嘉迪婭外出散步時——正如嘉迪婭和格里米恩尼斯兩人都談到的,他們經常一起散步,但從不帶揚德爾,因而格里米恩尼斯也從未見過揚德爾,這一點上面已提到過了——在嘉迪婭與格里米恩尼斯一起外出散步時,阿曼蒂羅博士趁機接近揚德爾,當然可能是通過立體電視會見的。他這樣做是為了研究類人機械人反應,對他進行各種試驗,然後再把會見從揚德爾的記憶庫中抹去,這樣就不會留下他會見揚德爾的證據了,揚德爾也無法把阿曼蒂羅會見他的事報告嘉迪婭。很可能他已獲得了他所需要的資料。然後,他把注意力又集中到達尼爾身上。他相信,只要再作幾次觀察和試驗,他就能成功地製造出類人機械人。因此,他想抓住達尼爾。這就是我剛才告訴爾們的我們昨晚遭遇的真相。”

議長說話了,聲音幾乎像耳語一樣低:“看來,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我幾乎不得不相信了。”

“還有最後一點,說完后我就再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說了,”白利說。“在阿曼蒂羅博士對揚德爾進行盤問和試驗期間,他不小心——可能完全不是故意的——使揚德爾進入了永久性獃滯狀態,以至‘殺害’了揚德爾。這種可能性是完全難以排除的。”

阿曼蒂羅發瘋似地叫喊起來:“不,不,絕對不可能!我對揚德爾所做的一切決不可能使他進入永久性獃滯狀態!”

法斯托爾弗說話了。“我同意阿曼蒂羅博士的看法,議長先生。我也認為,阿曼蒂羅博士不可能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獃滯狀態。但是,議長先生,他剛才的話等於承認他自己曾與揚德爾接觸過,並對他進行了盤問和試驗。因此,白利先生的分析基本上是正確的。”

議長點了點頭。“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法斯托爾弗博士——阿曼蒂羅博士,你可以堅持否認你所做的一切,這就迫使我進行徹底全面的調查,不管其結果如何對你都可能是大為不利的。因此,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逼迫我們這麼做,否則將有損於你在議會的地位,也可能有損於奧羅拉統一局面。

“就我所知,在揚德爾事件之前,法斯托爾弗博士在議會裏獲得大多數議員的支持——儘管在關於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問題上,他並沒有獲得絕大多數議員的支持。你把毀壞揚德爾的責任歸咎於法斯托爾弗,就完全有可能把大多數議員爭取到你一邊來,然後你可以獲得大多數議員的支持。但現在,法斯托爾弗博士完全可以把局面改變過來。如果他願意,他就可以把毀壞揚德爾的責任歸咎於你,並可以控告你誣告了他——這樣做你就全完了。

“如果我不進行干預,阿曼蒂羅博士和法斯托爾弗博士會互相指責,永無休止。這樣,我們的議會和公眾輿論就會陷入分裂和混亂的局面——這將對我們奧羅拉造成無可估量的損失!

“那樣的話,即使最後法斯托爾弗博士勝利了,但勝利的代價也是十分慘重的!因此,作為議長,我要進行干預,使議員們支持法斯托爾弗博士,並對你,阿曼蒂羅博士和你的‘星球派’施加壓力,要你儘可能以君子的風度承認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勝利——這也是為了整個奧羅拉的利益!”

法斯托爾弗說:“我並不需要什麼壓倒一切的勝利,議長先生。我再一次表示妥協,讓奧羅拉、其他宇宙世界和地球,都享有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自由。同時,我樂意參加機械人學研究院,並且我有關設計和製造類人機械人的秘密貢獻出來,以感謝阿曼蒂羅博士所作出的下列妥協:即永遠放棄對地球進行報復的一切思想,並把這點寫入條約中去,條約由我方與地球政府共同簽署。”

議長點點頭說:“這才是政治家的風度。阿曼蒂羅博士,你是否同意?”

阿曼蒂羅這時才坐了下來,沮喪失敗之情已在臉上表露無遺。他說:“我並不是追求個人的權力,也並非要獲得勝利的滿足。我追求的是奧羅拉的最高利益。我深信,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計劃將意味着奧羅拉的滅亡。然而,在目前情況下,我無法推翻這個地球人的論點。”——他很快而又狠毒地瞥了白利一眼——“因此,我不得不接受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建議——但我仍然要求在議會上發言,並重申我對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計劃的看法。”

“我們當然會同意你在議會上發言,”議長說。“法斯托爾弗博士,請同意我的要求,儘快讓這個地球人離開奧羅拉。如果讓地球人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奧羅拉人一般是不會太高興的。”

“你說得完全正確,議長先生。白利先生將儘快回地球——我感謝他,而且,我相信,議長先生,你也一定感謝他。”

“是的,”議長不得不同意。“他使我們奧羅拉免於分裂,就這一點,我也要感謝他。——謝謝你,白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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