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第 二 章

崔長青首先與青獅遭遇,一陣兇狠沉重的拳掌,雖將青獅迫退,但傷不了青獅。一怒之下,他下毒手了,抓住好機一腳疾飛,攻向對方的檔下要害。

青獅右手拖着長有七尺的月牙鏟,捨不得放手,但又用不上,憑左手怎封得住他狂風暴雨似的兇狠襲擊?

“噗!”踢中青獅的下陰要害。

雙方交手,說來話長,其實為期甚暫,一照面便優劣已判,勝負已分。

“恩……”青獅悶聲叫,俯下身軀,人卻向後飛退,臉色死灰,“砰”一聲跌出丈外。

崔長青身後,首先撲近搶救青獅的人是白虎,怒嘯聲中九環刀來勢似奔雷,刀背的九隻鋼環怪響刺耳,且又亂人心神。稍後些,黑豹與藍熊跟蹤搶到。

崔長青挫身避刀,刀掠頂門而過,涼冰冰地。他已試出青獅極為高明,一比一他足以將青獅置於死地,也接得下任何一個猛獸,‘但以一比三,他並無勝算,因此避過一刀急襲,立即後撤。

藍熊的八角錘已經及時砸出,恍若天雷下擊,暴Dc聲震耳:“小於納命!”

崔長青一掌按在鎚頭上,借勢破空騰躍而去。

三猛獸急起直追,叱喝聲驚心動魄。

崔長青撲入一棟平房,“砰”一聲大震,撞破了木窗,奮身滾入屋內。

白虎不知利害,刀向內一探,跟蹤躍入。

崔長青並未逃走,閃在壁間嚴陣已待,大喝一聲,掌出如閃電,“噗”一聲劈在白虎的頸后,然後開門如飛而遁。

他並不急於逃走,要保命必須伺機反擊。

白虎一頭栽在壁角下,掙扎難起。

藍熊剛飛躍而入,吃了一驚,停下照顧同伴,只剩下一個黑豹,銜尾追出。

四猛獸中,黑豹最為機警詭詐而且多疑,但卻不知崔長青比他更機警更精明,獨自追襲本就是一大錯誤,在屋中追逐更是對追的人不利,隨時皆可能受到暗算與伏擊,稍一大意便得送掉老命。

沿走廊追趕,前面是後門,後門大開,可看到外面的院子,一看便知是內院,院對面該是內堂。

黑豹太過機警自信,認為逃走的人必定逃入內堂,或者躍登瓦面,決不可能仍在院子裏逗留,盡可放膽窮追。剛竄出門口,門側腿影一閃。

“噗!”肋被踢中,骨疼欲折,手中的鐵爪脫手而飛,“叮噹當”飛出牆外去了。

接着,耳門又挨了一劈掌,只打得他眼冒金星,大吼聲,扭身出拳反擊,暈頭轉向一拳攻出,向身邊的暗影攻去,根本不知黑影的確實部位。

“砰:“一拳落空,搗在牆壁上,青磚厚牆出現了一個大洞,被他一拳打穿了尺余厚的磚牆,幾塊大青磚被擊得粉碎。”

崔長青不敢戀戰,怕被對方的黨羽趕來接應,見好即收,在對方的左脅下一拳猛攻,然後溜之大吉。

“恩……”黑豹悶聲叫,向後倒退,直不起腰,這一拳沉重得護體神功也難以抗拒。

綠影從屋頂飛降,急聲問:“他逃往何處去了?”

“逃入內……內堂。”黑豹暴怒地叫,幾乎一膠摔倒。

綠影是花蕊夫人陶永春,不敢獨自追入,恨聲道:“這小輩可惡,狡猾得很,不向外逃,卻往屋內竄,真不易找他出來。”

黑豹臉紅脖子粗,慚然地說:“這小於高明極了,競能擊敗在下的護體氣功。陶夫人,事先你並末說明這小子如此了得。”

花蕊夫人陶永春哼了一聲,撇撇嘴說:“乾坤四猛獸名震天下,橫行江湖罕逢敵手,豈知卻是個紙糊的猛獸,名不符實,誰知道你們如此膿包?連一個小輩也捉不住,看你們日後還敢不敢在江湖上吹牛,還敢怨我?”

“如果你事先……”

“事先已告訴你們了,叫你們見到人便一擁而上,豈知你們要逞強,四面合圍妄想以一比一擒他。哼!你們這四個浪得虛名的好漢,誤了本姑娘的大事,還有臉怨天尤人,豈有此理。早知你們靠不住,本姑娘該改請逍遙道人來跑一趟的。”

黑豹哼了一聲,不悅地憤然走了。

花蕊夫人不敢留下搜尋,向內堂恨恨地自語道:“你逃不掉的,不怕你飛上天去,早晚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殺了你之後,不怕姓陸的匹夫不出來結算。”

她自言自語畢,身形凌空而起,飛上了院牆頭,向東西的寨牆方向舉目觀望”自語道:

“叫三妹四妹入屋搜尋,也許可將他迫出來。”

說完,發出一聲嬌嘯召請同伴,然後向外飛躍而下,飄落院外一條小巷中。

對面的一座虛掩角門內,崔長青伺伏等候多時。

她不知角門內有人,沿小巷向南急走。

只走了十餘步,突覺右肩有物點動。

崔長青緊攝在她身後,象一個無形質的幽靈,聲息具無輕靈敏捷如影附形。

花蕊夫人是血花會的有數高手之一,居然末發現身後有人。

他伸手用指一點着花蕊夫人的右肩,低叫道:“留步,來談談。”

花蕊夫人大驚,反應奇快地嬌軀一扭,身形右旋,右肘猛撞而出。

崔長青一聲輕笑,疾退一步,一時落空。

她跟蹤追擊,小臂反拍而出,揉身急進。

崔長青又退了一步,比她更快,配合得恰到好處。

她急步滑進,釘緊發招,反掌登出,內力發如山洪,這-掌志在必得。

一招三變,跟蹤追擊緊迫進招,一氣呵成,奇快絕倫,按理最後一招必可得手,對方的反應不可能比她快,她也沒讓對方有封招的機會。

豈知一掌仍然落空,招勢已盡,必須發招再行襲擊,但她心中一寒,招式一頓。糟了!

等於是送給對方可乘之機,眼一花,脈門便被崔長青扣住了。”

她渾身一震,左袖揮出。

崔長青手上一緊,帶着她側飛八丈,笑道:“你袖底指縫中的法寶不靈光了,用暗器迷香可一不可再,你……”

驀地,身後傳來另一名女人的嗓音:“一次上當學一次乖,第一次你難逃大劫。轉身,慢慢地轉身。”

他屹立不動,冷冷地說:“在下為何要聽你的?”

“因為九枚黃蜂針正指向你的背部要害。”

“哦!你是……”

“不要問來路。”

“在下認為你在空言恫嚇。”

“不信你可以試試抗命的結果,反正命是你的,要保命不易,要死卻容易得很。”

他定下心神,形勢不利,他必須沉着應付,未至最後關;頭,不可妄自冒險,犯不着。

他徐徐轉身,從容地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兩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你是女人,用的又是歹毒的黃蜂針,兩毒合而為一,在下只好認了。”

身後丈外的牆角旁,站着一位艷麗的青衣女郎,青勁裝:

把一身美麗豐滿的曲線襯得更為突出,更為動人。佩了劍,左手舉起一具黑木琵琶,底部正對着他。

他手急眼快,聲落手動,迅疾地將花蕊夫人拖至身前,笑道:“你定是鐵琵琶呂三娘子了,久仰久仰。”

呂三娘子哼了一聲,媚目中異彩湧現,死盯着他極力保持平靜地說:“少給我貧嘴,你笑什麼?”

“哈哈!笑你的黃蜂針無用武之地。”

“真的?”呂三娘子媚笑問.態度轉變得好快。

“當然,你的黃蜂針只能擊中花蕊夫人。”

“哦!原來如此。”

“在下的話不妥嗎?”

“你再轉頭看看身後。”

他徐徐轉首,不由心中一驚。

後面另一條小巷口,幽靈似的飄出另一位動人的藍裳女郎,左掌攤開,晶瑩潔白的指掌中,躺着三把迴風柳葉刀,身形條止,人已接近至丈內了。

“你知道本姑娘的名號嗎?”藍衣女郎笑問。

他仍能沉得住氣,沉靜地說:“江湖上以飛刀成名的年青姑娘,只有三個人。姑娘用的是迴風柳葉刀,乃是武林一絕,非同小可,定是華山蒼龍嶺龍杖怪姥的得意門人,女飛衛公孫秀姑娘。”

女飛衛在八尺外止步,笑意盎然地說:“你知道就好。

目下你該知道形勢,小巷窄小,你前後受敵,躲得了針便避不了刀,你如何打算?”

“打算?好說好說,公孫姑娘可能已替在下打算好了,在下已無權打算啦!”

“晤!你總算識時務。”

“這叫做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

“現在,先把陶大姐放了。”女飛衛扳着臉說。

他哈哈一笑,雙手握住花蕊夫人的后腰,說:“好吧,在下已無可選擇,人交給你……”

你字末落,手上真力倏發,將花蕊夫人向後面的鐵琵琶呂三娘子推去,身形暴起,飛騰而上,手一扳屋梅,猿猴般引體上升,奮身一滾,滾上了瓦面。

他計算甚精,三把迴風柳葉刀,危險性比九枚黃蜂針要小得多,再用扳檐翻滾的身法上屋,出其不意脫身,諒無困難,最多挨上一兩飛刀,只要小心些不中要害,鬼女人無奈他何。

果然被他料中了,鐵琵琶呂三娘子投鼠忌器,不敢髮針襲擊。

女飛衛也料中了,向瓦檐上方發刀襲擊,卻未料到他並不躍登瓦面,而是掛檐翻滾而上,飛刀高了許多,飛刀全部落空。

飛刀迴轉時,有一定的方向與路線,發刀人全憑經驗,先期估計對方如果當時能避開一擊,爾後可能向何方逃走,飛刀便可迴轉襲擊,極為霸道。

女飛衛一步錯,全盤皆輸。

崔長青不挺身竄走,而是默運神功一聲低吼,“嘩啦啦”震破了屋頂,從屋下溜走。

下面有承塵,不用飄落屋下便可藏身。

鐵琵琶與女飛衛,不約而同撞開下面的木門,入屋追趕,卻未料到上面有承塵。

女飛衛搶入屋中抬頭上望,急道:“他並未打破承塵向;下逃,快上去追。”承塵,俗稱天花板,古老宅第的承塵象:

是樓板,結實得很,不易打破向上鑽,所以他們要上屋。

等她們出屋跳上瓦面,崔長青早已形影具杏。

從破洞向下瞧,下面的承塵空洞洞的,積塵盈寸,藏不住人。

女飛衛嘆口氣,跌腳道:“這小後生機警絕倫,被他逃掉了。”

鐵琵琶仍向下用目光搜尋,說:“承塵是閉實的,定是,藏在梁桁間,快下去我。”女飛衛笑道:“三組,你真糊塗,他是從瓦面上逃掉的,我們上當了。”

“那就搜……”

“天快黑了,房屋這麼多,如何搜法?”

女飛衛猛搖頭,苦笑道:“燒了楊家寨,即使者鬼楊幫主不在意,江湖朋友怎能不說閑話?”

“哼!怕什麼?我們……”

“我們不怕,但血花會將受到江湖同道交相指摘,甚至可能激起公憤,咱們罪過大了。”

“那……我們就此罷了不成?”

“咱們到明港驛等他,他會回去的。”

三個女人在寨外會合,撲奔明港驛。

四猛獸有三個人吃了虧,本來不肯甘休,但黑豹被花蕊夫人一罵,感到臉上無光,也十分憤怒,不再理睬三個女人,無顏留在明港務,垂頭喪氣地走了,各奔前程。

三個女人在另一家客棧投宿,派店伙至明港驛客棧暗中刺探消息。據店伙回來說:黑衣小後生在掌燈時分尚未返店,店東正為此事焦急,丟了重要的客人,明港客棧上下眾人正四齣找尋。小小的明港驛,人怎會丟?

據明港客棧的店東說、黑衣少年未留下姓名,唯一的財產是那匹烏錐馬,那可是一匹罕見的千里駒。除非少年人出了意外,不然決不至於放棄這匹寶馬,早晚會返店取回坐騎的。”三更天,全鎮死寂,僅不時傳出三五聲犬吠,鎮中燈火全無,地方太小、根本就沒有夜市、連驛站前面的風燈,今晚也未張掛。

三個女人換穿了夜行衣,潛伏在崔長青的房外守候,直守至三更已盡,仍然毫無所獲。

四更初,她們失望地離去。

崔長青睡在店后另一間無人的客房內,一覺睡到大天亮。

他已經發覺自己的處境兇險,決定暫且以不變應萬變,等風聲過後再定行止,反正目下他並不急於上道,天涯浪人有的是時間。

他不願丟棄自己的烏錐馬,但烏錐馬卻是對方追蹤他的:

目標。

一天,兩天。

第三天四更時分,他偷偷牽出坐騎,帶了簡單的行囊;出鎮向北走了。

炎陽高照,近午時分,馳入吳寨河鎮。鎮北,是橫跨吳寨河的吳寨河橋。

午間正是打尖的時光,夏日裏沒有一絲風,路兩側田野的高梁有一兩丈高,久未下雨黃泥地表面鋪上一層浮土,人馬經過時塵埃滾滾,在這種路上行走,象是走在蒸籠內,人與馬都受不了,午間必須打尖,等暑熱略消方可上路;吳寨河鎮只有五六十戶人家,食店卻有四五家之多。前面大橋頭左側榆樹成陰,店門口搭了一座瓜棚,酒幌子死氣沉沉地向下垂,樹下半躺着五六名懶散的旅客。

他到了店門口,北面蹄聲震耳,五匹健馬馳過了吳寨河橋,直赴店門。

他不過問旁人的事,將馬栓好向店伙說:“弄些湯水來,歇會兒就走。”

他在棚下的一付座頭落坐,剛到的五騎士也栓好了馬匹踏入棚中。”他的目光,本能地向對方注視,不由一怔,付道:“這些人是何來路?不象是官差哩!”

四名騎士皆穿了青騎裝,佩了劍,一個個膀寬腰圓,身材結實。另一名騎士也夠雄壯,但穿的是青緊身,神色委頓,雙手掛了尺長的銬鏈,一看便知是囚犯。

四騎士為首的人年約四十開外,有一雙精明機警炯炯有神的大眼,古銅色的臉龐刻劃着堅強有性格的線條,叫店伙準備吃食,然後向囚犯沉聲道:“閣下,今晚便可趕到明港驛,明天咱們便可到場家寨拜望貴幫主,希望閣下放規矩些,不要再自討苦吃了。”

囚犯抖抖鍺鏈,冷笑道:“就憑這條銬鏈,你熊大爺盡可放心。徐某人仍是一句話:你白跑了這一趟。”

“哼:不見得。”

“你熊大爺又不是聾子瞎子,難道就沒聽說過敝幫已經解散近月了?咱們的幫主正式洗手宣告退出江湖,楊家寨已經是座空寨……”

“哼!你老兄最好禱告上蒼,希望楊幫寨主並末離寨遠走高飛。”

“為什麼?”

“如果楊幫主已經遠走高飛,那麼,官司你打定了。”

熊大爺冷冷地說。

“打官司小意思,在下仍是一句話,一無所知。”

“你不否認是黑龍幫的匪徒吧?否認也沒有用。”

“哼!你是指在下手臂上的刺花龍形圖案么?”

“你心裏有數。”

“笑話,手臂刺龍便犯法嗎?別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好不好?”

“等到了公堂之上,你再笑掉大牙好了。”

姓徐的嘿嘿笑,笑完說:“河南府許大戶上月中旬被殺,當時在下卻在開封府的羊市好友家中作客,我可以找上百個證人,證明在下的行蹤。你熊大爺只是許家的護院,官府又不是你熊大爺開的店,能聽任你誣良為盜亂點兇手嗎?等到了公堂之上,你熊大爺熊去非任意銬拿良民,干里押解酷刑逼供的罪名,我不信你能讓官府滿意你的解釋。”

另一名騎士冷笑道:“姓徐的,你就認了吧,廢話留着免得口乾。”

姓徐的又是一陣怪笑,說:“老兄,你的話意在下明白,咱們瞎子吃場團”心裏有數。

你們根本就不會押在下見官,只敢用你們那一套見不得人的手段對付在下。在下已落在你們手中,濕的乾的水裏火里,你們敞開來好了,徐某如果皺眉,就不算是前黑龍幫的英雄好漢。”

熊大爺神色一轉,淡淡一笑道:“熊某知道你是條漢子,是三眼韋陀陸振聲手下的最得力的臂膀,但你卻是條糊塗蟲。”

“哼!你說什麼?”

“黑龍幫既然已經樹倒猢猻散,你徐天德何必再背這個黑鍋?貴幫的弟兄滿手血腥,楊幫主仇人滿天下,他自己的個人恩怨,與你何干?他為何不親自解決?”

“哦:原來今天你才露出狐狸尾巴。”徐天德有點不屑地說。

“你說什麼?”熊大爺問。

“你說得已經夠明白了。”

“你的意思。……”

“你替主子迫凶是假,找敝幫主結算是真……”

熊大爺臉一沉,冷笑道:“不錯!兩者都有。”

“如果敝幫並末散夥,你根本就不敢來,對不對?”

“這……”

“散夥了你們才來,有何詭計?”

“很簡單,你會將三眼韋陀引出來,三眼韋陀也會將楊幫主引出來。”

“你少做夢。”

“熊某做的夢,都是好的。”

“你們四個人”禁不起陸爺一個指頭……”

“咱們走着瞧。”

“怎麼瞧,你也不象塊好材料。”

熊大爺指指對面冷笑而坐的兩位同伴,冷笑着問:“你認識這兩位前輩嗎?”

那是一雙相貌十分相似的中年人,臉目陰沉,臉色黃中帶灰,八字弔客眉,三角眼冷電四射。看年紀,比熊大爺大不了多少歲,但熊大爺卻稱他們為前輩。

徐天德冷哼了一聲道:“這兩位仁兄,沿途沒說上十句話,在下還以為他們是啞巴呢。

哦!你不是說他們姓?”

“你聽說過秦嶺雙龍嗎?”

徐天德臉色一變,變色問:“他……他們是天龍晁宇,飛龍晁坤兄弟?”

“正是他們兩位前輩。”

徐天德深深吸入一口氣,冷笑道:“你熊大爺熊去非果然手面廣,白道的名護院,交上了凶名昭著的獨行大盜為友,你……”

右面的天龍顯宇突然站起,出手如電,抓住了徐天德的衣領一拖,拖上了桌面,“劈劈啪啪”給了他四耳光;方將他推回冷笑道:“下一次,太爺要敲掉你滿口狗牙。”

店伙剛將酒菜送來,吃了一驚,急急向後退,幾乎被嚇倒。

後面一桌坐着崔長青,一把扶住店伙笑道:“小心酒菜,打翻了你准倒霉。”另一名店伙臉色泛灰地叫:“客官們,要打架請挪兩步,外面寬得很,請不要砸了小店的生財傢具。”

崔長青手急眼快,接過店伙的端菜托盤,叫道:“要打就打吧!打!”

說打就打,“啪”一聲暴響,托盤重重地敲在天龍的天靈蓋上,托盤破裂,酒菜場水淋了天龍一頭一臉。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一指頭點在飛龍晃坤的腦戶穴上,同時一扳食桌,掀向熊大爺與另一名大漢。

誰也沒料到他這位客人搶先動手,變生倉卒,四騎士皆措手不及,全着了道兒。

天龍腦袋被敲,事先毫無警兆,任何內家高手在末運功抗拒之前,氣末提功不興,與常人強不了多少。崔長青下手有分寸,沒敲破天龍的腦袋,已是手下留情。

天龍搖搖晃晃向下坐倒,木凳也被坐斷了兩條腳。

飛龍仰面便倒,昏厥了。

熊去非與另一名同伴,被食桌壓倒在地,手亂腳亂。

崔長青一把拖起同被壓倒的徐天德,叫道:“快走,上馬。”

徐天德急叫道:“銬匙在姓熊的身上……,”“先脫身再說。”崔長青叫,拉了便走,到了坐騎旁,將徐天德推上馬背,將韁一丟又道:“快走,我斷後阻止他們。”

他既末說該向何處走,徐天德也無暇多問,策馬馳入鎮中,向南狂馳。”他摘韁飛躍,縱上馬背,一聲馬嘶,烏錐馬奮蹄前端,撞向栓馬欄前的四匹坐騎。”

四匹坐騎受驚,掙脫韁繩四散而奔。

熊去非一躍而起,大喝一聲,抓起一張長凳,脫手飛擲,接着右手一抖,一把飛刀隨在凳后,化為一道銀虹,向馬上的崔長青飛去。

崔長青如果經驗不夠,注意力放在飛來的凳上,必定難逃一刀之厄,熊去飛這一着夠狠夠毒。烏錐馬猛地兜轉,一聲長嘶,一躍兩丈,向外飛馳。

凳與飛刀全部落空,崔長青扭頭叫:“姓熊的,後會有期。”

熊去非飛步急迫,怒叫道:“狗雜種!太爺不會放過你的。”

烏錐馬突然人立而起,馬上的崔長青驟不及防,“砰”一聲摔落馬下,向外翻滾。

熊去非大喜,腳下一緊,兩起落便到了身旁,猛地一腳-向崔長青的背心踢去。

同一瞬,對麵店中踱出一名老道,高叫道:‘要出人命了。”

崔長青並非摔落馬下,而是有意引熊去非上當,.身形一轉,出腳急拌。

“哎呀!”熊去非驚叫,砰然倒地。

“咦!”老道訝然叫。

崔長青一躍而起,他已試出熊去非的實力,認為自己足以應付裕如,點手叫,:“起來,閣下。”

熊去非奮身躍起,尚未站穩,糟了,“砰”一聲響,右頰挨了一重拳。

“熊大爺,躺!”此喝聲震耳!

“砰噗噗……”一連五記重拳,全落在胸腹上。最後是一記“霸王敬酒”,正中下領。

熊去非眼前朦朧,只看到滿天星斗,兇狠的打擊直震內腑,每一拳皆重如山嶽,內腑幾乎離位,快速猛烈的打擊無法招架,最後哼了一聲,飛跌丈外,跌了個手腳朝天,成了半死人。

崔長青將人挾起,急走兩步飛身上馬,烏錐四蹄翻飛,馳想鎮南。

好奇的鎮民紛紛讓路,議論紛紛。

烏錐馬腳程甚快,遠出三裡外,便迫近了策馬狂奔的徐天德,老遠便大叫道:“徐兄,等一等。”

徐天德勒住了坐騎,扭頭道:“咱們到前面找地方歇腳……”

他勒住了坐騎道:“不必了,在下要往北走。徐兄,你也不可南行,趁早回頭。”

“你的意思……”

“楊家寨目下高手伺伏,去不得。”他一面說,一面下馬,將熊去非往路旁高梁地里一丟,又道:“先找這位熊大爺替你開鎖。””熊去非渾’身發僵,切齒道:“黑龍幫說散末散,原來是騙人的障眼法……”崔長青不介意地笑笑,伸手道:“熊大爺,銬匙,請。”

徐天德下馬走近,掄銬便砸。

“慢!”崔長青伸手攔住叫,搖搖頭又道:“在下管閑事架梁,按規矩如非必要,不可傷命,徐兄請放他一馬。”

“這廝不死,後患不止。”徐天德恨恨地說’。

“那是你們的事,在下不能任由徐兄傷他。”

“好,兄弟放他一馬。”

熊去非取出銬匙,丟過冷笑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崔長青呵呵一笑,說:“熊大爺,話說完了,你請吧。”

“你……”

“你兩腳末廢,該可以走回吳寨河鎮。”

“你……”

“你要在下背你回去嗎?”

“在下渾身無力……”

“那是你的難題,你得設法解決。在下不再管你的事,徐兄留在此地,如果我是你,.爬也得爬回去。瞧,徐兄似乎想剝你的皮別你的肉……”

話末完,熊去非已掙扎而起,咬牙道:“好,我走。”

“你非走不可。”

“閣下尊姓大名?”

“無可奉告。”

“日後在下該在何處找你決算?”

“江湖上見,在下恭候大駕。”

“你敢不敢說時地?”

“可以,但有條件。”

“條件?”

“不錯,條件。在下說了之後,你得留下些什麼信物,留此存證。”

“留信物?你……”

“譬喻說:五官、手腳……”

“你……”

“這樣吧,留下雙耳,不會太痛,也不會成殘,刀快些,一點都不痛……”

熊去非如見鬼魅般向後退,恐懼地踉蹌而走。

“好走,不送了。”崔長青含笑揮手道別。

徐天德除去了鎊鏈,上前施禮道:“多謝老弟台援手,再生之德,不敢或忘……”

“好說好說,徐兄請勿客氣。”

“兄弟徐天德,請教老弟台……”

“兄弟的名號,不便啟齒。”

“哦!老弟台落了案?”

“沒有。,”“那……”

“請勿追問。兄弟與貴幫的陸爺交情不薄,食店中聽到.他們的話,知道徐兄是陸爺的手下弟兄,因此出面相助,打算向徐兄請教陸爺的下落,尚請明告。”

徐天德心中油然興起戒心,退了一步。

崔長青說:“徐兄請勿誤會……”

“誤會?你救人救得太容易了。”

“徐兄……”

“咱們無親無故,從未謀面……”

崔長青大為不耐,被誤解真不是滋味,哼了一聲,不悅地說:“徐兄,說不說在你,何必說得那麼難聽?真是豈有此理。”

徐天德仍然不知好歹地說:“閣下裝得真象。哼,告訴你,徐某雖不是鐵打的金剛,但你們決難在徐某口中套出口供來。”

“砰!”崔長青一拳疾飛,正中對方的左頰。

“蓬!”徐天德仰面摔倒,灰頭土臉。

崔長青扭頭便走,飛身上馬,俯身拉上韁繩,向狼狽地爬起的徐天德說:“你遇上陸爺之後,向他說崔長青問候他好。”

徐天德頗感意外,叫道:“你……你真是陸爺的朋友?”

他淡淡一笑,說:“你既然懷疑,算了吧。老兄,你千萬不可到場家寨自投虎口,那兒有一群男女,正要找貴幫的人算帳,信不信由你。再見、”“老弟留步……”

烏錐馬發蹄急馳,向北絕塵而去。

徐天德目送人馬去遠,喃喃地自語道:“也許他真是陸爺的朋友,我……我錯了嗎?”

崔長青在裡外追上了熊去非,這位熊大爺拚命奔跑,以為崔長青來取他的老命,沒命地狂奔,最後往高梁地里一鑽,溜之大吉。

崔長青不加理會,放鬆韁繩,烏錐馬以小馳的腳程,向兩裡外的吳寨河馳去。

距吳寨河鎮僅里余,他勒住坐騎,付道:“如果秦嶺雙龍仍在鎮中等侯,豈不討厭?”

但除非他改道南下,不然必須通過吳寨河橋,河上下游數十里內,只有小渡口而無橋樑,此行非走吳寨河橋不可。

“好吧,且找地方暫避再說。”他想。

打定了主意,他開始留意附近是否有歇腳的好去處。但他失望,路兩旁全是高梁形成的無涯青紗帳,視野不及百尺外,僅路旁的高大槐樹可以乘涼,無處可投。

這一帶的道路,路樹有三種,官道平野是槐,低洼處是柳。田野的小徑,栽的是榆;一看便知路的大小。

正遲疑問,前面不遠處一株槐樹后,閃出一個老道的身影,搖手叫:“施主幹萬不可回鎮,那幾個施主已經說動鎮民,四齣追尋你的下落,他們說施主是賊哩!”

他一怔,驅馬接近躍下說:“做賊的叫捉賊,妙極了。

那幾個傢伙才是真的賊,是關中的大名鼎鼎獨行大盜。”

“呵呵!鎮民先入為主,施主恐怕不易說服他們呢。算”了吧,何不先歇歇腳?等他們走後,施主飛騎過鎮,鎮民們、誰願意出來攔阻?”

“歇歇腳也好。”他牽着坐騎走近說。

“好駿的烏錐。”老道拍拍烏錐道。

“在下花一百兩銀子買來的,聽說是大宛馬。”

“不,大宛馬極少有烏錐,以驊騮為上品。”

“道長懂得馬經?”

“稍會涉獵而已。罪過,未曾請教施主貴姓大名呢,請教。”

“在下姓……道長上下如何稱呼?”

“貧道上清下凈。”

“道長……”

雙方已相併而立,他正在卸下馬銜,想讓馬自行找草料,對這位仙風道骨儀錶不俗的老道,毫無戒心。

老道就在他發話間,扣指疾彈,一縷指風擊中他的左期門要穴。

他渾身一震,-向後倒。

老道挾住了他;笑道:“貧道正在物色衣缽傳人,你,正好。哈哈哈!”

老道的制穴手法詭異;用勁恰到好處,-因此他身軀雖麻木不仁失去控制,但口中仍可說話。聽老道的口氣;似乎兇險的成分不多,心中一定,說:“你又不是和尚,傳什麼衣缽?你該說傳法器才對,說話用錯了典會鬧笑話的。”

老道桀桀大笑,扳鞍上馬,將他架坐在鞍前,說:“你這娃娃倒會挑剔哩!定是個不好管教的人,但貧道認為這是天才橫溢的現象,值得冒險把你造就成為江湖後起霸才。走!”

烏錐馬奮長嘶,然後向北飛馳。”“你真是黑龍幫的幫眾?”老道問。

“在下與黑龍幫的人有交情而已。”他答。”“真的?”

“當然不假。”

“沒撒謊?”

“大丈夫言出如山。”

“晤,很好,你是大丈夫,該說出真姓名了吧?”

“這個……”

“大丈夫言出如山。”老道學他的口吻說。

“因此在下不通名號。”

“由不得你……”

“你要迫問?算了吧,枉費心機。”

“你如果估低了貧道的能耐,保證你日子難過。”

清凈道人毫無顧忌地策馬飛馳入鎮,在眾目睽睽下馳出鎮北柵門,飛馳上了吳寨河橋。

後面,穴道已解昏眩已醒的天龍、飛龍兄弟倆,在後窮追不捨,天龍大叫道:“牛鼻子老道,把人留下,留下!”

“哈哈哈……”清凈老道仰天長笑,蹄聲急驟,馳過吳寨河橋,向北絕塵而去。”烏錐神駒快捷如風,天龍兄弟倆追過了橋,眼睜睜看着遠處的滾滾塵埃,人馬形影已經消失,只能望塵興嘆。徒呼奈何……

天龍往回走,恨聲道:“雜毛老道把那黑衣小子弄走了,咱們得想辦法把他弄回來。”

“哥哥,追之不及,如何能弄回?”飛龍問。

“慢慢想辦法此仇怎能不報?哼!”

“但……你知道老道的名號嗎?”

“好象是妖道天玄鍊氣士。”

“哎呀!是他?”

“可能是他。”

“如果真是他,咱惹他不起……”

“寧鬥智,不鬥力;又道是明槍容易躲,暗箭實難防,只要咱們多用點心機,天下無難事。”

距柵門尚有三五十步,便看到一身湯水的熊大爺去非帶領了三位女郎,老遠地向他們指指點點,快步向前迎來,腳下虛浮,顯然受傷不輕。

“咦!那是什麼人?”飛龍向乃兄問,“晤!象是……象是血花會的鐵琵琶呂三娘子,她的鐵’琵琶一看便知。”

“另一個是花蕊夫人陶永春。”飛龍說。

熊去非一面走,一面向花蕊夫人說:“諸位姑娘可問問晁家兄弟,他兄弟倆見多識廣,可能知道老道的底細。”

四人一面說話,一面向秦嶺雙龍奔來。

吳寨河三十里到確山縣城,烏錐馬要不了一個時辰便到:

了。到了城南的蟠龍山,天玄煉士策馬繞山向西走,十里路到了三里河畔,開始馳入山區。

這一帶山區山勢並不高,共有三座主峰,三里河畔的山峰叫中泉,再往西五里是南泉”

北面叫北泉山。三座山脈胳相連,綿豆數十里,頗富林泉之勝。”山林深處,出現一座果林圍繞的精舍,四周泛現一片金紅色的光彩,原來所種的全是石榴,五月天,正是石榴火紅的季節。榴樹成林,在這一帶倒是罕見。

烏錐馬馳入花海中的小徑,便看到迎面的一座木牌坊,上面的橫匾上刻着的金紅色大字:榴林精舍。

兩名長工迎客,上前接韁道:“原來是天玄仙長,快三年沒來了,家主人想念得很,請客廳稍候,小的即入內票報。”

天玄鍊氣士挾了崔長青下馬,笑問:“貴主人一向可好?”

長工臉色一沉,搖頭苦笑低聲道:“仙長不久便知道了。”

“咦!怎麼啦?”

“家主人兩年前成了家。”

“成家?哈哈!好事嘛。”

“哼!”

“怎麼?不如意?”

“別提了,主母是金頂山胡家的人。”

“哦!是鎮八方胡威的女兒嗎?門當戶對……”

“主母是個母大蟲。”長工低聲說。

天玄鍊氣士呵呵笑,往屋內走,說:“小事一件,怕老婆的人,必定大富大貴哪!”

他將崔長青安置在大環椅內,裏面出來了一位白淨面皮相當健壯的年青人,抱拳行禮呵呵大笑道:

“仙長別來無羔,今天吹的是什麼風?請坐請坐。”

天玄鍊氣士頓首回禮,大馬金刀地坐下說:“南遊北返,途經貴地,特地前來打擾施主。呵呵!二年不見,施主好象比往昔清減了些。聽說施主已經成了家,可喜可賀。”

他一面說,一面打量着廳中的陳設,目光在後廳門的門帘上停留片刻,又道:“府上的陳設變動了許多,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一切都不一樣了。”

主人命僕人奉上香若,避開話題笑道:“仙長南遊,想必旅途勞頓,且至客廂安頓,洗漱畢晚輩置酒為仙長洗塵……”

“這幾年施主曾在外走動嗎?”天玄鍊氣士也另起話鋒問,’似乎有意迫使主人就範。

烏雲湧上了主人的臉,訕訕地說:“好教仙長見笑,晚輩久已不在江湖走動了,對江湖的動靜,陌生得很。”

“哦!貧道委實失望得很。”

“仙長……”

“你已經是有家室的人,怪你不得。天下是闖出來的,闖自然有萬千風浪,不論男女豪傑,只要有了家室之累,他這輩子便得註定株守家園做老大爺,英風盡斂,壯志全消。

這些事不說也罷,這次貧道要在府上打擾三五天,方便嗎?

“仙長見外了……”

“貧道帶了一位同伴,在府上等候從湖廣來的幾位施主前來會合’。”

主人臉有難色,遲疑地說:“仙長但請寬心在寒舍安頓,晚輩入內吩咐拙荊準備酒筵。”

“好,但請不必客氣,貧道打擾數天,幸勿見外。”

老道口中客氣,其實心中大為不快,僕人甚多,準備酒菜待客,還用得着主人親自入內吩咐?’分明是遁詞,這裏面大有文章,主人匆匆入內,崔長青冷眼旁觀,也看出有點蹊蹺,冷笑道:“老道,你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老由冷冷一笑,說:“小娃娃,你最好少開尊口。”

“在下用不着撥風煽火,只冷眼旁觀。”

老道冷冷一笑,拳擋着掌心道:“想當年,龍策客也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沒想到短短三年,卻變成一個吃閑飯的廢物,可惜啊!可惜。”

崔長青一驚,問:“你說主人是龍蕭客朱英?”

“不錯,是他。”“哦!聞名不如見面,如此而已。”

“爾小看他了?”

“在下認為他毫無英雄氣概,缺乏豪邁之氣,與傳說中的龍蕭客完全不同。”

“呵呵!你認為你有英雄氣概么?”

崔長青沉靜地笑笑,若有所思地說:“英雄氣概四個字,只能意會不可言傳。飲食時表現英雄氣概,只能算是個飯捅;碰上手無縛雞之力的苫哈哈表現英雄氣概,那是暴虐……”

“算了算了,你小於居然向貧道談經說道,豈不可笑?

如果你想用激將法誘使貧道放你,你打錯主意了。”天玄鍊氣士不耐地說,主人恰好及時出堂,臉色不正常,向老道訕訕地一笑,不安地說:“仙長,咱們走。”

天玄鍊氣士一怔,訝然問:“要走?走到那兒去?”

“晚輩在三里河鎮有朋友,請仙長到那兒安頓。”

天玄鍊氣士冷笑一聲,臉一沉,沉聲問:“貧道在尊府稽留三五日,砧辱了你朱家……”

“仙長……”

“說吧,是否有何不便?”

“仙長明鑒,不是有何不便,而是蝸居簡陋,起居一切不便,在三里河鎮……”

“告訴你,貧道已與朋友約定,在尊府會合……”

“晚輩留下話,貴友可至三里河鎮……”

“住口!”

“仙長……”

“貧道既然來了,就沒打算離開,這次做定了惡客,由你不得。以你我的交情來說,貧道不要說借住三五日,真在住上三年五載,也是理所當然。”

“仙長……”

“不管你怎麼說,貧道住定了。朱施主,你是領貧道客廂安頓呢,抑或是要貧道自行前往安頓?客廂在何處貧清楚,榴林精舍貧道不是第一次來。”

龍蕭客臉色蒼白,流着冷汗,焦急地說:“仙長請……

請……”

“貧道不再聽你的解釋。”

帘子一掀,出來了一個穿紫花衫裙的婦人,杏眼桃腮,眼神凌厲,薄薄的嘴撇得緊緊地,身材豐盈頗為動人,倒有六七分姿色。帶了一名僕婦,一名侍女,陰沉沉地走近,此道:“站住!你這位老道未免太霸道,施主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你這種態度……”

“綺春……”龍策客焦灼地叫。

天玄鍊氣士無名孽火上沖,正待發作。

崔長青卻沖他咧嘴一笑,飽含深意。

老道突想起崔長青剛才所說,有關英雄氣概的高論,臉色馬上鬆弛下來,好奇地打量這位專橫潑辣的女主人,緩緩站起笑道:“你就是榴林精舍的女主人了,幸會幸會。”

“老道,你說話乾淨些,什麼幸會?”

“哦!貧道抱歉。”

“抱歉就行了?”

“女施主認為該如何……”

“你還不快滾?榴林精舍不留外客……”

“綺春,你……”龍策客臉色蒼白地叫。

“你還不滾出去?這裏的事不要你管。”綺春冷叱,象是喝奴叱婢。

老道這次忍不住了,但仍未發作,說:“貧道與尊夫交情不薄,多少前曾經共過患難,出生入死……”

“住口!誰理會你們早年的交情?你再不知趣,老娘要老道忍無可忍,顧不了待機挖苦他的崔長青,手一揚,掌出如電閃。

“啪!”耳光聲清脆,如同爆栗。

綺春退了三步,幾乎摔倒。老道鬚眉皆張,厲聲道:“貧道走遍天下,到處受人尊敬,你這潑婦竟敢如此對貧道無禮,你得死一千次。”

龍蕭客大驚,急叫道:“仙長……”

綺春一聲嬌叱,疾沖而上,身形乍起,騰躍飛踢兇悍絕倫。

老道哼了一聲,身形疾閃,扭身就是一掌,不但避過雙腿連環飛踢,且能及時反擊。

“噗!”這一掌劈在綺春的腰脊上。

“蓬!”綺春摔倒在地,跌了個五體投地。

老道跟上;一腳踏住她的背心,冷笑道:“鎮八方調教出來的兒女,居然如此稀鬆平常,竟敢如此對貧道無禮,你認命吧。”

“饒命!”綺春狂叫。

“饒你不得。”老道咬牙切齒地叫。”“英郎,救……-’救我。”統春轉向乃夫求援。

龍蕭客臉色蒼白,拱手道:“仙長請高抬責手,請……

請饒她一次,拙……拙荊多……多有冒犯,仙長……”

老道怪眼彪圓,沉聲道:“朱英,你昔日的英風豪氣到何處去了?你居然被個一文不值的潑辣娘,拴住了你的脖子牽着走,你也不怕丟人現眼?你簡直沒出息到這種程度……”

“仙長,你老人家有些不知,我那岳父……”

“鎮八方管嫁出去的女兒?他吃定你了?”

“仙長……”

“你龍蕭客的藝業,不見得比鎮八方差。”

崔長青突然接口道:“老道,你八輩子沒娶過老婆,怎知道人家夫妻間的家務糾紛,你算了吧。”

老道更火,這些話象是火上添油,一把揪住紡春的頭髮向上拖,沉聲道:“朱英,我不管你是否被鎮八方吃定了,也不理睬你怕老婆的原因,今天這潑辣娘對貧道無禮,貧道一生中從未受過這種污辱……”

“仙長……”

“貧道並不是替你管教她,而是她侮辱貧道必須受到懲罰,我要她後悔一輩子。”

“仙長,使不得……”

“你就別管了,日後鎮八方如不肯罷休,叫他李找貧道算帳。金頂山胡家,距此僅三十餘里,貧道就在此地等他,沒你的事。””“饒命……”胡綺春聲哀叫。

老道將人向外拖,叫長工取來繩索,把胡綺春吊在廊下,找把刀把她的頭部毛髮剃得一根不剩,順手在她的右手左腿兩處大筋,不輕不重地刺了一刀,方回到大廳,丟下尖刀說:

“朱英,半個時辰后,派人把她送到金頂山胡家,讓鎮八方來找我。””龍策客臉無人色,恐懼地說:“仙長,你……你把這件事鬧大了。”

“什麼?你還怕這個婆娘?”

“不,這……””怕鎮八方?”

“胡家目下有……有一個人-”

“誰?”

“鎮八方的義妹,薄命花……”

“薄命花郝芸仙?”老道驚問。

“對,她……”

“老天,你何不早說?”老道臉有懼色地說,“仙長,晚輩方寸已亂……”

“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潑婦宰了,遠走高飛。”

“仙長……”

“走吧,薄命花又能怎樣?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你還留什麼戀?”老道橫了心說。

“可是……”

“你這窩囊廢。”老道怒罵。

龍蕭客一咬牙,挺了挺胸膛說:.“好吧,我龍蕭客重出江湖流浪,榴林精舍,已沒有我留戀的事物了。”

“這才象話。”

“仙長先等等,晚輩這就拾掇上路。”

“貧道宰了這婆娘。”

“不必了,晚輩與她到底是夫妻。”

“你不怕留下禍根?”

“聽天由命吧。”

半個時辰后,龍蕭客大散家財,遣散了奴僕,帶了行囊跨上健馬,毫無留戀地走了老道仍帶了崔長青,同乘烏錐,三人兩騎撲奔確山縣城崔長青臨行,向老道說:“老道,你不是在造孽嗎?”

“廢話!造什麼孽?”“你一來,便要龍蕭客破家,強出頭硬是拆散了人家一對夫妻,於心何忍?”

“哼!貧道認為做了件好事。”

“有說乎?”“龍蕭客討了這種潑婦,他這輩子完了,男子漢到了這種地步,比死還要慘,貧道可說是將他救出十八層地獄,不是好事是什麼?”

“哼!強詞奪理……”“哈哈!可惜你還小,等到有一天你也娶上這麼一位雌老虎母大蟲,便了解貧道的強詞是否奪理了。”

過了三里河鎮,小徑沿三里河的北岸東行,前面的山坡;旁棗林下一聲忽哨,跳出秦嶺雙龍兄弟,攔住去路,天龍怪叫道:“天玄道長,下馬說話。”天玄鍊氣士咧嘴一笑,勒住坐騎眯着眼,輕蔑地打量着對方,呵呵大笑道:“晃施主,你兄弟倆吃了豹子心老虎膽嗎。”

天龍哼了一聲道:“老道,不要瞧不起人。”

“你聽,這話可是你說的,貧道並末瞧不起你們秦嶺雙龍,對不對?”

“在下不願與你鬥口……”

“要斗劍?”

“不,在下有事與道長商量。”

“商量?呵呵!貧道不怕斗劍,就伯商量,你抓住貧道”的痛腳了。有何商量,說吧;貧道在聽。”

“請道長把那小輩交給在下。”

“什麼?交給你?”

“他是黑龍幫的餘孽……”

“不對,你要他,是因為你們兄弟倆,皆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所以……”

“道長請不要出言挖苦。”

“貧道說錯了嗎?”

“道長,光棍眼中不揉沙子?”

“說真是,你真想要人?”

“如蒙見賜,銘感五衷”“你憑什麼?”

天龍用手向對面的村林一指,冷笑道:“就憑這。”

花蕊夫人三女,同時現身出林。

鐵琵琶呂三娘子抱着鐵琵琶,噗嗤一笑道:“我們並不想與前輩結仇,但前輩如不將人留下,本姑娘恐伯要有叫得罪了。”

女飛衛輕晃着一把迴風柳葉刀,說:“五比一,道長認為如何?”

龍蕭客冷笑一聲扳鞍下馬冷冷地說:“五比二,在下算一份。”

“你是……”

龍蕭客從衣下取出一支古色斑調的尺八蕭,褐色的光芒耀目,蕭上刻了一條龍,信手一揮,八音齊鳴,說:“龍蕭鳳劍,一手遮天。”

花蕊夫人笑道:’“原來是龍蕭客朱爺,好久沒聽到閣下的消息,在何處安身立命納福了?”

龍蕭客被這幾句話觸到了痛處,臉色一變,冷笑道:

“陶夫人,在下先領教你花蕊毒針絕學再說其他。”

天玄鍊氣士挾了崔長青下馬,笑道:“陶施主不但花蕊毒的可怕,她的迷香也是下五門中的一絕哩!朱施主,沒你:

的事,請替我看住這小後生,他的左期門被制,跑不了,貧:

道打發這幾位男女施主離開。”說完,將崔長青交給龍蕭客,背着手向五男女走出。

花蕊夫人退了一步,搖手道:“前輩先別冒火,我們是:

誠心商量來的……”

“好,貧道除了人不能交給你們之外,凡事好商量,好商量不致於傷了和氣。”

“這個……”

“且慢!這條河水很清澈,貧道先洗耳,再來恭聽,等一等。”

老道真去捧手洗耳,片刻回到原處笑道:“好了,說吧,貧道已洗耳恭聽。”

鐵琵琶冷笑道:“前輩明知咱們是為了那小輩而來,這不是存心有意關閉商量之門么?”

“哦!這就難了,咱們恐怕沒有可談的了?”

“前輩還甭拒絕了?”

“大概是吧。”

“那麼,休怪本姑娘無禮了。”

“咳!貧道曾經怪你無禮嗎?你……”

鋼弦一響,三枚黃蜂針劈面射到。

“嗡……”鋼弦繼續響,又是三枚黃風針破空而飛,銜尾攢射,快得令人幾乎肉眼難辨。

天玄鍊氣士大袖一揮,冷笑道:“少在貧道面前獻寶。”

女飛衛公孫秀雙手齊揚,六把迴風柳葉刀漫天飛舞,劃出道道光弧,暴風雨般向老道集中。

老道突然巨口一張,水箭急噴而出。”

袖風似陰雷,黃蜂毒針被罡風捲走得無影無蹤,罡風再撲向鐵琵琶。

同一瞬間,六把迴風柳葉刀皆被水箭所噴落。

老道一聲長笑,猛撲花蕊夫人。

後面的龍蕭客突然大叫:“小心身後……”

樹林中飛射出一紅一白兩個身影,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射出林外到了路中,紅影再進,猛撲天玄鍊氣士的背影,香風沁鼻,來的是女人。

龍蕭客的警告來得及時,老道大喝一聲,回身迎敵,扣指連彈。

龍蕭客龍蕭一領,身蕭合一從側方截出,接着大叫:

“走為上策。”

他接住了白衣女郎,老道則攻向紅色身影。

紅衣中年婦人的手中,是一柄奇形怪狀的兵刃,象一根有花無葉的花枝,上面共有三朵紅色的盛開花朵,揮動時罡風怒發,呼嘯聲刺耳撼心;當然不是花枝,而是以極毒彈性的精鋼所精製。

白衣女郎年僅十七八,臉蛋白裏透紅,眉目如畫,美得令人屏息。身材剛發育完成,穿的是白續勁裝,曲線玲瓏,凹凸分明,隆胸蜂腰極為誘人。手中的劍銀芒耀目,是吹毛可斷的神兵。”紅衣中年美婦花枝一振,響起一陣勁風嘶嘯聲,震散了老道彈來的指風,僅身形略頓,立即重新健進,無畏地排空切入,風目中殺機怒涌,厲聲道:“雜毛老道該死!”

老道赤手空拳,似乎有所顧忌,大袖一拂,身形急轉閃開正面,反袖一揮叫:“薄命花,貧道少陪。”

這一袖來勢似摧山,紅衣美婦也不敢硬接,大挪移身疾閃,花枝斜點,“霧裏藏花”探向老道的脅背,厲聲道:

“你要走除非日出西山。”

老道向前飛躍,縱出要脫離圈子“嗤”一聲輕響,背道袍被掛破兩條大縫,好險。他心中早寒,不再留戀,一怒嘯,全力向側方飛縱,遠出三丈外叫道:“潑婦休追,後會有期。”

聲落,人已遠出十丈外去了。

另一面,龍簫客在白衣女郎的一陣迫攻下,八方遊走敢回手,也遞不出招式。‘白衣女郎的劍勢出奇地狂野,而詭異絕倫,好幾次幾乎把他圈在劍影內脫身不得,形勢是一面倒。

老道一走,龍蕭客也就如飛而遁。他將用游斗術,脫不難,白衣女郎雖高明得多,但也纏他不住。

白衣女郎不肯罷休,追出叫:“朱英,你走得了?”

紅衣美婦叫道:“映雪,窮寇莫迫。”

白衣女郎聞聲止步,扭頭道:“師父,弟子迫得上他,他逃不掉仇”“不必了,妖道不可輕侮。”

“徒兒遵命。”

薄命花郝蕪仙的目光,落在滿臉驚疑的五男女身上,了眾人一眼,冷傲地一笑,冷冷地說:“你們可以走了。”

花蕊夫人上前行禮,沉靜地說:“晚輩陶永春,郝前萬安。”

“我很好,你是血花會的人?’’薄命花郝蕪仙盯着她們。

“是的……”

“老身與貴會陌生得很,你們還不走?”

“晚輩有一不情之請……”

“說吧。”

“妖道帶來的一個少年人,是晚輩的仇家,務請前輩見賜。”

“是那位黑衣少年人嗎?”

薄命花指着不遠處半躺在樹下的崔長青問。

“是的。”

“他是妖道帶來的人。”

“是妖道半途把他擒來的。”花蕊夫人謙恭地說。

“妖道是老身的仇家。”

“晚輩認為妖道罪該萬死。”

“因此,妖道所遺留的人和物,皆屬老身所有。”

薄命花不帶表情地說,不理會對方奉承的話。

“這……這少年人……”

“老身不管你們之間的是非恩怨。”

“前輩……”

“你不服氣是不是?”

花蕊夫人打一冷戰,退了一步悚然地說:“晚輩不……

不敢……”

“諒你也不敢。”

“請前輩……”

“映雪,送客。”

白衣姑娘映雪臉一沉,向眾人冷笑道:“你們都聽見了,請吧。”

花蕊夫人仍想請求,鐵琵琶呂二娘子冷笑道:“陶大姐,人家已經下逐客令,多留無益,何苦低聲下氣自討沒趣?人家是江湖上的成名前輩,吩咐下來的事咱們就得遵辦。”

薄命花冷笑道:“這賤人語帶譏諷,須加懲罰。映雪,掌她的嘴。”

白影一閃“啪”一記耳光聲驟發。鐵琵琶呂三娘子尚來不及有所反應,便挨了一耳光,只打得她眼冒金星,倒退三四步,粉頰上迅即出現了紅色的指痕,慢慢變紫,發瘋似的舉起了鐵琵琶,正待發射歹毒的黃蜂針,拼了。

可是,白影再閃,手一震,鐵琵琶被白衣姑娘硬生生奪去了。

白衣姑娘縴手一拂,八音齊鳴,第二拂八音候減,弦線全被她的纖纖四指所拂斷。

“你……”呂三娘子駭然叫。

映雪將鐵琵琶丟回,冷冷地說:“幸好你未曾將毒針發出,否則你必死無疑。”

呂三娘子怎敢回嘴?悚依然而退,心中暗叫僥倖。

女飛衛公孫秀知道雙方的藝業,相差委實太遠,人多也占不了便宜,對方舉手投足之間,以陰狠機警著稱的呂三娘子,眼睜睜受辱毫無反抗的機會,真要動起手來必定凶多吉少,趁早打退堂鼓大吉大利,苦笑道:“咱們走吧,來日方長,急不在一時,走!”

五男女狼狽地走了,走在最後的飛龍晁宇不住搖頭,滿腹狐疑地說:“依我看,這鬼女人是冒充的,薄命花郝芳仙橫行天下三十年,哪有這麼年青?”

花蕊夫人權頭道:“天玄妖道叫她為薄命花,望影而逃,這不會是假的吧?她修為有成,返老還童駐顏有術,五六十‘歲的老太婆看似青春少婦,平常得很。”

“如不是妖道作怪插上一手,咱們何至於受此侮辱?咱們找朋友相助,不將妖道碎屍萬段,誓不’……。”

話未完,路旁人影乍現,天玄鍊氣士迎面擋住去路,怪笑道:“哈哈!貧道在此,你們不用叫朋友助拳了……”

話未完,飛龍已向路側一鑽,鑽入矮林中逃之天天,象兔子般溜之大吉。

天龍也不慢,落荒而遁。

三個女人已經吃過苦頭,見兩個男的望影而逃,她們更是喪膽,不等互相招呼,不約而同向後飛奔脫身。

天玄鍊氣士不願追,向後招手叫:“來吧,朱施主,到你的榴林精舍,查他個水落石出,看那小娃娃是否氣數已盡。”

龍蕭客訂一冷戰,苦笑道:“抱歉,我不能去。”

“你不去?你……”

“目下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待辦。”

“什麼事?”

“遠遠地逃亡,逃得愈遠愈好。”

“你這膽小鬼……”

“咱們就此分手,江湖上見。”龍蕭客匆匆地說,身形乍起,向東如飛而去。

天玄鍊氣士搖搖頭,苦笑道:“也難怪他,做了兩年惡夢,夢醒了他仍然害怕得不敢睡覺,打死他他也不敢再回榴林精舍了。”

榴林精舍的大廳中,崔長青穴道未解,被擱在大廳環椅內。廳中除了薄命花與映雪師徒之外,另有四名僕婦。每個僕婦都是粗手大腳健壯醜陋的中年女人,大概整座精舍中,所有的女人,以女主人為最美。

薄命花郝蕪仙站在椅旁,用她那作為兵刃的奇異花枝,在崔長青的臉部徐徐拂動,冷冰冰地說:“如果你不吐實,將永遠永遠後悔。”

崔長青感到這根猩紅的花枝奇冷澈骨,所觸處麻麻地,寒氣直迫內腑。花瓣鋒利無比輕拂處汗毛無聲自落,不由心中駭然。但他並不慌張,生死關頭,他必須沉着冷靜地應付。

對方貌美如花,但冷傲之態流露無遺,是屬於喜怒無常極難應付的人,稍一大意,便可能招致殺身之禍,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委實兇險無比。

他泰然地一笑,從容地說:“話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姑娘請相信在下的話。在下只知妖道要迫我拜為師跟他學道,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你把我殺了,我也招不出妖道的一切來。”

“老身不相信你的話。”

“姑娘……”

“這件兵刃,江湖人稱之為薄命花,任何內家高手,也禁不起一擊,花到人亡,人命在本姑娘的花下其薄如紙。你,我要將你臉上的肉剔下來。再問你,招不招?妖道要在此約會些甚麼人?”

他長吁一口氣,無奈地說:“要殺要剮,在下認了。姑娘蘭心惠質,藝臻化境,見多識廣,武林稱尊,難道就不放心一個受害者的口供?我一個初出道的無名小卒,天膽也不敢在姑娘前胡說八道信口雌黃。在下命該如此,要殺要剮姑娘儘管動手吧。”

郝芸仙揚起兵刃,冷笑道:“妖道既然與人在此約會,他會來的,先廢了你,等他來時捉住他一併死。”

映雪急道:“師父,這人眸正神清,不象是刁頑的敗類。

聽綺春姐的口氣,的確認為他是妖道的俘虜,師父廢了他,妖道必定快意哪!”

“妖道會快意?”

“他不答應妖道,所以被刺住,師父如果廢了他,妖道豈不大為快意,認為可假師父之手廢人,日後妖道可以向外宣揚此事,以增高自己的身價……”

“晤!你的話有道理。”

“徒兒認為,妖道故意將難題留給師父,不然他何以將人留下?很可能是存心挑起師父與血花會火拚。”

“晤!很可能,把這小輩帶至後面看好,等妖道的黨羽來時,再行決定是否讓這小輩活命。”

“徒兒帶他至地窖囚禁……哦,他的穴道被制已久,恐怕要殘廢哩。”

“替他解穴。”

“妖道的手法詭異,徒兒無能為力。”

“不中用的丫頭,為師只好自己動手了。”郝芸仙一面說,一面檢查崔長青的被制經穴。

她的手在崔長青的胸口探索,崔長青則無邪地注視着她。

驀地,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呼吸一陣緊,猛地一手掩住崔長青的雙目,暴躁地叫:

“不要這樣看我。”

崔長青感到她的手在發抖,怔住了。

“姑娘怎麼了?”他困惑地問。

郝芸仙長吁一口氣,收回手,目光從廳門透過,茫然地注視着蒼穹,望向雲天深處。她的美好嘴唇在輕微地痙攣,眼神雖視而不見,但卻湧現另一種異彩,蒼白的秀頰開始回復紅潤,而且呈現’另一種稀有的光彩,用奇異的、略帶興奮的聲調自語道:“三十年前,也是這麼一個美好的夏天,他……他……他曾經用這種目光凝注着我……”

“姑娘,誰?”他低聲問。

“他,一個好俊的男孩子,他……”

“他怎樣了?”

“啪啪!”她兇狠地給了他兩耳光,先前的奇異激情神態消失得好快,用近乎瘋狂的聲音尖叫:“他……他死了,死了,死……了……”

崔長青駭然,但好奇心令他渾忘一切後果,問道:“他是怎樣死的?”

郝芸仙獰笑着舉起右手,大聲說:“我殺了他,瞧,這隻手殺了他的。”

崔長青一驚,接着問:“為什麼?”

“為有了另外的女人。”

“你……好殘忍。”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必須象馬一樣用韁繩拴上。”

崔長青嘆息一聲說:“難怪龍蕭客要棄家出亡。姑娘,你已經拆散了榴林精舍的一雙好夫妻。”

“你說什麼?”

“龍蕭客永遠不會回來了,韁繩是拴不住男子漢的,一念之差,從前恩愛反成仇……”

“你給我閉嘴!”郝芸仙厲叫。

他的目光,落在映雪的臉上。映雪臉色平常,但清澈的鑽石明眸中,有迷憫困惑的神色流露。

他若有所思地說:“郝前輩,將來你也會害了映雪姑娘。”

“唉!”芸仙在他左胸擊了一掌,吼道:“把他拖走!

拖走!我不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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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影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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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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