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孽龍斷爪

第九回 孽龍斷爪

說到“玉面仙子”與浩天縱馬並轡,直穿過一片叢林,在山口處隱隱可以看到有三匹馬橫在路當中,漸馳漸近,馬上人影也愈來愈清晰,浩天定神看去,果不出所料,正是藏龍堡的‘小神龍”黃愷及其堡中二大高手“冷麵神判”及“毒心秀士”三人。

“玉面仙子”也早看到是他們三人,她因為討厭“小神龍”纏夾不清的嘔心勁,所以故意將頭撇向一邊,一帶馬頭,便欲由兩人身側繞過,浩天仍是面目冷漠的雙目平視,好似根本沒有看到平擺在道上的三個大活人,可是他雙目光及敏銳的聽覺,卻緊緊監視,警戒着他們的反應。

“冷麵神判”生冷的坐在馬上,面上無一絲表情,全身連最輕微的扭動也沒有,活似一座墓前的石翁仲。“毒心秀士”也是面目陰沉,只是一雙眼睛卻不時閃射出一絲詭狡之光,並且滴溜溜朝浩天和“玉面仙子”注視着。“小神龍”黃愷,白而泛青的面孔上,一雙邪光隱蘊的眼睛,正一霎也不霎的緊盯在“玉面仙子”身上,見“玉面仙子”看也不看他,欲繞路而過,立時策馬上前,橫攔在“玉面仙子”前頭,臉上堆上一臉謅笑道:

“啊!啊!原來是展家妹妹,真是皇天有眼,那天展妹妹落水后,愚兄一直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果然展妹妹能逢凶化吉,安然脫險……”

“玉面仙子”不屑的哼了一聲,也不答理,策馬便欲強行繞過。

“小神龍”碰了一鼻灰,仍不死心,“啊啊”乾笑了數聲,接道:

“展妹妹,這幾日不知在何處,自你落水后,愚兄一直焦急不已,茶飯不思,夢寢難安……”

“玉面仙子”氣得嬌叱道:

“誰是你的妹妹,別不要臉,再說,別人的死活,也是別人自己的事,不關閣下的事情,還是請你少費神。”

“玉面仙子”說完,不管對方是否強攔在前面,揮鞭縱馬硬往前闖。

“小神龍”看“玉面仙子”策馬直衝過來,索性將馬一帶,橫身抬手,一把將“玉面仙子”馬首韁繩抓住,同時恭身餡笑道:

“展妹妹,不,展姑娘,為兄喊你一聲妹妹又有什麼關係,不說我們兩家本屬世誼,而且你我從小相識,青梅竹馬,同時家父最近還正欲到貴府向伯父為我倆的事去說情,如果事成,那我們豈不是……”

“玉面仙子”聽了,又氣又羞嬌,喝道:

“你這無恥的東西!胡說些什麼?還不快放手!”

說著,並揮鞭急朝“小神龍”手上抽去,“玉面仙子”得歸元丹之助,及浩天連日指點,功力大進,這一鞭又是情急出手,更是威猛,勁風呼呼,夾帶着無比氣勁,疾划而到。

“小神龍”不防“玉面仙子”真會出手,等到發覺鞭上真力內蘊而且鞭勢詭異疾絕,心中大驚,急忙放手縮回時,已為時過晚,只聽“啪”的一聲,被鞭梢將手背狠狠地抽了一下。立時,手背上現出一條血痕,他只覺傷處火辣辣地,酸麻至極,奇痛無比,掌骨驟疼欲折。

他強忍着攻心奇疼,悶哼一聲,面上神色大變,雙目凶光暴射,但一會兒,又收容強笑道:“放手就放手,你又何必發那麼大的脾氣呢……”

雖然他臉上裝出一副釋然樣兒,可是雙目中卻隱隱含着一絲難以察覺之怨毒詭異之色,浩天強忍着怒氣,這時看小神龍那副沒骨氣像,不由冷哼了一聲,但心中不免亦暗驚於“小神龍”心機之深沉。

浩天這聲冷哼,才使“小神龍”發覺原來“玉面仙子”的身旁還有另一青年。“小神龍”平日自以為才貌超群,出身武林世家,以致驕橫自傲,目空一切,所以也不屑的斜眼朝浩天瞟了一眼。態度是那麼輕蔑,似是根本不值一顧。

誰知不瞟一眼還好,這一瞟使“小神龍”大吃一驚,他不信天下竟有如此俊逸的男子,尤其是對方那股超然脫俗瀟洒的氣質,更如玉樹臨風,飄飄然不似世間人。不過他也看到浩天面目陌生,且又身體文弱,又目雖然清澈深邃,可並不帶攝人的精光。

“毒心秀士”也在一旁加油加醋的說道:

“少堡主,何必與這種銀樣蠟槍頭的兔崽子一般見識呢!”

浩天聞言再也忍不下這口怒氣,倏然倒轉馬頭,面對三個而立。這時,怒火已使他的熱血為之沸騰,像是一個緊閉的汽鍋。裏面流滿勃勃的氣體,隨時都可能迸發爆裂。

浩天面上不帶一絲表情,他的忍耐已達到了頂點。他生冷的如一尊石塑之像,好似身上所有活着的細胞此時均暫時停息了。“玉面仙子”見狀驚得不知所措,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她還不曾見過浩天像這般的發怒。空氣覺靜得仿如帶有絲絲陰森之意味,與正午的悶熱相衝突,使人益發感到幾乎透不過氣來。

“小神龍”面對着這冷漠的青年,也不禁被他攝人的氣質而為之一怔,遂又狂笑一聲,傲氣凌人地道:

“不錯,這才有點丈夫氣概,既為人之護花使者,也該有點作為才是,不過……”

他又狂妄的笑了一聲,接道:

“自己可得估量點,別枉送性命,才是萬全之策。”

“住口!”

浩天大喝道,聲音如睛天霹靂,震人心腑。

接着冷冷道:

“黃愷,你有種下馬一拚,別盡在口舌上稱能!”

“小神龍”黃愷心中一怔,想不到這小子竟敢當面挑戰,心頭不由大喜,想到:這小子可是找死,只會亂吼,我正怕你賴在“玉面仙子”身邊,使我無法下手,如今我非得好好的折辱你一番,然後再佯裝失手誤殺了你……他心中一直打着如意算盤,口中卻假意道:

“閣下勇氣可嘉,不過比劃可是生死頃刻之間的事,閣下還是多多考慮,自己衡量一下的好!”

他一面說著,一面又怕浩天來個畏縮撒手,遂趕緊下馬,就在左邊找了一塊空地,站在那兒。浩天面上冷若寒霜,緩緩下馬,大步走至“小神龍”面前七尺處肅然站定。“玉面仙子”惶急的跟在後面,顫聲道:

“天哥哥,快不要這樣……”

浩天回首,勉強的笑着向她搖搖頭。“毒心秀士”面含冷笑的站在一旁。“冷麵神判”仍是面目森冷的坐在馬上,臉上毫無表情,彷彿是這上的一切均不能令他動心。“小神龍”見兩人均站定,遂開口首先打破這陰森的沉靜說道:

“在下‘小神龍’,雖非武林一代宗師,可也薄享虛名,我不願背上以強凌弱的罪名,所以願讓一臂與閣下過招,而且還願給閣下一個便宜,如果十招之內不能折服閣下,本人願意,不僅立即當面給閣下請罪,並且保證以後藏龍堡中人,也決不再找閣下的麻煩。”

浩天聞言,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殘酷的笑容,漸漸笑容轉為開朗,最後變成震天的狂笑……

“小神龍”不屑地道:

“閣下的確該多笑笑,否則以後再想笑可沒機會了。”

浩天倏的收住笑聲,冷笑道:

“在下也願給閣下一點便宜……”

頓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字緩緩道:

“如果三招之內折服不了閣下,在下願自刎當地。”

“毒心秀士”面上倏然露出一絲驚容,他實在弄不透場中這青年究竟有何能耐,若不是他太狂妄便是他蠢得可憐。

“小神龍”認為浩天有意侮辱他,氣得哼了幾聲,陰毒地道:

“閣下確是狂妄得可怕,不過嘴皮子誰都會動,靈不靈還看你手下的真功夫,現在就請閣下賜招罷。”

說罷,則閑散的一站,腳下不丁不八,也不擺架式,漫不經心的,似乎對方連小孩子也不如似的輕鬆。

浩天也不答話,只嘴角微撇,帶着一種既輕狂又冷酷的笑意。倏的,也不見他有所動作,身體猝然如鬼魅般輕飄的直射而出,雙掌連劈帶揮,掌掌俱是含勁不發,不帶一絲聲息,身形閃動中一連劈出十三掌。一股驚駭之念,立時如閃電般在“小神龍”心頭閃過。

只覺敵人出招快如閃電,還來不及轉念時,數十片掌影已遞向他周身要穴之處,不但招式詭異絕倫,同時更內蘊潛力,威勢更是懾人心魄。

他厲叱一聲,身子猝然平旋,雙腳連閃,晃身暴退十餘步,雙掌也交互拍出。此時,“毒心秀士”面上不禁露出一絲驚愕之色,他想不到這少年竟是一個武林高手,“冷麵神判”亦不禁轉面注視。浩天身形如附骨之蛆,不帶一絲聲息,如一個影子般跟蹤飛到。“小神龍”心中不由又羞又急,一招不到,便被浩天逼退十餘步而且還一直沒法擺脫掉。

身在空中的浩天,驀然一聲大嘿,雙掌內力迸發,一股隱隱風雷之聲及陣陣威猛無儔晃若天崩地裂的無形勁力,不由浩天那奇詭絕奧的掌勢中,如天羅撒網般地朝“小神龍”襲到。場外三人不由大驚。連一向冷漠的“冷麵神判”也已不禁雙目睜,神光暴射。

“小神龍”心中更是大駭,連連暴退,但仍閃不過彌天蓋地如山涌到的氣勁,只好暴喝一聲,雙掌平胸推出,他使出了師門“風雷掌”中最霸道的一招“風呼雷嗚”。狂風涌處,“轟”然一聲巨響,“小神龍”只覺心胸大震,掌骨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踉蹌退出五步之外。

就在滿場勁風激蕩,人影倏分,“小神龍”被震退五步之外時,浩天微頓的身形,倏地連晃,就在人們意識之先,疾若飄飛般,幻化在數條人影朝“小神龍”跟蹤追到。雙掌連連波動,幻化出一道道奇異的線條,像一雙雙魔掌般,無聲無息的朝“小神龍”抓到。

浩天這時正使出奇絕天下的“魔幢幻影”身法,與“天魔心法”中參悟出的蓋世奇招“魔爪招魂”。“毒心秀士”及“冷麵神判”俱大驚失色,便欲暴身而起……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間,浩天倏然雙爪為拍。“小神龍”雙目睜得老大,他只見滿天飄浮着只只雪白奇幻的掌花,在他能夠來得及反應之前遞到,弄得他手足無措,心頭不由升起一股從未有的悲哀,突然,他感到滿天的掌花倏然地隱去……

接着,就聽到場中傳來一陣劈劈拍拍、既清又脆的響聲。人影閃動中,兩條身形乍合又分。定眼看去,“小神龍”愕然站在那裏,雙頰均留有一條條鮮紅的指印,由嘴角留下兩道血痕,原來,浩天在“毒心秀士”、“冷麵神判”起身搶救前已改爪拍,一連抽了“小神龍”十幾個大嘴巴子。

浩天掌掌俱含有三成真力,直抽得“小神龍”當場落下三顆牙齒,鮮血迸流,雙頰立時腫得像發起的饅頭。靜!一股窒人的靜!大家均由於這突來的變化而怔住了。“毒心秀士”與“冷麵神劍”皆大張着嘴,身形半蹲在馬上,雙掌上揚,一副欲撲的樣子,姿勢非常可笑。“玉面仙子”亦愕然的楞在那裏,臉上說不出是驚是喜。

“小神龍”武功她是知道的,除了家學淵源外,並拜在五台前輩異人“風火道人”及“雷霆大師”門下,身兼數家之長,她雖知他絕非浩天的敵手,但竟意料不到敗得如此快,而且如此慘。浩天哈哈狂笑道:

“這三招是討回你方才貧嘴的利息,黃愷!你現在拿命來吧!”

身形頓時飛起,如一道經天長虹,直往“小神龍”射去。立時場中傳來兩聲暴喝,兩條身影由旁斜飛而出攔在浩天之前。浩天狂笑道:

“你們三個早該一起上了。”隨即腰身一折,凌空一個盤旋,朝空升起五尺,然後向下俯撲,如一頭隼鷹般擊向兩人頭頂,雙掌齊揮,帶起一片狂濤般的氣勁,朝兩人身上罩到。

“毒心秀士”、“冷麵神判”雙雙大喝一聲,兩人同時如閃電般出掌互擊,借一擊一推之掌力,兩人同時如閃電般出掌互擊,借一擊一推之掌力,兩人身形倏然地向外翻飛出五尺之外,脫出浩天掌風範圍。浩天冷然一笑,斜飄至“小神龍”身前,揚掌又向他攻到,“小神龍”武功本來不弱,又甚為自負,頭三招敗得賣在使他不服,遂一提真力,使出師門“風雷掌法”,與浩天拚上。

“風雷掌”為五台不傳之秘,掌掌實力迸發,風雷之聲不絕,一陣陣怒號狂飆,朝前疾涌。“冷麵神判”落地后也不打話,反手撤出威震江湖的成名兵器——風磨銅判官雙筆,揮手朝浩天撲去。“毒心秀士”亦撤出輕易不露的淬毒匕首,帶着一溜蘭汪汪的光芒,如流星趕月般,朝浩天射去。

剎時,四條人影在場中飛馳電轉,往來奔走,一波波氣勁不停的向外四溢,勁風狂號,吹起地上砂石飛揚。浩天身形如鬼魅般,在滿天刀光劍影,掌勢縱橫中,飄浮遊走,揮掌還攻,就是那麼一點短暫的間隙,在他眼中卻不啻是閃躍飛騰的最佳時機。

“小神龍”奮起的使出整套風雷掌法,掌揚處,狂飆頓起,風雷隱隱,而且掌掌俱是遞向浩天要害,凌厲異常,聲勢甚為驚人。“毒心秀士”匕首似是一條劇毒無比的小靈蛇,精芒閃吐之間,一連攻出十餘式,詭異狠毒,加上“毒心秀士”老辣沉穩,往往抓住最好的時機,配合“小神龍”與“冷麵神判”的攻勢,一連攻出數招,招招俱是浩天必救之地,造成浩天很大的威脅與牽制。

“冷麵神判”為早年成名之江湖人物,功力深厚,經驗老成,雙筆更是使得出神人化,尤其他生性冷漠,對敵時更是沉着,心神專註,毫不旁視,銅筆揮動間,招招俱博奧精深異常,為對抗浩天詭異攻勢之主力。

刀光閃爍,精芒吐電,罡氣呼嘯,勁風狂號,交織成一幅驚魂動魄的圖畫。一條淡白的人影,便在這凌厲的刀光,筆影的縱橫交錯下,如一個有形無實的鬼影,上下躍閃翻飛,雙掌絕招迭出。瞬息間,四條在黃沙灰霧中飛騰的人影,已交手了五十餘招,仍分不出勝負。

場外一旁的“玉面仙子”心中惶急萬分,她不願浩天多惹強敵,尤其起因是為了她,但事實上,逼得如此發展,她只能幹瞪眼,也實在想不出一個可以兩全其美的方法,時間在緊張的氣氛中悄然流逝,太陽似是不勝重荷,已悄悄的行向一邊,躲人一片浮雲中。

拚斗中的“冷麵神判”,此時已覺這少年對手武功出奇的高強,他實在想不出是什麼人才能調教出如此高強的弟子,況且對方拚斗三人如此久,其真力竟似毫不見竭,還有他那愈斗愈強之氣勢,實在令人震撼,若不拿出絕招,是不易將對方制服的。

只見“冷麵神判”在縱騰飛躍的光影中,倏然向外撤退半步,左手銅笑疾劃成弧形圓圈,右手銅筆卻由這一片光影中如電也似的疾穿而出。剎時,一片筆影,帶着一縷凌厲異常的疾風,飛浩天的胸前……他使出他久已未用,平日深藏不露的絕招“絕命十二式”。

浩天身形凌空橫移三尺,躲過“冷麵神判”襲來之銅筆,旋身朝“冷麵神判”疾攻了十掌。“冷麵神判”再起的攻勢為之一窒,而且還被迫退了一步,浩天知道三人中以“冷麵神判”的功力最高,將才那一招甚是詭異,只有先將其制住,其餘也就不難收拾了。此時他見“冷麵神判”被逼退了一步,飄身便欲乘勢追擊,突然——

腰側擊來一縷尖銳的勁風,他旋身一轉,讓過了那縷勁風,仍向“冷麵神判”疾追過去。但是——就這微微耽誤,“小神龍”雙掌又告攻至……這短暫的喘息機會,給予“冷麵神判”抓住施展“絕命二十四式”的機會,只見他銅筆生花,揮動間,漫天掌影挾帶着陣陣強勁的破空聲向浩天擊到。招招詭絕奇奧,迫得浩天化解不迭。同時,毒心秀士看到良機難失,喝道:

“少堡主,還不加點勁合力將這小子宰掉!”

說著,右手匕首閃爍中攻出了十餘招,左手曲握成爪狀,施出大力鷹爪功,一時滿天爪影刀光,詭異絕倫的向浩天罩到。

“小神龍”經“毒心秀士”這一提醒后,便也雙掌提足十成功力,翻飛而出,一時,刀光,筆影,掌勢大盛,而且陣陣罡風剛猛無比,如海嘯般向浩天擠到。浩天只覺四周壓力大增,並且點點筆影,顆顆寒星,直朝要害處若閃電般吞吐欲射,他急忙一提功力,真氣在體內流轉不息,揮掌左封右擋,腳下更使出神鬼難測的“心魔遁”及“魔幢幻影”身法。在滿天呼嘯罡風中,一條白影,以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鬼影似的閃躍着……浩天在他們三人凌厲的攻勢之下,一連退了十多步,因為三人配合得太妙了,尤其是“冷麵神判”的絕命二十四式在毒心秀士的配合下,更是如虎添翼,往往使浩天有應接不暇之感。

浩天連連被逼,不同心頭火發。心想,反正今天是個不了之局,大不了多樹一門強敵罷了!只見他在漫天氣勁中,旋身一轉,讓過“冷麵神判”的雙筆及“毒心秀士”的匕首,順着一旋之勢,滴溜一個轉身,同時雙掌疾由胸前劃出兩個交接的半圓,兩掌倏然收回,一正一反平立胸前,更又向“小神龍”疾推而去,“玉面仙子”一見大驚,她是知道這兩招的威力的,焦急中不由使她尖銳的叫道:

“不要傷害他們性命……”

浩天聽到她顫抖的尖喝時已晚矣,第二招“平湖飛月”已發出一半,只得大嘿一聲,硬生生的將真力收回一半。立時,只見漫飛銀圈,點點寒星,挾帶着天崩地裂般之罡氣,呼嘯而出,其後還有兩個月形光影,一快一慢,疾射如矢,但細看原來兩團光影竟是閃電樣之快捷,如影隨形,奔馳而去。“冷麵神判”冷漠的臉上,竟不禁露出極端驚悸之色,大喝道:

“銀圈飛星!”

立時抽身暴退,然而為時過晚,疾勁的狂飆已壓到他身前,他只好暗一咬牙,雙筆平封胸前,提功護住心脈。“小神龍”等兩人聞言悸之下,只覺疾風已撲到,雙雙大喝一聲,提足功力,奮然外推……“轟隆”一聲巨響。滿場枝葉飛舞,罡氣呼號中,只見三條人影帶着兩聲慘號,兩條人影翻飛而出,至四丈之外落地后,踉蹌又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定眼看去,竟是“小神龍”與“毒心秀士”。

“毒心秀士”滿面驚容未消,臉上鐵青,嘴角汩汩流下兩道血漬,雙目愕然大張,心胸起伏不定,似是體內血氣翻騰欲出,右手仍然握住那兩股大力,一壓一挫而變了形的匕首。“小神龍”身形不穩的站在“毒心秀士”右側,蒼白的面孔上肌肉抽搐得變了形,上面佈滿黃豆大的冷汗,雙目大張,黯然無光,但其中仍隱有極度驚悸之色,右臂低垂,似是筋骨碎裂。

他搖晃了一陣,心胸之間猛烈的起伏了幾下,倏然的張口“哇”的一聲,立時,一股鮮血如奔泉般由他口中狂涌而出。接着他渾身似突然失去骨骼一樣,像一條蛇一樣搖晃着朝地下癱去。“冷麵神判”站在浩天身前兩丈處,冷然的面上也不禁顯出惶然之色,雙手緊握住風磨銅判官雙筆,只是虎口處鮮血迸流。

看來他似受傷最輕,原來浩天一招“銀圈飛星”,主要是恨“毒心秀士”陰狠凶毒,故大部分的力量是集中在那兒,其餘的才朝“冷麵神判”分到,而“小神龍”最少,可說只是掌風邊緣掃着他而已,不過他的“天魔手”中第二招“平湖飛月”,雖只是五成真力,可結結實實地奔向了“小神龍”。

“小神龍”被那兩股一柔一剛威猛無儔的罡氣擊中,尤其是那至柔至陰的氣勁,震得他心脈皆顫,五臟離位,內傷之慘重實在比外表看來還厲害得多,尤其右掌揮出遮擋時,他遭那柔勁透膚而過,皮肉雖還完好,可是裏面骨骼盡碎,他這右手是完了。

浩天冷冷的站在那裏,雙目微合,嘴角緊閉,優美的弧線中,多少帶一絲令人心悸的陰森之氣。靜!四周靜得有些慘厲陰沉,太陽也白雲層中鑽出,灑下黯黃之光輝,看起來竟也有些悲涼之感。一點風也沒有,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只有那一絲血腥之氣,在慢慢的向四外散播着……

“冷麵神判”見“小神龍”不支癱下,面上不由抽搐一下,朝浩天緊盯了一眼,便縱身躍到“小神龍”身旁,俯下身便掌一連疾拍了雙掌,制住他的穴道,同時掏出四五個紅色藥丸,一股兒往“小神龍”口中塞進,才緊皺雙眉走至“毒心秀士”點點頭,乾澀的說道:

“我倒無妨,只是……”

略一停頓,接着又道:

“只是少堡主可……還有救嗎?”

“冷麵神判”知他內傷奇重,只是口中硬挺罷了,遂搖手道:

“秀士請勿多說話,好好調息一陣,少堡主只要能支持住一口氣在,總還能想想辦法救他,只是,右臂骨骼盡碎,這條手臂大概是無救的了。”

“毒心秀士”面上倏然閃過一絲狠毒之色,可是他可不敢再多開口了,因他受了浩天正面一招曠古絕今,猛烈無比的“銀圈飛星”后,內臟受傷頗重,剛才只說了兩句話,胸中血氣立即似欲翻騰脫口而出,只有強吸一口真氣,將翻湧的血氣,硬壓下去。

“冷麵神判”這才轉身,語氣凄涼地冷然道:

“老夫在江湖上刀頭舐血數十年,大小陣仗也參加了不下百次,只有今天敗得最慘,可是,也唯有這一次最為公平,老夫是心服口服,江湖上一向是在勝負上分曲直,強弱上分是非,今日敗在少俠手中,沒別的話可說,現在老夫三人悉聽少俠處置,只是,有一句話老夫要向你說……”

浩天從開始就對“冷麵神判”有好的印象,同時更佩服他一身超絕的武功。

這時,看“冷麵神判”所說所為,均十分光明磊落,對江湖道義一絲不苟,不由得心中暗暗敬佩,覺得他確是一條好漢,浩天遂一收面上冷漠的神情,溫言道:

“閣下有何見教,請直說無妨。”

“冷麵神判”聞言說道:

“咱們本無深仇大恨,但請少俠看在少堡主已一身重傷的份上,放過少堡主及“毒心秀士”,在下願頂替兩人,要殺要剮,全憑閣下處置。”

浩天聞言,目中精光暴射,肅然地說道:

“在下最敬重義氣、有血氣、肯為朋友兩脅插刀,毫不皺眉的鐵漢,就衝著閣下方才兩句話,在下如再刁難,就顯得太不夠江湖義氣了……”

“冷麵神判”臉上立即顯出一種奇而不可捉摸的神情。浩天又接着道:

“不過……,在下也有幾句話奉告,須知金枝必須要玉葉來陪襯,璞玉必須要良匠來雕刻,才能相得益彰。若是鴉鳳同檐,駿弩同廄,豈不是曲高和寡、顯得太懸殊了嗎?”

“冷麵神判”頓然目光中暴射出難以言狀的色采,與浩天的目光相逢,互相緊緊的盯視着。“冷麵神判”雖然臉上仍是冷漠異常,但目光中卻將內心的一股感情全給坦露了出來。兩人默默的互視着,但在無形之中,彼此已心靈溝通,傾訴着互相的敬慕。

“冷麵神判”嘴唇微動.似右話欲說,但他終於沒說出口,最後他用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嘆了一口氣,說道:

“少俠之言,老夫當求銘腑,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少俠!老夫要告辭了!”

說完,朝浩天微一拱手,轉身大步走去……可是,他走了沒兩步,卻又回首道:“看少俠方才那招‘銀圈飛星’,想必是昔日‘宇內魔尊’司馬老前輩一派,不知少俠可願將姓名相告。”

浩天稍一猶豫,轉念說道:

“在下孟……”

他因想到“毒心秀士”亦在一旁,雖說不怕人知他的真實姓名,但目前他還小大願意公開得太早,故此停止了口,接道:

“閣下想必一時不會歸隱,在下也正青春方旺,大家在江湖上總還後會有期,那時再當奉告,想閣下不會見怪吧?”

“冷麵神判”含有深意的看了浩天一眼,便轉身抱起“小神龍”,與踉踉蹌蹌步履不穩的“毒心秀士”,上馬揚鞭而去。

這時,夕陽已將西下,滿天彩霞,幻化出五光十色,一塊塊,一片片,嵌鑲在蘭色晴空上。微微的晚風,吹起了浩天的衣帶,加上他那俊逸的丰神,更顯得超脫不群,如奇峰挺立,玉樹臨風。“玉面仙子”緩緩地靠近他的身邊,見浩天雙目微合地注視着火球般的夕陽,餘輝照耀在他英俊的面頰上,更顯出特異的風采。

“玉面仙子”輕輕的喊道:

“天……”

浩天仍然面對夕陽,然而卻伸出右手,輕握“玉面仙子”的柔掌,“玉面仙子”斜上半步,輕靠浩天的肩上,她只覺此時的浩天似是一座巍峨矗立的雲山,那麼的高大,那麼的不可仰視,她倏然感到自己是那麼的輕渺,孱弱,似是唯有倚靠在浩天的身旁,才能給予她幸福和安全。

隨着,她柔聲說道:

“天哥哥,你又在想什麼?”浩天低嗯了一聲,說道:

“我在尋思,人與人之間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仇恨,數十年的光陰,如夕陽彩霞般的短暫,卻盡把短暫的人生消耗在冤怨相極的無邊殺孽中,你說這不是人生的悲哀嗎?”

“玉面仙子”感到迷惘,她也弄不清為何人世間,總有那麼多的恩怨情仇,她只能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既為人身,恩怨情仇就不免紛至沓來,我想上天既然讓它們存在人間,定有它存在的價值吧!”

浩天茫然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兩人沉浸在這如夢也似的靜默中。時間悄悄的溜去,似是不忍心驚醒這一對情侶的深思,夕陽也已無言的西下,似是不願為這道難題作答。天邊的彩霞終於漸漸的消失!星星閃爍着他們的瑩光出現於天際,悄悄的向他們窺視着。驀的由天際傳來一陣歸鴉的鳴叫,驚醒了沉入迷夢中的人。

浩天這才發覺,夜幕已降,遂微一緊握“玉面仙子”的柔掌,輕聲道:

“雲,我們走吧!”

“玉面仙子”無言的依偎着他,上馬並轡而去。兩匹駿馬,載着兩個神逸的人兒,在“的嗒”清脆的馬蹄聲中,漸漸消失在暮色蒼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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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麵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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