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咒(四)
天邊漸白
安倍晴明一夜未睡,書籍與捲軸飛得書房裏到處皆是。
林偌雅有些心疼的問道,”晴明,你一夜沒睡了,休息會兒好嗎?”
安倍晴明才從冥思中醒過來,”啊,我不累。”看到林偌雅擔憂的神情,心裏閃過一絲自責,”別擔心,我有點餓了,你讓式神準備早膳好嗎?”
“嗯”林偌雅溫腕的點點頭,,默默的退下,她知道,原博雅這個情況,安倍晴明是無論如何放不下心的。
早膳準備好了,安倍晴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那個咒會藏在哪裏,讓原博雅變成這樣。
“不知道穗子殿下知道博雅的病情了沒有,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林偌雅傷感的說道。
林偌雅的話似乎一下子點醒了默想的安倍晴明,他一躍而起,”我明白了,偌雅我們走。”
“呃”林偌雅驚了一下。
克明親王府
原博雅看到安倍晴明過來,臉上綻出獃滯而喜悅的笑容。
安倍晴明回頭看一眼林偌雅,蜜蟲和原博雅的隨從,微微笑笑,示意他們退開。
立即右手劃出五芒星位,左手食指與中指抵在唇邊低低念出咒語。他的神情顯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剎那間,溫暖的房間內風吹簾動,莫明而起的寒風使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而一陣急風過之後,一個華衣女子竟憑空出現,委頓於地。
而當所有人看清楚女子面容時,所有人都不禁呆住,那人,竟是穗子殿下。
“你終於出來了。”安倍晴明淡淡的笑道,然而,笑容里卻沒有一點溫度……
“不愧是晴明大人呢,這麼快就找到了博雅中咒的原因。”穗子仰起臉孔微笑着看着安倍晴明。
“穗子殿下,怎麼會是你?”站在蜜蟲身邊的林偌雅倒抽了口冷氣,她清楚的記得那日穗子和博雅帶水果來拜訪時兩人臉上的幸福的笑。
“哼”穗子劃過一個冷俊的微笑,目光移到了神情獃滯的博雅身上,然後,又看向安倍晴明,”晴明大人,看着自己的好友變成這樣很難過吧。告訴你一件更難過的事,原博雅今天會變成這樣,全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不是你這麼多管閑事的話…………”
安倍晴明頓時斂起笑容,淡然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殺氣。他轉過臉去,靜靜瞧著獃獃的原博雅。心下默默難過。的確,倘不是自己,博雅也不至於遭此大厄。
慎澤,人的心啊………
“穗子殿下……”這時,原博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了。一臉鈍鈍的笑容,然而黑色無神的眼眸中竟仍是那往日的深情。
安倍晴明微微靠邊,驚異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林偌雅不由自主的想屏住呼吸。
穗子錯愕地看着原博雅,即使如此,他依舊是如此溫柔而深情,他積蓄着的那汪清澈乾淨的思念此刻正在眼眉間肆意流淌……
瞬間,穗子似乎清醒過來,她側過身,捂着最開始咯咯地笑,她幸災樂禍地欣賞着那原博雅茫然的表情,“對不起,你心愛的穗子殿下,恐怕不在了……”
“穗子殿下”原博雅依然低語着。忽然,在眾人的驚愕中,原博雅竟慢慢的起身下床,緩步的走向穗子。隨即,展開臂灣摟着她,緊緊的,卻又如此充滿憐惜。
安倍晴明不由苦笑,這個傢伙,連快變成徹底的傻瓜了都還這麽多情。
一邊的林偌雅眼眶熱熱的,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是多麼深刻的愛啊,即使神智全無,但仍然記得自己最愛的人。她不自禁的看向了安倍晴明。忽然,她覺得自己的心口好痛,那麼痛那麼痛,她捂住胸口,那裏——撕心裂肺的痛……。
“放開!”忽然,穗子的冰冷打破以室溫馨,他在凝望的是他心裏的穗子殿下,那麼溫柔的眸現在不應該屬於她。
她忽然歇斯底里地掙脫者着,抓住男子的肩膀將她尖尖的指甲狠狠地嵌進去。
“呃……”原博雅痛苦的叫道。
“博雅”安倍晴明臉色一變,急忙上前推開了相擁的兩個人。
“可惡”穗子猛地抬頭,此時她的眼睛已經變得猩紅。她惡狠狠的撲向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只一閃身,手中的蝙扇便已經抵在穗子的眉心,低低的咒語瞬間響起。“告訴我那個咒寄於何處?”看着鎮在原地的穗子,安倍晴明神情瞬時如常,只是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呵呵,晴明大人不是無所不能的嗎,那這個咒就自己去找”穗子殷紅的唇邊牽起一絲微冷的笑,唯美且猙獰。
安倍晴明眉心微皺,眼神中是不可忽略的殺氣,
“穗子”這時,被推到一邊的原博雅再次撲了過來,他堅定地抱着她,那雙有些粗糙的手微微撫摸着穗子耳際的長發,黑色無神的眸子裏是無盡的深情,原本就不善言辭的他,此時更顯獃滯,然而,執迷不悟的溫柔,澆得她的心好痛,這樣的眼神和動作讓已經猙獰的穗子想哭,她的吵鬧,無理,掙扎,激憤,在這個海一般寬廣的懷抱里開始釋懷,他的呆和傻開始令她無條件投降。
他在無言地喚醒她……
世界在此刻寂靜無聲,安倍晴明的步子靜止在那裏,林偌雅的淚水定格在那裏。
一切思維在此刻停止,忽然,原博雅的手中有麻木的觸覺,是暖暖的液體。世界彷彿瞬間靜止,卻擋不住那肆虐的鮮紅……
“博雅,謝謝你喚醒了我,這個我沉睡了太久了。”她蒼白地微笑着,她的手緊緊抓着插進自己身體分匕首,”是啊,沉睡了很久啊。多桑,慎澤,一個一個,呵呵,我終於不用再做棋子了”
原博雅張着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獃獃的神情中,他似乎感知到了所發生的一切,淚開始銜着他痛苦到扭曲的臉划落。
“不要哭啊……博雅……武士……是……不能哭的……”穗子想溫柔的為他拭淚,那隻顫抖的手卻只能無力地在半空掙扎,“穗子一直沒有為自己真正活過……現在,現在終於可以了,從今以後,都可以了,……博雅……不要,不要難過,去愛,好好的再愛……”
“晴明……大人,咒的本……本體就藏在偌雅……偌雅小姐的那幅畫裏。”
時間,在沙漏里一點一點流逝,她笑着,那麼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太殘忍了,不行的……”林偌雅忽然捂住心口凄厲的號哭,泫然欲泣的眼眸,一直壓抑着的痛似乎剎那崩瀉。好多的畫面浮現,那個晚上,有幅畫,還有那熟悉的聲音,”我從來就沒說過愛你”。這一定是夢,是夢而已啊?
好象有誰在哭,聲音居然有點像自己,好吵……那個在哭的人,到底是誰,停下來好不好?真的好吵啊!
分不清是哭是笑,淚如雨交織着湧進口裏,她喃喃的呻吟着。
安倍晴明臉色大變,此時顧不得原博雅,連忙疾步走上前去,一邊念咒,一邊用食指點住林偌雅的天中穴。
瞬間,林偌雅無力的向他懷中傾倒,像失去了清醒時的支柱般,眼中刻着好深好深的傷,安倍晴明似乎不停的在說著些什麼,卻只看得到他的嘴一張一合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夜深了,微黃的燭光下,安倍晴明臉色凝重,擔憂的看着床榻上沉睡的人
“不要!”忽然林偌雅哭叫的醒了過來。
“偌雅”安倍晴明連忙坐到她身邊來。
然而林偌雅卻似乎受到了不輕的驚嚇般拉起被子縮到了床榻的角落,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偌雅,怎麼了?”安倍晴明連忙問道,他靠近她,她的手驚人的冰冷,身體仍是止不住的發抖。
安倍晴明擔心的將她擁入懷中,而這一剎那,林偌雅似乎十分懼怕他的懷抱,她竟返身用力咬住了他的頸。
“!”安倍晴明微微皺了皺眉,但沒吱聲,依舊溫和地摟着她。
林偌雅用力地咬着,直到血從傷口溢出來,漸漸地,她像完全清醒過來似的,鬆了口,望着自己的傑作后,緩緩望向依然一臉泰然自若的安倍晴明……
從她眼力滑落的是驚恐,她輕撫着他的傷口……喃喃地念着,”晴明,我,我”
安倍晴明淡然的搖頭,抱着她,眼眸這次散過悲哀與無奈,”別怕,別怕。”
他知道,潛意識裏,她記起了很多。要救活一個人的**,可以用藥,要救活一個人的心,就必須用愛。愛啊,可以救活你的心嗎?
遠處,響起了空靈的笛聲,讓整個平安京都沉浸在無邊的傷痛中。陰陽師,連最重要的人也保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