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咒(二)
清晨
安倍晴明房內,林偌雅白皙的手指理平安倍晴明白色朝服上的褶皺,為他合上衣扣。今天皇室祭祖,安倍晴明必須要主持儀式。
“好了。”她溫柔地說道,隨後替他理了理背上的褶皺。更衣的工作不知不覺中已經從蜜蟲手中轉移到林偌雅手裏了。
“謝謝。”安倍晴明的禮貌換來林偌雅的微笑。
有時候,愛戀也會產生一絲淡淡的依戀……不論是誰對誰。
安倍晴明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正踮着腳在為自己整理櫻花冠的林偌雅……是自己的錯覺么……舉手投足間,那抹稚氣正在消退……在她的眼中,那抹哀傷似乎越來越深濃……
“偌雅”安倍晴明不自禁的叫道。
“嗯”林偌雅歪着腦袋低應了一聲,”怎麼了?”
“沒事,”安倍晴明的嘴角勾畫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今天我可能要在宮裏待一整天,你要照顧好自己。”
“嗯”林偌雅保證般點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那我走了.”安倍晴明淡淡的笑道,眉宇之間隱藏着一絲的不舍,抑或是一絲莫明的擔憂.”嗯!”林偌雅點點頭,陪着他到外院。.
安倍晴明向門外走去,林偌雅站在走廊上,望着蜜蟲緩緩地往下放的帷簾,直到蓋住眼前明亮的視線,而安倍晴明的身影也越離越遠,就在帘子快蓋過她眼睛的一剎那,她突然撐起帘子,飛快地沖了出去.
門外,安倍晴明已經打算上牛車了.”晴明,晴明!”
安倍晴明回過頭,迎上一張因小跑而微紅的臉,她粗粗地喘了口氣,道:”晴明,早點回家.”她歪着頭,依舊恬靜地笑.”好的.”安倍晴明微微一愣,立即揚起嘴角,隨後登上了牛車。
林偌雅在身後揮手道別,看着牛車漸漸遠去,一滴淚竟然不知覺的滑落了下來,是害怕嗎?不知道.隨着日子的消逝,常常有一些零碎的鏡頭在她腦海里回放着,熟悉卻又陌生。可是,卻不敢告訴安倍晴明,在害怕嗎?或者是的。
晴明府邸是極其冷清的,除了居住在府內的林偌雅和一些神出鬼沒般的式神外外,就只有原博雅會光臨這裏了,今天是皇室的祭祀,安倍晴明一早就去陰陽寮了,原博雅自然也不會來。
時間無聲的滑落着,微風拂動了劉海,冷清的外堂上掩蓋不住冷意。林偌雅側着頭,一個人斜坐在外廊上,清澈卻無神的眼睛望向院子上方的天空,一動不動,彷彿要望穿天際那弧幽藍.
靜,駭人的靜.
從什麼時候開始,愛笑愛鬧的自己喜歡上了這樣的靜?
獃滯……
她微顯白皙的面容,望着院中的一潭秋水,目光中是獃滯,眼神黯然得彷彿熄滅了的燭燈……
真是可憐啊……
風坐在院子的一角的樹梢上,手中托着一片櫻花……
如此睿智而又執迷不悟地塵封着自己的傷痛
風微微拂動……
林偌雅的目光恍然間移到了自己胸前的水晶上,這塊水晶,從她醒來后就一直掛在脖子上,是什麼原因,她自己也無法回答。她輕輕的摘下了水晶,將它放在了前面的矮几前,看着水晶,情不自禁的學着安倍晴明的動作,凌空畫了一個五芒星印。
然而,當林偌雅完成她的最後一個動作時,水晶驀然發出一道強光,刺的她根本睜不開眼,而這道光似乎那麼的熟悉。只一剎那,矮几不見了,”咚”的一聲,水晶落在了地上。
林偌雅驚住了,眼前的景象?怎麼回事,矮几呢,水晶為什麼回發出這麼刺眼的光,矮几怎麼會剎那間就不見了?
林偌雅陷在自己的震驚里,她發現自己的呼吸有些緊張,這麼熟悉的景象,可是自己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戾橋上,安倍晴明和原博雅緩步走來。
“晴明,你說大納言身上也是一種‘咒’嗎,準確說來究竟是什麼呢?”原博雅一臉迷茫狀。
“是,所謂咒,簡單說來就是束縛。綁住某物或是某心的‘束縛’。”安倍晴明一臉雲淡風輕。
“綁住某物或是某心的‘束縛’?”原博雅重複着安倍晴明的話語,露出了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
“要知道,每個人都被一種東西束縛着。”安倍晴明挑挑眉,知道自己又要費一番口舌了。
“……”
忽然,安倍晴明發現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從他的府邸發出。他臉色微微一變,快步向府邸走去,偌雅一個人在府邸。
當安倍晴明和原博雅快步走到外堂時,林偌雅有意識的將手中的水晶藏在了衣袖之中。
“晴明,你們回來啦?”林偌雅給了兩個人一個燦爛的笑,
“啊”安倍晴明點點頭,淡然的回答道,他不着痕迹的查看着四周,那股強大的力量是從哪來的?
“偌雅,剛剛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啊?”安倍晴明的眼神遊離在院落之中。
“沒,沒有啊。”林偌雅有些驚惶,她特意的轉移話題,”博雅,祭祀完成了,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延慶寺了啊。”
“是啊,這樣,就會有幾天不能來和晴明喝酒了。”完全沒有發現異樣的原博雅憨直的答道。
“偌雅,可以為我們溫一壺酒嗎?”安倍晴明忽然說道,他靜笑,毫無波瀾的臉令人看不出任何思想。
“嗯”林偌雅乖巧的笑着走近內堂。
目送她消失在拐彎處后,安倍晴明只輕輕一拍手,一個式神便出現在了面前,是風。
他回頭問風道,“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是偌雅小姐的水晶,它的力量好像很強,小姐無意間學您畫了一個五芒星印,就啟動了水晶的力量,它好像可以讓一個物體消失。”風回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倍晴明微微皺眉。
“是。”風隨即消失了。
“怎麼了,晴明?”原博雅被他們沒頭沒尾的談話弄得不知所以然。
“沒什麼。”安倍晴明走到外廊坐下,嘴角抿成一個上翹的弧度,“一起喝酒么?”
“好的。”原博雅坐到了他對面,這次去延慶寺有幾天呢,今天一定要和晴明好好喝酒。
夜靜靜的襲來,天空,忽然飄起了細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哇,下雪了。”靠在安倍晴明懷裏的林偌雅驚呼着,不自覺的往安倍晴明的懷抱外探着腦袋。
“冷嗎?”安倍晴明的手臂收緊了點,抱緊了懷裏的人,他凝望着飛雪,低聲說道,”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真早啊。”
林偌雅搖了搖頭,安倍晴明的懷抱很溫暖,這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真的很好。
漫天飛雪,不時有雪花飛進外廊,落在林偌雅的臉上,卻立刻又化成了水珠。她和安倍晴明兩人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雪花飛舞。這樣的場面是溫馨的。
不知過了多久,林偌雅情不自禁的側頭看着安倍晴明,他的神情淡定,嘴角微抿。晴明現在在想些什麼呢?他就好像天邊的雲,竹林的風,感覺得到他的存在,卻永遠觸摸不到。誰,又能真正地觸摸到這片浮雲,這陣清風。
“晴明,你將來會抱着誰再這樣一起賞雪呢?”林偌雅無意識的說道,空靈得沒有一絲漣漪的聲音中卻明顯夾雜着失落……
安倍晴明的手明顯的一僵,眼中的詫異轉瞬即逝。
雪花繼續飛進來,紛紛洒洒的正好落在林偌雅的臉頰上,融化的水珠混合著她無意識的淚水一起流了下來……
“偌雅”安倍晴明低頭輕喚了一聲,心沒來由的微微抽痛,他感覺的到,她內心存在着痛苦,可是卻又那麼執拗的將它封印。而這痛苦的來源,竟會是……
“雪花又飄到我的臉上了。”林偌雅掩飾的笑着說。”晴明,這麼美的雪花,我跳舞給你看吧。”
安倍晴明笑了笑,慢慢鬆開了他的手,伸手替她拭去水珠。
林偌雅走到院中,即使白雪漫舞,院中的櫻花依然怒放。她對着廊上隨意斜坐的人微微一笑,隨即隨着漫天的雪花揮動衣袖翩然起舞。
雲霧般空靈的舞姿,風拂過,似乎停卻了;雪花開始隨着她的節奏漫舞,連搖曳的花枝也不忍搖擺,似乎也想靜下來好好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