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雙轎震群雄

二十四、雙轎震群雄

阮莫嘆一副笑容可掬的踏前兩步,笑道:

“別急,也彆氣,巴總鏢頭,我只想知道你這次趕來灞橋‘上柳庄’上賀喜,是否多帶銀子?”

巴高峰平舉三環砍刀齊眉,灰髯抖動的怒罵道:

“王八操的,你又在打老夫銀子主意了,可惡!”

“對、對、對,巴老,你體諒,多多體諒呀!”

巴高峰沉聲道:

“阮莫嘆,你可要聽聽巴大爺心中的話?”

阮莫嘆點頭笑道:

“當然要聽你心坎上的大實話,不過,我也並不指望你會真的說出大實話,但我還是樂意聽聽的!”

巴高峰灰面一仰,嘿嘿一聲冷笑,道:

“阮莫嘆,巴大爺沒有忘記你剛才‘非法’弄到手的五千兩銀子,有意再從你手中奪回來,別忘了沙莊主曾說過的話,殺了你那些銀子便成了巴大爺的花紅,當然,也算彌補了你在我鏢局訛詐去的五千兩銀子,我的兒!”

阮莫嘆忙搖手,道:

“可以,可以,但有件事阮莫嘆必得先向巴老報備,還望巴老在聽了以後多多支撐!”

巴高峰已開始移動身形,聞言罵道:

“阮莫嘆,你是個盡扯爛蛋的無賴!”

阮莫嘆一笑,道:

“只要你有銀子,便罵我數十代老祖宗我也會打自心眼裏高興!”

巴高峰咒罵道:

“道上怎會出你這種為銀子而臭不要臉的東西!”

阮莫嘆面露無奈的道:

“窮嘛,巴老聽人言:人窮志短,還說:有銀子的是爺,無銀子的是鱉,還有,有錢的王八當皇帝,沒錢的鳳凰不如雞,更有人說……”

巴高峰狂罵道:

“去你娘的,老子不是來聽你念祭經的!”

一笑,阮莫嘆道:

“所以說,巴老呀,我是個苦命人,如果我們再動上傢伙,就與他們的完全不同了!”

巴高峰一怔,道:

“有什麼不同?”

阮莫嘆突然低聲道:

“最大的不同,是他們拚命為拚命,我二人全是為銀子,一旦交手,我們除了玩命,尚且可以用銀子換取性命,巴老你能否認?”

嘿嘿一聲冷笑,巴高峰道:

“阮莫嘆,你把事情想扭了,一旦動上手,老子絕對不放過你,就等你挺屍當場,巴大爺便大方的取回你身上的銀票,若想以銀子換命,小子,這念頭你最好少打!”

阮莫嘆搖搖頭,道:

“何必呢?要知銀子事小生命無價,你別拿生命當鳥一樣的掛在襠里滴溜溜,開玩笑!”

巴高峰越聽越不是滋味,怒吼着住阮莫嘆撲殺而上,巴高峰的武功深厚精絕,平日裏遇事鎮定冷靜,協遠的字號在他手上二十年無往而不利,他的一柄三環砍刀凈重三十二斤,施展開來刀風如濤,勁氣窒人,這一動上手,摟頭便是大片極電罩上阮莫嘆!

別以為阮莫嘆盡耍嘴皮子,一旦動上手便不敢有絲毫狂妄之態,疏忽之心,他口中雖然刁損嘲諷與謾罵,骨子裏卻異常謹慎,謹慎得甚至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他當然更明白強者相搏,只要有一丁點閃失,即能釀成千古之恨,終生之憾,那時候別說是要弄對方的腰包銀子,只怕自己先得血濺五步了!

“索命筆”在右掌上勁旋,迎着日光散發出層層溜溜金芒,那些人們難以瞳孔所見的彩芒,隨着他身形的怒翻與騰飛而形成一種浩翰的金芒屏障,彷佛千百個金圈在交疊,層層綿綿,連續不斷——

巴高峰的刀芒更見快了,他劈左砍右,土擊下撩,風聲呼呼,勁力澎湃,似巨浪漫空,狂風橫拂,漸漸地連他的人影也快要淹沒在一片刀光刃芒之中了!

雙方各展所能,盡出絕學,剎時間已過三十招!

阮莫嘆的“索命筆”已在他的掌中旋飛下“噝噝噝”閃擊中盪點金芒,“叮噹”之聲便不絕於耳,於是,金芒中夾雜着碎芒金星,就在二人之間爆開來!

巴高峰似是豁上老命乾的,口中不時發出吭咳之聲,如果他面前是一尊鐵塑的人身,只怕也早被他砍開來了!

阮莫嘆已收起喜怒俏罵之心,為他忽然發覺敵人是個不可侮的高手,協遠鏢局能在巴高峰手上支撐二十年,也並非全靠手段,真才實學為後盾才是真的!

於是——

已經接近五十招了,兩個人除了偶爾發出一聲“吭叱”之外,便是金鐵的衝擊與衣袂的飄蕩……

那面,沙青峰已暗中派出人手,只見不下兩百名庄丁,全都抄起刀搶往這山坡前移過來,光景是準備圍殺阮莫嘆這二十一人了!

兜轎上面,夏楚松見大批人馬自“上柳庄”往這邊衝來,冷冷的對丁玲玲道:

“玲妹,看來姓沙的真同包大景扭結成一股要對付我們了!”

面無表情的望向自石橋那面來的兩百庄丁,丁玲玲口角上牽,沉聲道:

“只有過多死幾個人而已,難道我們還怕他們?”

一笑,夏楚松道:

“在我眼裏,這些人物如同草芥,如果姓沙的想以多為勝,他打錯算盤了!”

丁玲玲低聲對身邊的兩個少女啞巴道:

“佛盒!”

只見一個少女啞巴忙自背上解開一個包袱,把裏面的一個半尺長三寸寬厚木匣子,雙手呈給轎上面的丁玲玲。

接過木匣子,丁玲玲冷笑着對丈夫道:

“二十餘年未動用這個‘佛盒’,想不到此生還有使用之時,說來真難以令人相信!”

此刻……

沙青峰已嘿嘿笑着對身邊包大景與白鳳二人道:

“我將以十五倍的兵力圍殺姓夏的,今日可是個一勞永逸的絕佳機會,我們絕不輕言放過!”

包大景撫着長髯,點頭道:

“二十年隱瞞身份,想不到姓夏的還會找上門,娘的老皮,今日幹了!”

白鳳也沉聲道: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他姓夏的趕盡殺絕,我們難道就會任其宰割?”

就在這時候,斗場中已起了急劇變化,只見巴高峰猛的一個大旋身,看起來他是閃躲,實則左足一經沾地,三環砍刀突然變拖為斬,快不可言的直往如影隨形跟來的敵人脖子上切割而去!

阮莫嘆正欲舉筆點上對方玉枕,突然發現敵人在面前失去跡影,偏頭,已見刀刃降臨,而且有着一股子窒人的冷嗖嗖之感!

閃身已慢,錯步不及,騰空已遲,唯一途經便是收筆橫截!

“當”的一聲激起一團火花,阮莫嘆的“索命筆”系屬輕兵器,一經砍刀砍上,立刻被擊得虎口生麻,脫手飛上了半天空!

阮莫嘆絕想不到有此一着,但他總算閃過挨刀之危,而且那是要命的一刀,雖然他運力狂攔,筆被砍飛,但總算不幸中有着大幸。

兵器已無,阮莫嘆一個倒翻,空中跟斗相連中,見巴高峰厲鬼似的狂殺而來……

“索命筆”彈飛在半空中,阮莫嘆也只是望了空中筆影一眼,那面,兜轎上的夏楚鬆手便發出他的“旋天拐”,他的那個尖刀形“旋天拐”一經飛旋出手,便立刻口中大聲吼叫:

“接住!”

阮莫嘆雙腳點地,厲吼着拔身三丈多高,空中已傳來“當”的一聲脆響,只見空中彈飛的“索命筆”宛似長着眼睛般直往阮莫嘆身邊飛彈而來!

阮莫嘆順手抄在手上,又是連翻七個空心跟斗,落在怒氣不息的巴高峰面前!

空中,“旋天拐”呼呼連響里,竟那麼神奇的又回到夏楚鬆手中!

破口大罵,沙青峰道:

“姓夏的,你他媽的真不要老臉了?大家事先言明,出場的人戰到死方休,雙方不許有人插手,你為什麼要幫阮莫嘆?”

夏楚松冷笑連連,道:

“老夫只在空中擊物,並未直接參与,怎能說是毀約?”

巴高峰冷叱,道:

“真他媽的‘人嘴兩片皮,理是自己的’,你夏老狗如果不空中擊他那支筆,其結果你比誰都清楚!”

呵呵一聲笑,阮莫嘆道:

“彆氣,彆氣,巴老呀,我們重新來過嘛!”

巴高峰見阮莫嘆又把“索命筆”在掌上旋,目芒惡毒的道:

“阮莫嘆,既然你們違約,不守信用,也就別怪老子們翻臉無情,以多為勝了!”

冷冷的一揮手,沙青峰已沉聲叫道:

“兄弟們,團團圍起來!”

幾乎是三百人眾,剎時便把那個斜草坡圍起來!

包大景見這光景,心中篤定的哈哈笑道:

“這光景雖不與當年盤龍谷的場面等量齊觀,卻也算得是差強人意了,哈——”

白鳳已抽出雙刀,尖聲道:

“盤龍谷沒要了你們命,這次你們再也休想逃掉!”

夏楚松一笑,道:

“是嗎?要我來說,歷史會重演,但結局並不一定是一成不變的,各位,勝負之數就要揭開了!”

那面,阮莫嘆冷笑,道:

“如此一拚,銀子從哪裏來?娘的老皮,巴高峰呀!老子算是白忙忽一陣了!”

巴高峰冷笑道:

“阮莫嘆,你等着吧,也許等你死後老子慈悲為懷的替你燒上大堆銀紙吧!”

阮莫嘆嘿的一聲,道:

“敢情得先謝謝你了!”

話聲剛落,沙青峰已見包圍圈形成,立刻揮手狂厲的喊道:

“給我狠宰呀!”

“殺!”

殺聲盈耳,金鐵衝擊,謾罵聲起自四面八方……

沙青峰與受了傷的兄弟沙青岳,二人便立刻往丁玲玲的兜轎撲去!

包大景與白鳳二人也一打照呼直逼“閻王舅”夏楚松!

阮莫嘆兜上巴高峰,再次照上面,便各自不要命的狠干成一團!

半山坡地上,水悠悠可真絕,他只是一條腿,但卻突然獨腳彈跳,行動如飛的就在袁小七與兩個重傷的聾子大漢及甘小猴四人身前左右閃躍着,有十幾個握刀庄丁向他圍殺,他卻一副可憐兮兮的叫道:

“各位手下留情吧,我們這些缺腿掉肉還正在流血的人,對各位有什麼威脅可言?”

但就在他的話聲里,撲近庄丁便在這聲脆響中紛紛往四下里沖跌出去!

遠處有個庄丁已叫道:

“他娘的,打起太極拳了!”

是的,“獨腳神醫”水悠悠便是以一套太極拳法把接近的庄丁們摔得鼻青臉腫,手上銅刀拋飛半空,他卻兀自遊走在四個重傷人四周不稍離去!

四把菜刀,不,如今成了殺人刀,米氏夫妻二人各握兩把,二人並肩狂殺而把二十幾個圍殺他們的庄丁殺得東閃西躲!

這一來,戰況便立趨白熱,夏楚松這邊的人物,如今連揚州洗澡大師傅也成了殺手,再加上個不要命的“獨臂大漢”熊大開,這些人一經動手,他們幾乎通通採取一種戰法——一衝悍不畏死,同歸於盡的打法!

敵人——“上柳庄”的仁兄們,在此起彼落的凄叫中,漸漸的也橫了心,以一種同仇敵氣的心,咬着牙拚力圍殺!

阮莫嘆再與巴高峰動上手,二人各自咬牙互拚不懈!

“獨臂大漢”熊大開相當關心阮莫嘆安危,剛才若非雙方言明在先,他只怕早巳出手,如今既然雙方混戰,還管他媽的什麼約定!

現在,熊大開一路往阮莫嘆身邊移殺,在一個又急又快的暴閃身法中大板斧暴揮狂砍如電,斧刀上寒測測的青光條閃,圍撲他的一名庄丁已開了膛,那麼難看的五花肚腸朝外進流,熊大開便踩在尚自蠕動的五臟上往前沖,“叭嘰”之聲清晰可聞,腳是血染,鞋成紅色!

側面幾個圍殺的,吃他大板斧猛砍,三把鋼刀飛上了半天空,幾個人大白臉變成了青色,回頭使住一邊閃躲,幾乎,熊大開就是如此的殺開一條血路而來到了阮莫嘆與巴高峰二人拚斗的地方!

於是,喊殺之聲更是直入雲霄……

突然,圍在丁玲玲四周的庄丁一陣混亂與狂叫,十七個庄丁已拋刀捂面往坡下沖跌而去,他們的面上俱扎着一支閃閃發光的金針,那種傷口不大,也只沁出一滴血的臉上,卻是令人十分痛苦的,因為每支針全扎在穴道上!

此刻……

雙刀交互閃劈,沙青岳配合著大哥沙青峰的魚鮮紫金砍刀,猛往丁玲玲兜轎殺去,不料那兩名抬轎的啞巴大漢,肩上抬着轎桿,雙腳閃移巧妙,移形換位,井然有序,閃展飄退,恰到好處,宛如丁玲玲的雙腿長在他二人身上那麼的不可思議!

轉眼之間,二十回合已過,沙氏兄弟竟然連轎桿也未砍中一刀,反而轎上坐的丁玲玲哈哈冷笑,道:

“你們想不到吧!‘閻王舅’與‘千手觀音’是不容易被人打倒的,二十年隱居潛修,就是要一鳴驚人的證明一件事情……”

魚鱗紫金刀暴劈狂砍中,沙青峰怒罵道:

“丁婆子,你再怎麼說,可還是個廢物,這一點難道還有爭論的必要?”

丁玲玲閃移在兜轎上,邊沉聲道:

“殘而不廢,今日拿你們的命做證明!”

另一端,沙青岳的長短刀直逼前面一個抬兜轎啞巴大漢,但那啞巴大漢的身法,比之個好人還利落,幾次,竟然從沙青岳的頭上溜過而令沙青岳雙刀劈空!

狂怒的拚殺,幾乎是特技表演,因為兩頂兜轎時而會人立,轉而豎成一線在空中,甚至當敵人挨擊前面一人的同時,“哧”的形成了倒轉,人已飛旋在敵人三丈外的身後面!

圍上夏楚松的包大景夫妻二人,一上來分兩個方向與夏楚松對摺二十合,白鳳的雙刀竟幾乎被夏楚松的“旋頭拐”砸飛!

“巧諸葛”包大景見狀之下,急怒攻心,但卻絲毫不敢貿然撲上,因為他太清楚當年這個道上毒龍的“閻王舅”手底惡毒,稍一不慎,便會招致殺身之災!

雙方戰術在變化,但地上死傷的又全是灰色勁裝的“上柳庄”仁兄們!

就在包大景夫妻二人交互撲擊,聯手搏殺的時候,阮莫嘆一聲吼叫:

“巴高峰,你死了!”

緊接着,巴高峰騰空而起,口中厲烈的道:

“不見得,倒要看看是你死了還是巴大爺躺下!”

“下”字出口,阮莫嘆半空中平飛又旋,怪異的宛似有人雙手托住他的身子,便在這一剎那間,阮莫嘆的“索命筆”勁挑動手,直取敵人面門!

巴高峰一聲冷笑,三環砍刀上托又斬,“嗖”的便往空中敵人攔腰斬到!

“嘿”的一聲,阮莫嘆似是一筆點空,右臂暴直,而敵人的砍刀已近!

擰腰縮腿,阮莫嘆的“索命筆”仍未收回,但卻聽得“噌”的一聲,一枚金球突自筆的另一端管中噴射而出,流星一現的正衝上仰頭舉力的巴高峰面上,“咚”的一聲血光進灑,巴高峰狂叫一聲,旋身仍然砍出七刀才跌在地上!

不巧的是巴高峰竟跌坐在獨臂大漢熊大開身邊,“咚”的一斧下砍,巴高峰再一聲狂泣,一條左腿已被生生砍斷,那半條腿尚且在地上一陣顫跳,激起溜溜血花四濺!

最後,阮莫嘆就是先製造機會,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打出那枚“降龍伏虎球”!

“灰面熊”是來“上柳庄”吃沙家喜酒的,如今竟這般凄慘的重傷在這山坡前,他又如何會想得到?

現在巴高峰昏過去了,附近的刀聲他已聽不見也看不到,便雙方的咒罵他也只得暫時不管了!

阮莫嘆低頭只看了一眼,便衝著熊大開擠擠眼,笑道:

“熊叔,你去收拾沙家兄弟,我幫大師伯去!”

點點頭,兩個人宛如牛勁,空中連翻空心跟斗,一下子便撲到了兩頂兜轎前面!

熊大開正要出手,兜轎上面,“千手觀音”丁玲玲已喝道:

“大開,快去收拾一群無知庄丁,這裏用不到你!”

阮莫嘆正欲撲向夏楚松那邊,側面已見石逵與兩個啞巴少女被五六十個庄丁圍在坡邊一隅猛烈的砍殺,石逵已是滿身鮮血,兩個少女各托出短刀應戰,看上去已十分吃力了!

阮莫嘆奮力衝突,人在空中,已撒出一片金星,下面五個庄丁已翻流在血泊里!

一退又上,如今連阮莫嘆也被圍在中央!

但這些庄丁們知道阮莫嘆厲害,只要一照面,砍上一刀便退後!

阮莫嘆冷叱連連,“索命筆”交叉疾點,又是一陣“劈哩叭啦”撞響中,剎那又被他尖刺七八人!

吼聲如獅,熊大開七十二斧橫劈直砍,一路殺向米氏夫妻二人被圍之處,大板斧捷似流電,猛然砍得七個庄丁泣血瀝肝的挾着血雨翻沖於地!

十八個庄丁發一聲喊,十八把砍刀已合擊而來!

一天的冷燭,滿眼的刃芒,熊大開一咬牙,魁偉強壯的身子突然一塌,然後猛的一個怪異陀螺勁旋如狂飈里,大板斧平行着一個大車輪暴劈‘咻——’他那右手大板斧就在左手的相扶相助,施力狂斬中竟然哧哧連響,那圍上來的正面與左右七人已肚破腸流,鮮血像打翻一個紅色染缸般滿地橫流!

側面一刀砍來,“哧”的一聲又那麼湊巧的砍在熊大開的原傷處,於是,鮮血再一次的往外標射!

米氏夫妻二人各揮兩把菜刀,連擋帶砍的與熊大開三人合力抵擋三十名庄丁,一時間還有得三人拚的!

阮莫嘆與兩個少女聯上手,就在那道山坡邊緣處,殺得忽-陣沖前,倏然後退,但不論是退或進,每次總有幾個庄丁倒下去!

那面,另外的兩名聾子大漢業已與水悠悠聯上手,他二人自然是為了就近照顧另兩名傷重的聾子大漢,不過如此,一來,山坡上已形成了五處拚殺場面!

斜坡上,與丁玲玲拚殺的沙青峰與沙青岳兄弟二人,他們率領的庄丁也最多,保守估計也有近百名,然而這些庄丁們那見過這種搏殺場面?

地上已有二十多人中了敵人的“佛針”倒在地上哀號着,而對方兩名抬轎的人卻又神乎其技的配合著轎上的丁玲玲旋身轉進,倏忽閃退,光景是根本未把眼前這麼多圍殺他們的人物放在眼裏!

雙方鏖戰已近半個時辰,沙青峰暗中向兄弟沙青岳施出暗號——

沙青岳雙刀並舉,先是游步往側轉,看上去是要對付後面抬轎的大漢,中途,猛的騰空而起,斜刺里直往轎中央殺去,他神色獰厲,面上刀傷疤泛青,半空中尚發出一聲“嘿”笑聲,挾着縷縷刀芒,摟頭便往丁玲玲罩去……

兜轎閃移如電,剎那便把沙青岳閃晃在三丈外,而使得沙青岳撲了個空!

就在這時候,沙青峰的魚鱗紫金砍刀已正面狂斬而上,半空中,他幾乎同丁玲玲照面在兩尺內!

“磔磔”怪笑,丁玲玲冷兮兮露出森森白齒,而在她的左手猛力揮出同時,右手猝然發難!

沒有聲音,如果有的話,那也只有她自己聽得到,那是一聲細如蚊蠅的“吐吐”兩聲!

於是,沙青峰半空中一聲怪叫,也是一聲泣叫,“咚”的一聲摔在地上,兀自連連翻滾不停!

看不見流血處但沙青岳仍然大驚的騰身撲過去,道:

“大哥!大哥!”

沙青峰猛的仰面,沙青岳這才發覺大哥雙目各中一隻鋼針,細細的鮮血正往外流,慢慢的,帶着泉一般的清水往外面流,流過了面頰,然後攪和着血再流往地上!

“可惡!”

沙青峰歪在兄弟懷裏,-聲狂喊,道:

“給我圍緊了狠宰呀!”

於是一撥撥的庄丁們,一個個氣憤填膺的相繼往上圍撲,然後也一批批的倒下去!

此刻……

“閻王舅”夏楚松的“旋天拐”揮擊如浪濤狂擊,在他那顆一根白髮也沒有的頭上已在往空冒熱氣,他抹着一絲酷毒的冷笑,坐在那頂倏然閃挪的兜轎上,拐出如電,剎時旋打,剎時橫卷,剎時飛纏,剎時猛揚,那根“旋頭拐”在他的手上就宛如一根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拐杖,拿展盤繞,變化自如,“哧”聲里充滿了火性,彈沖時更是威猛!

包大景雙目噴火喘息如牛,他與白鳳二人在大汗淋漓中,仍然一本初衷的拚命攻撲着夏楚松!

忿怒之聲此起彼落,配合著刀入肉聲,然後挑起驚人的凄叫!

於是——

灰衣染紅了……

鋼刀也鈍了……

整個山坡前的青草也染紅了血……

此時,兵刃的寒光正熾,軀體的滾跌沉悶,夾雜着的是利器切閃所發出來的“嗖嗖”聲,人們發自丹田的怒吼與慘號,一個個清晰的影子在追逐,在圍殺,然後一條條的生命在殞落,在靜止,從高潮到另一個高潮,除了殺,便是殺,似乎人間除了殺,已沒有太大意義令人有所春戀,有所熱愛了。

斗場中,包松似已發覺沙青峰重傷,但此時他除了拚命,生命對他已不再有何意思!

白鳳也是如是想法,多年的糾葛,如果能加以即時解決,亦必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雖然,也許最後付出的是生命!

正在緊密圍殺中,阮莫嘆突然發覺不少庄丁往一個方向移動,那就是遠處的沙家兄弟二人所在的地方,一切圍殺兩頂兜轎的人也慢慢在移動……

阮莫嘆見四周庄丁已少,拋開兩個啞女與石逵,一個雲里翻騰人已到了夏楚松兜轎附近!

“索命筆”勁旋,阮莫嘆笑道:

“大師伯,可要小侄代勞?”

兜轎上面,夏楚松哈哈笑道:

“姓包的二人實在令老夫失望,他們不長進,武功已沒有當年那種悍勇精妙了!”

雙刀交叉互劈,包大景沉聲道:

“夏楚松,老子隱身二十餘年,認真的說,已自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料當發現你這惡魔仍在,而且正處心積慮的為報仇而奮鬥不懈,知道你這老兒必然心胸窄狹,不會放過當年去過盤龍谷的道上哥們,如今也只有戮力一拚,夫復何言?”

仰天一聲哈哈,夏楚松道:

“殺人者人恆殺之,江湖行本不出這個定律,想躲,那得先把一身血債還清以後再說了……”

白鳳已狂叫,罵道:

“夏楚松,別你媽的使詐,老娘對你們師兄弟二人太清楚了,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命一條!”

一笑,夏楚松道:

“白鳳,你還是這麼的火爆脾氣,當年在我聽得曹老六說要同你成親的時候,我以為你們都年紀大了,亦非三十以下的人了,正感到為你們高興呢,而且我還準備了令你們意想不到的禮物,唉,只可惜……”

白鳳的雙刀可沒有閑着,她仍然緊密的與丈夫配合,忽起忽落,倏進又退,就在拐影下,她厲喝道:

“你別再羅嗦了,去問你師弟曹老六去!娘的老皮!”

一邊,阮莫嘆嘿嘿一陣笑,道:

“包老太太,你別把自己看成觀世音,行吧?你的行為如何,他娘的,我阮莫嘆最是清楚,你是個江湖浪花,游到那兒,便一陣嘩啦啦,你敢否認?”

包松破口大罵,道:

“阮莫嘆,老子要撕爛你一張臭嘴!”

呵呵一笑,阮莫嘆道:

“別你娘的窮叱唬了,小心挨上一拐老命完蛋翹,他奶奶的筋你以為你老婆是個節烈女?是個不二開門的石頭貨?哦呸!他娘的,早在你潛往固縣城干那玩人的文案師爺以前,你老婆就已同長安城內回春堂的大夫尤華有了一手,你若不信,尤華身上至今還塞藏着白鳳的絲帕,呶!尤華正在為沙庄丁療治傷勢,你去問他!”

此言一出,包大景雙目噴火,破口大罵,道:

“阮莫嘆,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畜牲,你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盡在一旁放屁……”

呵呵笑起來,阮莫嘆道:

“他奶奶的,這種損人的事若非有真憑實據,誰會想得到?我為什麼不說你老婆同沙青峰有一手,怎卻偏指名道姓的說是尤華?你他媽的難道是頭豬?”

其實,這件事在幾個月前阮莫嘆於長安回春堂、半夜裏暗中見尤華取出一塊絲巾盡在嘴巴上吻,邊尚自言自語的叫着白鳳名字,如今經他在這節骨眼說出,還真是相當生動的令白鳳厲聲大罵,道:

“阮莫嘆,你是個絲毫沒有教養的野種,不錯,當年老娘是認識尤大夫,但也止於相識而未進入情關,誰知道他拿的是什麼手巾?再說,老娘跟定包先生之前,認識道上朋友何止上百?這又有什麼大驚小怪而又值得你在此放閑屁的加以渲染?”

阮莫嘆嘿嘿笑道:

“其實我只不過隨便說說,如果男女之間隨便認識個朋友便奉送他一塊絲帕,他娘的,我阮莫嘆得馬上改行做絲帕生意了,操!”他一頓又道:“若非有那麼一手兒,奶奶的,便打死我也難相信!”

阮莫嘆話聲甫落,半空中幽炙一現,先是一把毒粉,然後兩把尖刀,磕頭磕面的直往阮莫嘆當頭罩下來,白鳳已厲叫道:

“吃老身一把‘軟筋縮肉散’,王八蛋!”

平飛而起,阮莫嘆身子後仰,披地三尺人已脫出五丈外,雙肩微晃,他已旋着“索命筆”狂笑道:

“他娘的,你們當年的狗皮倒灶臭事,本與阮某人毫不相關,無奈這件事也真是湊巧,包大娘,那晚你就是用這種‘軟筋縮肉散’害得我好不慘然,無奈何我這裏冒打誤撞的找上了尤華!”

邊伸手自懷中取出個晶瑩潔白的玉胡蘆,高高舉起的道:

“看到了吧!承蒙尤華大夫相贈,他以此胡蘆中解藥,解去戰身上餘毒,包大娘,你絕對想不到吧?哈……”

包大娘一怔,那面,包大景已狂吼道:

“玉胡蘆?”

阮莫嘆笑道:

“你認識?”

包大景已冷冷的看了面色泛青的白鳳一眼,唇邊抽動,面上肌肉痙攣的咬着牙!

白鳳厲喝道:

“阮莫嘆,老娘同你拚了!”

叫吼里,他的雙刀迅猛卷擊,斜橫着身的直往阮莫嘆懷中衝去,冽冽青光倏閃、雙刀已在阮莫嘆面前半尺之地!

旱地拔蔥,阮莫嘆盤腿直上青天,半空中,他猛的塌腰下壓,一個極端漂亮的跟斗,“索命筆”已撒出溜溜寒星,電空瀉瀑似的直往白鳳罩去!

好一陣“叮噹”脆響,就在二人之間——一個頭上足下的站在地上,另一個頭下足上的倒懸在空中!

“叮噹”聲仍在,阮莫嘆已彈升三尺,就在白鳳正欲再撲,彈起的阮莫嘆突然空中快不可言的橫伸右臂,“叮”的一聲再起,一顆金球便“坑”的擊中白鳳鼻樑上!

鮮血四濺,白鳳尖聲哀叫着有些迷迷糊糊的東倒西歪起來……

正與夏楚松再度拚殺的包松,猛的一驚,橫身斜閃,人已到了白鳳面前,他伸手-抄,已把欲倒的白鳳摟抱住,邊沉聲道:

“阿鳳,阿鳳!”

這真是一次偷襲的絕佳機會,就在包松剛剛抱住白鳳的一剎間,空中流閃激蕩,一隻“旋頭拐”已旋飛而至,“叭叱”一聲自包大景的雙腿旋過,反彈而起,“旋頭拐”又落兜轎上夏楚鬆手上!

“啊!”包松抱緊白鳳,二人雙雙跌坐在地上!

鮮血在白鳳的臉上流,流到包松的臂彎……

鮮血也在包松的雙腿后往外灑,灑得白鳳穿的新衣褲上似被染上朵朵鮮艷的花朵!

現在……

另四個地方的拚殺已不見慘烈!水悠悠正坐在地上喘大氣,而兩個少女啞巴已分別守在丁玲玲兜轎邊!

這處,沙青岳突然狂怒的叫道:

“弓箭手,給我圈緊了射殺這批狗操的!”

可真嚇人,光景是“上柳庄”已全體出動,沙青峰的兒子沙長春,不知何時竟然帶來兩百名弓箭手把個山坡全圍住,只要他一聲喊,只怕有得阮莫嘆等忙忽的!

一怒而起,阮莫嘆想起“上柳庄”曾以弓箭對付過長安總督衙門的兵丁,不由彈身落在包松夫妻二人身邊,沉聲道:

“小子射吧,這兒可有你的老丈人同丈母娘,你若是不要包小小做老婆,阮莫嘆不反對你放箭!”

沙長春還真的穿了一身新郎裝,他在聞得老爹雙目瞎。破口大罵著便率領守庄的兩百弓箭手趕來了!

此刻,他遙遙望過去,果見包小小的父母——自己的岳父母落在阮莫嘆手中!

那面,沙青岳已狂吼道:

“射死這批王八操的!射呀!”

沙長春見二叔人已氣瘋,忙撲過去,又見地上自己老爹直喘大氣,不由喊道:

“爹!”

沙青峰伸手空中一撲,邊厲聲道:

“孩子,不必難過,化悲憤為力量,同他們拚了!”

沙青春道:

“爹,包老夫妻落入敵人手中了!”

沙青峰猛的坐起來,道:

“快救人呀,他二老一旦落入姓夏的手中,只怕死路一條,快設法救人!”

沙青春道:

“爹,你先回莊上去,還有巴老鏢頭,都得馬上醫治,你們還是先回庄吧!”

於是,沙青峰與巴高峰二人被庄丁抬起來便往石逵那面跑去!

阮莫嘆已笑道:

“別急別急,這裏尚有包老夫婦二人也要及時施救呀!”

沙長春挺胸沉喝,道:

“阮莫嘆,你會那麼容易放人?狗屁!”

忙搖手,阮莫嘆道:

“在此情況下,我還會拿自己開心?”

沙青春冷哼,道:

“阮莫嘆,你絕不是個省油燈,不定又在打什麼主意,是口巴?”

突然,包松大吼道:

“長春孩子,別再為我二老枉費苦心,你大膽向他們射吧!如果一舉能消滅這批王八蛋,我二老死了也會笑出聲!”

阮莫嘆一笑,道:

“那小子如果是有心人,他絕不會聽你的,包老!”

包大景再吼:

“長春,別管我們!”

沙長春沉聲道:

“阮莫嘆,放了我岳父母,老子放你們走人!”

阮莫嘆搖頭,道:

“阮某從不幹陰溝翻船的事,如果要我這裏放人,那得尊重我的意見!”

沙長春雙肩橫閃,厲喝道:

“敢情你媽的還想再敲幾兩銀子花用?這念頭你最好收起來,娘的老皮,衡情量勢,你只不過拘住我庄兩人,而我們一旦發動,便叫你們全數躺下,算算帳,你還得貼於我方呢!”

仰天一聲笑,阮莫嘆道:

“嗬,他娘的,你比我老阮還高招!”

兜轎上面,夏楚松已冷沉的道:

“小王八蛋,別以為幾支爛弓箭就想翻上天,如果再動上手,我的兒,老子第一個先取你小命!”

另一兜轎上,丁玲玲也沉聲道:

“幾支弓箭就想圍住老娘,道上就別混了!”

二人這才剛剛說完,忽見兩乘兜轎平空躍起,雙轎互旋中,已自往山坡頂上溜去,兜轎呼呼自人頭上面飛過,三批怒矢自后射去,卻被兜轎上面的二人猛甩雙抽與“旋頭拐”,數十支箭全被掃落山坡上!

半空中,夏楚松已高聲道:

“孩子,放手大膽的為所欲為吧!”

沙長春幾曾見過這種景象,一時間目瞪口呆……

包松已叫道:

“快狠着射,絕不能被他們逃掉!”

阮莫嘆笑笑,“索命筆”在右掌勁旋,沉聲道:

“別叫了,包老!我大師伯要是取你的命,只怕十個包大景也早躺下了!”

怒視着阮莫嘆,包大景道;

“你想怎樣?”

阮莫嘆道:

“我只有一個條件……”

包松破口大罵,道:

“要銀子這次你休想!”

阮莫嘆忙搖手道:

“誤會,誤會,這次絕不要二位的養老金!”

包松怒叱道:

“除了銀子,老子想不出你還會喜歡什麼?”

阮莫嘆忙笑道:

“誰說的?當真以為阮莫嘆非銀子莫辦?”

包松雙腿自知已殘,“旋頭拐”帶斷兩條腿筋,余年只怕真的要躺着過日子了!

一邊,白鳳已緩緩拭着鼻子中央的血道,道:

“老伴,我們認栽吧!”

點點頭,包松抬起頭來,惡毒的望望阮莫嘆,道:

“王八蛋,說出你的條件來吧!”

阮莫嘆先是“嘖嘖”兩聲,道:

“二老這次傷的真不輕,可得快找尤大夫醫治呀!”

包松怒罵:

“去你娘的那條腿,老子找誰醫,管你屁事!”

一笑,阮莫嘆道:

“既如此,我便說出我的條件,一經談成,雙方便即刻罷兵,順屁股一腿——一東一西!”

白鳳叱道:

“說!”

阮莫嘆搓着雙手,低聲的,那麼誠惶誠恐的道:

“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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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面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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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雙轎震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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