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上柳庄血戰
灰面小鬍子微抖,“流星刀”祈滄浪的長刀高舉,足踏魁罡,面色冷漠的開始橫移身子向右,邊嘿嘿道:
“一個狂妄無知小兒,今天只怕你是這場比斗的第二個亡黃泉路上的人物了!”
袁小七揮起鏈子錘,聲色獰厲的道;
“怕得煩請你送上一程了!”
灰面一厲,祈滄浪吼道:
“老子樂得相送!”
側移半路,袁小七壯實的胸脯-挺,道:
“那麼,你還等什麼?”
他“么”字出口,忽的一個大旋身,鏈子錘拼力斜砸出手,同時身隨錘上,半空中鋼鏈抖動,“嘩噹噹”中又是一連九錘跟進!
怪叫一聲,窄厚的長刀破空激蕩,極光電閃,刃芒已快得無與倫比的閃到了袁小七的面前,僅只那麼一閃!
鬼號着一聲怒翻,袁小七,不回頭,不旋身,就在麵皮橫着鼻樑骨掃過的一刀之後,他奮力旋砸鏈子錘向身後面的敵人,左手一抹面上鮮血,迴轉一個大角度人已站在三丈外!
鮮血往身上一蹭,袁小七罵道:
“你媽的,怎麼不追殺老子?”
在他想來,敵人一招得手,必然乘勝進擊,那麼剛才的那一錘就不會落空,豈料敵人是個大行家,見好就收的竟然站立原地未進來!
“流星刀”祈滄浪哈哈一笑,道:
“袁小七,我的流星刀是專為殺姓阮的,至於你,即算想挨我的刀也不夠格,我又何需追殺你?”
突然彈身橫移,袁小七忽左忽右的連連交晃,手中的鏈子錘已不再貿然出手,繞着祈滄浪一陣旋,只見“流星刀”祈滄浪斗然雙手舉刀豎在自己胸前,他雙目直視正前方,氣定神閑,雙腳不丁不八,卻又是四平八穩,光景是一副好整以暇,準備切割人肉架式!
另一面,袁小七越繞越快,有如行雲流水般繞開,袁小七便在一陣繞走後,忽的彈起兩丈,“嘩啦啦”鏈子錘旋上半空,又勁急的狂砸而下,直往敵人頭頂落去!
祈滄浪一聲怒喝如旱地雷聲,只見他刀走流光飛虹,層層疊疊溜溜如織,一下子便是二十七刀抖砍旋削於自身四周八方。
便聽得一陣“沙沙”與“叮噹”,然後“噗”的一聲,一天血雨飛濺中,袁小七“吭哧”一聲便落在草地上,他那粗壯的身子,從胸前,雙臂,雙腿,甚至雙手皆見血在標濺!
袁小七落地並未倒下,他擰身欲起,再度攻撲,不料斜刺里阮莫嘆撲上前去,只一伸手,袁小七便萎坐地上難動分毫!
一笑,是苦笑,阮莫嘆回頭道:
“流星刀法果然高絕,我這位兄弟只怕真的完蛋了!”
阮莫嘆如此說,是有其原因的,因為雙方言明,一旦照上面,便只有生與死,如果袁小七再撲擊,那麼,可以斷言的是袁小七絕難逃一死,為了救袁小七,阮莫嘆暗中動了手腳,他點了袁小七穴道,交代兩句場面話,才叫石逵快把袁小七抱離場子!
對面,沙青峰等本欲伸手攔,但見袁小七似血人般大概是活不成了,是以也就大方的叫對方抱走袁小七!
阮莫嘆雙手互拍,哈哈笑的緩步走近祈滄浪,道:
“祈大俠,川南名家,刀法果然如神哪!”
“流星刀”祈滄浪冷沉的道:
“阮莫嘆,我一直以為幸運之神站在你那邊,只不過現在你還會如過去一般的幸運否?”
阮莫嘆一笑,搓搓雙手,道:
“祈大俠,你之所謂的幸運,又何所指?可是幾日前落鷹峽你們那麼多人設下毒計想害我的那檔子事吧?”
祈滄浪當然不願意在這時候提起落鷹峽之事,終究那是件十分不體面的陰謀!
但阮莫嘆卻哈哈一笑的接道:
“如果落鷹峽你們十多人未能坑死我阮莫嘆,那倒是真的夠幸運,否則,我的媽,想起來我就頭皮發炸呀!”
沉聲冷哼,祈滄浪道:
“阮莫嘆,你很狡,也很猾,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吃你的虧,上你的當,當然,想收拾你的人也就不在少數,但有一件事你該心裏明白!”
阮莫嘆露齒一笑,道:
“什麼事我該心裏明白?”
祈滄浪冷沉的道:
“就是今日,也是眼前,今日決生死,眼前血拚血,是一次公平決鬥,阮莫嘆,在這種眾目睽睽之下,你能說祈大爺又佔了你什麼便宜不成?”
嘿然一笑,阮莫嘆道:
“我永遠歡迎公平決鬥,更歡迎別人陰謀打我之意,他娘的,若非有人陰謀我,阮莫嘆又哪裏會弄到白花花的銀子?說穿了一句話,誰要我的命,那得先備下兩大件,一是命,另一便是銀子!哈……”
哈哈笑起來,祈滄浪道:
“真正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阮莫嘆道:
“人不為財,天誅地滅,為了不被天誅地滅,阮莫嘆永遠為銀子奔走玩命,而且樂此不疲!”
祈滄浪冷哼一聲道:
“阮莫嘆,老子除了一把刀,便只有一顆刺殺你的心,銀子,只怕會令你失望!”
阮莫嘆一咬牙,道:
“如果真沒銀子,這種仗打起來也感沒意思了!祈大俠,你以為呢?”
祈滄浪雙目一緊,道:
“我以為眼前你該明白一件事情,而且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可想知道?”
阮莫嘆一哂,道:
“除了銀子,還會有什麼值得冠以重要二字?包括祈大俠這條老命算上也不一定引起老子興趣!”
驀地,祈滄浪的長刀破空而下,其速已極,稍差一線掠過阮莫嘆耳邊,阮莫嘆倒側而出,人在側飛的同時,“索命筆”已灑出點點金星成層,便在他的勁急點截里,空中暴響出清脆的“叮叮”響,宛如高川滴泉,悅耳動聽!
是的,“索命筆”揮出一招,“普渡眾生”,敵人的“流星趕月”絕招已被化為無形!
怒翻空心跟斗,半空中連連騰閃,祈滄浪與阮莫嘆二人自地上撲擊直到空中,然後猝分又聚,空中再次一陣“叮叮”脆響!
落地,阮莫嘆的“索命筆”在右掌上勁旋三匝,側肩挺胸,面露得意的笑道:
“祈大俠,你好快的刀法!佩服!”
挺直身子,祈滄浪冷笑道:
“怕了?”
阮莫嘆再笑,道:
“那倒未必!”
祈滄浪已緩緩雙手抱刀,面上一副誠惶誠恐的道:
“阮莫嘆,你還能接祈大爺幾刀而不被我殺死?”
阮莫嘆一聲無奈的嘆道:
“可惜呀,兒!”
祈滄浪怒罵道:
“王八操,你有什麼可惜?敢情是目的未達身先死?”
搖搖頭,接着又猛搖左手,阮莫嘆道:
“祈大俠,川南玩刀名家,你該知道同你這號人物玩命的代價是什麼?”他一頓,又道:“若論銀子,少說也得上萬兩,如今這場拚命,阮莫嘆可惜未能一展鴻圖大願的在你閣下身上刮上幾多銀子呀!兒!”
便在阮莫嘆的話音猶在,祈滄浪終於還是忍受不住敵人的激怒而暴撲狂殺,這次發動,疾若矯龍,人未接觸,已是閃擊二十一刀,只見極光刀芒倏前倏后,流星刀法的精華已盡出,快速如電,倏忽狂斬如驚濤駭浪,變化莫測中,刀鋒帶起銳嘯,宛似將漫天的風雲也全招引下來了!
阮莫嘆一聲尖笑,毫不示弱的一頭沖入那片波光刃芒中,他行動兇猛,出手狂野,像是一頭頑豹,“索命筆”卻在他的揮撒中,嗖嗖旋揚,四面八方分撒得勁急如電,便銀河瀉星也不過如此!
這時,雙方已鬥了五十招!
草坡上,“獨腳神醫”水悠悠已把袁小七的傷勢穩住,血也不再流了,也不知他往袁小七口中塞了個什麼藥丸,袁小七精神突然大發,若非水悠悠之警告,袁小七真要撿傢伙幹上了!
冷冷的,兜轎上的夏楚松道:
“莫嘆這孩子也真夠苦的,為了我們這些人的生活,看看他得罪了多少道上想要他命的人物!”
另一兜轎上,丁玲玲道:
“孩子是苦,他為了孝敬我二老,至今還未曾娶媳婦,楚哥,我心中十分明白,莫嘆一直想着他的身世呢!”
點點頭,夏楚松道:
“那天夜裏,身上受了毒傷的師弟帶了個孩子來找我,他說是他收的徒弟,要我細心照顧,傳受他武功,但我再問師弟,他卻回頭便走,而且不久便慘死在‘軟筋縮肉散’的劇毒之下,如今想起來,八成莫嘆就是師弟的親生兒子了!”
丁玲玲道:
“茲事體大,我們必得加以確切證明才能定論!”
夏楚松點頭,道:
“有機會當然要加以證明,只怕白鳳這婆娘黑心,他恐怕不會說出來!”
一陣思付,夏楚松又道: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師弟不敢承認莫嘆是自己孩子?他顧慮什麼?難道……”
丁玲玲沉痛的道:
“他有兩個顧及,其一,是怕白鳳知道孩子是曹老六親生的,一定會對孩子下毒手,所以他不敢認孩子,其二,他也怕我們責怪他,一個人在外面有了女人,更有了孩子,卻又為另一個女人準備結婚,除非他瘋了!”
夏楚松沉痛的道:
“玩火自焚,這一點我一直不能原諒師弟!”
此刻——
拼戰中的兩人已突然展開生死一發的豁命狠斗——顯然到了勝負將分的關頭!
夏楚松雙眉一揚,道:
“玲玲,快看!”
不錯,“流星刀”祈滄浪狂嘯着整個人已半隱於波波強勢的刀光之中,他的身法旋勁如大車輪,但每旋一匝,便見層層刀芒條閃猝逝,刀法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流星刀法果然厲害!
阮莫嘆突然緩下身子,他步步緊貼,閃挪游移,漸漸的他也在加速度,然後快得難以把目光凝住,空氣中似已飄起隱隱的血腥味了!
倏而——
迎着一大片浩瀚似極光的刀芒,阮莫嘆平射而起,捷如脫弦之矢,“嚓”的一聲,血光暴現,他的右後頭皮生被切下半個巴掌大一片皮,連着左肩頭處也被掃掉一塊肉,差之半寸未切下左耳來!
就在血肉橫飛的一剎那,阮莫嘆的“索命筆”已猛然極點到對方面前,幾乎難分先後,他急速滾進的身體也彷彿幽靈般的衝進了祈滄浪的懷中,於是,一聲令人毛髮悚然的尖聲嚎叫顫吼,拔尖入空,響徹四周,祈滄浪雙手捂面,卻堵不住咽喉下面的血洞標濺,踉踉蹌蹌的往後倒退的瞬息,可以清楚看見阮莫嘆的“索命筆”筆尖處正滴……滴着鮮血,往地上滴!
一目已瞎,一目卻瞪得銅鈴也似,從血手的指縫中望向正自一步一步逼近的阮莫嘆,咽喉處那個血洞正“咯咯咯”的往外冒血,祈滄浪那原本灰濛濛凄慘的面孔上剎時變得泛紫,扁大的鼻子孔中發出濃重的喘息,他那兇惡可怖的面孔上正流露出驚、怒、憂、懼、疑等相當複雜的表情,他想說什麼,但他卻啞口擠不出聲音來,舌尖僵硬得轉不過彎,連-個字的音韻也吐不出,喉嚨卻又那麼嚇人的咕嚕陣陣疾響,他……嗯,正五官扭曲,雖然他的五官已為鮮血所掩,面色已趨黑暗,雖然他那灰色的小鬍子看起來令他有威風!
好一陣搖晃,阮莫嘆卻不等祈滄浪倒下去,‘索命筆’已點在祈滄浪的眉心!
那面沙青峰已高聲叫道:
“阮莫嘆,你還想怎樣?祈大俠已被你折騰得面目全非了,難道你真的要命不成?”
“哦呸!”
阮莫嘆怒罵道:
“姓沙的,你在放什麼屁?別忘了這是雙方在決鬥,血與血的決鬥!”
沙青峰緊走兩步叱道:
“阮莫嘆,第三場拚鬥,祈大俠可並未再追殺姓袁的吧,難道你不清楚?”
剛才是阮莫嘆動了心眼,加上祈滄浪的目的是阮莫嘆,所以才留待精神要對付阮莫嘆而未再追殺袁小七,如今卻被沙青峰加以利用!
笑得十分可怕,阮莫嘆道:
“沙莊主,你可要弄清楚,袁小七那身傷比死差不多少,姓祈的以為那敵人活不成了,故示大方的未去追殺,而我!阮莫嘆可是個腳踏實地而又十分務實的人,辦起任何事來,都是有其一定的原則與作風,比方眼前,我就是要見我可愛的敵人倒下去,乃至斷了氣,方罷手,否則——”
終於擠出一句話,祈滄浪道:
“姓阮的,你老想羞辱祈大爺,那是你打錯主意了!”
一笑,阮莫嘆道:
“祈大俠,人必自侮而後人悔之,你太狂妄了,不過……”他一笑又道:“聽你的吐字,語音仍然鏗鏘,話聲不紊,顯然中氣十足,你雖傷一目,我相信你已閉穴封經不使鮮血狂流,喉頭一筆雖重,但也未傷及要害,祈大俠,你仍然還有再戰之力,是吧?”
沙青峰狂罵道:
“阮莫嘆,你他娘的在找殺人借口了,祈大俠,千萬別上這王八蛋的當!”
不料,祈滄浪道:
“不錯,如果老夫有機會的話,姓阮的,你動手吧!”
回頭望向地上窄厚的長刀,阮莫嘆冷冷道:
“川南流星刀,嘿嘿……”
沙青峰似乎已看出阮莫嘆欲下重手,一聲斷喝:
“阮莫嘆,老夫出價買祈大俠一命,如何?”
一愣——
連在場的人全都是一愣!
阮莫嘆回頭遙望向兜轎上的大師伯,雙目祈盼,未能開口,沙青峰已高聲道:
“阮莫嘆,這裏是五千兩銀子,你怎麼說?”
猛的吞咽一口唾沫,阮莫嘆回過頭來,笑道:
“你娘的,這叫什麼仗陣!”
祈滄浪已高聲吼道:
“沙兄,你何用同這頭頑豹打什麼商量,祈滄浪絕非怕死之人,叫姓阮的動手吧!”
沙青峰並不回答,高高舉着銀票,道:
“阮莫嘆,放了祈大俠,這銀票便是你的了!”
阮莫嘆好長的一聲嘆,緩緩的對那面石逵道:
“水牛,去看看那張沙莊主的銀票,記住要認清楚,可別拿到錢莊再換不到銀子才冤枉呢!”
阮莫嘆的話當然指的是長安城小南門內沙家開的那家錢莊,庄票上若沒有沙青峰的截記,便一個皮錢也拿不到,為了兩萬零伍百兩銀子,當時哥兒四個還真好一陣子折騰才算弄到手!
現在——
“水牛”石逵帶着傷走到沙青峰面前,伸巨靈掌,“沙”的便把一張大銀票奪在手上,他正看看,又豎看看,瞪着大眼睛叫道:
“大哥,我不認識字呀!”
阮莫嘆一笑,道:
“看你那沒出息勁,拿過來我看!”
石逵舉着銀票走向阮莫嘆,道:
“大哥,過一陣你得教我識字了!”邊把銀票塞向阮莫嘆手上。
點着頭,阮莫嘆笑起來,道:
“不錯,果是五千兩銀票!”邊抖着手,單手摺起來塞入懷裏,低頭,彎腰,伸手一讓,笑着:“祈大俠,此生你真的值得安慰了!”
憤怒的罵道,祈滄浪道:
“你媽的!老子饒不了你!”
阮莫嘆嘆口氣道:
“人生得一知己於願足矣,祈大俠能在危機存亡之際,還有朋友願意為你花大把銀子贖命,這種朋友又要往哪兒去找,所以說,祈大俠呀!我真為你高興,為你驕傲,為你得此至交而忌妒呀!”
沙青峰已指着兩名庄丁,喝道:
“快,快把祈大俠背回莊子裏,告訴尤大夫,一定要把祈大俠的傷治癒!”
祈滄浪在經過沙青峰的時候,連巴高峰也迎上來觀看,巴高峰沉聲罵道:
“此獠不除,道上哥兒們難以安枕了!”
沙青峰卻心中明白,他絕不願在這時喪失己方高手,如果有必要的話,他甚至願用銀子買回於峙的命,可惜晚了一步!
包松望望白鳳,低聲對沙青峰道:
“沙賢弟,今日全是姓夏的為找我老兩口而來,眼前如此拼殺下去,終歸是要一算當年舊帳,何不馬上解決,也免得道上哥們……”
伸手一攔,沙青峰道:
“別急,老哥哥別忘了,當年趕往盤龍谷的道上兄弟不下數百名,有一半未曾出手,但卻看到那件血腥場面,如今姓夏的不死心再度找上老哥哥,我們當年曾參與的人物也將不會為姓夏的諒解,與其拖延,不如今日徹底解決,我們慢慢來,拼殺的過程需看雙方機遇,勝負的分曉都要仰賴實力加運氣!”他冷冷一笑,又道:“只要姓阮的熱衷銀子,老哥哥,我有的是!”
這一面,阮莫嘆仰望過去,一邊,“獨腳神醫”已走過來,笑道:
“小子,剛才老叔真替你捏把汗,你竟是一個勁的不要命,拿自己的腦袋往對方刀口上送,你看看,頭皮被切下這麼一塊來,水叔真心痛!”
一笑,阮莫嘆道:
“舍不了娃子捉不住狼,娘的,他想放我的血,我便要他的命,便說……”他拍拍口袋,又笑:“水叔,殺了人還帶賺銀子,這項買賣要到哪裏去做?我這點血流得太有價值了,哈……”
水悠悠一個布帶子,很熟練的便把阮莫嘆的頭傷扎住,帶子上面有刀傷葯,阮莫嘆痛苦立減,再經過左肩頭上擦些葯,便完全沒事般又嘻嘻哈哈的走向場中!
可是,對方把祈滄浪背走以後,沙青峰已滿面怒容,跺腳戟指阮莫嘆罵道:
“阮莫嘆,我們可以繼續下去!”
阮莫嘆呵呵笑道:
“怎麼,姓沙的,你不交待兩句‘上場白’?”
沙青峰厲吼道:
“王八操,你且莫得意過早——”他未望天,但右手卻指向天,又道:“看到了嗎,日才剛偏西,由此到終點,尚還遙遠的很呢!”
“索命筆”在右手勁旋,阮莫嘆笑道: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更不用藉此為自己打氣,沙大莊主,如果再一場場的繼續下去,我建議你得儘早儘快的先辦-件大事情再說!”
沙青峰咬牙“咯崩”聲的罵道:
“阮莫嘆,你這個大混蛋,沙大爺需辦何事,說!”
呵呵笑起來,阮莫嘆道:
“回庄去,多拿銀子呀,因為只有銀子方能保命,哈……”
沙青峰面色寒寒的吼叫道:
“兄弟們,誰人下場搏殺此獠?別忘了這小子身上尚有銀票五千兩,哪個能殺了姓阮的,五千兩銀票便是他的了!”邊回頭向自己這方人物望着——
一雙亮銀槍,抖出兩朵斗大槍花,紅面大眼短髭壯漢一聞而出,已自分別往阮莫嘆撲去!
“咯”的一聲笑,阮莫嘆道:
“唷!‘梅花雙義’霍家昆仲,久違了!”
不錯,出場的正是霍大同與霍大剛兄弟二人。
阮莫嘆正要迎上去,兜轎上面,夏楚松已沉聲喝道:
“莫嘆,回來!”
阮莫嘆回頭笑道;
“大師伯,小侄與霍家昆仲也已是舊識,如今正好再敘敘舊,豈不是好?”
夏楚松沉聲道:
“兩軍陣前聽調度,大師伯要你回來你就回來,敘的什麼舊,問的什麼安?回來!”
阮莫嘆雙手向霍家兄弟一攤,無奈的道:
“對不住,在下不能違抗軍令,失陪!失陪!”
霍大同已狂罵道:
“阮莫嘆,你他媽的孬種!”
沙青峰也在那面吼叫:
“阮莫嘆,你是個小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傀儡,一個被人玩弄於股掌上之蠢材!”
阮莫嘆回頭笑道:
“這時候便罵老子十八代老祖宗,老子也一樣當他是松花豆腐腦的一口吞下肚了,我說兒!”
兜轎上面,夏楚松已怒罵道:
“包松,沙青峰,你們要不要臉?大家原是說好的一對一拼殺,可並不作興打車輪戰,娘的老皮,要想撿便宜,門都沒有!”
沙青峰怒罵,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們並沒有硬性要斗姓阮的一人,他是財迷心竅的還想再從沙大爺手上大撈一票,才自動要再出戰,這他娘的怪得了誰?”
夏楚松猛的一揮手,只見兩名左手套着銀絲手套的青裝聾子大漢,並肩走向場中,從兩個人的行動,看得出二人,舉手投足,完全有大將風度,不言不語,一副冷岸傲立!
剛才在“上柳庄”這四名聾子青裝大漢便並殺得一群庄丁四散潰逃,對面人群中見此二人出陣,不少人暗中驚呼!
沙青峰低聲問一邊的包松夫妻二人,道:
“包老哥哥,可認得這二人?”
搖搖頭,包松道:
“外表上看,他們頂多四十歲,可能,這些是夏楚松這個閻王舅苦心孤詣調教出來的殺手!”
白鳳也點頭同意的道:
“應不會錯,否則霍氏兄弟也是道上響噹噹人物,姓夏的總不會搬磚頭砸自己腳丫子找輸!”
此刻——
斗場中的霍大剛哈哈笑道:
“二位,我兄弟以二對陣,一向如此,對方一人,我們是二人,對方十人,我兄弟還是二人,話說前面,二位如何殺法?”
不料霍大同連問二次,對面的兩個青裝大漢直瞪眼。
阮莫嘆已高聲笑道:
“我的霍大莊主,你就省省力氣吧,站在賢昆仲面前的二位我的叔叔,全是失聰大爺,他們聽不見你在放屁還是說話呀!”
霍大同怒罵,道:
“他奶奶的老皮,一對聾子!”喝聲甫落,抖手便是十八朵銀花直往正面一個聾子斬去!
霍大剛配合得可真妙,這時的一抖銀槍便挑得另一聾子大漢,兄弟二人似是心有靈經犀一點通的一經出手,便是一路花槍怒使,激射的銀芒,便在聲聲“嗖”中爆發成銀花朵朵,縱橫交織,波浪層層,出現的是永無休止狂濤,似要把對方加以淹沒,又似要把敵人吞噬!
光怪陸離的閃飄,兩個聾子大漢左手就在敵人的槍尖附近拍打抓橫,二人哼咳有致,雙目噴火不時悍野的擊出一掌,或踢出一腿!
山坡前,阮莫嘆道:
“大師伯,如此對峙下去,有好也有壞,但不管孰勝孰負,到了免不了一場大混戰,原因簡單,因為解決問題的重心,不外是流血,但在時機上便有所決擇了!”
沉聲一哼,夏楚松道:
“孩子,這種場面你就如此擔心事了?”
忙低聲一笑,阮莫嘆道:
“大師伯,侄兒是擔心有大師伯與伯母在場,萬一拼起來,怕對大師伯造成太多不便,所以……”
哈哈一笑,夏楚松回頭對丁玲玲道:
“聽聽,孩子有多孝順,到了這節骨眼上,還一心在為我二老操心事!”
丁玲玲點頭滿意的道:
“就是嘛,二十年總算沒有白疼他,不過……”他望望斗場上,邊又低聲道:
“其實眼前這種場面哪能算是個拼殺場面,想起當年盤龍谷血戰,我夫妻以八十眾迎殺對方黑白兩道近四百名之眾,那才稱得上是壯觀呢!”
現在——
霍大同與霍大剛二人已被兩個青衣聾子大漢活活給分開來,原因很簡單,當雙方戰至二十回合,兩個聾子便發現敵人雙槍合則威力大增,分則出招平平!
於是,就在二人一施眼色中,兩個人並肩沖入雙槍中間,猛的往反方向迴轉,左手已紛紛抓向敵人銀槍,同時右拳猛搗,生把霍氏兄弟分開來!
霍大同銀槍狂挑如電,縱橫閃身,幾次未能如願的與兄弟霍大剛再聯手,心浮氣躁,已現臉上!
沙青峰已低聲對包松道:
“包老哥,想不到姓夏的果是有備而來,這兩個聾子武功,只怕不會在霍氏兄弟之下了!”
包松冷冷道:
“標準的死士,十足的殺手,看吧,夏楚松附近的這幾個青衣大漢,只怕都是一樣貨色!”
憂心的,沙青峰道:
“如果真如老哥哥所說,姓夏的那些人物個個了得,只怕今日一戰我們討不了好去!”
冷哼,包松道:
“也不盡然,必要時我們分頭出手,外圍加以圈緊,由我們出手搏殺,勝算還是操之我手!”
就在這時候,只見霍大同一個空中怒翻,銀槍下壓如閃電一線,快不可言的直往敵人頭頂扎去!
“錚”的一聲勁響,青裝聾子大漢左手推向頭頂,銀槍槍尖自他的虎口處扎向胸前,掃爛一片青色上裝,未見鮮血出現,而霍大同的身子卻未能及時上躍,只見一閃又晃間,飄忽如風的身子直往聾子大漢身上衝去!
勁旋如陀螺的身形內圈,青裝聾子右拳奮力搗出,“呼”的一聲打得霍大同一個側翻,所幸他的銀槍並未脫手被對方奪下而仍有再戰能力!
另一面,霍大剛就沒有如此幸運,就在霍大剛暴叱如雷中,那個青裝聾子卻斗然釘立原地不動,他左掌直立胸前,右掌高高舉起,雙目如電,嘴巴緊閉,光景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架式,就等對方的銀槍扎來了!
果然,對方斗然閃動槍尖如三朵梅花成品字形的直往大漢面前揮到!
可真快,只見聾子猛的側身,左手銀套“呼”的便往敵人槍頭抓去,手法之疾與利落,簡直無與倫比!
大漢並未握住槍尖,他甚至也未碰上敵人槍桿,但他卻在躲過對方銀槍一紮的瞬間,竟隨着敵人收槍之勢,人已如影隨形的到了霍大剛面前!
於是,就在霍大剛正要旋身閃刺的剎那間,聾子大漢一掌拍偏槍尖,奮起一足勁踢而出,“咚”的一聲,直把霍大剛踢了個就地滾!
霍大剛雖被踢翻在地,但他十分技巧的抱着手上銀槍一路滾,敢情死也不撒手!
聾子大漢一腳踢翻霍大剛,正要追殺,那面,正見霍大同一躍上前,伸手拉起兄弟,兩個人齜着牙對望一眼,霍大同沉聲道:
“雙槍合擊!兄弟,傷得如何?”
霍大剛冷沉的罵道:
“他媽的,兩個王八蛋手上套的似乎是不怕我們兵器!’他雙肩一晃,厲聲又道:“哥,我們還挺得住,我們聯手!”
霍大同與霍大剛立刻身法倏忽改變,霍大同右肩靠上兄弟霍大剛的脊背正中,雙手抱着銀槍槍尖就在自己面前不到半尺之地!
霍大剛已開始緩慢的移動身體,每移動三步,他雙手拖的銀槍便立刻變換一個方向,二人面上流露出十分嚴肅的表情,宛似生死即將立判!
於是,兩個聾子大漢也有了行動,二人肩並肩,緩緩的往敵人迎去,兩雙套着銀色手套的手,單掌稽首式的分別豎在二人胸前!
空氣開始僵窒,連人們的呼吸也全聽得出來,是急躁的,含着血腥味的顫抖着……
終於,空中銀浪激湯,宛似天空連連打閃,兩條銀槍快得宛似追逝流光般“嗖”的便向右面敵人扎斬過去!
鮮血在銀槍透過敵人肩頭時怒射而出,“吭哧”與“啊啊”之聲凄慘的飄蕩在空中,然而,兩管銀槍也只有一管扎中一個聾子大漢左肩骨中,另一槍也是扎向這大漢,只是被他一掌拍偏而自腰脅下方滑去!
便在“吭哧”聲中,中槍的聾子大漢狂烈的咬緊牙關,粒粒牙齒外露的“哦——!”猛的直往握槍的霍大剛衝去!
霍大剛拔槍不及,那支銀槍已穿透聾子肩頭直到槍身全沒,甚至槍桿也滑入聾子肩骨自背後透出,直到………直到聾子大漢的血洞碰觸到霍大剛握槍的右手………
於是,一聲凄厲的慘叫,配合著一聲“叭噗”,霍大剛已雙手拋槍猛旋着身體,滿面碎閃殘骨飛揚中往坡道邊沖跌出去!
霍大剛仰面倒在地上直喘氣,“噝噝”之聲清晰可聞,但誰又知道那是“梅花雙義”老二霍大剛?因為霍大剛的一張麵皮已不知去向,鼻子已碎,滿嘴牙齒大部分可見,至於他的雙眼如何,更是沒人敢說,鮮血已把他的兩隻眼睛溢滿,光景是被聾子大漢奮起左手銀套打得血糊淋漓,難辨形象了!
雙手抱着銀槍,銀槍扎在肩頭上,槍頭與槍杆子上儘是鮮血與碎肉,如果仔細聽,尚隱約可聞滴血聲,聾子大漢搖晃着身子往山坡上那面衝去,另一大漢連哼也未哼的直視着霍大同!
霍大同一聲尖厲狂喊,道:
“兄弟!”
拋槍撲向霍大剛,霍大同尖聲嚎叫的直跺腳:
“兄弟,你聽見大哥叫你嗎?”
語音不清,口齒不明,霍大剛道:
“哥……哥……殺……殺呀!”
那面,身上還扎着一管銀槍的聾子大漢,在踏上山坡又衝出幾步才“冬”的一聲往地上撲去!
側面,阮莫嘆騰空而來,飛快伸手架住他,低頭望向他的傷處,邊“嘖嘖”一聲正要伸手拔槍,那邊,“獨腳神醫”水悠悠已晃着雙腳一搖一擺的走過來,道:
“小子,別自作聰明,你要是拔下這管槍,他就真的被殺-了!”
一喜,阮莫嘆道:
“聾叔有救?”
水悠悠笑笑,道:
“那是因為有個水大叔的關係!”
阮莫嘆使力架住聾子大漢,只見水悠悠自懷中拿出一包紅色藥粉,他伸手握住背上扎透的槍身前端,左手和着那包紅色藥粉末握住前胸銀槍末端,緩緩的,緩緩的,水悠悠把銀槍從聾子大漢的肩頭上往外面拔,那包紅色粉葯,便在槍身經過聾子體內時已被帶進傷口內部!
就在銀槍血淋淋的拔出以後,神奇的,聾子大漢的傷口兩面血洞已不再向外流血,“啊”的一聲,大漢席地坐在草堆里,流露出的是一種莫名的興奮!
阮莫漢豎起大拇指,道:
“嗬,水大叔,真有你的!”
此刻——
霍大同扶起兄弟,沙青峰已沉聲道:
“快背霍二莊主進庄去,他奶奶的,想不到姓夏的調教出來如此狠絕的人物!”
望着兄弟被抬回“上柳庄”,霍大同猛的抓起銀槍,回頭,他厲吼一聲便往另一聾子大漢撲刺過去,口中且狂烈的大吼,道:
“王八操的,拿命來吧!”
人似隨着空氣在敲閃一般,聾子大漢面露痴獃,但身法奇快,半空中他滴溜溜的一個大旋躍,左掌便猛的往對方刺來的槍桿上抓過去,快,矯,猛,合而為一,掌爪又伸縮如電,令人目眩神迷!
霍大同半途變刺為挑,又變挑為搗,“呼”的一聲槍尾橫掃,“嘭”的脆響,打在敵人的左肩背上!
未見有傷,但聾子大漢憤怒的雙掌狂拍,交替閃擊,直往霍大同面前衝殺過去!
狂怒的一個急旋身,霍大同猛然拖槍後撤,但他在不到兩丈這處,卻狂烈的雙手握槍,怒矢般的往敵人肚皮送去,其快真是剎那一現!
拖槍這計,與拖刀之計異曲同工之妙!
欺敵,也是誘敵,是最易令人上當而又難以防範的一招,除非不追殺敵人!
聾子大漢見敵人忽然拖槍暴退,不知是計,大步欺前欲使重手,突然間,敵人幾乎衝進自己懷裏來,一震之下,嘴角一牽,左掌變抓,右手猛拒,“噗”的一聲與“啦”聲相連,緊接着又是一聲‘咯’!
於是,霍大同的銀槍從聾子大漢的右肋下方那塊既粗又厚的老肉上穿扎過去,差一寸未穿進他肚子裏!那股子腥黏的鮮血,連着一塊破青衫布頂出鮮肉外面半尺多!
霍大同以為得手,正要拔槍再刺,雙目一眩,“咚”的一聲,已被聾子大漢左掌打得右面頰破爛,一隻右耳也碎了一半,旋着身子直往坡下衝去,連有人喊叫小心石頭,他也未曾聽見,若非巴高峰躍身相攔,只怕霍大同真的會衝上那塊大山石上!
聾子大漢雙手使力拔出扎在肋下肌肉的銀槍,鮮血就在銀槍拔出時狂標一丈遠!
石逵忙着撲上前扶住,緩緩的抱他到水悠悠面前!
水悠悠先看了這大漢的傷勢,笑笑道:
“死不了,但要受些活罪!”
就在這時候,沙青峰那面已見一人躍出來,這人往場中一站,尚未開口,山坡邊,阮莫嘆已哈哈笑起來……
場中站的正是巴高峰,三環銅刀一陣抖動,“嘩噹噹”的-陣響,巴高峰已戟指阮莫嘆,道:
“阮莫嘆,你敢同老夫決一死戰?”
阮莫嘆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道:
“我偉大的總鏢頭,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對敵人十分寬厚的人,雖然我明知道你在占我便宜!”
巴高峰厲吼,罵道:
“放你媽的屁,老子占你什麼便宜了?你是傷得不能動彈?還是他媽的以一抵二?你若是怕了,那就裝烏龜縮頭算了,別再他媽的出世丟人現眼!”
阮莫嘆一笑,道:
“好,好,好,我這裏既被你指名道姓,少不得我也提出條件來,萬望巴總鏢頭海涵則個!”
巴高峰氣得直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