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疾風勁草

第十章 疾風勁草

出了刑部,海貝勒命海騰、海駿上馬先走,自己則陪着郭璞安步當車地並肩走了回去。行走間,郭璞笑着搖了頭:“海爺,您來得正好,再遲一步我就要拚了!”

海貝勒笑道:“那你就非傷在火器下不可!”

“說得是,海爺!”郭璞點了點頭,道:“可是我總不能束手就縛、任人宰割呀……”海貝勒道:“咱們哥兒們沒有束手就縛、任人宰割那一說!”

郭璞笑了,忽改話鋒,道:“海爺,您不是奉派到熱河行宮去了么?”

海貝勒點頭說道:“是的,老弟!”

郭璞道:“皇上既是有計劃的要殺我,他不會不把日子安排好,既如此,您又是怎麼趕回來的?”海貝勒眨眨眼,神秘地笑了笑,道:“老弟,我會飛!”

郭璞失笑說道:“海爺,您是怎麼知道……”

海貝勒道:“老弟,我也會掏指算!”

郭璞道:“說真的,海爺!”

海貝勒笑道:“老弟,聽着,那你就得感謝你那位如今的心上情人,未來的枕邊嬌妻了!”郭璞霎時紅了臉,窘迫地笑道:“海爺,您這是開玩笑,雲珠她……”

“不錯!”海貝勒哈哈笑道:“我一提到你如今的心上情人,來日的枕畔嬌妻,你馬上就聯想到雲珠,這不是不打自招么……”說著,又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他道:“皇上有什麼事瞞得了雲珠?老弟,你拿去自己看去!”說著,探懷摸出一封拆了口的信,隨手遞了過去。郭璞接過去抽出信箋一看,不由怔了一怔。

信中的大意,說明了郭璞與“雍和宮”喇嘛在酆都附近遭遇的經過,說的也頗為詳盡。署名的也的確是雲珠。然而郭璞一看便知,這絕非雲珠的筆跡。

他馬上想到了梅心,可是梅心的字跡他也見過,這也不是。

那麼這究竟是誰?

他心中雖暗暗詫異,嘴裏卻未加說破,呆了一呆之後,他點頭說道:“原來她都知道……”他頓了頓,赧然笑道:“看來我真該謝謝她。”

海貝勒笑道:“怎麼個謝法,老弟?預先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好躲在一邊偷窺一番,瞧瞧熱鬧!”郭璞臉又紅了,紅着臉,他道:“海爺,這封信您是什麼時候接到的?”

海貝勒道:“就在我辦完事之後,本來我打算在熱河多待一天的,真要那樣,我明天這時候才能到,可是一接到這封信,我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快馬加鞭晝夜不停地趕了回來,還好,正是時候,要不然我又要殺人了,其實,殺了他們又有什麼用?就是把他們都殺了,也換不回來一個老弟你。”郭璞暗暗感動,也又一次地羞愧襲上心頭,道:“海爺,謝謝您!”

海貝勒一擺手,道:“老弟,你我之間永遠別來這一套,怎麼樣,一路辛苦?”

郭璞道:“沒什麼,海爺,倒是海騰跟海駿……”

海貝勒截口說道:“你別看他倆個都是鐵錚錚一樣,可都是嬌生慣養在家裏安適慣了,沒出去的時候想出去,一旦出了門準定歸心似箭,個個想家,老弟,我說對了么?”

郭璞嘆道:“知他們的唯有海爺,一點不錯!”

海貝勒笑道:“他們跟着我多少年了,這都不知道還行,怎麼樣,老弟,他兩個路上叫苦了么?”郭璞搖頭說道:“那可沒有,海爺,事事多虧了他倆,他倆也不愧是您的人、您的護衛,沒一天不想您,也沒一處替您丟人!”海貝勒既高興又安慰地笑了,但他嘴裏卻這麼說:“老弟,別往他們臉上搽粉,別替他們說好話了!”郭璞也明知道這位貝勒爺的心意,當即說道:“海爺,我說的是實話!”

海貝勒笑道:“就算你說的是實話吧,這麼說來他們還聽話!”

郭璞點頭說道:“那是當然,海爺,只是……”

眉鋒一皺,道:“海爺,這趟出門兒,給他們的刺激很大!”

海貝勒“哦”了一聲,揚眉瞪眼,道:“什麼事兒,老弟?”

郭璞一揚手中信,道:“就是這回事兒,海爺!”

海貝勒也皺了眉,道:“老弟,他們怎麼說?”

郭璞搖頭說道:“他們沒說什麼,海騰較冷靜持重,倒是海駿……”搖搖頭,住口不言。海貝勒目光逼視,道:“老弟,海駿怎麼樣?”

郭璞欲擒故縱地搖頭說道:“也沒什麼,海爺,不可能的事兒,我沒答應他,又何必……”海貝勒急道:“老弟,你知道,我是個急性子!”

郭璞遲疑了一下,道:“海爺,他倆也是一番為主忠心,我說了您可別怪他倆。”海貝勒搖頭說道:“不會的,老弟,我何曾怪過他們,又何時忍心怪他們。”

“那就好!”郭璞點了點頭,道:“說來您也不該怪他們,這換誰誰都一樣……”他揚了揚眉,接道:“海駿氣得流淚,當時就叫我把犯人交地方官府,不管了,他們兩個心灰意冷都忍不了……”海貝勒沉聲說道:“糊塗,怎麼能這麼做!”

郭璞道:“海爺,這種氣換誰誰也難忍,可是海騰說得好,他說您都能忍了,他們又何獨不能……”海貝勒臉色一變,道:“老弟,你知道,我不忍還能怎麼辦,他是個皇上,除了偶而性起跟他拍桌子外,我還能怎麼做?”郭璞道:“所以我極力地勸了他們,不為任何一切,得為海爺您!”

海貝勒的臉色有點難看,未說話。

郭璞遲疑了一下,道:“海爺,海騰、海駿都讓我勸勸您!”

海貝勒道:“勸我怎地,老弟?”

郭璞道:“急流勇退,及早抽身,拋棄這兒的一切,帶着他們回新疆去。”

海貝勒微怔,訝然說道:“新疆,你知道,老弟?”

郭璞搖頭說道:“我本不知道,是他兩告訴我的。”

“好快的嘴!”海貝勒道:“我有很多不能離開這兒的理由,要不然我早走了。”郭璞道:“是因為老爺子臨終前的吩咐?”

海貝勒點頭說道:“這是原因之一,老弟!”

郭璞道:“也因為梅姑娘在這兒?”

海貝勒臉一紅,隨即神情一黯,道:“我不否認,這也是原因之一。”

郭璞道:“那麼,還有的是……”

海貝勒道:“主要的還是因為他是皇上,我生就一付赤膽忠心!”

郭璞道:“海爺,我大膽批評您一句,您這是愚忠!”

海貝勒濃眉微揚,道:“老弟,古來不乏愚忠之臣,諸如岳武穆、文文山、史可法,但是他們的人格與節操都是流芳千古、完美無瑕的!”郭璞揚了揚眉,道:“那您是一點兒走的念頭也沒有了?”

海貝勒毅然說道:“我從沒有這個念頭,老弟!”

郭璞雙眉揚得更高,道:“那您是等着他排除您了?”

海貝勒道:“你看會么?老弟?”

郭璞道:“這是事實,海爺,您也應已明顯地感覺到了。”

海貝勒倏然而笑,笑得有點悲慘,道:“是的,老弟。但是誰叫我身為他的臣子?”郭璞心頭一震,道:“那麼,海爺,您打算……”

海貝勒忠義感人地道:“為人臣者,只有一條路,正如諸葛武侯所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像文文山所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老弟,我求的就是這!”

郭璞沉默了一下,道:“海爺,我沒答應他倆,也不敢陷海爺於不忠不義,可是,海爺,我奉勸一句,您這……”“老弟!”海貝勒截口說道:“謝謝你,但是我要求你談點別的。”

郭璞一嘆說道:“海爺,好吧,我不說了,可是我先向您報個備,蒙海爺您知道,大丈夫有恩不報枉為人,誰要是敢動您毫髮……”海貝勒又截了口,道:“老弟,你當真視我對你的是恩?”

郭璞點頭說道:“我生平不慣作虛言,也想不出更好的辭彙。”

海貝勒淡淡笑道:“那麼,老弟,你只做到一點就行。”

郭璞道:“什麼,海爺?”

海貝勒道:“別毀了我!”

郭璞心頭一震,道:“您何指,海爺?”

海貝勒倏然笑問,道:“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老弟?”

郭璞心中一跳,忙道:“該是讓我撤手不管,成全海爺?”

海貝勒點頭笑道:“就是這,老弟!”

郭璞心中一松,跟了一句:“海爺,您明白各為其主么?”

海貝勒目光一凝,道:“老弟,你為的又是哪個主?”

郭璞未答笑問道:“海爺,您向誰盡忠?”

海貝勒道:“老弟,那還用問?自然是皇上!”

郭璞道:“假如有人謀刺皇上,您管不管?”

海貝勒雙眉一揚,道:“就是拚死也要護衛他的安全。”

郭璞道:“那是因為他是您的主上?”

海貝勒點頭說道:“是的,老弟!”

郭璞道:“那麼您是我的主上,倘有人要害您,我焉能不拚死?”

海貝勒呆了一呆,道:“老弟,我不讓你這麼做。”

郭璞淡然笑道:“海爺,假如有人謀刺皇上,皇上也不讓您伸手,您如何?”

海貝勒雙目微睜道:“老弟,你真打算……”

郭璞道:“海爺,您該知道這是真是假!”

海貝勒雙眉陡挑,道:“老弟,我話說在前頭,假如你真這麼做,我會恨你一輩子!”郭璞淡淡笑道:“假如皇上恨您一輩子,您會在乎么?”

海貝勒一怔,苦笑說道:“老弟,我天生嘴笨,說不過你……”

郭璞道:“海爺,這無關口才,這是理。”

海貝勒道:“可是我以為你不該這麼做。”

郭璞道:“有理么?海爺?”

海貝勒道:“說了你別不高興,老弟,你是漢族世胄,前明遺民……”

郭璞心頭猛地一震,但他旋即淡淡說道:“海爺,您這是讓我難堪,就算我有這種想法,那是公,海爺,如今存在於你我的,是私交。”海貝勒笑道:“老弟,你不愧是位頂天立地的奇英豪,大丈夫,公私分明!”

郭璞淡淡說:“海爺,我輩當如是!”

海貝勒道:“跟你一樣,老弟,我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一旦公私有了衝突,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郭璞簡直心神震動,他簡直懷疑這位莽貝勒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知道了他的本來,但是表面上他仍淡淡笑道:“海爺,話雖這麼說,到時候我恐怕狠不起心!”海貝勒笑道:“老弟,那是婦人之仁,有道是:‘有敵無我’,公私難兩全……”郭璞道:“多謝明教,海爺,我得費一段時間!”

海貝勒道:“幹什麼?”

郭璞道:“使自己的心腸慢慢硬起來。”

海貝勒哈哈大笑,道:“不談了,老弟,說真的,你覺得我這幾個護衛怎麼樣?”郭璞微微一怔,愕然說道:“海爺此問……”

海貝勒道:“我是指為人、做事。”

郭璞道:“做事,他八位跟您這麼多年了,您不該問我,為人,海爺,您也不該問我,只是我身受良多,我願意說說……”海貝勒道:“老弟,我洗耳恭聽!”

郭璞道:“海爺,以往的,我不談了,有道是:‘疾風識勁草,患難見真情’,拿今夜事來說,海騰、海駿能不顧自己,闖進刑部來找我,這使我深深感動,也感無以為報……”

海貝勒道:“老弟,咱們之間不談一個‘報’字,因為那是老弟你換來的,以你自己的心,換來了他們的心,所謂肝膽相照,熱血互灑,這就是動天地、泣鬼神的朋友之義,朋友之情!”

郭璞點了點頭,道:“是的,海爺!”

他抬眼凝注,接道:“海爺,您突然問我這個幹什麼?”

海貝勒微笑搖頭,道:“沒什麼,老弟,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別人對我這八護衛的看法。”郭璞道:“那麼如今您已經知道了。”

海貝勒點頭說道:“是的,老弟……”

他頓了頓,忽道:“老弟,這一趟見到岳鍾琪本人了么?”

郭璞點頭說道:“見着了,我等於是個欽差大臣,他敢不見我?”

海貝勒道:“素聞岳軍兵強將勇,你可見識到了?”

郭璞點了點頭,由衷地說道:“海爺,四川兵將訓練有素,軍威極壯,固然,那是年爺一手帶出來的,可是岳鍾琪功不可沒,換個人也帶不了這支勁旅,他本人無論言談舉止,處事對人,均隱隱有大將之風,稱得上個將才,我看將來朝廷對他必有大用!”海貝勒嘆道:“小年已經去了,朝廷只有重用岳鍾琪,不過,憑良心說,他確也是個不遜小年多少的將才!”郭璞道:“這麼說,我並沒有看錯!”

海貝勒微笑說道:“你老弟慧眼!”

郭璞道:“那是您誇獎……”

海貝勒笑了笑,道:“老弟,你還沒有向我報告此行的經過。”

郭璞道:“海爺,別的不值一提,我給您提一段最緊張、最精彩的,就因為這一段,我差點回不來了……”海貝勒“哦”的一聲,揚眉說道:“是怎麼回事?我不知有誰能攔住你……”

郭璞道:“事實上,我差點沒能回來,海爺,您聽說過甘瘤子此人?”

海貝勒一震,點頭說道:“江湖巨寇,西南甘家,當年其聲威幾乎直追胡、郭兩家!”郭璞點頭說道:“不錯,海爺,您知道當年有座‘紅蓮寺’?”

海貝勒點頭說道:“我知道,老弟,那是皇上猶是阿哥時的一處秘密機關。”

郭璞道:“據您所知,甘瘤子此人是否已死多年?”

海貝勒一點頭,道:“不錯,皇上登基以後,聽說此人就死了。”

郭璞道:“那麼,‘紅蓮寺’呢?”

海貝勒道:“也被那班自命為漢族世胄、前明遺民的江湖豪俠破了。”

郭璞笑了笑,道:“可是事隔多年後的今天,甘瘤子與‘紅蓮寺’唯一漏網之魚‘九指頭陀’一空,卻聯袂在川鄂交界之處攔劫人犯。”海貝勒吃了一驚,道:“老弟,有這種事兒?”

郭璞笑道:“怎麼沒有,您請聽……”接着就把那一段說了一遍。

聽畢,海貝勒變了色,道:“老弟,說句不客氣的,你的確?命兩大造化大,甘瘤子一身功力在當年足可與郭、胡兩家的那幾位相頡頏,何況還有一個暴戾兇殘、一身武學詭異、擅施百毒玩藝兒的‘九指頭陀’一空……”

他目中異采一閃,急接道:“老弟,你說那位黑衫客叫什麼來着?”

郭璞道:“甘瘤子稱他關將軍,他自稱關山月!”

海貝勒臉色一變,那神情不知道是凝重還是震驚,道:“原來是他,原來是他,那就難怪甘瘤子與一空頭陀也不是對手了……”他點了點頭,接道:“沒想到他還在人世,而且會突然出現在川鄂交界處。”

郭璞惑然凝注,道:“怎麼,海爺知道此人?”

海貝勒點頭說道:“何止知道,當年先父在日,還跟他有一段不平凡的交情。”

郭璞“哦”的一聲,道:“我聽那曾靜說,此人是前明大將軍袁崇煥麾下一員上將,當年曾混進京里,投到雍王府里……”海貝勒一點頭,道:“沒錯,老弟,確是這麼回事兒,此人不但一身武學莫測高深,智慧也是當世罕見,一人勝過百萬雄兵,把朝廷攪得亂七八糟,大清朝的命脈,險些斷送在他手裏。”

郭璞道:“那麼此人的確不差……”

“何止不差?”海貝勒道:“他幫現在這位皇上收‘血滴子’、用喇嘛、練……總而言之一句話,現在這位皇上的帝位之爭,全讓他一手包辦了,要不是他,現在這位皇上還真不容易登上帝位!”

郭璞道:“那麼此人高明!”

海貝勒道:“高明二字還不足以形容他,老弟,你可知道,真論起來,當年郭、胡、傅三家中,以郭家聲威最高,武功最盛?”郭璞點了點頭,道:“這我聽說過!”

海貝勒道:“你聽說過,郭家六龍,末者為最?”

郭璞點頭說道:“這我也聽說過!”

海貝勒道:“同樣的家學,你知道為什麼末者為最么?”

郭璞道:“那該是各人稟賦不同……”

海貝勒道:“固然,各人稟賦不同,因之成就也有差異,可是我說句話老弟你也許不信,郭家六龍人人上上之材,幾乎難分高下,難判優劣……”郭璞道:“這麼說,不是因為各異之稟賦……”

海貝勒搖頭說道:“不是,老弟,那是因為那位郭家六龍之末的郭燕南,除了高絕之家學外,還受過關前輩的指點,算得上是關前輩的一個弟子!”郭璞“哦”的一聲,道:“原來如此,那怪不得,只是,海爺怎稱他關前輩……”“忘了,老弟?”海貝勒道:“他跟家父有過一段不平凡的交情?”

郭璞搖頭失笑,道:“您剛說過,可是,既然他是這麼個人,怎會跟老爺子……”海貝勒軒了軒濃眉,道:“那可以說是打出來的交情……”

郭璞呆了一呆,道:“打出來的交情?”

海貝勒點頭說道:“是的,老弟,打出來的交情,先父當年保的是太子,這位關前輩輔佐的則是四阿哥,當然這就免不了要打,結果一打之下,英雄惜英雄,雖然各為其主,但私下裏卻是一對過命的好朋友……”

郭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海貝勒雙眉一皺,道:“可是後來絕交了。”

郭璞一怔,道:“絕交了?”

海貝勒點頭說道:“不但絕交了,而且先父還要殺他。”

郭璞訝然說:“海爺,那為什麼?好朋友怎麼反目成仇……”

海貝勒道:“就是因為先父後來知道他的本來,一怒之下割地絕交,並且單騎只劍遍尋天下要追殺他……”郭璞聽得這原因心中一跳,忙道:“海爺,找到了沒有?”

海貝勒搖頭說道:“沒有,他躲起來了,避不見面!”

郭璞道:“那想必是他怕老爺子……”

海貝勒搖頭說道:“不是那麼回事,我知道,先父也明白,真要動起手來,先父恐怕接不下他三十招!”郭璞詫異地道:“那為什麼他要躲……”

海貝勒一嘆,說道:“老弟,這就牽涉到那過命的私交了,他對的是大清朝廷而不是先父,所以,不管先父對他如何仇恨,他仍視先父為生平唯一知己、過命的好朋友,所以先父去世之時,他曾來無蹤、去無影到靈堂前祭奠三杯,獻上一束香花……”郭璞頗為感慨地道:“這才是真朋友……”

海貝勒點頭說道:“是的,老弟,這才是真朋友……”

郭璞忽道:“想必海爺也記恨於他?”

“不,老弟,你錯了!”海貝勒搖頭說道:“你知道先父仗劍追尋他之當時,是怎麼樣一個心情?那是極端的痛苦,我從沒見先父掉過淚,可是在先父出門的前夕,我卻窺見他老人家深夜獨坐燈下,望着那柄劍熱淚兩行,先父之所以仗劍找他,那是為公,私底下,先父仍認為他是唯一知己、過命的好朋友,上一輩如此,我這身為晚輩的焉敢有一點仇恨?”

郭璞猛然一陣激動,道:“海爺,老爺子跟您,都是令人敬佩的宦海奇英,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豪傑!”海貝勒淡然笑道:“老弟,別捧我,只要你記住有海青這個朋友就行了!”

郭璞一驚,忙道:“海爺,您怎麼……”

“老弟!”海貝勒淡然搖頭,道:“我說的是實話,白雲蒼狗,世事無常,如今你我是過命之交,誰敢說日後會變成怎麼樣?”郭璞震驚之餘,猛然一陣難以抑制的激動,雙眉陡挑:“海爺,郭璞……”

海貝勒忽地擺手笑道:“老弟,大丈夫話不可以輕易出口,我是說著玩兒的,你別在意,咱們談別的,談別的,好么?”郭璞啞聲說道:“海爺……”

“老弟!”海貝勒一擺手,道:“什麼話都別說,我剛說過,咱們談別的!”

郭璞暗暗好不心驚,道:“海爺,好吧,我聽您的。”

海貝勒笑道:“這才是,老……”

“弟”字未出,“喲”的一聲,目光前視,笑接道:“敢情不讓咱們談了,到家了。”郭璞抬眼一看,也不由一怔,可不是么?不知不覺間已到了“貝勒府”前,海騰、海駿已迎下石階。這一怔神間,海騰、海駿已然近前雙雙施下禮去:“爺!郭爺!”

海貝勒一擺手,道:“怎麼,你兩個還沒有換衣裳!”

海騰赧然而笑,望着郭璞道:“郭爺,您該走快一些。”

郭璞微愕說道:“怎麼,海騰?”

海騰神秘一笑,道:“您有客,已候駕多時。”

郭璞立即想到是誰,臉一紅,尚未答話--

海貝勒已然哈哈大笑,道:“這敢情好,才回來便來看你,雲姑娘真是深情似海,一顆心全在你身上,老弟,你令人羨煞妒煞,快去吧,想必人家已等得心急了。”伸手便要去推郭璞。

海騰適時又是一句:“爺,雲姑娘也要見您!”

海貝勒為之一怔,道:“怎麼,也要見我?”

海騰道:“是的,爺!”

海貝勒道:“什麼事?”

海騰搖頭說道:“回爺,雲姑娘沒說。”

海貝勒眉鋒一皺,道:“讓我湊的什麼熱鬧……”

郭璞突然說道:“海爺,我知道!”

海貝勒訝然轉注,道:“怎麼,老弟,你知道?”

郭璞含笑點頭,道:“海爺,該是和事魯仲連,皇上的說客!”

海貝勒一怔,點頭擊掌,道:“對,還有一點老弟漏說了!”

郭璞忙問道:“什麼?海爺!”

海貝勒道:“替皇上撫慰欽差,假公濟私!”

郭璞又紅了臉。

請看第八卷“血滴子與大羅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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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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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疾風勁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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