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隨着這陣急促而雜亂步履聲,往大門方向奔進來七八個黑衣漢子,有的衣裳破了,有的帶着傷,個個都很狼狽,一看就知道是一群敗兵。
這七八個黑衣漢子一見眼前情景,立即停住,其中一個像是帶頭兒的,一臉苦像向著那位趙大爺不住躬身哈腰:“趙大爺……趙大爺……”
那位趙大爺一擺手道:“好了,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是,是,是。”答應聲中,那七八個匆匆往裏去了,轉眼間沒了影兒。
李豪淡然一笑,道:“剛才那幾位,大概就是你們派去請我們老掌柜的吧,是不是已經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那位趙大爺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
兩頭兒都碰了硬釘子,眼前就站着這個李豪,卻拿他沒辦法,趙大爺他的臉色怎麼能不難看。
其實,褚家的聲威不是浪得虛名,這些人一個個並不弱,只是他們碰錯了人,碰上了李豪這樣的高手而已。
李豪又道:“現在我要走了,臨走之前,我要說幾句話,你們派人請我來也好,主要的目的,是為要我的命,最起碼也要我不再管這檔子閑事,可是現在輪到我說話了,從這一刻往前的已經過去了,我不再計較,從這一刻往後,我希望你褚家不要再擋我的財路,我是個生意人,在商言商,擋我的財路就是砸我的飯碗,我當然會起而自保,到那個時候,恐怕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了。”說完那話,他轉身要走。
突然,一個蒼勁話聲傳了過來:“年輕人,你等一等。”
李豪停步回身,向著蒼勁話聲傳來處的後院方向望去,他看見後院方向行來四個人,這四個人一前三后,後頭三個是跟那個趙大爺穿着打扮一樣,年紀比那個趙大爺輕的年輕人,前頭那個則是個身材魁偉的紅臉老人,老人穿一身褲褂兒,看上去有五十上下,頭有點禿,步履相當沉穩,濃眉大眼配上一張紅臉,相當有威儀,右手裏還托着一對個頭兒不小的鐵膽,發亮,轉得滴溜快,可就是碰不到一塊,聽不見聲響。
那個趙大爺帶頭兒,一院子的人向著魁偉紅臉老者躬下了身,神態相當恭謹。
這魁偉紅臉老人是何許人,李豪猜出了九成九。
只聽那位美艷的褚姑娘叫了一聲:“爹!”
她扭動腰肢飛身迎了上去。
果然,魁偉紅臉老人是京畿一帶的一霸,褚家當家主事的主人,褚老爺子。
褚老爺子至前停住,一雙火炬也似的炯炯目光直逼李豪:“年輕人,我就是褚某人。”
李豪道:“我知道。”
褚老爺子道:“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叫你等一等再走,是因為我要告訴你,慢些說那些話,因為誰強誰弱,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李豪“呃!”了一聲,沒說話。
褚老爺子突然震聲喝道:“來人!”
就這麼一聲,不得了了,往後院方向,從兩邊跨院方向,一下涌過來幾十個,個個手裏都拿着傢伙,黑鴉鴉的一片,都快把偌大一個前院擠滿了。
褚老爺子又一擺手,再次斷喝:“圍上!”
黑鴉鴉的一片,包括剛才原在這兒的那些個,疾快移動,立時圍住了李豪。
那個趙大爺幾個,神情激動振奮,生似這下可以報仇雪恨了。
剎時,院子裏一片靜寂,靜寂得幾乎能令人窒息。
可以想見,只要褚老爺子一聲令下,馬上就是血風腥雨,慘烈異常的一場廝殺。
李豪神色轉為冷肅,兩眼威稜閃射,直逼褚老爺子:“褚老爺子,我不願多說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一場搏殺的結果,不是我李豪死在你褚家,就是你褚家從此從‘北京城’地面上除名,褚老爺子你要三思。”
褚老爺子同樣的威態懾人,冷怒道:“這是我生平頭一回聽這種話,你也是頭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人,我就不信憑我褚家這塊招牌,這麼多人,對付不了胎毛未退,乳臭未乾的你這一個。”
李豪道:“好,那我就言盡於此了。”
他手一探腰,錚然龍吟聲中,軟劍已然掣在手中,微一振腕,軟劍筆直挺起,紋風不動,只有軟劍映着天光,閃射出陣陣森冷光芒。
滿院子的人微現驚容,腳下也不由自主的向後微微挪動了一下。
但是,褚老爺子一張紅臉上的神色也已轉趨冷肅,眼看他就要出聲下令。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空,一個陰沉話聲倏地傳了過來:“老爺子,等一等!”
循聲望去,後院方向快步走來個人,又是個老人,不過這個老人是個瘦削老人,都瘦得皮包了骨,鬢髮灰白,看樣子年紀比褚老爺子大,長得鷂眼鷹鼻,一副心智深沉模樣,手裏拿根旱煙袋,翡翠嘴兒,湘妃竹子杆子,相當講究,只是那個黑黝黝的煙袋鍋是有小孩兒的拳頭大,特別顯眼。
瘦削老人腳下不慢,很快的到了褚老爺子身邊,冷冷看了李豪一眼,道:
“老爺子,放他走。”
不是褚老爺子一怔,滿院子的人都一怔。
褚老爺子紅臉上浮現起詫異色:
“怎麼說?”
瘦削老人道:
“放他走。”
不知道這瘦削老人是何許人,但顯然褚老爺子對他言聽計從,十分信任,連猶豫都沒猶豫,立即擺了手:
“讓開!”
褚老爺子真是令出如山,圍在李豪身後大門方向的人,立即退向兩旁,讓出了出去的路。
李豪沒再說什麼,緩緩收起了軟劍,轉身往外行去,很快就被影背牆擋住不見了。
一場血風腥雨的慘烈廝殺,立即消失於無形。
褚老爺子轉臉瞪瘦削老人:
“讓他活着走出我褚家的大門,傳揚出去,我褚家就完了。”
“老爺子。”瘦削老人道:
“只您一聲令下,那褚家才是真正完了呢?”
褚老爺子臉上怒色增添了三分:
“你怎麼說?”
“老爺子。”瘦削老人道:
“您聽見他說的了,一場搏殺的結果,不是他死在褚家,就是褚家從此從京城地面除名,以我看,一場搏殺的結果,絕對是褚家從京城地面除名,他頂多是沒辦法全身離開褚家。”
褚老爺子道:
“照你這麼說,我褚家豈不是浪得虛名,從上到下這幾百口子都成了酒囊飯袋,沒用的廢料。”
“那也不是,”瘦削老人道:
“而是這個姓李的一身修為太以高絕,他不是普通一般的江湖人,您想,要是能對付得下來,‘查緝營’怎麼會把他推給咱們,他們那個大班領史遷,怎麼會敗在他的手裏。”
褚老爺子臉色一變:
“怎麼說?史遷毀在了他手裏?”
瘦削老人道:
“我剛聽說的,消息可靠,絕錯不了。”
“怎麼沒聽他們說?”
“老爺子,這不是露臉的事。”
“難道你叫我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是,有這個姓李的在,今後京城地面上就沒有我們褚家了。”
“那——”
“老爺子,這個人只能智取,不宜力敵。”
“智取,怎麼個智取法?”
“您交給我就是了。”
“好吧!”褚老爺子微點頭,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往後院方向去了。
瘦削老人,原跟在褚老爺子身邊的三個年輕人,還有那位趙大爺、秦二爺、孫三爺、王四爺,都跟着走了,誰都以為老爺子的愛女也跟來了。
院子裏的那麼多人,也都散了,誰也都沒留意老爺子的那位愛女。
而褚老爺子的那位愛女褚姑娘,如今卻獃獃的站在那兒一動沒動,一雙美目直直的望着李豪逝去處,似乎人家沒留意她,她也沒留意別人已經都走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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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回到了“騾馬行”,一進門就見櫃房一片凌亂,弟兄們還在收拾,一見他回來,石三忙迎過來:
“少掌柜的,您可回來了。”
李豪道:
“我已經知道了,有沒有傷着弟兄們?”
石三道:
“還好,有一兩個,也都是皮肉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誰,人呢?”李豪問。
石三剛要說,只見從後頭過來兩個弟兄,胳膊上都扎着布,還透點血跡,石三一指道:“那不是么?”
那兩個弟兄也看見李豪了,當即哈腰叫李豪一聲。
李豪迎過去問:“怎麼樣,要緊么?”
那兩個弟兄笑着說:“不要緊,一點皮肉傷,楚爺跟老掌柜給我們裹上了,沒事了。”
李豪道:“大家辛苦了,儘快收拾收拾歇息吧!”
然後,他往後去了。
一到院子裏,楚雲秋跟白回回帶着幾個弟兄也在收拾着,情形還好,但是經過一場那麼多人的廝殺打鬥,損壞總是難免。
看見李豪進來,弟兄們哈腰叫着招呼,白回回則道:“前頭他們已經告訴了大少爺了吧,您剛走不久他們就來了。”
李豪道:“我在褚家就知道了,因為有恩叔在,我沒怎麼擔心。”
白回回道:“還是真虧了楚爺了,不是楚爺,我這個人跟這個‘騾馬行’就完了,就連弟兄們也免不了池魚之殃。”
李豪道:“京都所在,天子腳下,又是光天化日的,像這樣強盜般的行徑,難道官府衙門就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大少爺。”白回回道:“地面上的這些事,都歸‘查緝營’管,這根本就是‘查緝營’指使出來的,他們管什麼,有‘查緝營’這麼一擋,就連九門提督轄下的‘五城巡捕營’,那一邊也都遠離這一帶了。”
李豪揚了揚眉:“好吧,再有下次,大家就走着瞧吧!”
楚雲秋道:“少主,褚家的情形怎麼說?”
李豪說了,把經過都告訴了楚雲秋和白回回。
楚雲秋道:“少主應付得好,不多不少,恰到好處,以目前咱們的處境,確實不宜樹敵太多。”
白回回道:“褚家從沒有受過這個,他們絕不會善罷干休,他們也絕不會沒有能人,像最後出面攔阻褚老頭兒的那個瘦老頭兒,就是一個,從現在起,要加倍提防他們的暗箭。”
李豪道:“白叔,那個瘦老頭兒是——”
白回回道:“照大少爺說的,那應該是褚家的總管事,褚老頭兒的師爺,智囊頭兒,此人姓戴,叫戴南山,一身軟強工夫都不錯,具城府,重心機,褚老頭兒對他一向言聽計從,褚老頭兒的徒弟、女兒、七郎八虎,叫他叔叔,褚家其他的人不是叫他總管事,就是叫他戴老爺。”
李豪道:“褚老頭兒的女兒也稱虎。”
“她還真是不折不扣的一隻‘胭脂虎’‘母老虎’,厲害得不得了,潑辣得人見人怕,就那多少人還迷的跟什麼似的,皇甫家的兒子就是一個,偏偏她還是看不上眼,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褚老頭兒這女兒長得還真不賴,‘北京城’還挑不出幾個比得上的。”
楚雲秋似乎就是不願意李豪跟人談這個,也不願李豪聽人談這個,道:“好了,差不多了,大伙兒都夠累的,歇息去吧!”
白回回還能聽不出楚雲秋是什麼意思,他沒再說話,李豪也聽出來了,道:“我去洗把臉去。”
他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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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從褚家回到“騾馬行”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了,一回了房,吃過了晚飯,天已經黑透了,或許是經過褚家的事這麼一番折騰,大家都累了,所以晚飯過去,大傢伙就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李豪一個人住在東廂房裏,本來,堂屋有兩間耳房,白回回原住一間,李豪跟楚雲秋來了,他要讓出那間耳房,給李豪、楚雲秋一人一間,他自己搬到東廂房去,李豪說什麼也不肯,他把楚雲秋跟白回回當長輩,在李豪的堅持下,他一個人住到了東廂房去,兩間耳房則由楚雲秋跟白回回一人住一間。
真說起來,東廂房比堂屋兩間耳房都寬敞,放一張床,一張書桌,再加上些該有的傢俱,一個人住挺舒適的。
別人各自回屋歇息去了,或許是因為累,可是李豪真不累,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怪怪的感覺,覺得沉甸甸的,悶悶的。
或許是碰巧了,楚雲秋跟白回回也不大想說話,其實,今天好像也沒什麼話好說,於是每天晚飯後堂房裏的坐着說話就免了。
歇息,並不一定就是睡覺,像現在李豪一個人坐在桌前,在燈下翻着一本書,很明顯的,他只是在翻書,而不是在看書,人在這時候,多半是在想事,李豪在想什麼,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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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各處燈火點起,王侯之家的大府邸里,一點點的燈光,更像天上的繁星。
人靜下來了,夜也靜了。
“肅王府”里,在一個沒有燈的地方,出現了三條人影,輕輕的,躡手躡腳的,然後,這三條人影專找沒有燈的地方走,屋角,牆根邊,長廊,花圃間,林木后,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後院,一條人影加快了腳步,搶先過去就要開後門。
突然,一個冰冷的女子話聲傳了過來:“紀明!”
話聲尖銳,硬生生的劃破了夜色的寂靜,真能嚇人一跳。
三條人影就着實的嚇了一跳,尤其搶先去開後門的那個,嚇得一哆嗦,忙收手,忙回頭望。
話聲傳來處,光亮一閃,燈光亮起,賈姑娘提着一盞燈籠,冷然站起。
燈光照見了那三條人影,那是翠格格,還有紀明、紀亮,當然,站在後門邊的是紀明。
翠格格跟紀明、紀亮,三個人都是一身輕便裝扮。
紀明、紀亮顯然驚魂未定,一臉尷尬強笑,哈個腰,齊聲叫:“賈姑娘。”
賈姑娘淡然道:“這麼晚了,格格打算上哪兒去呀!”
翠格格看也不看賈姑娘,冷然道:“當然是要出去。”
賈姑娘道:“那我沒有攔錯。”
翠格格道:“你什麼意思?”
“您”已經變成了“你”。
賈姑娘沒在意,道:“格格一出房我就知道了。”
翠格格道:“那你為什麼早不攔我?”
“沒確定格格是要出去之前,我不敢攔,”賈姑娘道:
“免得我落個沒理,惹格格發脾氣。”
翠格格道:“你認為你現在就有理,我就不會發脾氣了?”
賈姑娘道:“當然!”
翠格格道:“我就發發脾氣給你看,紀明,開門。”
紀明猶豫着答應,還沒有動。
賈姑娘冰冷道:“紀明,你敢開門,我剁你的手,在‘肅王府’,我這點權利還有。”
那可不假,她可是真有這權利。
紀明嚇得硬是沒敢動。
翠格格怒聲道:“紀明,你聽我的還是聽她的?我就剁不了你的手?我還能要得了你的腦袋呢!”
紀明作了難,苦了臉,道:“格格……”
翠格格跑過去一把推開:“紀明,滾開,我自己來,看是不是也敢剁我的手?”
她伸手就要去開門。
一陣微風,燈籠橫空,賈姑娘已到近前,伸出一隻玉手就搭向翠格格皓腕。
這位賈姑娘好修為,好身手。
翠格格顯然也不錯,她沉腕躲開了賈姑娘的玉手,翻腕而起,就要抓向賈姑娘。
賈姑娘一雙鳳目之中閃射出兩道厲芒,沉聲道:“翠格格!”
賈姑娘畢竟有她的懾人威,這份威是來自一如母親的養育與關愛恩情,翠格格抓勢一頓,垂下皓腕,她道:“賈姑娘,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是好意,”賈姑娘道:
“為了格格,為了王府,格格是我一手帶大的,王府是我的家,我不惜死,也不能讓格格跟王府受到任何傷害。”
翠格格忍住了氣,衝著這句話,她不能不忍氣,也真不忍心再氣,她道:“賈姑娘,沒有人傷害我,沒有人傷害‘肅王府’。”
賈姑娘道:“格格跟那種不明來歷,不合適的人來往,就是傷害自己,就是傷害‘肅王府’。”
翠格格還是有點忍不住:“以我看,外人不會傷害‘肅王府’,想傷害‘肅王府’的,恐怕是咱們‘肅王府’的自己人。”
誰聽了這麼一句話,都會問個明白,賈姑娘自不例外,燈光的照耀下,她臉上泛現了異色:“格格這話什麼意思?‘肅王府’的什麼人想傷害‘肅王府’了?”
翠格格說了那句話,就有點後悔了,可是已經收不回來了,她索性道:“賈姑娘,我問你,你有沒有動我阿瑪的‘四寶齋便箋’?”
畢竟年輕,畢竟沉不住氣,怎麼能這麼問。
賈姑娘臉上的異色增添了三分:“‘四寶齋便箋’,格格怎麼這麼問,什麼意思?”
翠格格道:“你先別管那麼多,只告訴我,你有沒有動。”
賈姑娘道:“我動那幹什麼,沒有。”
翠格格道:“真沒有?”
賈姑娘道:“當然真沒有,動了就是動了,沒有就是沒有,動了王爺的‘四寶齋便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何至於不敢承認。”
這倒也是,以她的身份,動了肅王爺“四寶齋便箋”,就算是用了,只要不是歹意,還真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翠格格道:“凡是可以進出我阿瑪書房的人,我等於是都問過了,他們都沒有動。”
賈姑娘道:“凡是能進出王爺書房的人,格格都問過了,王爺、玉貝勒、紀紅,都不在府里,格格都問過誰了?”
翠格格道:“就是因為他們都不在府里不少日子了,就算他們都在府里,他們也不會拿‘四寶齋’的便箋給外人。”
賈姑娘微一怔:“給外人,給了誰了,是不是來找格格的那個人?”
扯哪兒去了,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要是裝糊塗,她可是真能扯。
翠格格道:“不是,跟他沒關係,他是那麼樣一個人,怎麼會跟這種事扯得上。”
賈姑娘忽然目光一凝:“他是那麼樣一個人,要是真像他說的那樣,他只是上京來了,來看看格格,他怎麼進的內城,格格,有什麼事,你要跟我說實話。”
看樣子,賈姑娘是不知道,當然,以她的經驗、歷練,她也可能是唱做俱佳。
不管是什麼,翠格格知道,是不能再問下去了,如果真不是賈姑娘,入目賈姑娘的表情,神色,她心裏有種快感,那是一種報復的快感,就是不告訴你,讓你急,她道:“沒什麼事,既然不是你,那就算了,紀明、紀亮,我要回房去了。”
紀明、紀亮忙恭應。
賈姑娘忙道:“格格!”
翠格格轉身要走。
賈姑娘伸手要攔。
翠格格雙目微揚:“我要回房去了,你也要攔?”
賈姑娘收回了手:“格格——”
翠格格像沒聽見,擰身走了。
紀明、紀亮陪着乾笑,沖賈姑娘一哈腰,也急忙跟着走了。
賈姑娘提着燈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直到翠格格,跟紀明、紀亮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才冰冷的迸出一句:“我非查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不可。”
看來,她是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肅王爺的“四寶齋用箋”,到底是誰弄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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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
“北京城”除了有幾點燈光外,幾乎整個兒的浸沉在濃濃的夜色里。
“白記騾馬行”的前頭跟後院,就是一片漆黑。
說黑,也不是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因為總還有些星月之光,就藉著這星月之光,隱隱約約的還是能看見事物的。
可不,現在就看見一條黑影,輕輕的開了東廂房的窗戶,一閃,進去了。
由於黑影動作輕快,只能看見是一條黑影,別的什麼也看不出。
東廂房裏,隱隱約約也看得見,床上李豪睡得已熟,黑影正向著床前挨過去,輕輕的,躡手躡腳的。
現在勉強可以看出來了,黑影的個頭兒不大,矮矮的,小小的。
很快的,黑影挨到了李豪床前,剛到,床上的李豪忽然動了,隱隱約約的,好像是李豪伸手抓住了黑影。
可不,真是,只聽黑影一聲輕叫:“噓!是我。”
女子話聲,是個女人。
女人不少,到處都是,認識的,不認識的,李豪一時分辨不出來,他挺身而起,下了床,拉着黑影往前走兩步,光亮一閃,桌上的燈亮了。
看見了,李豪的一隻手,寸口住了一個女人的腕脈,那個女子,一身夜行裝扮,玲瓏的曲線畢現,她,李豪見過,見過還沒多久,赫然竟是想毒殺他的那一個。
李豪揚了眉:“怎麼,不死心,還來,這就是褚家的暗箭,不能換點新鮮的。”
那女子道:“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害你的,不信你可以搜我,我身上要是有一點能害人的東西,你可以馬上殺了我。”
她是這麼一副模樣,李豪怎麼敢搜她的身,用銳利的目光代替手就夠了,這樣一副模樣,從頭到腳,哪像能藏東西,又哪還有藏東西的餘地!
李豪道:“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那女子道:“你可以殺我,你沒有殺我,我是來謝你的。”
李豪道:“謝我?”
那女子道:“我是一個女人,我沒有別的可以謝你。”
這就很明白了。
可是,嚇人!
李豪心頭震動,道:“你看錯人了,其實你也沒有必要謝我。”
那女子道:“我真看錯人了么?”
李豪手一松,道:“我再放你一次,你可以走了。”
那女子一雙美目緊盯着李豪:“你看不上我。”
李豪道:“事不關看得上,看不上,只能說我不是那種人。”
那女子道:“我來之前,就曾經想過我會看錯人,要是我沒有看錯人,事過以後我會自殺,要是我看錯了人,我會把心許給你,不管你要不要我,這輩子我是你的人。”
哪有這種事!
李豪忙道:“姑娘——”
那女子道:“我姓戴,那個攔住褚老爺子下令圍殺你的人,是我的天倫。”
敢情她是那個褚家總管事,褚家智囊頭兒戴南山的女兒。
李豪道:“戴南山戴總管事。”
那女子道:“你知道我爹?”
李豪道:“我不知道,自有人知道,令尊攔住那位褚老爺子下令圍殺我,恐怕不是為了我。”
“當然。”那女子道:“他是為了褚家,他對褚老爺子忠心耿耿,他是怕褚家從此從‘北京城’地面上除名。”
這是實話。
足證她的心已經向著李豪了,也足證她跟李豪所說的,都是真心的實話。
李豪道:“謝謝你告訴我。”
那女子道:“我還要告訴你,我爹也認為,只要有你在一天,往後褚家就不好混,所以他還是要除掉你不可,只是他要智取,不是力敵。”
李豪道:“智取?”
那女子道:“他要跟皇甫家聯手,合力對付你。”
李豪道:“皇甫家願意么?”
那女子道:“那就要看老爺子的女兒褚姑娘了。”
李豪懂她的意思,因為他聽白回回說過,但是他沒有說他懂,只“呃!”了一聲。
那女子道:“皇甫家的獨生兒子中意褚姑娘,都着了迷,只要褚姑娘願意兩家聯姻,甚至於假皇甫家兒子一點辭色,皇甫家絕對願意跟褚家聯手。”
李豪相信,絕對祖信,因為有白回回告訴他在先。
只聽那女子接着道:“可是,要說得褚姑娘點頭,恐怕不容易。”
這李豪也知道,那位褚姑娘根本就看不上皇甫家那個兒子。
他道:“謝謝你告訴我。”
那女子搖頭道:“我不要你謝,你也不用謝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當然應該向著你。”
李豪心頭又一震,忙道:“不!戴姑娘,你千萬不能這麼想……”
那女子道:“我用那種手法想毒殺你的命,而你卻放了我,這是恩,也是義,難道我不該報答。”
李豪道:“那不算什麼,再說我也知道你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那女子要說話。
李豪沒讓她說:“就算你要報答,報答的方法也很多。”
那女子道:“你是不要我?”
李豪道:“戴姑娘,你讓我怎麼說呢?”
那女子嬌靨上掠過一絲幽怨之色:“我說過,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這輩子已經是你的人了,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事,你又何必介意呢?”
李豪道:“戴姑娘……”
那女子道:“我叫戴雲珠。”
李豪道:“是的,戴姑娘……”
戴雲珠道:“我走了,臨走之前我要告訴你,我人雖然不能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的心都會向著你的。”
她沒容李豪再說話,他知道,這件事不是幾句話可以說得清的,多費唇舌沒有用,他望着戴雲珠走近窗戶,望着戴雲珠又穿窗而出。
這是什麼事,怎麼會有這種事。
李豪等戴雲珠穿窗而出,他就要抬手熄燈。
忽然一個話聲響起:“少主!”
是楚雲秋。
李豪收回手,走過去開了門,楚雲秋就站在門外,李豪叫了聲:“恩叔。”
楚雲秋進來了,道:“少主老早就聽見我了,是不是?”
李豪道:“戴雲珠一進來,恩叔就到了門外。”
楚雲秋道:“那位戴姑娘人走了,少主為什麼不叫我?”
李豪道:“恩叔不是外人,我認為在恩叔沒出聲之前點破恩叔,那是對恩叔不敬。”
楚雲秋道:“沒有別的原因了么?”
李豪道:“恩叔以為還會有什麼別的原因?”
楚雲秋道:“不是因為近來我對少主的事干涉太多,引起少主的不快。”
李豪道:“恩叔怎麼會這麼想,我怎麼會,又怎麼敢,恩叔是好意,那也不是干涉我的事,是為了我李豪。”
楚雲秋道:“少主真這麼想么?”
李豪道:“當然,恩叔看着我長大,還能不知道我么?”
楚雲秋點頭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少主肩負復仇及重建李家的重責大任,任重而道遠,此時此地實在不宜為兒女私情分心。”
李豪道:“恩叔,我知道。”
楚雲秋道:“至於對剛才那位戴姑娘,少主應付得很好,從今後千萬不能再招惹她了。”
李豪道:“恩叔既然聽見了我跟她的談話,就應該知道,我並沒有招惹她,而是……”
“我知道。”楚雲秋道:“我是說這種女人不能碰,誰知道她安什麼心,夜半自投,這樣的行徑也為禮教所不容。”
李豪道:“恩叔……”
楚雲秋道:“難道少主贊同她這樣的行徑?”
李豪道:“那怎麼會,我是說恩叔說她安什麼心……”
“怎麼樣?”楚雲秋問。
李豪道:“我認為她告訴我的都是實情。”
楚雲秋道:“或許,否則無以取信於少主,但是誰知道這是不是美人計,後頭隱瞞的有大陰謀,少主,她是戴南山的女兒,戴南山對褚老頭兒忠心耿耿,她不會背叛她的父親跟褚家,不會這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
李豪不便再辯,也不願意再說什麼,他道:“謝謝恩叔,我知道了。”
楚雲秋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道:“我走了,少主睡吧!”
他走了。
李豪跟過去關上了門,回來抬手熄了燈,上了床。
楚雲秋讓他睡,他怎麼睡得着,腦海里想的,都是戴雲珠跟楚雲秋。
戴雲珠今夜來,真是為報答不殺之恩而以身相報么?
真就為這件事而甘願獻身么?真就為這件事,就算他不要她,她也打定主意,這輩子就是他的人了,真就沒有一點別的用心,沒有別的陰謀了么?
李豪願意相信她是這樣的,但是他又沒有太大的把握。
他想楚雲秋,他確信楚雲秋是好意,楚雲秋對他,對李家,有那麼大的恩,為他,為李家作了那麼大的犧牲,又能會有什麼別的意思。
儘管楚雲秋不會有什麼別的意思,他總是覺得心裏怪怪的。
只這些,就夠他睡不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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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裏,寂靜而黑的“肅王府”,忽然點亮了不少盞燈,增加了不少燈光。
“肅王府”出了什麼事了?
“肅王府”沒出什麼事,只是有人回來了,一輛高篷馬車,幾匹健馬。
車馬在跨院停妥,在一排燈籠的照耀下,從跨院走過來三個人,打燈籠的持燈肅立,神色恭謹。
三個人,一個五十多歲的福泰老人走在最前頭,一身長袍馬褂,福泰中帶點懾人的威嚴。
落後老人一步,緊跟在老人身後的,是個年輕人,二十上下,面如敷粉,唇若塗朱,劍眉星目,英挺俊美,一襲長袍,袖口卷着,透着幾分瀟洒,他步履矯健,目光奇亮,在英挺俊美之中,隱隱另透着幾分懾人之威。
跟在最後的,也是個年輕人,年紀也是二十多歲,長得白凈秀氣,只是一看就知道,他是個親隨,跟班一類的人,因為他始終哈着腰,低着頭,跟前頭老人,年輕人那種抬頭挺胸,顧盼生威的氣勢大不相同。
在這邊兒迎接的,有賈姑娘、博爾,還有幾名護衛。
賈姑娘、博爾跟幾名護衛迎着福泰老人行禮:“王爺!”
敢情他就是“肅親王”。
然後,博爾跟幾名護衛又迎着英挺俊美年輕人行禮:“貝勒爺!”
敢情他就是肅王爺的長子,翠格格的兄長,一身好武功,掌京畿禁衛重權的玉貝勒紀玉。
玉貝勒看也沒看博爾等,忙向賈姑娘欠了個身,可見賈姑娘在“肅王府”的份量,在玉貝勒心目中的份量。
跟在最後那個年輕人,則分別跟賈姑娘和博爾行禮:“賈姑娘、總管。”
果然,他是個親隨,跟班之流,肅王爺常帶在身邊的,他應該是肅王爺那個貼身親隨紀紅了。
迎接的過程中,肅王爺只問了一句:“紀翠呢?”
賈姑娘答了一句:“睡了!”其他的就沒說什麼話。
接着了回來了,由於夜太深,誰也沒往廳里去,就各自回房去了。
肅王爺由賈姑娘、紀紅陪着走了,當然,玉貝勒也有人照顧。
上房房裏,肅王爺的換衣、漱洗,甚至於點心,都有博爾、紀紅等照顧,賈姑娘不過是一旁陪着而已,沒一會兒工夫,肅王爺不過剛換了衣裳,漱洗過,賈姑娘就說:“讓紀紅他們侍候王爺吧,我去看看貝勒去。”
肅王爺道:“府里有事么?”
賈姑娘道:“待會兒再告訴王爺。”
她擰身就走了。
肅王爺笑着搖了頭:“真的,心裏只有小的。”
當然,話雖這麼說,心裏是高興的,兒女是他的,賈姑娘能拿他們當親生,那還能不好么?
玉貝勒的屋在後院東,跟翠格格的住處一樣,也是一座精雅小樓,當然,男孩子的住處跟女兒家的香閨,自有它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歸不一樣,玉貝勒的這座小樓,可絕不比翠格格的香閨遜色,跟翠格格的香閨一樣的華美舒適,翠格格所沒有的,他有,可見,這位玉貝勒是位很懂得享受,也很注重享受的人。
賈姑娘來到的時候,他已經漱洗過了,換上了輕便的晚裝,領口微微敞着,袖口微微卷着,玉貝勒他永遠都是這麼瀟洒,小桌上幾樣精美點心,燈下也是他一個人。
賈姑娘道:“你怎麼還沒吃?”
玉貝勒道:“等您哪,我料准,您一定會來,等您一塊兒吃。”
玉貝勒他還是個大孩子,對“母親”十分孺慕的大孩子。
賈姑娘帶笑含嗔白了玉貝勒一眼:“你這孩子。”
她也真像個母親,只是,看起來就跟對翠格格的不一樣,她給玉貝勒的較多,跟玉貝勒之間似乎也更為親蜜,都不是她的兒女,都是她一手帶大的,為什麼會有這種樣的差別,難道她也重男輕女。
玉貝勒笑了,笑得很高興。
賈姑娘又道:“他們呢?”
這是指侍候玉貝勒的人。
玉貝勒道:“我把他們趕走了,您會來,誰還要他們。”
聽這話,怎麼不叫賈姑娘心裏高興,心裏受用,這,還帶點撒嬌的成份,翠格格應該比玉貝勒還會,可是她就是不曾有過,不,她對肅王爺有過,常有,就是對賈姑娘不曾有過。
賈姑娘又白了玉貝勒一眼,含笑而嗔:“好了,快坐下吃吧,餓了。”
她倒了兩杯茶,跟玉貝勒一起坐下,兩個人一邊吃着,一邊說著話,賈姑娘問長問短,問的全是玉貝勒的飲食起居,她關心的也只是這個。
說的差不多了,玉貝勒道:“別凈說我了,您呢?府里有什麼事沒有?”
“有。”賈姑娘道:“怎麼會沒有?”
玉貝勒笑容微凝:“什麼事,給您添煩,惹您生氣了。”
他也是真關心這位代替母職的賈姑娘。
賈姑娘道:“兩件事都跟格格有關。”
玉貝勒道:“紀翠她怎麼了?”
賈姑娘道:“先別管,我問你,你動過王爺的‘四寶齋便箋’沒有?”
玉貝勒微一怔,一臉愕然:“沒有啊,您怎麼突然問這個?”
賈姑娘道:“格格說有人拿出去給了外人了,她在查,你跟王爺,紀紅都不在,在府里的人都不會拿,就算你跟王爺、紀紅都在府里,也不會拿張‘四寶齋便箋’給外人,府里又沒有外人來過,誰拿了,簡直是無中生有。”
玉貝勒道:“不,您別說,府里有外人來過。”
“有外人來過,誰?”
“您怎麼忘了,那時候阿瑪跟我還沒出門,小妹不在,她帶着紀明、紀亮上‘張家口’去了。”
賈姑娘似是忽然想起來了,“呃!”地一聲道:“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唉!瞧我,這麼大的事怎麼給忘了,忘得光光的,一點兒也沒記起來……可是,她怎麼拿王爺的‘四寶齋便箋’?”
玉貝勒道:“她有沒有動,我不知道,後來也沒留意,可是我記得,她在我阿瑪書房坐的時候,桌上正好放着一疊‘四寶齋便箋’,她直誇‘四寶齋便箋’好看,印得好。”
賈姑娘道:“有這種事?”
玉貝勒道:“當時您不在書房,您不知道。”
賈姑娘的臉色突然之間怪怪的:“對,在‘肅王府’,我沒有名份,尤其是個漢家女子,有貴客來的時候,我得迴避。”
玉貝勒微微一怔,旋即強笑:“您管它什麼家法不家法,規矩不規矩,只要您在我阿瑪心裏有名份,只要我跟小妹認定您跟我們的親娘一樣,就夠了。”
賈姑娘笑了,笑得既安慰又感動:“這麼多年了,我沖的還不就是這個,可是——”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玉貝勒忙問:“可是什麼?”
賈姑娘道:“待會兒再說,你剛說的‘四寶齋便箋’的事,會不會是王爺給了人。”
玉貝勒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跟您說了么,往後去我就沒留意了。”
賈姑娘道:“那……等明兒個得便,我問問王爺。”
玉貝勒道:“一張便箋流出去了,到了外人手裏,有什麼大不了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賈姑娘道:“我問過格格,她說什麼傷害不傷害‘肅王府’的,再問她就什麼也不肯說了。”
玉貝勒道:“傷害,什麼意思?”
賈姑娘道:“誰知道,我不說了么,再問她就不肯說了。”
玉貝勒雙眉一揚:“我問她去。”
他就要往起站。
賈姑娘伸手一攔:“還有件事,要問一起問,今兒個也太晚了,她都睡了,等明天。”
玉貝勒目光一凝:“還有件事?”
賈姑娘道:“不跟你說了么?兩件事全跟格格有關。”
玉貝勒道:“什麼事?”
賈姑娘遂把李豪到“肅王府”來的事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玉貝勒臉上變了色:“有這種事,小妹怎麼能這麼胡鬧,我得現在問她去。”
他又要往起站。
賈姑娘又攔:“我跟你說過——”
玉貝勒道:“您就讓我去,您知道,我是個急性子,您要是不讓我現在去問個清楚,從現在起,到明天早上我都定不下來。”
賈姑娘道:“格格已經睡了。”
玉貝勒道:“有什麼了不得的,叫醒她。”
賈姑娘道:“連王爺跟你回來,我都沒叫她,你就不能等明天。”
玉貝勒道:“您是想讓我定不下來。”
賈姑娘遲疑了一下,收回了手,玉貝勒霍地站起,賈姑娘跟着站起:“好好問她,有話好好說,我已經招她不痛快了,跟我說話,這麼多年以來的‘您’,都改成‘你’了。”
玉貝勒臉色變了,冷怒一笑:“她可真像話,我還好好問她,好好跟她說。”
他憤然出去了。
賈姑娘站在那兒沒動,望着玉貝勒出了門,她臉上的神色難以言喻:“我管不了你,只有讓你這個哥哥來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