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詐死誘姦
凌燕飛跟馬如龍到了城東五里地。黃土坡,的確是個黃土坡,高高的土坡上,兩邊都是樹林子,挺密的樹林子。這當兒正晌午,日頭能曬出人的油來,這一帶空蕩、寂靜,看不見什麼人。
馬如龍一邊竭盡目力四下搜索,一邊道:“燕飛,我總是有點不放心。”
凌燕飛道:“我都已經安排好了,要文的有文的,要武的有武的,絕不會出錯的,要是出了錯,你唯我是問就是。”
馬如龍道:“我不瞞你,燕飛,孟蘭已經有了身孕了。”
凌燕飛一怔,伸手抓住了馬如龍,瞪大了眼急道:“真的,如龍,你怎麼不早說?”
馬如龍道:“我也是今兒早上才知道的。”
凌燕飛揮手拍了他一巴掌,道:“你真行。”
馬如龍倏然一笑,笑得有點勉強,道:“有你這麼個幫手,我不怕回不去,我只擔心孟蘭。”
凌燕飛又拍了拍他道:“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只是用不着這樣……”
這句話還沒說完,馬如龍目光一凝,道:“燕飛,你看土坡上路中間是什麼?”
凌燕飛凝目看了看,道:“像有東西在飄動,是張紙條兒。”
馬如龍雙眉-揚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他邁步先行了過去。凌燕飛緊邁一步跟了上去。看看快上土坡了,凌燕飛伸手攔住了他。
馬如龍道:“怎麼了?”
凌燕飛抬手往眼前地上指了指。馬如龍凝目一看,只見眼前地上有丈余長,丈余寬一塊地土色跟周圍稍有不同,不留意絕難看出來。他當即蹲了下去,伸手在那塊地上撥了撥,土被撥開了,地上露出了一把竹籤,尖端黑黑的。
馬如龍揚了揚眉,冷笑道:“好東西,淬過毒了,只一腳踩下去,腳非廢了不可。”
凌燕飛道:“咱們從邊上繞過去,不能跳還不知道那邊有沒有埋什麼東西呢!”
馬如龍伸手拔起幾根竹籤站了起來,兩個人從邊上繞過了這丈余長,丈余寬的一塊,凝目看盡頭,只見盡頭處有一片土也是鬆鬆的。
凌燕飛笑笑道:“看來他們是屬地鼠的。”
馬如龍道:“幸虧這是你跟來了,要不然我非一腳踩上不可,還沒跟人家照面呢,先把腳廢了,那就等於把命交給人家了。”
凌燕飛道:“看這種陣仗,他們一定就在左近窺探,只是一時不容易發現他們罷了。”
馬如龍道:“可能在兩邊樹林子裏。”
凌燕飛道;“不無可能,小心就是。”
說話間兩個人已走上了土坡,只見眼前那隨風飄動的果然是張小紙條兒,用塊石頭壓着。馬如龍彎腰要去拿。
凌燕飛一把抓住了他,道:“看就行了。”
馬如龍直起了腰,道:“真沒記性。”
兩個人凝目看那張紙條兒,只見紙條兒上寫着:“能走到這兒算你命大,折向東南走三里”。
馬如龍雙眉一揚道;“這算什麼?”
凌燕飛突然抬手往後一抄,幾乎同時,馬如龍轉身揚手把幾根淬過毒的竹籤打了出幾去,根根竹籤電射進入樹林,樹林裏響起了一聲悶哼。馬如龍騰身便要撲過去。
凌燕飛抬手又攔住了他,道:“忘了,逢林莫入。”
馬如龍哼了一聲道:“便宜他了。”
凌燕飛道:“他活不了的,除非他有解藥。”
一頓揚聲說道:“馬如龍應約而來,你們為什麼縮頭縮腦躲在樹林裏不出來?”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透林傳出:“關外馬家的飛刀果然名不虛傳,另一個是誰?”
凌燕飛道:“馬如龍的朋友,凌燕飛!”
那冰冷話聲道:“如今這北京城裏有幾個凌燕飛。”
凌燕飛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聽說有第二個。”
那冰冷話聲道:“那好極了,買一個還送一個,我家主人在東南三里處候駕,不怕死的就去吧,你們找的是正主兒,在這兒跟我耗沒有用。”
凌燕飛道:“說得是,我們這就去,臨走之前請教一事,關外馬家飛刀名不虛傳,你閣下的飛刀玩得也不錯,但不知你閣下這一手是那兒學的?”
那冰冷話聲道:“自然是我家主人教的。”
凌燕飛道:“多謝了。”
偕同馬如龍往東南飛馳而去。
繞過了一片土崗,那黃土坡已被這片土崗遮住,凌燕飛突然停了下來,抬手把剛才抄住的那把飛刀遞給了馬如龍,道:“如龍,你看看這把飛刀。”
馬如龍入目那把飛刀便自一怔,他忙伸手接了過去,同時從腰間拔出了一把他自己的飛刀,兩把飛刀一比之下,馬如龍立時怔住了。
這兩把飛刀無論形式,長短甚至於刀刃的厚薄都一樣,只是凌燕飛抄來的那把飛刀把子上沒有鐫刻着關外馬字樣,要不然簡直就是關外馬家的飛刀。
凌燕飛道:“看清楚了沒有?”
馬如龍定了定神叫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凌燕飛道:“我剛才一看這把飛刀,心裏為之怦然一跳,如龍,這把飛刀令人解費,據我所知,大爺、二爺均已過世,當年的四姑娘已是嘯傲山莊李家的人,三爺羅士信早在當年就已經去世了,關外馬家除了和馬宏之外可以說沒有人了,除了你跟宏兄弟之外,也不可能再有人用這種飛刀,而且這種飛刀刃薄量輕,別人也用不來,可是剛才我接刀的時候覺得這把刀勁道異常,擲刀人顯然是個能手,也深得馬家飛刀個中三昧,難道說他們跟馬家有關係?”
馬如龍一搖頭道:“不可能,燕飛,他們要跟馬家有關係,豈會殺害我的爹娘?”
凌燕飛道:“我也這麼想……”
忽然一凝目光望着馬如龍道:“如龍,據我所知,馬大爺他們幾位藝出長眉道人,他們幾位這手飛刀是不是也出自長眉道人的傳授?”
“不,”馬如龍搖頭說道:“我爹把飛刀傳給我的時候告訴過我,這手飛刀是他幾位自己練的,連這種飛刀都是他幾位畫出圖來自己督工打造的。”
凌燕飛點點頭道:“要是這樣的話,眼前這幫人就不可能跟長眉道人有關係了,既跟長眉道人沒關係,也就加重他們跟馬家有關係的可能,只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咱們現在不清楚,也沒那麼多工夫去想,咱們倆心裏只有個底兒就行了,走吧!”
兩個人當即又往東南馳去。以凌燕飛跟馬如龍的腳程算,三里距離應該是近在咫尺。兩個人一口氣往東南奔了三里,看見了,剛才是黃土坡,如今是條大山溝。
黃土大山溝,這種黃土大山溝,經過長年的風吹雨打太陽曬,土質比石頭都硬,都結實。仍然是空蕩、寂靜,日頭已經偏了西,山溝里比外頭暗些,也比外頭陰涼,平日這種不常見人的地方已經有點懍人了,這時候似乎更懍人。
兩個人剛到山溝上,只聽那既高又深的山溝里傳出個冰冷話聲:“真是信人,我家主人在山溝里候駕,請進來吧。”
凌燕飛哼了一聲道:“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如龍,咱們進去,只注意腳下,別的交給我。”
兩個人並肩行進了山溝。這條山溝的確夠寬的,論寬窄是能容六輛大車並馳,這條山溝也的確夠深的,抬眼往上看,溝底離溝頂足有二三十丈高。
兩旁溝壁上長滿了樹,越往上越多,越往上越密。進山溝約莫二三十丈,有一個大彎,拐過這個大彎,地上交叉插着兩把飛刀,形式、長短厚薄,跟凌燕飛剛在黃土坡上抄來的那一把一模一樣。
凌燕飛跟馬如龍停了步,兩個人抬眼略一環掃,凌燕飛兩眼寒芒電閃,道:“看樣子是到了地頭兒了,如龍,你是正主兒,你說話吧。”
馬如龍雙眉揚起,冷笑一聲道:“馬如龍應約而至,你們一個個縮在樹上不露頭,這算什麼?”
只聽一聲冷笑從左邊溝壁上響起:“姓馬的,你眼力不差。”
右邊溝壁半腰那片茂密的樹木枝葉連動,飛鳥投射落十個黑衣蒙面人來,成半弧形地落在了地上。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這邊還有,為什麼不一塊兒下來。”
剛說話完,右邊溝壁上也射落了十名黑衣蒙面人,也成半弧形落地,恰好把凌燕飛、馬如龍圍在了中間。
馬如龍道:“好啊,二十對二,你們那個是頭兒?”
對面一個黑衣蒙面人冰冷說道:“這個是頭兒。”
他一揚手,連他在內,二十個黑衣蒙面人一起從右衣袖中取出一個黑黑的筒狀物。凌燕飛神情一震道:“五毒斷魂筒,你們是赤魔教人?”
對面那名黑衣蒙面人道:“凌燕飛,難得你還記得本教的五毒斷魂筒,上回你僥倖逃過了,這回你是死定了,買一個還饒一個,很划算。”
馬如龍忍不住詫聲說道:“怎麼會是赤魔教人。”
對面那黑衣蒙面人道:“不明白是么,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本來是要對付凌燕飛的,可是我們若直接找他怕他不肯來,我們又知道你跟個蒙古人有仇,所以我們用這個辦法找你,我們料定只要你來,凌燕飛他一定會跟來,果然不出我們所料,這個法子靈極了。”
凌燕飛淡然說道:“這個法子的確靈,只是你們怎麼知道馬如龍跟個蒙古人有仇?”
那黑衣蒙面人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們知道就是。”
凌燕飛目光略一環掃道:“看這樣的陣仗,似乎我們倆今天是死定了。”
那黑衣蒙面人一點頭道:“你是個明白人,這條山溝就是你們倆的埋骨地。”
凌燕飛道:“如龍,恐怕你還不知道赤魔教五毒斷魂筒的厲害吧?那個不起眼的筒里藏的有毒針,細如牛毛,見血封喉,一按暗簧就會噴出,當初在桑宅我領教過。”
那黑衣蒙面人獰笑說道:“你既然說了就省得我說了,不錯,讓姓馬的也做個明白鬼。”
他揚起了手中黑筒。另十九名黑衣蒙面人跟着也揚起了手中的五毒斷魂筒。
對面那黑衣蒙面人道:“臨死之前,你們倆有什麼遺言么?”
馬如龍起初心裏的確很震驚,眼前情勢他看得很清楚,整整二十名赤魔教徒成環狀包圍,手裏拿的是這種五毒斷魂筒,一旦二十隻五毒斷魂筒齊噴,那細如牛毛的毒針恐怕比驟雨還要密,只中一根便會喪命,而對這樣的陣仗,的的確確是必死無疑。
及至他看到凌燕飛仍然是那麼鎮定,他不禁有點詫異,他暗想凌燕飛也許有破這種陣仗的法子,不然凌燕飛絕不可能這麼鎮定,有此一念,心裏也就好多了,聽得對面那黑衣蒙面人問了這麼一句,他剛要說話。
只聽凌燕飛道:“有,只看你們給不給我機會說了。”
那黑衣蒙面人道:“說吧,我既然問起你們,自然會給你們留遺言的機會,我不怕你們倆能插翅飛了,你們倆要想逃過這一劫,那恐怕比登天還難。”
凌燕飛道:“不知道你們稍時發射的時候是一起發射呢,還是逐筒的發射。”
對面那黑衣蒙面人獰笑說道:“以你看呢。”
凌燕飛道:“要以我看,你們一起發射不如逐筒發射,因為你們這五毒斷魂筒名雖五毒,實際只有一毒,也就是說一筒只能發射一次,再欲發射必須有一段時間裝填毒針,要是一起發射之後射不中我們倆,那後果就不堪想,所以說一起發射不如逐筒發射,也就是說誰還沒有發射誰就有一次保命的機會,一旦把毒針射出來了,這保命的機會也就沒了。”
對面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一起發射射不中你們?你這是痴人說夢……”
凌燕飛道:“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里有沒有上次去過桑宅的,要有的話他看見當時我是怎麼破這玩藝兒的,當時我能破這玩藝兒,現在我照樣能破這玩藝兒,所以我勸你們不要一起發射,要是一射不中,你們個個都要橫屍。”
對面那黑衣蒙面人獰笑一聲道:“我不信,放!”
他這一聲放!噗地一聲,他那五毒斷魂筒里的毒針射了出來,別的人卻沒動。顯然,凌燕飛那一番話收了效,世上沒有人不惜命的,沒有人不自私的,到了這節骨眼兒管他什麼教規不教規?誰都會先顧自己。
只見寒芒一閃,凌燕飛掌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柄森寒的軟劍,劍尖上黑黑的一片,敢情他又一次地施展嘯傲山莊主人所傳那至高無上的玄功,把一蓬毒針全吸在了劍尖之上。
馬如龍看得剛一怔。
寒芒暴閃,凌燕飛振腕抖劍,那一蓬毒針離劍倒射,電一般地射向那黑衣蒙面人。那黑衣蒙面人來不及躲閃,被自己那一蓬毒針悉數射中,一根也不少地全射在了胸前,一聲慘嗥倒了地,滿地亂滾慘不忍睹,只滾了幾滾便不動了。
凌燕飛垂下了軟劍笑笑說道:“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們吧,剛才要是你們聽了他的,現在你們就全沒命了,接下來那一位要試試運氣?”
這一來誰還敢動?誰先發射誰准先沒命,誰願意死?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我跟諸位談個條件,你們不發射,我也不難為你們,這樣僵着沒意思,我看你們還是撤走吧!”
凌燕飛這句話一出口,先是一個,接着是兩個,而後三個,四個……剎時間那些黑衣蒙面人跑得一個不剩。
馬如龍吁了一口氣,道:“燕飛,還是你行,你真行。”
凌燕飛沒理會馬如龍,抬眼望着對面溝壁那最高處含笑說道:“看了這情形,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么?”
一聲震撼心神的激怒暴喝起自對面溝壁最高處那濃密的樹叢里:“凌燕飛,你住嘴,別以為你嘯傲山莊的武功有什麼了不起,你再試試我這個!”
一聲厲嘯空響起,立即,一陣雷鼓般聲響從山溝兩端傳了過來,震得地皮都為之微微顫動。
馬如龍一怔道:“馬隊。”
凌燕飛道:“不錯,是馬隊。”
的確,那震得地皮都為之顫動的是蹄聲,不是鼓聲,雜亂的蹄聲本就夠瞧,再加上山溝聚音,那聲勢自然更以驚人。
就這兩句話工夫,右手邊這一頭已能看見馬匹了,整十匹高頭健馬,鐵蹄翻飛,奔馳如電,鞍上,都是身材魁偉高大的鐵甲武士,從頭到腳都有鐵甲護着,四肢彎曲處則以柔軟的皮革相連,只有頭盔有兩個洞,露着兩隻眼。連馬身上都有鐵甲,往下長及馬腿一半,一點也不妨礙奔馳。
十名魁偉高大的鐵甲武士每人手上握着一根長矛,矛尖前指,縱騎奔馳。也就在這時候,兩邊山溝頂各出現十名手持鐵背強弓,腰懸鵰翎的蒙面黑衣大漢,一個個箭搭弓弦箭鏃下指。
凌燕飛臉色微變,道:“如龍,這才是你的蒙古仇人,看樣子兩邊這兩支馬隊訓練有素,一如當年岳王遭遇的拐子馬,當年岳王有長刀可以砍馬腿,今天咱們的兵刃卻不夠長,山溝兩邊他們已布上了弓箭手,防咱們從兩邊溝壁上去,我沒想到他們會出此一着,他們人馬都有鐵甲,而且各持長矛佔盡了便宜,咱們的處境危險,為今之計咱們只有從這兩邊溝壁脫離險境了,留神那些弓箭手,走。”
一聲走,兩個人雙雙騰身往對面溝壁撲去。
一聲粗獷長笑划空響起:“你們也知道厲害了,往那兒跑,射。”
弓弦響處,箭鏃破空之聲大作,前上方射下了一排,後上方也射來了一排。
兩支馬隊不但訓練有素,而且溝兩邊山溝頂上的弓箭手配合得很好,兩邊弓箭手射出了羽箭,兩邊二十名鐵甲武士立即收韁停住了坐騎。當然,他們怕的是弓箭手誤傷自己人。
他們雖都收韁停馬,但都嚴陣以待,看樣子凌燕飛跟馬如龍只要有一個被那些弓箭手逼下來,他們馬上就會勒馬衝過來。
凌燕飛跟馬如龍身法如電,一個起落便掠到了這邊溝壁下,從這邊溝壁頂射下來的一排箭立時落了空,但從那邊溝壁上射下來的一排箭已划空射到。
凌燕飛一聲沉喝,霍然旋身,軟劍帶着一片寒光揮了出去,十支鵰翎,飛的飛,斷的斷,他接著說道:“如龍,上,你照顧上頭。”
馬如龍順手摺斷了一棵小樹,騎身而上,一頭鑽進了樹叢中,凌燕飛跟着騰身拔起也撲進了樹叢,人躲進樹叢雖然擋住了外頭的視線,但也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更要小心兩邊射來的箭。
兩個人在樹叢里騰身上拔,往壁頂攀登,不但得躲上頭射下的箭,而且還得躲後面射來的箭,只聽得上下左右噗噗直響,箭落如雨,好不驚險,還可以聽見上下后三方一聲聲的喊叫在這兒,在那兒!
兩個人各具一流身法,輕功造詣又都高絕,即使有時候碰着了枝葉那也是很輕微,所以那些喊叫也不過是瞎猜亂喊,因之那些弓箭手射出來的箭也失去了準頭,東一下,西一下的亂射。這倒幫了兩個人不少忙,也減少了不少的威脅,沒多大工夫,兩個人已攀上高處。
凌燕飛低低說道:“先擲他們幾把飛刀,然後跟在我後頭上去。”
馬如龍探腰摸出了幾把飛刀,抖手打了上去,慘叫聲中三名弓箭手栽了下來。
這一下亂了,剩下的弓箭手立即退向後去,凌燕飛要的就是這一刻,他道:“跟在我後頭。”
猛提一口氣,撥開枝葉沖了上去,人剛一冒上壁頂,只聽那幾名弓箭手大叫說道:“上來了,上來了。”
“噗”地幾支鵰翎射了過來,奔電般帶着異嘯聚射凌燕飛。凌燕飛人一冒壁頂便已看清了眼前的情勢,只要看得見就好辦,他軟劍一揮,磕飛了幾支鵰翎,人落地又起,軟劍灑出一片寒芒向迎面三名弓箭手撲了過去。他快得讓那三名弓箭手來不及再抽箭,匆忙間揮起鐵背弓就擋。
別說是弓了,就是兵刃也擋不住凌燕飛那把矯若游龍的軟劍,威力無匹的劍勢,沒聽見叫,但見血雨狂噴,三名弓箭手立時倒了地。
他撂倒了三個,馬如龍也撂倒了兩個,剩下兩個一看情形不對,轉身就跑,馬如龍揚手就是兩把飛刀,那兩個沒能跑出三步,飛刀齊沒后心,也趴下了。
剛才對面沒敢射箭是因為有自己人在,現在自己人都沒了,叱喝聲中一排箭射了過來。這些弓箭手個個人高馬大,身經力壯,所用的也都是鐵背強弓,所以射出的每一支箭都是疾若迅雷奔電。
也就因為剛才他們沒射箭,馬如龍誤以為距離太遠射不到沒留意,他躲得慢了一點,左臂上中了一箭,勁力之強帶得他退了兩三步。
凌燕飛大驚,一跺腳道:“你怎麼顧前不顧後。”
馬如龍抬手把箭拔了出來,面不改色,從衣裳上扯下一塊布綁住了傷口,道:“小意思,咱們找剛才那發號司令的匹夫。”
凌燕飛道;“剛才鑽上來的時候我就找過了,他早……”
忽然凝目溝底,道:“那是不是他。”
揮劍磕飛了幾支箭。凌燕飛磕飛這幾支箭后對面忽然不射了,敢情是沒箭了!
馬如龍凝目往下看去,只見那二十騎鐵甲武士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名蒙面黑衣大漢,他立時一揚雙眉叫道:“你可是適才那發號司令的匹夫。”
那蒙面黑衣大漢仰着頭道:“不錯,馬如龍,適才發號司令的就是我。”
馬如龍揚手把那個小革囊扔了下去,道:“這東西可是你的?”
那小革囊不偏不斜,恰好落在那蒙面黑衣大漢的腳前。
那蒙面黑衣大漢俯身拾起了小革囊,道:“不錯,這東西是我的,當年殺死馬榮祥老狗夫婦的就是我。”
馬如龍臉色大變,殺機狂熾,一咬牙道:“匹夫,你在下頭等我。”
他閃身就要撲下去。
凌燕飛伸手拉住了他道:“你以為他會跟你單打獨鬥么?”
馬如龍一掙道:“不要管我,我就是死也要拼了這匹夫。”
凌燕飛冷冷道:“你可以死,但把孟蘭丟給誰管?”
馬如龍神情一震,猛力扔了手裏那棵小樹,轉身抓起一張弓,一支箭,向著溝底那蒙面黑衣大漢拉弓就射。
凌燕飛道:“這個忙我倒可以幫一幫!”
他也抓起一張弓,一支箭往下射去。溝底那蒙面黑衣大漢哇哇大叫,連忙閃身躲避,突然跳上一匹馬,由另十九匹鐵騎護着,往山溝那一端飛馳而去。
馬如龍道:“燕飛,咱們追。”
凌燕飛道:“當然追,只離開這條山溝,咱們就不怕這兩支鐵甲馬隊了。”
兩個人放步從溝頂追了過去。
溝底的兩支馬隊快,溝頂上的凌燕飛跟馬如龍兩人也不慢,可是追着追着,凌燕飛忽然停步跺腳,道:“糟了,咱們上了他的當了!怪不得他往這頭跑!”
馬如龍凈顧着往溝底看了,這時候抬眼往前一看,馬上也看見了,前面五六丈外橫着一條大山溝,跟身邊這條山溝成十字交叉,攔住了他倆的去路,而且溝寬,掠不過去,溝長,一眼看不見頭,想繞道過去追根本辦不到。
馬如龍既急又氣,一咬牙道:“咱們下去追!”
他心急大仇,轉身就要往下跳。
凌燕飛伸手抓住了他道:“要能下去剛才不就下去了,咱們下去他求之不得,我知道你心急大仇,可也不能急得不顧自己的命!”
馬如龍道:“那……我好不容易找着了他,總不能眼睜睜的讓他跑了啊?”
凌燕飛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急什麼,讓他去吧,過些時候讓他跪在你面前引頸待戮不更好么,咱們出來的時候差不多了,也該回去看看情形了。”
馬如龍狠狠一跺腳道:“恨死我了。”
口口口
凌燕飛跟馬如龍才剛跨進孝王府的大門一步,就覺出情形不對了,護衛們迎上來報告,說府里出事了。
凌燕飛跟馬如龍根本就沒問什麼事,拔腿就往後跑。到了後頭,該在的人都在,不該在的人根本不許進入後院。
馬宏一個人在外頭,一見兩人進來,先遞了一個眼色,然後扯着喉嚨就喊:“凌大哥跟如龍哥回來了。”
有了馬宏這個眼色,凌燕飛跟馬如龍緊張的神色鬆了一半,本來是都該松的,可是那一半不能不掛在臉上。
事情雖然是凌燕飛一手安排的,馬如龍也知道,可是他們都怕那萬一的差錯,萬一要出了差錯,不但兩個人要抱恨終生,就是全盤大計也完了。
馬宏剛嚷完,頭一個從屋裏出來的馮七,他臉煞白,走路也顫顫巍巍,搖搖晃晃的,人似乎有些神智不清,兩跟發直,喃喃地道:“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
凌燕飛伸手抓住了馮七,急急說道:“七叔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了。”
怡寧跟在馮七後頭,兩眼都哭紅了,這當兒更一頭撲進了凌燕飛的懷裏又失聲痛哭。
凌燕飛急了:“究竟出了什麼事兒,你們倒是說啊。”
只有馬如龍沒說話,他閃身撲進了屋。
這時候馬宏說了話:“大哥,您別問了,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句話剛說完,屋裏傳來馬如龍一聲大叫:“孟蘭,你慢些走,我跟你去。”
凌燕飛機伶一顫,推開怡寧撲了進去。
等到怡寧、馬宏、馮七都跟了進來,凌燕飛從孟蘭屋出來攔住了路,他兩眼發直,道:“不要進去了。”
馬宏忙道:“大哥,如龍哥他……”
凌燕飛道:“不要問了,兄弟。”
馬宏大叫一聲要往裏撲。凌燕飛抖手一掌打得他倒退了好幾步,馬宏他怔在了那兒。怡寧頭一低捂着臉又哭了。
馮七顫聲說道:“天,我的罪過大了,我的罪過大了。”
突然轉身奔了出去。凌燕飛沒動,馬宏要攔。
馮七一抖手嘶聲叫道:“不要管我,我跟他們拼了。”他瘋狂一般地奔了出去。
凌燕飛笑了:“這齣戲咱們都唱得不錯。”
怡寧揚起了嬌靨,還帶着淚漬,道:“都是你,這是什麼葯嘛,把人眼都整紅了。”
凌燕飛笑道:“沒這個葯你哭得出來么?”
望着馬宏道:“兄弟,那一掌過重了吧。”
馬宏咧咧嘴道:“還好,骨頭沒斷?”
凌燕飛道:“李勇跟龍剛、龍文都回去了么?”
馬宏道:“都回去了,他們三個都說沒用上武的不過癮。”
凌燕飛笑笑道:“王爺跟福晉那兒說清楚了么?”
怡寧道:“我去說的,九叔還真行,這邊-嚷出事,那邊登時就暈過去了,進屋床上一躺,挺舒服的。”
凌燕飛笑了,轉望馬宏道:“安爺那兒送過信兒了沒有?”
馬宏道:“還沒有,等您回來。”
凌燕飛道:“麻煩兄弟你跑一趟吧,把話說清楚,順便交待外頭一聲,儘快準備兩口棺木。”
馬宏答應一聲,轉身奔了出去。
凌燕飛道:“你們倆別出來,咱們隔着簾兒說話吧。”
馬如龍在裏頭應道:“幹嘛出去呀,我樂得歇會兒,孟蘭這兒正心疼我的傷。”
凌燕飛道:“那你們倆就親熱會兒吧!”
頓了頓道:“怡寧,他是怎麼下的手?”
怡寧道:“在湯裏頭下了龍涎香,飯菜都是經他檢查過的,反正龍涎香也試不出來,孟蘭吃過你從駝老那兒拿回來的葯,頭一口湯就覺得腥膻難下咽,她告訴了我后就往地上一躺,我就嚷了起來。”
凌燕飛道:“真虧你能嚷得出來。”
怡寧白了他一眼道:“你交待的,不嚷行啊?”
頓了頓道:“你說他出去幹什麼去了?”
凌燕飛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兩邊報信兒邀功領賞去了,看吧,用不了多久福康安就會來要人了。”
怡寧皺了皺眉道:“他怎麼會成了赤魔教的人?”
凌燕飛道:“這就要問他了,看來這磕頭拜把也一筆勾銷了,怪不得他在韓大人面前一力推薦老龍溝楚家的人,楚家人究竟跟他有什麼仇,有什怨?”
怡寧道:“對了,他的右手不是……”
凌燕飛道:“那是苦肉計,他的犧牲也夠大的,不過要能要了楚家人的命,另一方面也能使陰謀得逞,犧牲一隻手是值得的!”
忽聽馬如龍在裏頭道:“燕飛,你說福康安會來要人?”
凌燕飛道:“你以為不會,要是福康安真來要人,那就證明福康安跟他們確有勾搭……”
怡寧道:“福康安會不打自招?”
凌燕飛道:“你說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怡寧道:“那咱們怎麼辦?”
凌燕飛道:“你別管,到時候自有我來應付,怡寧,現在你出去一下,叫前頭派人出去找馮七叔,要不派人出去找找他會令他動疑。”
怡寧站起來走了出去。
凌燕飛道:“如龍,傷口上過葯了沒有?”
馬如龍道:“上過了,你放心吧,不礙事的。”
凌燕飛道:“逼於情勢,要委屈你們倆一兩天了。”
馬如龍道:“既是逼於情勢,幹嗎還說什麼委屈,別說一兩天了,就是一兩百天也不要緊。”
裡外這麼說著話,沒多大工夫,怡寧回來了。
凌燕飛道:“人派出去了么?”
怡寧道:“派出去了,派了七八個。”
只聽孟蘭道:“凌大哥,你看是不是該派人通知我哥哥一聲?”
凌燕飛呆了一呆道:“這個……”
馬如龍道:“為什麼要通知他?”
怡寧道:“孟蘭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按禮孝王府似乎都該派人通知他一聲。”
馬如龍道:“沒那一說,他根本就不認她這個妹妹了!”
怡寧道:“話不能這麼說,他不認那是他的事,孟蘭人在孝王府,孝王府就不能缺這個禮,你要知道,孝王府不通知他,要是讓他自己知道了,一嚷一鬧,孝王府可是有口難辯啊。”
馬如龍冷笑一聲道:“他會自己知道?那更好,到時候讓燕飛當面問問他,他是怎麼知道的,聽誰說的,要殺孟蘭的根本就是他,他還敢嚷敢鬧。”
怡寧道:“你有什麼證據說根本是他要殺孟蘭?”
馬如龍道:“有那封信還不夠么。”
怡寧道:“那除非你把大嫂扯出來,就是你把大嫂扯出來也堵不住他的嘴,沒有更明確的證據,他是不會承認的,大嫂是一番好意,這麼一來豈不害了大嫂?”
馬如龍道:“那……不管怎麼說,不必通知他,就是不必通知他,讓他來鬧吧,看看他又能怎麼鬧?”
怡寧抬眼望向凌燕飛,凌燕飛利用他們說話這段工夫已經思考好了,道:“我的意思跟如龍一樣,我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會替咱們通知他。”
怡寧道:“你要防着他吵鬧啊。”
凌燕飛道:“你放心,我早就想好對策了,我甚至把他可能怎麼鬧,可能說什麼話都想出來了,他要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有話堵他。”
馬如龍道:“燕飛,你有沒有想到,通知他是一定會有人通知他,我總覺得他不一定會來吵來鬧,他是個聰明人,他不會不打自招的。”
凌燕飛道:“那最好,他要是不聲不響的暗地裏派人去催駕回京,咱們是求之不得。”
只聽一陣急促蹄聲傳了過來。
凌燕飛道:“可能是大哥到了。”
怡寧道:“我出去迎接去。”
怡寧出去了,凌燕飛料到了,一會兒工夫,怡寧陪着安貝勒快步走了過來,馬宏緊跟在後頭。
安貝勒一進來便道:“兄弟,你出的好主意,我是不是應該哭兩聲。”
凌燕飛笑笑道:“那倒不必,您只嚷嚷要殺人也就夠了。”
安貝勒笑了:“不行,沒那會事兒我嚷不出來。”
怡寧瞟他一眼道:“你還不如九叔呢。”
安貝勒道:“九叔怎麼了?”
怡寧道:“九叔說暈過去就暈過去了。”
安貝勒失笑道:“要讓九叔聽見,非擰你的嘴不可。”
凌燕飛接過了話頭,把剛才跟馬如龍說的告訴了安貝勒。
安貝勒一聽就點了頭,道:“對,我也覺得沒必要通知他,跟他這種人還論什麼禮,講什麼理?孟蘭已經死在凈業寺了,他那兒還有妹妹,既是他來不來都對咱們有利,咱們就用不着去通知他。”
頓了頓道:“怎麼樣,兄弟,別的事都安排好了么?”
他指的是後事。
凌燕飛明白,微一點頭道:“都安排好了,為了要求逼真,我不能不通知您一聲,要不然我不會讓您跑這一趟。”
安貝勒道:“我在家閑着沒事兒,早就想來看看了,現在正好,十五阿哥那兒通知了沒有。”
凌燕飛道:“李勇剛回去沒多久,用不着派人去請,他會趕來的。”
安貝勒道:“準備在那兒辦事兒?”
凌燕飛道:“這本是件秘密事兒,越秘密越好,我打算就在這間屋裏!”
安貝勒一點頭道:“行了,我看用不着驚動別人了。”
怡寧道:“本來就不必,這是什麼事兒嘛!”
安貝勒道:“宮裏是不是要通知一聲?”
怡寧道:“宮裏?幹什麼?”
安貝勒道:“忘了,如龍是禁軍總教習。”
怡寧道:“我沒忘,過兩天如龍還要回去,你再跑到宮裏解釋一番。”
安貝勒一怔道:“這倒是,那就算了?”
又聊了幾句之後,凌燕飛忽然道:“大哥,每回我都想問您,可總讓什麼事兒岔開了,那個姓崔的女人怎麼樣了?”
安貝勒道:“你不提我也忘了說了,這個女人真行,她自己根本沒當回事兒,能吃能睡,到了該吃飯的時候,給她送什麼她吃什麼,到了該睡的時候躺下就睡著了,可就是有一點,一天到晚說不到三句話,看樣子是要跟哥們泡下去了。”
凌燕飛沉吟了一下道:“以我看她是在等機會。”
安貝勒道:“等機會?等什麼機會?”
凌燕飛道:“自然是等脫身的機會。”
安貝勒哼一笑道:“那就讓她等吧,我關她的那個地方既隱密而且禁衛重重,就是只蒼蠅也別想飛去。”
凌燕飛吁了一口氣道:“事情演變到今天,赤魔教已經是次要的了,只要咱們把裏邊的這個人一扳倒,把那羅剎使者除掉,赤魔教就興不起風,作不起浪了,到那時候他們得乖乖撤離京畿。”
安貝勒道:“我也這麼想,只是那什麼羅剎使者……”
凌燕飛道:“您放心,不怕找不出他來的,如今有駝老跟龍氏兄弟在外頭對付赤魔教,相信赤魔教不會有工夫顧別的,咱們還是安心辦眼前這件事吧!”
正聊着,嘉親王帶着李勇也趕到了,而且前頭也進來稟報,兩口棺木已經送到了!
大伙兒不聊了,忙起來了!
口口口
快晌午的時候,福康安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一名護衛送進來的,據那名護衛說,信是在西院牆根兒撿到的,口兒封着,連一點兒縫兒都沒有。
福康安趕緊拆開了那封信,一看之下,他先是一怔,繼而面泛喜色,三把兩把撕碎了那封信,然後他開始坐立不安了,來回地踱着步,走得很快,臉上總是掛着喜意,看得那名護衛直楞!
走着,走着,福康安的步履漸漸慢了下來,臉上的喜意也漸漸的消失了,同時,他漸漸地皺起了眉頭,他偏着頭自言自語地道:“有詐?可能么?”
那名護衛沒聽清楚,上前一步道:“爺,您說……”
福康安擺了擺手,道:“沒你的事兒,去吧,去吧。”
那名護衛恭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福康安偏着頭又自言自語了起來:“可能么?會么?”
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口口口
晚半晌,馮七回來了,不是孝王府的人找回來的,竟然是龍剛、龍文二人送回來的,馮七喝得醉醺醺的,滿臉的淚漬。
據龍剛、龍文說,馮七是帶着醉出城的,可巧讓他們哥兒倆碰上了,馮七直嚷着要找赤魔教拚命,他們哥兒倆當即稟明駝老,駝老怕馮七出事兒,命他們哥兒倆把馮七送回來。
凌燕飛沒說什麼。事實上現在馮七已醉得差不多了,說什麼也沒用,當即命馬宏扶過馮七,就讓龍剛、龍文回去了。
這裏給馮七沏了杯釅茶解酒,茶剛沏好,還沒喝呢,一陣急促步履響動,福康安帶着十幾名護衛闖了進來,後頭緊跟着孝王府的護衛,顯然他們想攔沒攔住。凌燕飛沖孝王府的護衛擺了擺手,支走了他們。
安貝勒那裏上前一步便道:“福康安,你好大的膽子,這是什麼地方你敢帶着護衛往這兒闖?”
福康安目光一掠嘉親王,冷笑一聲道:“十五阿哥也在這兒,那最好,聽說我的妹妹孟蘭死在了孝王府,我特來看看。”
嘉親王一怔,望着凌燕飛道:“燕飛,有這種事兒?孟蘭……”
安貝勒怒笑一聲道:“福康安,你妹妹孟蘭,不是已讓你活活燒死在凈業寺了么,你那兒還來的妹妹?”
福康安冰冷一笑道:“安蒙,你要放明白點兒,今天我福康安不吃你這一套!”
安貝勒臉上變色,還待再說。
凌燕飛抬手攔住了他,上前一步道:“福貝子是聽誰說令妹孟蘭格格死在了孝王府?”
福康安道:“我妹妹昨兒晚上渾身鮮血淋漓給我託了個夢,說是讓人害死在孝王府了,今天一早我聽見烏鴉叫,右眼也跳了一整天,我越想越不對,特意跑來看看。”
凌燕飛笑道:“福貝子,託夢之說怎可輕信……”
福康安道:“這麼說我妹妹安好無恙?”
凌燕飛道:“令妹本就安好無恙。”
福康安點點頭道:“那最好,我妹妹在那兒,讓我見見她。”
凌燕飛道:“福貝子請原諒,孟蘭格格交待過,她這兩天人有點不合適,遵醫囑靜養,不能見任何人,十五阿哥跟安貝勒都是來探病的,也都被我擋駕了。”
福康安道:“你可以擋任何人,但卻不能擋我,她是我的妹妹,今天我非見她不可。”
凌燕飛搖頭說道:“福貝子原諒,我礙難從命。”
福康安霍地轉望嘉親王道:“王爺,今天您在這兒,我請您主持個公道,我先把話說在這兒,今天誰要不讓我見孟蘭,別怪我要大鬧孝王府,我不惜流血五步也要見着孟蘭。”
安貝勒勃然色變,厲喝道:“福康安,你……”
嘉親王抬手攔住了他,望着凌燕飛道,“燕飛,福貝子說的對,孟蘭是他的妹妹,別人都能攔,你不能攔他。”
凌燕飛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道:“王爺,我不敢瞞您,孟蘭格格跟如龍已經離京他去了。”
嘉親王一怔道:“孟蘭跟馬如龍已經離京他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福康安叫道;“凌燕飛,你少耍花槍……”
凌燕飛沒理他,望着嘉親王勉強笑笑道:“是這樣的,如龍是個漢人,出身江湖,孟蘭格格則為郡主,他們二位相愛至深,唯恐他日婚姻受阻,所以……”
話說到這兒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嘉親王眉鋒一皺,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你怎麼連我跟安蒙都瞞了。”
凌燕飛道:“事非得已,還要請您原諒。”
嘉親王吁了一口氣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國法不外人情,我總不能派人把他們倆追回來……”
抬眼望向福康安,道:“瑤林,你聽見了……”
福康安冷笑一聲道:“不錯,我聽見了,可是我不相信,我只有一句話,今天要不能讓我見着我妹妹,我就指你們把我妹妹害了……”
安貝勒大叫道:“福康安,你……”
馮七突然從屋裏站了出來,馬宏要抓他沒抓住,只聽他帶着醉意叫道:“好吧,我告訴你,孟蘭格格跟馬如龍都死了,是讓赤魔教害死的,棺材就在屋裏,冤有頭,債有主,要找你找赤魔教……”
福康安怒聲笑道:“好啊,你們聽聽……”
凌燕飛忙喝道:“七叔醉了,老弟扶他回屋歇息去。”
馬宏硬把馮七給架走了,馮七邊走邊揮着手叫道:“我沒醉,為什麼不讓我說,這有什麼怕他知道的……”
馬宏扶的是馮七的左胳膊,馮七揮動的是他那隻沒有手掌的右胳膊。
福康安一眼瞥見,先是一怔,繼而兩眼暴閃異采。
只聽凌燕飛道:“福貝子,這位老人家喝醉了酒……”
福康安定過神來冷笑道:“酒後才能吐真言,要是沒喝醉他還不會說呢!”
話落,他大踏步闖了過來。安貝勒一捺衣衫就要迎上去。
嘉親王伸手攔住了他,望着福康安,神色極其凝重地點頭說道:“瑤林,用不着這樣,事到如今我不會再攔你的,屋裏容不下這麼些人,叫你的人在外頭等着。”
福康安現在可是什麼都不怕,就是龍潭虎穴他也敢單獨去闖,他抬抬手攔住了身後的十幾名護衛,獨自一個人跟着嘉親王、安貝勒、凌燕飛、怡寧進了屋。
李勇沒跟進來,留在外頭監視福康安的那些護衛。進屋繞過一重布幔就是靈堂,兩具棺木並排放在兩張長板凳上,桌子上點着一對白燭,靈堂很簡陋。
繞過布幔,福康安臉上不由地就變了色,不知道他是心虛,還是畢竟仍顧念一點兄妹之情。
桌上連個靈位都沒有,因之福康安問道:“那一具棺木是我妹妹的?”
凌燕飛抬手指了指右邊那一具。福康安沒再說話,邁步走了過去。凌燕飛緊跟在他身後,到了右邊那具棺木前,福康安的身軀忽然起了顫抖,臉也有點發白,道:“你們告訴我,我妹妹是怎麼死的?”
凌燕飛道:“遭了赤魔教的毒手,被赤魔教人以龍涎香害死的。”
福康安道;“我妹妹跟赤魔教有什麼仇,什麼怨,他們為什麼毒害我的妹妹?”
凌燕飛道;“福貝子是孟蘭格格的兄長,這個,福貝子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福康安臉色為之一變。
安貝勒冷笑一聲道:“不管怎麼說,你福康安不該怨赤魔教,他們殺害了孟蘭,等於幫了你福康安的忙,救了你福康安。”
福康安臉色大變,厲聲說道:“安蒙,你……”
一咬牙道,“好吧,安蒙,我現在不跟你計較,咱們這筆帳有機會算。”
突然伸手搭上了棺材蓋。
凌燕飛眼明手快,伸手按住了棺材蓋,道:“福貝子要幹什麼?”
福康安厲聲說道:“我不信你們那套鬼話,說不定我妹妹是讓你們害死的,我要開棺驗屍。”
“好嘛,”安貝勒冰冷說道:“做賊的喊拿賊,反咬別人一口。”
福康安道:“安蒙,你怎麼說。”
安貝勒道:“我說孟蘭是你派人滅口的。”
“好哇,安蒙。”福康安臉色大變,道:“你們害了我的妹妹還這樣,安蒙,我剛說過,現在,我不跟你計較,咱們這筆帳有機會算。”
轉眼望向凌燕飛:“凌燕飛,把手拿開。”
凌燕飛道:“福貝子,人已經死了……”
福康安道;“你不讓我開棺驗屍,我就認定孟蘭是你們害死的。”
凌燕飛雙眉陡地一揚道:“福貝子,你真要驗屍?”
福康安道:“廢話,當然是真的。”
凌燕飛道:“福貝子帶仵作了沒有?”
福康安道:“不用仵作,我也會驗屍,怎麼死的我也看得出來。”
凌燕飛道:“福貝子也知道被龍涎香毒死的人是什麼樣兒?”
福康安道:“當然知道。”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可是現在他什麼都不怕了。事實上他要不說知道,凌燕飛恐怕也不會讓他開棺驗屍。他這裏為這句話而後悔,剛一怔。
凌燕飛那裏已一點頭道:“好,那麼你看。”
他的手抬了起來,那塊既厚又重的棺材蓋就像黏在了他的手上似的,跟着掀了起來。凌燕飛的手停在半空中紋風不動。那塊既厚又重的棺材蓋也停在半空中紋風不動。這兒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一身神力的安貝勒在內,也沒法兒這樣。
福康安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可是同時他也把目光投向棺中,他看見孟蘭了,盂蘭穿的是一身旗裝,臉上沒有血色,很白,白里微微地泛着青,嘴唇兒有點發紫。
只聽凌燕飛道:“福貝子看清楚了沒有?”
福康安一定神,霍地轉過臉來道:“我妹妹是什麼時候死的?”
凌燕飛輕輕地把棺材蓋放了下來,道:“請福貝子先告訴我,令妹是不是被龍涎香毒死的?”
福康安道:“你不用拿這話難我,我看不出來,不過我看得出她是中毒死的。”
安貝勒冷冷一笑道:“來不及了,福康安。”
福康安轉過臉去道:“安蒙,你這是什麼意思?”
安貝勒一咬牙道:“你自己明白,為了滅口,你不惜勾結赤魔教殺害自己的胞妹,你把這兒的人都當成了三歲孩童,不要以為我們沒了孟蘭就奈何不得你了,我現在就殺了你為孟蘭報仇。”
他邁步就要逼過來。
福康安道:“安蒙,你,你敢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嘉親王橫身過去擋住了安貝勒,道:“安蒙,不許胡來。”
安貝勒跺腳說道:“十五阿哥,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怕事……”
福康安道:“安蒙,你有什麼證據指我勾結赤魔教殺人,孟蘭是我的妹妹,現在她死在孝王府,我還說是你們害的呢。”
安貝勒指着福康安道:“福康安,你還算人么,不錯,我沒證據,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孟蘭她也知道,我們雖奈何不了你,孟蘭她不會饒了你,你小心遭報應。”
福康安莫名其妙地機伶一顫,一時沒有說上話來。
嘉親王道:“好了,好了,安蒙,說這個有什麼用?”
凌燕飛道:“福貝子,令妹是今天早上遭人毒手的,你聽清楚了么?這會兒大家心情都不怎麼好,為免再起衝突,我看福貝子還是早點兒請吧。”
福康安道:“我這就走,我要把孟蘭帶走。”
凌燕飛一搖頭道:“抱歉,福貝子,這一點我絕難從命,老實說孟蘭格格已經不是你府里的人了,今天我讓你進來看看她,那是因為嘉親王爺有了話,要不然我都不讓你進來……”
福康安道:“凌燕飛,你這是跟誰說話,你還這麼橫?”
凌燕飛道:“福貝子,剛才安貝勒話說得很清楚,孟蘭格格已死,也許我們一時不能奈何你了,可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天理饒不了你。”
福康安哈哈一陣長笑道:“你們這些人什麼時代學起女人來了,左一個報應,右一個天理的,你們不讓我帶走孟蘭是不是,好,我就把孟蘭交給你們,到時候咱們再一塊兒算總帳。”
他二聲沒說,轉身行了出去。安貝勒要跟出去,嘉親王沒讓他出去。
李勇進來了,道:“走了!”
嘉親王道:“門口兒看着點兒。”
李勇轉身又行了出去。
怡寧忙道:“燕飛,快給他們倆那個醒過來的葯吧。”
凌燕飛笑笑說道:“不要緊,讓他們多睡會兒吧,那種葯是駝老親手配製的,絕不傷身子,走吧,咱們外邊說去。”
幾個人到了外頭,安貝勒道:“現在是不是已證明他跟亦魔教有勾結了。”
嘉親王臉色很凝重,沒說話。
凌燕飛道:“這已經夠明顯的了,他為什麼非開棺看看不可?那是因為他得到了指示,看看孟蘭是不是真死了。”
安貝勒道:“他親眼看見了,現在他可以放心了,哼,哼,咱們等他派人催駕回京吧。”
凌燕飛轉望嘉親王,道:“王爺,有一點不知道您想到沒有。”
嘉親王道:“你是指……”
凌燕飛道:“赤魔教所以要救福康安,很明顯的,那是因為福康安有他們利用的價值,他們將怎麼樣利用福康安,這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嘉親王瞿然一驚道:“燕飛,你是說……”
他沒說下去。
凌燕飛道:“赤魔教不是一個等閑的組合,他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也就是說他們要是沒確定福康安確實可以利用,福康安確實可以給他們什麼幫助,他們是不會冒這個險伸手拉福康安一把的,他們既然伸手拉了。那就表示他們有把握,他們憑什麼這麼有把握?這也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安貝勒猛擊一掌道:“福康安一定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裏。”
凌燕飛道:“大哥,福康安是個聰明人,以咱們跟他周旋的經驗看,他不會輕易就讓把柄落在人手裏的。”
安貝勒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他沒有……”
“不,”凌燕飛道:“照實際情形看,他還是有把柄落在赤魔教手裏,這種把柄是他不得不交在人家手裏,我打個比方,就拿眼前這件事來說,赤魔教可以派人跟他談條件:我們幫你福康安滅口,保住你福康安性命、地位、權勢,往後你得為我們做些什麼。福康安衡量緩急輕重,他不能不答應……”
嘉親王道,“別說什麼比方了,恐怕實情就是這樣。”
安貝勒道:“要是這樣的話,恐怕赤魔教就上了福康安的當了,福康安權勢兩大,握有重兵,驕狂跋扈是實,可是他還不至於走上那條路,再說他是個聰明人,以他現有的一切,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什麼有什麼,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大哥您小看赤魔教了,不見兔子豈會撒鷹,赤魔教不會做這種沒把握收回代價的事,就算福康安自己不願走上那條路,恐怕他現在已經身不由主了,何況並不見得他自己不願意。像福康安這種人是永不會知足的,雖在萬人之上,畢竟還在一人之下。”
安貝勒兩眼猛睜,道:“這麼說他真要造反?”
嘉親王望着凌燕飛道:“兄弟,你看一定是這樣么?”
凌燕飛道;“王爺,這是我的看法,可是一定兩個字我不敢說,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福康安現在已經上了賊船,凡事已是由不得他了。”
嘉親王沉吟着點頭說道:“兄弟這分析合情合理,很具說服力,讓我不得不信,福康安要是甘冒大不韙的話,他的下場可就不只是削爵丟官了。”
安貝勒道:“現在要對付福康安,只有一個辦法,先把他的兵權收回來。”
凌燕飛道:“大哥內行人,怎麼偏說外行話,王爺現在能收回福康安的兵權么?”
嘉親王道:“兄弟說得是,福康安的兵權是皇上給他的,也只有皇上才能收回福康安的兵權,也就是說要制福康安必得等皇上回京之後。”
凌燕飛道:“等皇上回京之後,那也需要有足夠的證據放在皇上面前,才能使皇上收回福康安的兵權。”
嘉親王點頭說道,“是這樣,咱們必得先掌握福康安勾結赤魔教謀叛的證據。”
安貝勒道:“我那兒那個姓崔的女的……”
凌燕飛道:“沒有用,她要肯跟咱們合作早就點頭了,豈會耗到如今,再說福康安跟一般人不同,要想讓皇上相信勾結赤魔教謀叛,物證應該比人證有用,人可以作偽,物證卻無法偽造。”
安貝勒道:“這麼說那個姓崔的女人等於是個廢物了。”
凌燕飛道:“話倒也不能這麼說,她掌握在咱們手裏,至少可以讓赤魔教人一時半會兒不敢輕舉妄動。”
安貝勒道:“一時半會兒?”
凌燕飛道;“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一段時日赤魔教人所以只敢在城外活動,不敢輕易進城,一方面是因為咱們掌握着這個姓崔的女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在城裏的秘密據點已失,缺乏內應,憑他們的實力,裏應外合是不是能成功還在未定之數,單靠外面的攻勢那是註定要失敗的,所以他們必得迅速覓一輕而有力的內應以配合他們外面的攻勢,也就是說福康安這方面因為孟蘭未死,福康安還不會輕易就範,所以才遲遲未動……”
安貝勒道:“現在他們以為孟蘭已經死了。”
凌燕飛道:“但是他們的人還沒跟福康安碰過面,等到他們的人跟福康安碰過面,證明能確實掌握福康安之後他們才會行動,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一時半會兒的道理所在,而等到他們證明確實能掌握福康安之後,他們要動手的時候,他們就會置這個姓崔的女人於不顧的,衡量輕重,任何人都會這麼做!”
安貝勒道:“這麼說他們還沒有把握掌握福康安?”
凌燕飛搖搖頭道:“只能說他們絕不做沒把握的事,這種事只有一次機會,只許成不許敗,若欠缺一丁點兒把握,他們都不會輕舉妄動,以我看福康安現在已經身不由主了,除非福康安能不計較自身的後果,也就是說他們要沒把握掌握福康安,他們一定會毀掉他,毀福康安的辦法很多,要以我看,他們可能把福康安跟他們勾結的情事抖露出來……”
安貝勒道:“那好啊,咱們是不是能在他們之間挑一挑?”
凌燕飛道:“當然可以,這原是上策,不過那要看福康安是個什麼態度,他自己要是有謀叛之心,也打算利用赤魔教,這把火恐怕咱們就點不起來。”
嘉親王搖搖頭說道:“這辦法恐怕行不通,福康安對咱們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覺,他無時無刻不加意提防着咱們,要想點這把火談何容易,我看咱們還是談談怎麼抓福康安的證據吧,現在他們以為孟蘭已經死了,要照燕飛的看法,只等他們的人跟福康安碰過面,他們就會蠢動,福康安掌握重兵,只他說一聲反,恐怕這黃河以北馬上就是他的,事態已經相當嚴重了……”
“不對,”安貝勒突然說道:“就算咱們能很快地掌握着證據,在皇上沒回京之前,咱們收不回福康安的兵權,不還是來不及么?”
嘉親王臉色大變道:“對啊,這……”
安貝勒道:“要想來得及,只有一個辦法,馬上拿住他砍了他。”
怡寧道:“這麼一來福康安沒理也變成有理了,十五阿哥的寶座恐怕也完了。”
嘉親王一咬牙道:“要真能保住大清國,我不當這個皇帝也行。”
凌燕飛肅然說道:“王爺讓人敬佩,這正是聖明之君,請放心,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讓王爺兩全義得。”
安貝勒忙道:“兄弟,你打算怎麼辦?”
凌燕飛道:“大哥現在不要問,只管放心看着就是了,我這就去先把如龍弄醒,讓他照顧這兒。”
他站起來就要往後走。
安貝勒伸手拉住了他,道:“兄弟,此事體大。”
凌燕飛道:“大哥信不過我?”
嘉親王道:“去吧,兄弟,我信得過你,但記住我的話,如有萬一,國家為重。”
凌燕飛一點頭道:“我懂,王爺。”
嘉親王道:“安蒙,放手吧。”
安貝勒凝望着凌燕飛道:“兄弟。”
凌燕飛道:“大哥。”
他只叫了安貝勒一聲,別的什麼都沒說。
安貝勒口齒啟動了一下道:“這兒的人把什麼都交給你了,去吧,兄弟。”
他鬆了手,凌燕飛大步往裏行去,怡寧快步跟了過去,兩個人一前一後繞過了布幔,怡寧伸手拉住了凌燕飛,一雙美目中充滿了憂慮,望着凌燕飛道:“燕飛,我很矛盾……”
凌燕飛含笑說道:“別胡思亂動,留在這兒好好照顧孟蘭……”
壓低了話聲道:“她已經有了身孕了。”
怡寧一驚道:“真的?你怎麼知道?”
凌燕飛道,“如龍告訴我的。”
怡寧的嬌靨上浮現起一種很複雜的表情,複雜得令人難以言喻,她緩緩說道:“我現在寧願你是一個最平凡的人!”
凌燕飛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平凡的人。”
怡寧的美目中突然湧現淚光,伸出微現顫抖的柔荑握住了凌燕飛的手,道,“燕飛,我不敢不讓你全力以赴,可是我也要你為我們三個想想。”
凌燕飛一陣感動,伸另一隻手撫上怡寧的香肩,道:“放心,怡寧,我讓別人兩全義得,我也會讓自己兩全義得的!”
怡寧低下了頭,旋即又抬起了頭,道:“你去吧,我在前頭等你。”
她鬆了凌燕飛的手,轉身往外行去。望着怡寧繞過了布幔,凌燕飛吁了一口氣,轉身行向左邊那具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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