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回來了。”鷹族的最高總指揮——狂鷹,從辦公桌后銳利地注視他。“你變了。”氣勢變了,表情變了,而且他一眼就看出派翠克的眼中有愛。他不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右翼派翠克”了。

“是變了。”他坦承不諱。變了就變了,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

“很好。”狂鷹說,一貫毫無表情,給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你必須接受逾時銷假的處罰。”他所該接受的處罰就是把他眼中、心中,不該存在的愛除去,重新恢復“右翼派翠克”。“甘願受罰。”派翠克一臉堅定。他根深蒂固的信條是絕對服從傑克森家族。

與殺手交談是不須多費唇舌的,這兩個男人的交談就此結束,狂鷹一掌打昏了反應不及的派翠克。如果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到,那他最高總指揮的席次就該拱手讓人了。

“我會幫你重新找回自己。”

惟一的方法,就是抹去他這段時間的記憶。

***

派翠克變了!鷹族上上下下人人心中有同樣的感覺。

派翠克變了,氣勢變得更寒,眼神變得更冷,手段變得更殘,心變得更遠、更陌生了。

他把靈魂出賣了,所以連身為人最基本的溫暖都失去了,他徹徹底底地變成了最優秀的殺手……

“派翠克像脫胎換骨般,成了最好的殺手,也成了最具希望的總指揮人選,你做得不錯。”狂鷹的身旁站着一個人,一個可怖的靈魂殺手——虹狼。

“我只封鎖他這一年的記憶,是他把自己逼強的。”靈魂殺手虹狼冷冷地說。“也許是那段記憶太重要、太深刻了,所以當他失去它的時候,他的潛意識受到感應,連相似的東西都一併拋棄了。”就好像有些人失去了最心愛的玩具后,其他的玩具就變得不具價值了一樣。

“那是段什麼樣的記憶?”狂鷹的眼神銳利起來。

“你不會有興趣知道的。”一個即使處在最深沉的潛意識裏,為了一個東方女人,連靈魂也願意毅然捨棄的記憶,狂鷹是不該有興趣的。

那是個可怕的力量,足以改造一個殺手,足以與傑克森家族長久以來的殺手教育抗衡,必然也足以毀掉這個長久以來屹立不搖、令人膽寒的家族。

那神聖的一刻真是令人期待。靈魂殺手的臉上浮現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這是一個殺手該有的幸災樂禍嗎?是身為傑克森家族的一份子該有的心情嗎?

別懷疑,這就是狼族,派翠克所說的,那群最不像殺手的殺手其中一個。由於鷹族不屑學這些邪門歪道,所以只好委託狼族的小夥子。

而這小夥子正好非常仰慕這名改變派翠克的女人,所以他不向狂鷹透露任何不利於她的事,因為他想知道這名女人是否也有力量破解他獨家的催眠術。

必要的時候,他會去請她,聽青狼說這女人長得傾城傾國,他得找機會瞧瞧。

***

“卓敏,你在蘑菇什麼,時間不早了。”純樸的小鎮上,母親慌急地催促。

“哎喲,今天又有什麼事?媽,你真忙耶。”卓敏從她的工作室出來,看見母親提着紅色的竹籃,想必裏面裝着牲禮。“今天又不是十五,你去廟裏做什麼?”

打從幾個月前,肯特回去后,卓敏就陷入了一陣忙碌混亂,卓母不是三不五時找她去看親戚,便是拉着她去見平日不常往來的陳年老友,甚至意圖明顯地要人替卓敏作媒……

“誰說十五才能去拜拜的,今天是月下老人千歲誕辰,要求得好姻緣,當然不能忽略。”卓母嗔怪她不懂事。

卓敏怎麼會不懂?好歹她也是掛牌的命相師,雖然只是消遣性質,她可也是下苦心研究過的。

“你怎麼突然急起來了?我告訴你,這些都不用了,里長伯伯是挺不錯的人選。”卓敏替母親拿主意。

“不三不四的女孩子,說那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卓母又氣得跺腳。“我是在擔心你那,你再不趕快找個對象,再遲就來不及了。”卓母說得好一嚴重,好像她再不結婚,她的肚子裏會有個孩子沒有爹。

“媽,太誇張了吧,說得好像我必須找個男人栽贓一樣。”五個月過去了,如果有,也早就大腹便便,哪禁得起跟着她東奔西跑?

“不是那檔子事,我是要在那個‘阿凸仔香煙’再來之前,把你嫁掉,免得你又去糾纏人家。”看來卓母對肯特真是戒慎恐懼。“而且,他這次雖然沒有帶你走,難保他下次不會有行動。”對老一輩的人來說,金髮洋人是高危險性的生物,尤其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

說起這件事卓敏才一氣,她早在幾個月前,就想收拾行李,追隨肯特到美西去了,誰知卓母捉着她不放,一下子回娘家,一下子要祭祖,一會兒又有相親飯局……總之,她好像早看出她的計劃,存心破壞般,用盡手段把她綁在身邊。

就像今天,她搞的名堂是祭拜月下老人。從媽祖、觀世音、女媧,一直到三太子、齊天大聖、二郎神……幾乎所有能叫出名字的神,都被她們母女拜光了。

其實她昨晚就把機票、隨身行李準備好了——天知道這是她第幾回整理好行李、又是第幾回訂了無用的機票。

每次又看見一張機票作廢,她的心就多痛一分,就覺得她與肯特的距離又拉遠一分,他們見面的日子又遲了幾天、幾個八萬秒……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度過這一百多個錐心刺骨的思念長夜,如何對着月光垂淚,如何夢中哭醒過來,輾轉難眠;又是如何在天明后對每個晨曦露出堅強的微笑,費力遮掩自己的心碎、心傷……

“老媽,我發現你越來越有編劇才能了,憑空就能捏造出一堆可歌可泣的劇情,我一定要找人贊助你去當編劇。”卓敏嘻皮笑臉的,即使心中正因為想起肯特而泣血,她也決然不會讓情感表現出來,她早已鍛鍊出封閉情感的能力。

“編你的大頭啦,趕快換衣服和我去拜拜,我們要在中午之前趕回來,我約了里長他們父子中午吃飯,動作快點。”里長那個學成歸國的兒子,今天從北部放假回來,剛好有空,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我可不可以不去?”卓敏蛾眉輕蹙。一定又是相親飯局,她早就吃膩了。

“不行。”卓母一句話否決了卓敏的提議。

於是卓敏只好乖乖地遵命照辦,誰教她是為人子女的,如果對方是卓翊,情況當然就大幅改觀了。

“這次千萬不可以再像前幾次那樣故意搗蛋了,里長的兒子是鄉里最看好的年輕人,想與他結婚的女孩子多不勝數、相過親的不知凡幾,你千萬別壞了這大好機會。”卓母一個上午再三叮嚀。

“噢,”卓敏才不當一回事,現在即使是天上金童轉世,她也無動於衷了。“既然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他,為什麼他還不結婚?”難道是故意自抬身價?有病!

“因為那些女孩的氣質配不上他,放眼南台灣,配得上他的只有我的女兒而已。”卓母臉不紅氣不喘,沾沾自喜。

“謝啦,難得你對你女兒這麼有自信。”卓敏聽得真想吐,卓家女兒當然配得上他,問題是他配不配得上卓家女兒?

“那當然,只有你才配得上他而已,”卓母又居心叵測地重複一次。“所以嘍,我和里長暗中決定,只要你們年輕人沒意見,今天就先口頭訂婚……”

“什麼?!”卓敏豈止跳起來,簡直想對着路旁的電線杆一頭撞死算了。“你以為在扮家家酒?三言兩語就想讓兩個年輕人‘就這樣過了一生’?”人家楊佩珊的老電影至少演了兩個小時,她卓敏的一生只上演十分鐘就因缺乏可看性下檔?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們小時候還不是常常扮結婚夫妻?現在剛好可以使夢想成真呀,全世界找不到幾對像你們這麼幸運的。”卓母愈說愈理所當然。

這下還得了,簡直比赴鴻門宴還可怕。

這可不行,檯面下她儘管滑溜,卓母奈何不了她,一到枱面上,什麼輩分、長幼、父母之命全搬出來,她想逃也逃不了——她卓敏瘋了才去赴這個訂終身的宴。

“你說得真有道理,可是我和他真的很久沒見了,感情也不知有沒有變,而且,我這兩天都沒有做準備,頭髮沒洗,臉也沒作保養,一定會使他對我大打折扣,不如你約里長伯改期。”然後,她利用今晚開溜。

“不行,言而有信,準時赴約是相親的第一要件,我不能使你自跌身價。”卓母好一陣堅持。

“那……總得給我些時間做做頭髮和基本的保養吧?”如果卓母肯現在放人,那她更稱心如意,因為她所訂的機票是下午一點的飛機,現在飛車趕去機場還來得及。

“說得也是。”卓母側頭想想。“那你現在趕快去美容院吧,我自己坐車回去好了。”卓母見女兒全力配合大感欣慰,她對她是十分放心的,因為卓敏向來說話算話。

“謝啦,開明的媽媽。”卓敏給母親一個擁抱,在卓母感覺出不對之前,連忙閃人。

卓敏飛車回家拿行李,剛好遇到卓翊起床,睡眼惺忪地晃來晃去。

“卓敏,你要出遠門?”卓翊口齒不清地嘟囔。

“我要去找肯特,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恭喜你升格為家中的老大了。”卓敏熱切地與卓翊握手,好像他是她的偶像,而這其中的含意是:家裏就拜託你了。

“去吧,我對你已經忍耐很久了,我看你也是,相信離家出走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因為被我掃地出門是很難看的。”卓翊雖然一臉不耐,但他話中有話。

“給我記着。”卓敏說著,給他一個感激的擁抱。他們這一家人的溝通方式是很奇怪的。

“替我向肯特問好。如果氣流不穩定,找到他后,你們就不用飛回來了。”卓翊說完逕自晃回房間。

卓敏終於順利出發了,她的心中充滿興奮、雀躍與期待。

第一站,是先去三藩市找萊恩,他一定知道肯特的下落。

***

而在卓敏離去后不久,有個褐發男子來到她的命相館前,那時卓翊正在替她高掛“今日公休”的牌子。

“請問卓敏在嗎?”這人有明顯的美國口音。

“有什麼事?她出國去了。”卓翊還沒完全醒過來,不想與人多泥隆

“她去哪裏?”如果他不說,那他不惜對他催眠,以獲得他想要的答案。沒錯,這個人就是慕名而來的靈魂殺手——虹狼。

“去美國了。”卓翊答得籠統,心中想:你既然是美國人,有本事自己去找。

“謝了。”虹狼也不多贅言,道謝后自行離去。

只要知道她在美國,就不用他動用催眠術把她請到美西去了,一切就在美國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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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女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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