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是警察
公園裏,月光照下來,氣氛有些凄涼。
蕾蕾坐在滑梯上頭,沉默不語,一雙眼哭得紅紅。一旁的阿烈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兩人僵持着,彷彿在比賽沉默般。
好半晌,蕾蕾揉揉眼,彷彿在自言自語般輕聲道:“這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個時候你很討厭我,你還罵我,說我連狗都不如……當然,你是警察,在你眼裏,我這種人當然連狗都不如……”
“我不是那個意思。”阿烈皺眉打斷蕾蕾的自言自語,那時候他罵蕾蕾只是純粹看不慣她的驕橫無理。
蕾蕾不介意地一笑,有些凄然,“後來你對我越來越好,越來越好……一開始我還想不透,現在我想通了,是因為我是洪虎的女兒吧,對不對?”她轉頭,很悲傷地看着阿烈。
“不是的!”阿烈急欲解釋。
“你接近我只是為了抓洪虎,對不對?”蕾蕾問着,泫然欲泣。
“不是的!蕾蕾我不是那種人……”
“那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是洪虎的女兒還對我這麼好,難道是因為你喜歡我嗎?你說啊!只要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的!”蕾蕾激動地問着。她真的願意相信。阿烈你說啊,蕾蕾在心裏祈求,眼睛盯着阿烈的臉龐,想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只可惜她失望了。阿烈的眼神除了為難,沒有任何一丁點承認的樣子。
“蕾蕾,我是真的很在乎你,就像、就像在乎自己的妹妹一樣。”阿烈不願意說謊,他神色為難地解釋。
蕾蕾忍不住了,她好傷心,嗚咽一聲哭出來,再次崩潰,她朝着阿烈怒吼:“我不是你妹妹!我需要的也不是哥哥,我要的是、我要的是……”她難過到無法言語。
阿烈的感受也沒比蕾蕾好到哪。瞧蕾蕾肝腸寸斷的模樣,這些話好像化成了利刃,刀刀結實地插入他的心窩,讓他痛苦不已。
“蕾蕾,我們……”阿烈有股衝動想把他們真正的關係說出來。
“不要再說了!”蕾蕾哭吼:“不要再說了,是我不好,是我不該痴心妄想!阿烈,你曾經說過,父母犯的錯,不該由子女來承擔。我知道洪虎害了很多人,做錯了很多事,可是我拜託你,算我求你!求你放過他,好嗎?”蕾蕾轉向阿烈,屈膝跪坐着,彷彿在跟阿烈求饒,只差沒有叩頭了。
阿烈伸手欲扶蕾蕾,卻被蕾蕾推開。她望着他,只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正面的答覆。
阿烈為難,他撇開視線避開蕾蕾祈求的眼神,無法回答。
“我發誓,絕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身份,打死我我也不會說!我只求你放過洪虎,他是我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哪!”蕾蕾拉住阿烈的手,着急哀求。
是我唯一的親人哪!阿烈渾身一震,他曾經想過,蕾蕾如果不把他當親人,他該會有多痛,如今聽她說出來了,他發現這痛比他想像得深。他開口,好想解釋,可是礙於任務,更怕蕾蕾受不了打擊,所以他還是什麼都不能說。
蕾蕾見阿烈沉默不語,只覺得他好絕情,她哭道:“即使我這樣求你也不行嗎?你說你把我當妹妹,可是你卻要殺了我爸爸!”
“蕾蕾,我不是要殺他!我只是……”阿烈扣住蕾蕾的肩膀,想解釋。
“不要碰我!不要再傷害我了!我真希望……我希望你從來沒有對我好過!我真希望從來就不認識你!”蕾蕾吼完,使勁推開阿烈,哭着衝下滑梯,不顧阿烈在後頭聲聲呼喚,跌跌撞撞地跑出公園。
阿烈怔怔地看着蕾蕾跑離公園,猛然感覺全身的力量像是被忽然抽離了,他無力癱坐回滑梯頂端,對於一再傷害蕾蕾感覺自責不已。
蕾蕾一路跌跌撞撞哭着跑回家,踹開紅豆大門時瞧見阿奇跟紅豆着急等她的模樣,更是傷心了。
“蕾蕾,你去哪了?擔心死我了,我差點要出去找……”紅豆等了蕾蕾半天,差點心臟沒力,如今看她回來了,頓時鬆一口氣。
“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蕾蕾更難過了,看眾人如此安慰她,更對照出阿烈的絕情。
她一直哭、一直哭,推開阿奇,沖回房間,關上門,將自己鎖在裏頭。
阿奇跟紅豆緊張死了,拚命敲門,只嚷着問怎麼了、怎麼了。
但是除了蕾蕾傷心的慟哭聲以外,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就在阿奇考慮要破門而入時,屋內忽然傳出砰一聲摔東西的聲音。
阿奇臉色一白,“啊!完了,我的東西都在裏面!”
“摔爛活該啦!”紅豆遷怒到阿奇身上,她轉頭大吼:“你給我去問阿烈,問他到底又對蕾蕾做了什麼好事!”紅豆邊說邊火大地推着阿奇。
“你不要胡鬧好不好!”阿奇被這麼一吼,火氣也上來了,他臉色一沉,回頭怒斥紅豆。
紅豆怔住,被阿奇的怒火嚇到。
“早知道有可能會變成這樣,你一開始就不該叫她去找阿烈的!就算你關心蕾蕾,也應該尊重一下阿烈啊!”阿奇降低聲音,試圖勸導紅豆。
紅豆眼睛一紅,“我只是不想看蕾蕾痛苦……”
“我知道,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乖,不要哭。”阿奇明白紅豆也是重義氣,才會力挺蕾蕾到了無理取鬧的地步,他嘆息,伸手抱住紅豆,輕聲安慰。
紅豆抹抹眼睛,離開阿奇的懷抱,再度轉身面對門口,輕輕敲着門,“蕾蕾,你開門讓我進去看看你好不好?”
但是屋內除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再也沒有任何答覆。
紅豆勸了半天沒有用,只好拿起電話跟語燕求救,電話接通,紅豆哇啦啦地解釋着。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嗯,需要的話,我隨時可以過去。”語燕蹙眉聽着,也替蕾蕾擔心。
“你現在過來也沒用啦,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們看着辦啰。”紅豆垮了肩膀,現在三更半夜的,還是別讓語燕出門,而且就算語燕過來也沒轍吧?又不能拆掉門……
“好吧,那蕾蕾就麻煩你先看着了。”語燕嘆氣,收了線,於皓正巧從屋內走出來。
“蕾蕾回家了?”看着語燕無奈的臉,他恍然大悟,“阿烈……拒絕她了?”
“可能吧。紅豆說她一回家就把自己鎖在房裏,也不知道阿烈跟她說了什麼。”
於皓安慰語燕,“這種事情說得再婉轉也是會讓人難過的。”
她擔心的不是這個……她是擔心阿烈會不會已經跟蕾蕾說出他們是兄妹的實情了,那,蕾蕾一定受不了吧?
“我還是去看看好了。”語燕越想越不對,還是決定走一趟。
“小燕子,你也知道蕾蕾的個性,我們都去勸她,只會讓她更難堪罷了。”於皓拉住語燕,柔聲勸着。
“可是我擔心阿烈已經說……”語燕脫口而出。
“說什麼?”於皓好奇。
“嗯,沒事。”察覺自己失言,語燕連忙改口:“阿皓,我心情好複雜喔,能夠跟你過着平靜的日子,我覺得幸福得好有罪惡感,好像太幸福,也會遭到天譴一樣。為什麼不能大家都幸福呢?”自從阿豹死後,日子對他們而言真的彷彿太平盛世,她與於皓幾乎是天天膩在一起,現在瞧蕾蕾這樣子,語燕真覺得愧疚。
於皓笑了出來,“你忘了,我們之間,也是歷經了很多痛苦才得到今天的幸福的啊!蕾蕾一定也會有這麼一天的,嗯?”
“大概是因為之前碰到太多難過的事,我好害怕……害怕等我終於習慣現在的幸福后,又會受到更可怕的打擊。”語燕有感而發。
“不會的,”於皓堅定而溫柔地抱住語燕,“絕對不會了!應該不會了吧?我們應該要苦盡甘來了吧?”接着他抬頭,故意做出苦惱的樣子對着天空問。
“對啊,老天爺,拜託了!”語燕也跟着於皓抬頭。
兩人同時低頭,相視而笑。
“你想老天爺聽見了嗎?”語燕靠在於皓的胸膛,輕輕問。
“一定聽到了。”將她摟得更緊,於皓肯定。
語燕滿足地閉上眼,只希望這種幸福的日子,別太快走。
翌日大早,於皓伸個懶腰,準時到公司報到。
“阿奇?”一進門,就瞧見阿奇睡姿醜陋地癱睡在沙發上,於皓訝異。
“啊?”阿奇給嚇了一跳,從沙發上滾下來。“你來了喔?”他抹臉拭口水,睡眼惺忪地看着於皓。
“你怎麼會在這睡?”於皓掛好外套,好奇問。
“還說咧!紅豆不知道發什麼神經,說什麼看見我跟她黏在一起,蕾蕾會更傷心,就叫我滾來跟阿烈一起睡。我招誰惹誰了?呿!”阿奇滿臉哀怨。靠,這沙發真是睡得他全身酸痛。
於皓忍不住哈哈笑出來,他左右張望一會,“那阿烈呢,怎麼沒看到他?”
“我也不知道,半夜過來就沒看見他了,大概在哪喝掛了吧。”阿奇邊說邊打哈欠,眼角餘光瞄到門口,欸,那不是阿烈嗎?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阿烈鬍子拉碴紅地走進來,看起來就是徹夜未眠的樣子。
阿烈疲倦地走進辦公室才發現於皓跟阿奇都到了,而且還一直看着他。他心一凜,會不會是蕾蕾已經把他的身份告訴他們了?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蕾蕾當然沒有說破他的身份,於皓和阿奇瞧阿烈杵在那,還以為他是尷尬。
因此阿奇打開雙臂迎上前,“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們了解,我們了解。”
阿烈鬆了一口氣,他抬頭看於皓,見於皓也是一臉諒解,於是他遲疑地問:“蕾蕾,還好吧?”
“這個嘛……我也很難昧着良心說她還好啦!不過你放心,有紅豆在,她不會有事的。”阿奇搔搔頭,有些為難。
阿烈嘆氣。
“阿烈別想太多了,事情會過去的!”於皓也走上前來安慰他。
阿烈覺得很感動,這兩位好兄弟老是站在他這邊,不管發生什麼事,總是如此關心他。阿烈抬頭看看於皓以及阿奇,立即想到昨天與長官的對話,開始替他們擔心起未來。
於是,他正色問道:“阿皓、阿奇……你們願意脫離鷹幫嗎?”
於皓跟阿奇都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問,兩人都愣住。
“我不是說要你們自立門戶。我的意思是……既然現在阿豹死了,我們為什麼不幹脆趁這個機會離開黑道呢?這樣你們才可以帶着小燕子跟紅豆去過更安穩的生活啊!”阿烈知道他們誤會了,連忙解釋。
“不可能!”哪知道於皓還是一口回絕,“阿烈,我明白你是一片好意。可是正因為現在阿豹死了,雄哥更需要我,我必須要挺雄哥啊!”
“是啊,雄哥一向很照顧我們,現在離開他,太說不過去了。”阿奇也附和。
阿烈蹙眉,這兩兄弟果然跟長官說得一模一樣,太過於重視義氣了。但是偏偏他們重視的對象是錯的。阿烈掙扎,他考慮着要不要說出雄哥跟洪虎準備販毒的事情,但是他又怕,這兩人沉不住氣跑去質問雄哥,那豈不是打草驚蛇?
就在他猶豫着,苦惱萬分時,於皓的響了。
“喂?雄哥?好,我馬上過去!”於皓收了線,“抱歉,雄哥有事找我,我過去一趟。”語畢,他轉身離開。
阿烈擔憂地看着於皓的背影,總覺得不太對勁。
“阿烈別擔心啦,反正現在風平浪靜的,等我們找到接班人,再告老還鄉好不好?”阿奇走過來拍拍阿烈的肩膀。
風平浪靜?阿烈苦笑,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不想讓阿奇擔心,他強笑點頭,但是心裏實在擔憂不已。
洪虎的手下也是一大早就到紅豆家敲門,準備要帶蕾蕾回去。
蕾蕾也無心待在台北了,收拾了行李,真的準備就這樣回高雄。就在她整理好一切時,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現在只有她知道阿烈是卧底,如果以後出了什麼衝突……她好擔心於皓他們不會饒過阿烈。即使下定決心對阿烈死心了,她還是好擔心他,越想越着急,於是她乾脆把行李一放,交代洪虎的手下晚些再過來,然後打了電話給語燕,約她到附近咖啡店見面。
語燕接到電話,匆匆趕至咖啡店,果然瞧見蕾蕾單獨坐在那。只見原本一向抬頭挺胸的她,現在頭壓得好低,刻意用頭髮遮去一大半臉頰,看起來很可憐。語燕心一酸,連忙快步走向她。
“蕾蕾,紅豆呢?”她張望四周,沒看見紅豆。
“我沒讓她跟,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蕾蕾小聲開口。
語燕先是一愣,隨即猜測可能阿烈已經跟她說明兩人是親兄妹的事實。
“是阿烈的事?”語燕試探地問。
蕾蕾猶豫了會,點點頭。
“他都跟你說了?”語燕輕輕問。
蕾蕾愕然抬頭,見語燕的雙眼閃着悲傷,一時間誤以為她也知道阿烈是卧底的事情。
“他、他跟你說了?”她見語燕點頭,更黯然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願意對語燕說……而自己呢?“也不是他跟我說的,是我自己發現的。”瞧,這就是差別待遇。
“蕾蕾,我想阿烈一定也很痛苦的。”語燕同情地握住蕾蕾的手,心疼她。
“你、你沒跟於皓說嗎?”她有些疑惑地抬頭看着語燕。
“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因為我已經答應替阿烈保守這個秘密。”語燕搖頭。
“可是……難道你都不擔心於皓?我就沒辦法,我好擔心洪虎……”然後蕾蕾忽然住嘴了,因為她瞧見語燕明顯露出不解的神情。
“為什麼我要擔心阿皓?”語燕問。
旋即,兩人都立刻明白,她們說的是不同的事情。
“蕾蕾,你到底在說什麼?”語燕瞧蕾蕾沉默不語,心急追問。
蕾蕾緊張,一顆心怦怦跳,察覺自己差點泄了阿烈的底,她嚇白臉,抽回雙手,防備地看着語燕,“那你說的又是什麼?”
“我……”語燕為難地看着蕾蕾,她實在無法用交換秘密的方式,讓蕾蕾說完她想說的。但是又她擔心於皓,因此她又不死心追問:“蕾蕾,為什麼提到阿皓?告訴我,別讓我擔心好嗎?”
這下換蕾蕾為難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語燕好半晌,才訥訥地開口:“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今天找你,只是想告訴你,阿烈他真的把於皓當兄弟,我相信不管怎麼樣,他都絕不會傷害於皓的”她再度伸手,用力握住語燕的手,“所以我拜託你,不管怎麼樣,不要讓於皓傷害阿烈,可以嗎?”
語燕蹙眉,直覺事情不對勁。因此她沒有正面答應蕾蕾,只是輕輕說:“我只能說,如果任何人傷害於皓,我都不會放過他的!”
“不會的!”蕾蕾痛苦地站起來朝着語燕大喊:“阿烈不會的!他不會傷害於皓的!”說完,她轉身跑走。
語燕坐回椅子上,閉眼沉思。她知道蕾蕾話中有話,可是……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一想到這秘密可能危害到於皓,她既着急又痛苦,當下卻又無計可施。
而另外一頭,阿烈在於皓離開辦公室沒多久,也決定起身去找洪虎。
他老實說出了自己的身份,當然不是有關卧底,而是他其實是洪虎拜把兄弟徐漢的兒子徐令剛,也就是蕾蕾的親哥哥。
洪虎震驚不已,幾乎要剋制不住地抱住阿烈。他一直對徐漢替他而死的事情耿耿於懷,況且徐漢臨走前最後的遺言,就是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顧他的妻小。哪知道他只不過跑路了一陣子,徐漢的老婆就自殺了,兒子女兒被送往孤兒院,而當他趕至孤兒院時,孤兒院的人卻告訴他徐令剛已經死了,只剩下妹妹徐令淇。因此帶着遺憾,他收養了徐令淇,也就是蕾蕾。
沒想到小剛不但沒有死,現在還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洪虎激動不已,顧念舊情的他一點也沒有懷疑阿烈,立刻想彌補,他要阿烈到他身邊做事,栽培他當自己的接班人。
一切就如阿烈跟長官計劃的一樣,洪虎果然提出這樣的請求了。
阿烈為了取得洪虎更大的信任,因此當下沒有答應,只淡淡說要回去考慮幾天。洪虎知道他和於皓那掛人感情好,不疑有他,也爽快地答應。
赴完和洪虎的約,阿烈有些疲倦。蕾蕾那夜哭着求他別傷害洪虎的臉又浮現在眼前,讓他很難受。
他騎着機車,漫無目的地亂逛,忽然眼前出現一抹熟悉的人影,他仔細一瞧,居然是蕾蕾!沒有多加思索,他催了油門追上去。
蕾蕾!他在心裏喊着她的名。
蕾蕾背脊忽然明顯一僵,好似感受到阿烈在叫她那樣,她猶豫,接着轉頭,果然看見阿烈在她身後,四目相交,他們都低下頭來。
“蕾蕾!”阿烈這次真的喊出口了。
蕾蕾眼底猛然濕潤,她回身不想再看見阿烈,轉頭欲跑。
“蕾蕾!”這次阿烈沒有遲疑,他快步追上前,伸手攔住了蕾蕾。
“你不用再理我了!就算我拜託你的事情你不肯答應,我也不會出賣你的!你放心,我現在只求不要再見到你!”她掙扎。
“蕾蕾你聽我說!只要洪虎不肯放棄販毒,就算不是由我來抓他,也會有其他的人來抓他的,你應該很清楚!”阿烈沒有放開蕾蕾,只是用力將她扳向自己。
蕾蕾落淚,“可是、可是為什麼偏偏是你?為什麼?”
“蕾蕾,如果是我,我還能想盡辦法,用盡一切可能,讓洪虎的刑責降到最低。請你相信我,為了你,我一定會這麼做的!”阿烈保證。“原諒我,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原諒我,相信我……好嗎?”
蕾蕾淚眼婆娑,只覺得心好痛。她喜歡阿烈這麼久,而這就是阿烈唯一可以給她的。
“你跟洪虎都是一樣的,你們想做的事,我又能說什麼呢?”蕾蕾的眼淚不停滑落,這次她卻不急着將它們擦掉,只是邊哭邊伸手脫下自己的手錶,然後交給阿烈,“我只希望你記得,從現在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數計時。為了我即將失去的親情,還有愛情!”然後她傷心地離開。
阿烈用力握緊那隻手錶,胸腔緊繃,他好難受,幾乎沒辦法呼吸。
他不想傷害蕾蕾,可是他還是傷害了她,而且這傷口,遠比他所想像的還要深,還要痛。
語燕放心不下那天中午和蕾蕾的談話內容,她思考了好久,決定還是親自約阿烈出來談談。
面對語燕的質問,阿烈沉着應付着。
他索性把自己要投靠洪虎的事情說出來,順道又提了自己的父親曾經為了救洪虎而死的事情。這樣一來,解釋了他有可能會“傷害到於皓”的事情,另一方面,也解釋了蕾蕾會如此傷心,是因為她那日只聽到洪虎拚命對自己道歉,而誤解洪虎是阿烈的殺父仇人。
阿烈解釋得合情合理,語燕全盤照收,不再懷疑阿烈。
但是阿烈卻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面對這些把自己當成親人的朋友,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心機與謊言當回報,他真的很痛苦。
加上他從於皓口中間接得知,雄哥那天與於皓面談,是問他對於毒品買賣的看法。於皓當然是一口反對販賣毒品到底。阿烈知道,雄哥只是表面上在試探於皓罷了,如今雄哥摸清楚於皓絕對不會碰毒,對他的戒心一定會提高,這樣一來,於皓在鷹幫就會越來越危險,隨時有可能步上阿豹的後塵。
阿烈吸氣,又吐氣,想把這些惱人的情緒屏除到胸腔外頭,可惜沒有用,不論他再怎麼深呼吸,依然覺得被緊緊壓迫着,無法開懷。
夜晚,於皓的手下大山邊哼着小曲邊走在路上。
猛然,一塊布從後頭將他的口鼻摀住,大山死命掙扎,卻還是敵不過迷藥,不一會便砰一聲倒地。
迷昏他的人現身,一拐一拐吃力地將大山拖至一旁的廢棄工廠,似乎身上還帶着傷。
過了許久,迷藥的藥效退了,大山才模糊地睜開眼。
這裏是哪啊?大山抱着頭,審視四周。
赫!猛然他回頭,看見兩名戴着恐怖面具的人正盯着他瞧,大山拔腿想跑,其中一人亮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大山只好乖乖地坐定,不敢再打逃跑的主意。
“你不用怕!我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你是鷹幫於皓的人,對吧?”另一名面具人透過變聲器,發出嘎啞難聽的聲音問着大山。
“是、是又怎樣?”大山恐懼地看着眼前的人。
“告訴我,現在鷹幫里,是什麼狀況?”面具人再度詢問。
“什麼叫什麼狀況?我不懂你的意思……”大山嚇得渾身發抖,如秋天的落葉。
“耿濟雄現在是不是跟南霸天洪虎在合作販毒?”面具人有些不耐煩地再問一次。
“這、這我沒聽說啊!”大山一頭霧水,他完全沒聽說過這件事啊。而且那天皓哥回來,不是才說一定要幫雄哥嚴加把關,不可以讓毒品流進鷹幫嗎?
“真的沒有?”面具人打了手勢,另一名拿刀的面具人立刻施壓在刀口上,割得大山脖子上冒出一條細細血痕。
大山嚇壞了,差點沒哭出來,“真的!我真的沒有聽說啊!”
面具人看大山所言不假,放鬆了力道,接着又問:“那我問你,你們之前有個堂口老大叫阿豹的,他死後,地盤都歸誰管了?說實話!”
“啊?他、他的地盤,雄哥已經平分給幾個老大啦!”大山連忙回答。
“是平分嗎?難道不是全部分給於皓?”面具人追問。
“沒有啊!皓哥、皓哥他也只分到四分之一而已,不是全部啊!”大山答。
面具人似乎頗滿意大山的答案,和另一個面具人交換眼神后,他忽然改坐為蹲,逼近大山,若不是有面具阻隔,大山幾乎可以看到那人臉上陰笑的表情了。
“大山,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啊?”
大山一凜,沒想到這個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大山摀住臉,開玩笑,知道他是誰,自己一定沒命了!
“這麼沒有好奇心啊?嘖嘖嘖!”面具人邊發出恐怖的笑聲,邊回頭向另一人示意。
那人領會了,猛然尖刀一刺,深深插入大山的胸腹。
大山驚恐地睜大眼睛,痛楚淹沒他。
面具人站起來,緩緩脫下面具。
大山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怎麼會是他……他不是死了、死了嗎?
他努力想求救,但是生命隨着鮮血往外流,最後他頭一偏,睜着帶着訝異以及恐懼的雙眼死去。
大山的屍體很快被發現,於皓一群人震驚不已。
大山這人沒什麼脾氣,就算在外頭跟人起衝突,也一定是第一個道歉的那位,沒理由會有人恨他到了要置他於死地的地步啊!
於皓檢視着大山的屍體,以及他被殺死的周圍環境。眼睛一玻萍鍬漵行┛墓尥泛鴕恍┥床家┕蕖
他拿起罐頭,發現罐頭還未發霉,代表這些人剛離開這裏沒多久;再看了一眼紗布藥水,他肯定殺害大山的人一定還受着傷。
因此他迅速交代下去,要手下們搜查各家醫院,務必找出任何可疑的人物。
回到辦公室,阿奇跟語燕都趕來了。於皓把情況大致解釋了一下。
語燕蹙眉,“奇怪,為什麼會挑大山下手?他這個人不嫖不賭,也不是特別有錢,更不會逞兇鬥狠!說起來,他在公司裏頭最大的特色就是……”
“膽小!”阿奇跟於皓異口同聲。
“還有,他的身手也不是很好。阿皓,你說他是在他家附近給人殺害的?”語燕再問。
“嗯,聽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大山的死是有人預謀的。”
“我在想,這人的目標不是大山,而是我們!”語燕几乎肯定了,“他一定是想從大山身上問到一些有關我們的事情!”
“怎麼會?”阿奇愣住,“我們唯一的敵人掛了啊!除了阿豹……”阿奇住口了,他一臉活似見鬼般的看着語燕跟於皓,然後不肯定地開口:“阿豹、阿豹掛了,沒錯吧?”
阿奇的話彷彿投下了顆炸彈,氣氛忽然變得嚴肅詭譎。
好半晌語燕才開口:“沒有人看見他的屍體,我們又怎麼能確定呢?”
不安的氣氛升起。
於皓頓了會,拿起。“我想找阿烈一起去問問洪虎,到底阿豹是怎麼死的?”
提到阿烈跟洪虎,語燕又皺了眉。不知道於皓若是知道阿烈要投靠洪虎,會有什麼想法,希望到時候別又節外生枝才好。
“阿烈,你在哪兒?我有事。好,我過去找你!”於皓收線,轉頭對阿奇及語燕說:“阿奇,你去等驗屍結果,我跟阿烈去找洪虎,回來再碰。小燕子,我們走了。”然後他與阿奇相偕離開辦公室。
語燕望着他們離去,只覺得憂心忡忡。
前幾天才在說風平浪靜的好日子正要開始呢,怎麼今天就風雲變色了?
幸福……真的如此不容易、如此短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