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曉菁雖然感動於屈仲珩的體貼，也欣喜於他更近一步的肯定她，但是一想到要拜見他的家人，心上便有一道無形的壓力。
他的家人好相處嗎？會不會不喜歡她的憨傻？她人生的前十九年一向活得自在逍遙，所有人都當她是個寶，沒有人不買她的帳。
但是自從遇見屈仲珩后，一切都改觀了，所有原本站在她這一方的幸運全都離她而去，她發現有一些東西是她不得不主動去爭取的。
這讓以前煩惱從不近身的曉菁開始為自己的前景憂心仲忡。希望她的運氣會迴轉一點，能遇到一些對她有好感的屈家人。
若是現在開始禱告有用的話，她會毫不考慮的加入任何宗教社團。雖然她以前從未有任何宗教信仰，但是她對自己最近常出現的無力感已經害怕到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
這樣的汪曉菁連她自己都有些不認識了;但是她又怎麼能在此時躊躇起來？！
她都敢大聲地跟小阿姨說永不妥協了，只要她不放棄，她一定會得到想要的幸福的！
可是，那個讓她稍稍體驗到激情為何物的夜晚都過去好幾天了，她一直等着屈仲珩的電話。她以為他說的明天就是隔天，沒料到這個「明天」其實是排在好幾個被遺忘的明天之後。
直到這一天，屈仲珩終於又想起了這個承諾會一直等他的小女人－－
「我以為你已經忘記我這個人了。」曉菁坐在他舒適的朋馳跑車內，輕喃細語中沒有太多的抱怨成分。
「別跟我抱怨，我不喜歡會抱怨的汪曉菁。」屈仲珩將她一向的低姿態抓了個七成，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你知道最近我正在準備一個軟體開發的企畫案，我打算在最快的時間內開發出一系列的中、英、日文的語音輸入軟體。目前市面上的軟體辨識程度只能到達百分之九十八，而我的目標則是百分之百的完美辨識率。目前我能用的時間太有限了，還恨不得能多出幾個分身來幫自己的忙。能多分一點時間給你已經是奢求了，你別加重我的負擔。」
「我沒有抱怨。我連一通電話打擾你都不敢，你知道我的用心的，對不對？」曉菁恐慌地睜大圓亮的眼睛。
「我就是知道才會對你服氣。我對感情一向不花心思經營，合則來，不合則散，你是第一個讓我如此放心又感到自在的女孩。如果你對我的家人也能一樣細心的話就更完美了。」他根本沒去顧慮到自己的期許在無形中給曉菁多大的壓力。
「你想，你的家人會喜歡我嗎？他們好相處嗎？」她囁嚅地問道。
「你問的是什麼話？他們之於我就像是你的家人之於你一樣；你認為我會覺得自己的家人好不好相處？」他莫名其妙地睨她一眼。
「我只是擔心自己無法取悅他們。」曉菁有些受傷地咬住下唇。
「你何須取悅他們？你只要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地對待他們就好了。他們不會刻意挑你的毛病的，別擔心。」
屈仲珩將車子駛入一座寬敞的院落。這裏近台北郊區，沒有高聳的商業大樓，入眼的除了綠意盎然的林地便是零零落落的住家。他帶着曉菁進入一扇古典鏤花的鐵門后，開始述說這屋子的歷史。
「這是我們屈家的祖厝，原本就像一般的三合院一樣，前面有一片很寬敞的庭院，我奶奶總喜歡在那兒曬一些東西。不過她過世后，這裏就冷清了不少。剛好我的公司在那時候開始有些盈收，大家才決定要改建。」他指了指兩旁嶄新的屋宇。「那兩棟是我買下兩旁的空地后又興建的房子，現在一邊是我弟、妹在住，另一邊我母親說要留給我當新房。
「前面的房子則是翻修后的祖厝，我父親死後，現在只有我母親一個人住裏面，我們的活動範圍也大多在那裏，它後面也是我買下原本的空地后再擴建的。我們家族的長輩較傳統，總認為祖厝不能拆只能翻修，所以我能變的並不多。不過後院就很寬敞舒服，你會喜歡的。」
喔－－他家裏的長輩較傳統。他講了那麼多，曉菁只注意到這句形容詞。
不是她很不給面子，而是她現在哪來的閒情逸緻聽他述說房子的輝煌事迹？！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她無法控制活着的事物，尤其是人。
以前常聽親戚說她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尤其是討老年人歡喜－－不知道是否包含了他家「傳統」的長輩？
「進去吧！我想該介紹給你認識的人都到齊了，你就當是參加一場懇親會吧！」屈仲珩打開祖厝的客廳門，先推了她一把。
這是曉菁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的場面－－不算大的廳堂坐滿了人，原本笑聲不斷的現場在她的出現后霎時變得鴉雀無聲，包含了各種情緒的目光全投注在她的身上。
曉菁僵硬地朝裏面的人笑了笑，等着屈仲珩的加入和介紹。
「她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汪小姐，大家就叫她曉菁好了。」他伸手搭上她細弱的肩膀，使力將她更往前推進。
「曉菁，過來見過我媽，還有二叔、三叔和二嬸、三嬸。其他的全算是我們的晚輩，有堂妹婉琳、堂弟建良和我的親弟、妹仲嚴和雅玟……」
曉菁眼花撩亂地看着眼前一張張飛閃過的陌生臉孔，不知道原來他有這麼多的家人。她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不敢輕易鬆懈下來。
「我們家的家族觀念一向很重，所以即使分家了也都還住在一起。待會兒我再帶你到後院新建的院子去走一走，他們都住在那一部分，若不花一點心思將里裡外外走一遍的話，包準你婚後一定會時常迷路。」
儘管早已讓一堆長得都很像的陌生面孔搞得暈頭轉向的，但是曉菁的耳朵可沒有忽略「婚後」這兩個令她想尖叫的字。
婚後？！他是指他要和她結婚嗎？什麼時候？他真的要娶她嗎？
曉菁的漿糊腦袋剎那間全讓喜悅的泡泡給填塞住了。她最傾慕的對象暗示着會同她步入禮堂？！她就快要完成這個她有生以來最不可能的任務，她決定要好好的慶祝一下－－不過也得在她安然走出這裏后才能放聲地尖叫。
屈仲珩在其他人忙着準備午餐和茶點時帶着曉菁走過穿堂往後面去，一會兒就步入了他方才說的後院。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很寬敞的天井，因為有充足的光照，一盆盆精心整理過的桂花和茉莉盆栽將此處裝點得優雅又富生氣。
「這全是我媽栽種的。她是個很內斂的人，不喜歡太鮮艷的花朵，所以這裏只種了她最喜歡的桂花和茉莉……」
「你剛才提到婚後，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樣嗎？」曉菁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
「當然。對我來說，你是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選。妳的意思呢？」
「我願意，當然願意！」曉菁沒有絲毫的猶豫，因為這是她目前最大的夢想呀！
「那麼，我就得找個時間過去拜訪你的家人了。」
＊＊＊＊＊
接近「長春學院」的外圍商區，一間裝潢古樸的吃茶店裏，所有的「下午茶同好」全到齊了。
曉菁靦腆中帶着雀躍的心情，讓一干好友包圍在最裏邊的位置動彈不得。他們終於在前不久發現了她的異常，並且不挖到所有內幕誓不甘休。
「你還有心情傻笑？我們正在對你興師問罪，你搞不清楚狀況嗎？」劉可希齜牙咧嘴地恐嚇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選在這麼有情調的地方，除了可以賠罪外，還可以喝到香氣四溢的好茶。」曉菁老神在在地端起小茶杯，慢慢地吸取瀰漫在它上方的蘊馥香氣后才輕啜一口熟燙的茶。
「好你媽的屁！這能和我們『蘭庄茶鋪』剛研發出來的頂級初綠烏龍茶相比嗎？每一株茶樹只採集幾片最鮮嫩的綠葉，經過泉水洗滌、朝陽曝晒，和最新的烘焙技巧，將所有的茶香緊鎖在茶葉里，從沒聽過的頂級享受－－」可希不屑地睨了桌上的茶壺一眼，嘴上滔滔不絕地詮釋着她眼中的頂級。
「是－－感謝你這麼推崇我們的新產品，但是請別在前面加上那句不入流的屁話，否則再怎麼香的茶都會帶股臭屁味。」蘭萱不認同地翻了個白眼。
「說到那一批頂級，為什麼『平平』都是股東，你們就可以拿到六罐免費的茶葉，我卻只有三罐？」唐敬宗頗為不平。
「不夠呀？我們也想對你公平一點的，但是第一批因為是限量生產，扣掉預購和贈送貴賓的部分，剩下的本來就有限。有就很好了，你別再不滿足了。」可希隨便敷衍幾句，可見唐敬宗在她們之中的地位仍是沒有改善。
「太不公平了吧！如果只是差一罐我還無話可講……」
「那就別講了！」可希不耐地打斷他的牢騷抱怨。
「還是聽一聽曉菁有什麼話要交代的吧！」一旁安靜坐着的筱筱提醒他們別放過今天的主角。「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你抗拒我親手做的下午茶？肯定不平凡。」這句話也間接地讚賞了自己的手藝。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我談戀愛了。」
一句簡單的話，卻像是平地一聲雷一樣，炸得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筱筱和蘭萱是瞠大了原本就大的雙眼，可希則是將小茶杯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唐敬宗比較誇張一點，他只是忘了合上裝滿熱茶的嘴，一時之間便多出了一處風景名勝－－瀑布。
「騙人！」
「這不可能是真的！」
「你一定是在開我們的玩笑！」
「我不相信！」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搶在曉菁的面前詢問，直到看見曉菁平穩的笑容后，才發現她不是在跟他們說笑。
「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他們的共同心聲，可希和唐敬宗甚至還雙手抓爬着頭髮，一臉的震撼模樣。
「喂！你們是什麼意思？以為我沒人要嗎？」曉菁很不平地撅着嘴。
「沒錯！」他們還是很有共識。
「既然這樣，那我就叫他不要過來好了，免得讓你們看不起。」曉菁使出絕招。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你今天也把他約過來了？人呢？」可希站起身左右張望。
「再等一下。他一向很忙的，我好不容易才跟他敲好時間－－我跟他約了兩點半，還有十多分鐘啦！」曉菁安撫着眾人的情緒。
「先介紹一下吧！怎麼認識的？那個人正常嗎？」蘭萱一臉正經地問着，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會讓人冒火的話。
「是呀！他一定有問題。該不會是偷渡客吧？現在大陸的鴨店很出名，他是其中一隻嗎？」唐敬宗的猜測比較偏離現實。
「他多大？成年了嗎？還是七老八十了？那就不太好了，某些功能都開始退化，不管用了。」可希蹙着眉頭認真地思考。
「是男的沒錯吧？！」筱筱的問題就簡單多了，只是同樣令人髮指。
「真是夠了！我只說一次，他叫屈仲珩，是『智傲科技』的總經理，擁有MBA的學位，目前才二十八歲而已。還有，他的生理機能一切正常。」曉菁咬牙切齒地將屈仲珩的簡歷說出。
「很正常嘛！那到底是……你能證明他的生理機能都正常？」可希用食指颳了刮額角，而後又露出一臉的興味。「這麼快就把人家給吃了？」
「哪……哪有，妳想歪了！他對我很好，很會為我着想的。」想起那一次的接觸，曉菁不禁有些心虛地臉紅。
那次的紅酒沒有喝成，音樂也沒有聽完，屈仲珩便送她回去了。她知道他是為她好。僅管她也見識到了他驚人的自制力，但是他極力想保護她的紳士風範更是讓她認定了今生非他莫屬。
「時間差不多了，你確定他知道地方嗎？」蘭萱看了下手錶。
「他知道。不過……他可能會遲一些，他一向都很忙的。你們不會介意吧？」曉菁有些忐忑地用眼神詢問一干好友。
「無所謂，這樣也可以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對你用私刑。」筱筱不懷好意地半眯了眼。
「沒錯！你這小鬼偷偷交了男朋友還『暗砍』這麼久，該罰！」可希一臉的不容反駁，決意要討回眾人這幾個月被嚴重忽略的公道。
「要斬立決嗎？」唐敬宗出着壞主意。
「太輕了，該慢慢的凌遲才可消我們心頭的怨氣。」這回蘭萱也不當好人了。
「哇－－太不公乎了，你們怎麼沒一個人站在我這邊的？」曉菁心知他們只是鬧着玩的，也就跟着笑鬧起來了。
但是隨着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雀躍很快地就讓焦躁不安和難堪所取代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從她拜訪過他的家人後，他又讓一堆聽起來很正當的理由絆住了原先要陪她回家見她家人的計畫，好幾次提醒他都只得到他口氣冷淡的推諉。
他太忙了，忙得連拜訪未來岳父母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提親的事。時間又過了兩個月，他幾次的約會常讓她等不到人，若是運氣好人等到了，也總是在飲料還沒送來而他一口氣才稍緩時，人又讓電話催走了。
「情況不太樂觀。」蘭萱研究着曉菁陷入沉思的臉。
「看來病得很嚴重。」筱筱終於發現了曉菁比幾個月前明顯瘦削的臉頰。
「這其中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問題……筱筱，你老公人面廣，請他注意一下這個叫屈仲珩的人。」可希第一次見到這種表情的曉菁。
「我只怕曉菁是沒救了。」唐敬宗指了指還沒覺醒的曉菁。他們幾個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討論着她的事，她都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就可知她的心事到底有多沉重了。
「看來她的問題很大，我們能幫的偏又有限……先靜觀其變吧！到時再視情況看是要拉她一把或是踢她一腳。」可希見識過兩次愛情的力量后，心裏當真是有一點發毛了。
＊＊＊＊＊
屈仲珩這一道回家原本是要請母親選一個日子好上汪家提親的；讓曉菁白等了那麼多次，他都有點心虛和不忍了－－儘管他每次都有很好的理由。
不過讓他想不到的是，母親竟然會不滿意他的眼光，還舉了一堆讓他頭痛的理由－－
「那個女孩子太年輕了，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你是做生意的人，以後多得是要夫妻同時出席的宴會場所，她看起來就是一副隨時都要人照顧的樣子，怎能幫你應付那些社交應酬？」屈母語重心長地說。
「大哥上次帶她回來時，不是臨時有事先走嗎？我有趁機同她聊了一下，才知道她竟然是『長春學院』的學生耶！那學校超難進去的，專收一些有才華天分或是有錢的學生。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汪小姐會有多聰明，看來她一定是屬於後者。千金大小姐一個！」妹妹雅玟酸溜溜地說著。她已經兩度申請入學失敗了，心中正嘔着。
「我和她在一起以來並沒見她發過什麼大小姐脾氣，她的個性很溫馴的。」屈仲珩也是第一次聽聞曉菁就讀的學校，根本不曉得她是以什麼優勢能就讀這麼有名氣的學院。
「婚前是一回事，婚後就真相大白了。想一想她的後台那麼硬，要是我們不小心讓她受了點委屈還得了？」雅玟接口說下去。
「一個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女孩怎麼會如此不懂事？平時也沒見她過來請個安或什麼的，電話就更不用講了。是不是嬌生慣養地以為要我們跟她請安才對呀？」嬸母挑着桌上的瓜子，像是在批評一齣戲的演員不夠賣力似的。
「我還是覺得她太年輕了。學業還沒完成又沒有經歷，嬌嬌弱弱的……她一向就這麼瘦嗎？就不知道生孩子會不會太辛苦了。」屈母仍覺得曉菁跟她心日中的長媳形象差太多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都是負面的意見，讓屈仲珩頭一次思考到曉菁適不適任的問題。
「我想她可能是跟着別人趕減肥的風潮吧！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看起來很健康開朗的……」
她現在很瘦嗎？怎麼媽會嫌她的身材？屈仲珩很不可思議地在腦海中搜尋着曉菁最近的影像，可笑的是竟然模糊得過分，只有她張着大眼的無辜模樣是清晰的，那雙裝滿企盼的瞳眸掛在她清瘦的臉蛋上確實有着突兀的比例。
她到底有多瘦？！
屈仲珩快讓這種無聊的問題煩死了！他的時間是用來經營事業的，可不是隨便花在這種小事上頭的。
原本以為曉菁的儀態和身家背景便足以匹配他了，怎知會讓家裏的人給打了回票。她真有那麼差嗎？還是他真的太忙了，沒注意到她的其他缺點？
只是個女人而已，有必要想得這麼嚴重嗎？
連着幾次讓母親嘮叨得受不了，屈仲珩也有些妥協了。既然她不行的話．．．．．
屈仲珩並沒有把這件插曲想得太嚴重，只是做了個不會再讓自己煩惱的決定。他約了曉菁見面－－這次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可能是心中多少有些抱歉的緣故吧！
「昨天你一定是又忘記我們的約會了，害我和那些原本準備要介紹給你認識的朋友等了好久。」曉菁一見他入座就小聲的抱怨一下。
「你知道我本來就忙。」
「我讓你很困擾嗎？怎麼皺着眉頭？你不想見我的朋友沒有關係的，只是……我的家人你至少得撥出一點時間來，還有提親的事……」曉菁一有機會就提醒他這件被忘到九霄雲外的事。
「不用了！」屈仲珩極瀟洒地一揮手，表現出他的不耐。「這些都不再有意義了。」
「什麼意思？！」這些明明就是他們兩人的人生大事，怎會沒有意義？
「很簡單，就是不會有婚禮，我也不需要拜訪你的家人和朋友，我們之間從現在開始不再有任何關聯。你還年輕，這段感情對你來說太沉重了。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兩人非常的不適合嗎？」
「怎麼這樣說？為什麼？」難道他這個大忙人會突然開了竅，利用他的某段休息時間仔細地找出了他們不適合的地方？
「你的條件這麼好，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對象。」他沒有花心思回答她的疑惑。
「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你說呀！我一定會改，我什麼都聽你的，別說分手……」淚水在曉菁的眼眶裏打轉，明白大勢已去。
「你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別自尋煩惱。」屈仲珩按掉手上鈴聲乍響的手機，拿起桌上的帳單就這樣準備離去。他不認為有必要將分手的原因說明白。
「等一等……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曉菁哽咽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真是決絕的態度啊！不給她任何理由和轉圜的餘地。他到底又是花費了多少的寶貴時間考慮了這件事？她不相信這真是他的決定，不相信他會不滿意她的表現。
這一定不是真的！或許過幾天他又會心血來潮地約她出來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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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連着幾天都沒有接到屈仲珩電話的情況下，曉菁知道光是有耐心已經是不夠的，這次不管再怎麼等都沒有用了，倒不如主動出擊還來得可靠些。
曉菁在陳秘書的通融下，敲門進入屈仲珩的辦公室。
他仍是一貫地認真研究着手上的文件，直到聽見細微的聲響才引起他的注意。
「有事嗎？」屈仲珩微瞇起炯然有神的眼。
「我……」沒有期待中的熱絡招呼，曉菁雀躍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有話快說，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任你浪費。」這次又多了不耐煩的語氣和扭曲的眉宇。
「仲珩，不要這樣對我！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是不是我要求得太多了？我可以改的！我不會再要求你去見那些朋友了，我也不催你陪我回去見我爸媽了，我也不會埋怨你沒時間陪我……」曉菁軟言懇求。
「你根本不需要改變，更不必求我什麼。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屈仲珩丟掉手上的鋼筆，無力地嘆氣。「情侶分手有很多原因，而我們之間的原因就是最普遍的一種－－不適合。當初我就是喜歡上你的年輕和單純的氣質，但這些也是讓我不得不放棄你的原因－－沒有圓滑的手段和處世的經驗，我們在生活上的步調根本無法配合。除非你讓自己成長，否則我們的差距只會越來越遠。」
「好！我一定會學着成長的，你要我學什麼我都學……」曉菁急切地保證。
「這就是問題重點。你連自己的問題在哪裏都不知道，往後還是會再發生這種情況的。難道你要我每次都這麼費神地提醒你嗎？」
「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問題呀！我以為我們已經很好了……」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可是我這邊的問題卻很多。我說過我家的人都很傳統，非常重視晚輩和長輩間的禮數。你說，除了那次我帶你回去見他們外，你有沒有自發性地跟他們聯絡打招呼？」屈仲珩邊說邊點上一根煙。
「我不知道他們會這麼在意……我改！我一定改過來……」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在他家人心中的評價有多低。
「這都還只是小意思。我是個商人，我未來的另一半當然也得和我一樣有拉攏人心的手腕，能優遊於各種場合，和各種身分的人交際。而你在這方面根本一點技巧都沒有……我真是高估了汪家的家教。」屈仲珩似乎有細數從頭的打算。
「我以為我還只是個大學生，以後有得是時間和機會磨練的。」汪家從沒有逼迫曉菁加入社交的行列，就是希望保有她這種純真浪漫的個性。
「不是，是妳的個性就不喜歡交際，再加上家人的保護過度。你該找的是可以細心呵護你的男人，而不是像我這種有所要求的對象。」屈仲珩又一次瞄了下手錶，打一開始就在計算和曉菁交談的時間。
「我有這麼差勁嗎？」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的評價。
「對別人來說不是。」屈仲珩婉轉中又讓人難堪地明了他話中另一個意思。
「對不起……或許我可以……」曉菁難受地顫動唇角，很努力地忍住即將潰堤的淚水。
「沒有或許。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在你身上，希望你能明白我們之間是絕對不可能了。不送。」屈仲珩急着想將浪費掉的時間補回來。
「你說我浪費了你太多時間？難道我的時間就一點都不值錢嗎？我從沒埋怨過你對我的忽略，甘願讓你一次又一次的遲到和失約，隨你呼來喝去地陪你喝那種花不到十分鐘的下午茶……我從學校趕過來的時間都比它多好幾倍！」曉菁心痛難忍地眨下一滴滴的晶瑩淚珠，為她不被珍惜的感情哽咽。
「我可有逼過你？」屈仲珩頭也不抬地審視桌上的文件。「你自己都說是甘願了，現在又來向我抱怨未免太反覆無常。你要怪我付出太少倒不如就接受了我的建議，早早分手也好過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不，我不要！你難道都沒有替我們之間的感情感到遺憾或是惋惜嗎？
這段日子以來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你到底有沒有放下真感情？要不然怎能這樣說變就變？我真的不懂你……如果你真有我想的那樣喜歡我，怎麼能像現在這樣地拋棄我，一點留戀也沒有……」顧不了端莊和矜持，曉菁放聲吶喊。
「拘泥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我的答案對你真有那麼重要的話，我就坦白告訴你好了。你真正吸引我的就只有你傲人的家世而已－－當然你對我的遷就也加了不少的分數。可惜的是你缺少了汪家血統中的伶俐精明，沒能取悅我的家人……」屈仲珩瞪視着她，厭惡這種小女孩幼稚的問題。
「夠了！我記得你說過不用我特地去迎合你家人的，現在又來批判我！為什麼過去我讓你欣賞的地方現在都成了你嫌棄我的缺點？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
「別在我面前耍孩子氣，讓人拒絕個幾次並不是世界末日。」
「我不要這樣……我真的好喜歡你的，你就不能……」
「別把你的感情說得這麼廉價，七折八扣的像是路邊叫賣的瑕疵品。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陪汪小姐再耗下去了。」屈仲珩不留情面地按下傳話鈕，「陳秘書，送汪小姐出去，以後別再讓不相干的人進來擾亂我的行程。」
不相干的人？！
曉菁一臉恍惚地讓陳秘書推出他的辦公室，腦子裏只記得這一句話。
兩人交往也有一段時日了，她今天可說是第一次睜開眼認清了這個讓她茶飯不思、一心想要託付終身的男人。他果然是個強者！特別是在傷害女性這方面，他冷血得可惡！
曉菁所有的知覺只清楚的記得這種被傷害的痛，還有失去的苦。
如果可以的話，僅此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