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襲粉藍曳地的柔紗禮服從衣櫃內被人小心的拿出來。它的典雅高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讓人深深為它的美麗驚嘆。

方靜妤在Artemis一樓的試衣間內穿上禮服，站在大鏡子前不停左右轉動察看，顯然滿意極了。

戴上與這身禮服同樣風格的藍寶石項鏈，方靜妤越看越覺得喜歡，感覺到自己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站在婚紗店的大門前，夏芝盼急切的左顧右盼，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顏哲明將手邊的珠寶暫時交由保全人員保管，向她走去。

看她那着急的模樣，他忍不住開口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的攝影師還沒來！」

因為時間緊迫，所以方靜妤定完裝之後就會接着拍婚紗照，眼看着方靜妤就快試完所有的禮服了，結果攝影師還遲遲不見人影。

「哎呀，糟糕，她該不會又睡過頭了吧？」

夏芝盼猛然想到，這位攝影師拍照技術雖好，卻是個賴床一族，她該不會到現在還窩在床上沒起來吧？

急急掏出手機，夏芝盼正打算打電話叫攝影師起床，正好見到攝影師從騎樓轉角慌忙的現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啊，真是對不起！」攝影師一跑道門口便馬上向夏芝盼鞠躬道歉，「我……那個……因為……」

「因為賴床？」看她支支吾吾的，夏芝盼乾脆幫她說了。

「呃……哈哈哈……」攝影師硬是笑着裝傻。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嘛。

夏芝盼無奈的嘆口氣，「算了，妳快去準備吧。」

「OK，沒問題。」

攝影師隨即一溜煙奔進婚紗店內，趕緊做事前的準備。

該到的人都到了，該進行的事情也順利的進行，夏芝盼終於可以稍微鬆一口氣，紆緩一下緊張的心情。

顏哲明把她拉到一旁的沙發坐下，順便倒了一杯水給她，「放心，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

「希望是。」

方靜妤在拍照時，夏芝盼暫時沒有事做，於是她打算靠着沙發的扶手小憩一會，「哲明，有事的時候你再叫我吧。」

「嗯，妳儘管睡吧，就算有事我也不會叫妳的。」

「什麼？」她才闔上眼睛，又趕緊睜開雙眼，「你還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只是幫忙叫一下又不會讓你少一塊肉。」

「我可是為妳好耶。」顏哲明哭笑不得的輕捏她的臉頰，「看看妳，睡眠不足，臉頰都瘦下去了。我只希望妳能好好休息，別被人打擾，怎麼反倒說我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呢？」

夏芝盼有些訝異的撫着臉頰，說不出話來。雖然這只是個小小的戲謔舉動，卻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心湖突然被人丟下一塊石頭，一波一波的漣漪不停向外擴散。

雙頰微微發燙，夏芝盼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因為羞赧，還是有其它的原因。

她往臉上拍了兩下，除了讓自己清醒點別再老是想睡外，也是警告她別胡亂猜想，要是會錯意就糟了。

顏哲明正色道：「如果真的負荷不來，就別再去馮設計師那了。」他剛才的一番話可不是隨口說說，他是真的關心她。

「不行，我怎麼可以中途失信於馮老師呢？」

每次只要一提到馮嵐彥，夏芝盼總是這樣一臉嚴肅，顏哲明不禁又開始猜想，在她的心目中，馮嵐彥到底佔了多重的分量？

那他呢？他在她的心中到底有沒有一席之地？她到底有沒有注意過他？

她的目光總是追隨着前方的馮嵐彥，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身邊還有一個他在追逐着她呢？

他不相信自己的苦心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她多多少少一定有感覺的。

只不過，她對他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發現顏哲明的臉色又變得怪怪的，夏芝盼小心翼翼的補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我會衡量自己的情況的。」

「那就好，我只是不希望妳太勞累。」

「我知道。」她漾起微笑。

她不想讓顏哲明不高興，但也不想放棄上伸展台表演的機會，這兩樣對她來說都同樣重要，她都不願割捨。

所以就算再累，她也會努力撐住，她相信只要熬過這段日子，往後的事都會順利進行下去。

顏哲明笑了笑。從沒看過這麼拚命的女人！「對了，這個星期六妳有空嗎？」

「星期六？晚上我有事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喔，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妳有事，那就算了。」

「對不起啰。」夏芝盼有些愧疚的嘟起小嘴。

其實她根本不敢告訴他星期六晚上她早和馮嵐彥有約，如果讓他知道的話，他一定又會不高興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覺得馮嵐彥和顏哲明兩人的互動方式很奇怪，他們對對方都很客氣，但客氣之中似乎又帶有莫名的敵意，常常讓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制止他們倆。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這件事她還是別讓顏哲明知道得好。

困意不斷襲來，讓夏芝盼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大呵欠。

瞧她那想睡又不敢睡的哀怨表情，顏哲明拿她沒辦法，於是道：「妳還是睡一會吧，等會才有精神。」

「可是……」

「放心，要是真有事的話，我會叫妳的，這樣可以了吧？」

「嗯。」

她開心的點着頭，他這麼說她就放心了，隨即輕鬆的倒回沙發扶手上，安心的偷閑小憩一番。

婚紗店內，攝影棚里不時有說話聲傳出，棚外倒是無比安靜，呈現出溫馨的氣氛。

一個人靜靜睡着，另一個人默默守護，這樣的世界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的，就讓他們倆安靜的獨處一段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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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傍晚，在潘朵拉的宴客廳內，眾多政商名流齊聚一堂，參加今晚的盛會。

這是潘朵拉一年一度的酒會，照例邀請各方知名人士來參加，是一場非常隆重盛大的晚宴。

穿梭在人群中，顏哲明有禮的與賓客們打招呼。

他原本想邀請夏芝盼來參加這場宴會，讓她開開眼界，但現在他倒慶幸她沒辦法來，如果她真來了，以他現在這樣忙碌的狀況，恐怕也沒辦法分心關照她。

受邀的賓客陸續來到，廳內越來越熱鬧，顏哲明更加忙碌的穿梭在眾賓客間寒喧問候，並與老顧客們聊聊天。

這時，玄關處傳來一波波的驚嘆聲，看來是有某個不同凡響的人物出現了。

顏哲明順着聲音望去，原本微笑的面容稍稍僵了一下。原來出現的人是馮嵐彥，難怪在場有那麼多女人紛紛往他那裏靠過去。

他本來下以為意，當沒看見就算了，但在他瞥見馮嵐彥身旁的女伴時，臉瞬間垮下，已不復之前和善的笑容。

是夏芝盼，她怎麼會出現在馮嵐彥身旁？

沒想到她說的晚上有事竟是這一件，這不禁讓顏哲明的心情大受影響，臉色難看得可以。

此刻他身旁不遠處傳來兩名女子的交談聲。

「咦，妳看，是馮嵐彥耶。」

「有沒有看到他旁邊的女人？看起來還滿年輕的。」

「那個女人該不會就是大家口中所謠傳的，馮嵐彥的最新目標？」

「看起來應該八九不離十。」

馮嵐彥的一舉一動始終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尤其是他的感情世界，因為他身邊的女人總是不同。

「這次不知道是她主動勾搭上馮嵐彥，還是馮嵐彥去追求人家？」

「呵，我覺得是那女人主動倒貼比較有可能吧，現在的年輕女孩呀，不是我說，還真的是……」

顏哲明隨即轉身離去，不想聽這些閑言閑語。

不過馮嵐彥早巳發現他的身影，連忙帶着夏芝盼越過眾人走向他。

「顏經理。」

顏哲明愣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擺起笑臉，轉過頭來面對他，「馮設計師，歡迎你來參加今天的宴會。」

「那是當然，潘朵拉的年度酒會，我怎麼能夠缺席呢？」

夏芝盼訝異的微微張着嘴，有些尷尬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遇到顏哲明。

馮嵐彥只是告訴她，怕她到時真正上伸展台時，因為沒什麼經驗，面對着人群可能會怯場，因此趁這個機會帶她參加宴會見見世面，但她沒想到他帶她出席的宴會居然是潘朵拉的年度酒會。

這下子弄巧成拙了，本以為不告訴顏哲明是為了他好，現在這樣的情況反而比不告訴他還要糟。

「呃，哲明，我……」

不等夏芝盼說完，顏哲明馬上微笑打斷她的話，「芝盼，妳今天的打扮很漂亮，非常亮眼。」

「謝謝。我……」

「那是當然，由我親自打點，芝盼自然比平常美麗好幾倍。」馮嵐彥不讓夏芝盼多說，故意這麼對顏哲明炫耀。

一時之間，兩個男人雖都是笑面迎人，卻讓一旁的夏芝盼隱隱聞到一股火藥味，那味道之濃烈着實讓她擔心，不知道等一下會不會一觸即發？

怎麼辦，她想化解這樣的尷尬，又苦於不知該從何下手。

兩人暗暗對峙了一會，顯然顏哲明有所不敵，最後他只能無奈的一笑，對夏芝盼說：「既然來了，就好好的玩吧，原諒我有事在身沒辦法奉陪。」

這樣的情景真是教他情何以堪？礙於這裏是公開場合，又凝於潘朵拉的聲譽，他只好選擇離開，別和人撕破臉。

顏哲明微微向馮嵐彥點個頭后，轉身走進人群中。

「哲明……」

夏芝盼想跟過去，手卻被馮嵐彥拉住。

「芝盼，我們過去拿些餐點，我想妳應該也餓了吧。」

她掙扎了一會，最後還是隨着馮嵐彥離去，暫時壓下內心那股想去找顏哲明解釋一切的衝動。

之後，馮嵐彥與夏芝盼總是被眾多賓客圍在中間，許多話題不斷的在她耳邊響起，讓她疲於應對，卻又不得不笑盈盈的一一答話。

夏芝盼好幾次見到顏哲明從他們附近走過，但他總是殷勤的和其它客人談話聊天，就是沒有望向他們這兒一眼。

她很難過，深深的失落感在她心中冒起，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芝盼，怎麼了？」瞧見夏芝盼有些失神，馮嵐彥連忙關心的詢問。

「啊，我很好，沒事。」

她強裝起笑容，努力維持着有禮的表情。

如果可以，她真想馬上離開這裏，不要再與不認識的人應酬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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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經理，你怎麼了？」一位偉岸男子輕拍顏哲明的肩膀，把他的魂給招了回來。「瞧你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到底在想什麼？」

「呃？啊，真是抱歉。」顏哲明忙笑嘻嘻的賠禮，「沒事，真的沒事。」

其實他是在追尋着夏芝盼的身影。就算兩人分別在宴會場的一端，他還是能很快的在人群中找到她美麗的倩影。

但是現在的她卻是可望而不可及，只因她總是時時刻刻陪伴在馮嵐彥身邊。

一股悶氣在胸中無法發泄，讓顏哲明難受極了，卻又拿這種情緒毫無辦法。

她全身的裝扮是由馮嵐彥精心設計，只有他有辦法引導出她潛在的美麗，只要一想到這一點，顏哲明的就不由得感到苦澀，心中的鬱悶始終難以排解。

他的灰姑娘，現在在別人的手心裏閃閃發亮呀！

那男子隨着顏哲明剛才凝望的方向看去，很快就猜出他到底是為了誰而如此心神不寧。「夏芝盼？她怎麼會和馮設計師在一起？」

「咦，你認識她？」

「喔，她算是我半個員工。」

「她算是你半個員工？」

「幹嘛一臉驚訝的表情？我是Artemis的大股東，所以她當然算是我半個員工啰。」

「呃，是……是呀。」

顏哲明差點忘了，他正是Artemis店長的哥哥，是婚紗店強大的經濟支柱之一。

「聽我妹妹說，她做事負責，人又好相處，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

「好對象？」顏哲明臉上出現尷尬的表情，「你別多想，我和她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而已。」

「是我多想？我看是你在隱瞞吧。」男子奸笑着，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我猜測人心的能力可不差喔。」

「其實……」

「政宇！」

人群之中，一位長相甜美，年輕有朝氣的女孩拚命向他揮手，催促他快點過去，別再冷落她。

「啊，我該走了。」他臨去時不忘多推顏哲明一把，「看，她落單了，要好好把握時機呀，如果被馮嵐彥那種人勾去多不值得，是不是？」

「這……」顏哲明只能尷尬的笑着，拿他沒辦法。

他轉過身遠遠望去，看到夏芝盼終於找到機會脫離馮嵐彥的身邊，獨自一人在會場中穿梭。

她像是在尋找什麼、等待什麼，但就算她望眼欲穿，還是找不到想要追尋的目標。

夏芝盼的表情有些落寞，她只是盲目的在人群中尋找，期盼遇到心中的那個人。

顏哲明內心有一股衝動，想立刻衝到她身邊去。

她不該在馮嵐彥身邊的，他才是那個能帶給她幸福的王子。

是呀，他是王子，是那個等待灰姑娘出現的孤獨王子！

顏哲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衝破人群的阻隔來到夏芝盼身旁，抓住她的手。

「芝盼。」

「哲明？」夏芝盼隨即展開笑容，「你不打算再避着我了？」

「我什麼時候避着妳了？」

「剛剛一直都是。」

顏哲明不禁皺眉苦笑。是因為礙於馮嵐彥，他才故意不靠近她的。

「剛剛我很忙。」

「真的嗎？」她看未必。

顏哲明不由得擠了擠眉，表情有些難堪。

「算了，剛才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夏芝盼有些謹慎的看着他，「你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

「我為什麼要生妳的氣？」

「因為我瞞着你出席酒會。」

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她早一點知道是要來潘朵拉的年度酒會，早就馬上回絕馮老師的提議，死也不會來。

她不想看到顏哲明眼神黯然的模樣，那讓她很難過。

顏哲明一笑置之，「妳不需要因為這種事向我道歉。」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馮老師是要帶我來這個地方嘛。」

聽她這麼說，顏哲明有些了解了，馮嵐彥這樣的舉動應該是早有預謀，想利用誤會破壞他和夏芝盼之間的牽絆。

真是受教了，馮嵐彥這個人果然不是普通的狡詐。

看夏芝盼那可憐兮兮，等着他原諒的可愛模樣，顏哲明心中立刻釋懷不少。

看來她還是非常在乎他的感受，這表示他早巳引起她的注意了，不是嗎？

「芝盼，我……」

「芝盼？」一發現夏芝盼不見，馮嵐彥隨即在人群中尋找，果然在會場中間看到她，「妳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馮老師……」夏芝盼心想還真是糟糕，他這麼快就靠過來，她根本沒辦法好好的和顏哲明談話。

一時之間，三人之間的氣氛十分詭異。

「喔，是顏經理呀。」馮嵐彥故意裝得非常訝異，「你不是應該忙着招呼賓客嗎？」

「是沒錯。」顏哲明擺起笑臉，「不過芝盼也是這場宴會的賓客，我過來關心一下她的情況也是應該的。」

「還真是麻煩你了，既然我已經過來，也就不需勞煩你費心了，你可以繼續關照其它客人。」

喔，看來馮嵐彥急着趕人，只不過他可沒打算離開，「只怕待會你又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沒辦法顧及芝盼，那就不好了。」

「這你可以不必多慮，就算再忙，我還是會多加照顧她的。」

「何必那麼辛苦，把芝盼交給我，你就可以繼續與你眾多的服裝迷談天說地，不需要顧慮到什麼，這不是很好？」

馮嵐彥雙眼微微瞇起，看來真的動怒了，但顏哲明也不遑多讓，對他投以挑釁的目光，雙方都是氣焰高張，互下相讓，有種山雨欲來之勢。

「呃，兩位。」夏芝盼笑着擋在兩人中間，想化解這一觸即發的詭異氣氛，「有話好好說，可以嗎？」

「我們的確是在好好說話。」他們倆隱隱咬牙，同時回答。

「可……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倆正在好好說話呀。

再讓他們對峙下去，事情會發展成怎樣，她實在無法想像，為了不讓大家都難堪，她只能選擇回到馮嵐彥身邊。

「哲明，別這樣。」

「妳說什麼？」

「有馮老師照顧我，你就不必再擔心我了，不是嗎？」

他就是不希望她待在馮嵐彥身邊，難道她不懂嗎？「芝盼，妳聽我說……」

「不，你應該聽我說。」她微微漾起笑容，「今晚我是馮老師的女伴，你懂嗎？」

馮嵐彥眼中滿是得意，他沒想到夏芝盼還滿識大體，知道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

她的話讓顏哲明感到十分痛心。是的，他根本沒有勝算，大家都將夏芝盼視為馮嵐彥的女伴，而他，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都不是……

看清了這一點，顏哲明只好一笑，假裝有風度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祝你們玩得愉快。」

他的灰姑娘，最終還是拋下王子，跟着仙女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