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這像在做生意的口吻令雷若文挑高雙眉,這個女人現在若不是身穿女裝,而且有點胸部,他大概要以為她是男人。

僕役還沒拿來紙筆,就聽到廳堂外傳來虎吼震耳的聲音,那聲音粗嘎,卻洪量無比。

"那個死丫頭跑哪裏去,今天要上端茶那一部分,她竟敢給我跑出去,分明不把我看在眼裏,看她回來,我不打斷她兩條腿,她不知改進。"

只聽到遠遠的,總管在旁噓聲道:"老爺,小姐說帶了一個貴客回來,你小聲一點,別罵得太大聲,以免被貴客聽到。"

杜虎豹不爽的哼聲道:"這是我杜家,我高興怎麼大聲就怎麼大聲,哼,什麼貴客?那個死丫頭只會交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若是想娶她的人,我才會對他客氣一點,其他人免談。"

他邊吼邊大踏步的走進廳堂,就見雷若文一身髒亂,身上還有些傷口,他質疑的撇嘴,"你是誰?"

雷若文也不客氣的回道:"那你又是誰?"

這副龍爭虎鬥的場面讓杜曉宣看了差點笑出來,她急忙掩住嘴巴,可是咯咯的笑聲還是逸了出來。

杜虎豹一見她笑,更是不高興的怒聲大叫,"你這死丫頭,我昨晚明明告訴過你,我今天一定要教會你端茶,你竟敢給我跑出去外面。"

她眨了眨眼,笑道:"爹,這位是雷若文,是我未來的相公。"

杜虎豹原本還要再罵出口的聲音霎時無疾而終,他瞪大眼睛、張大嘴,一臉活像見鬼的模樣,唯恐自己聽錯,震驚不已的道:"你這死丫頭,胡說些什麼?"

"我說這是我未來的相公,他今日特地來提親的。"

越聽臉色越怪,下一刻,杜虎豹竟然一臉懊悔的猛擊自己的胸口,頓時老淚縱橫的哭道: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一直逼她,把她給逼瘋了,要不然她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

他男子漢說哭便哭,還哭得十分傷心,最後坐在地上,捶心頓足的哭喊著。

"曉宣的娘,你當初下嫁給我時還是官家小姐,我只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鏢局浪子,說起來也只是個大老粗一個,你委身下嫁,從來也沒對我抱怨過什麼,只盼我們女兒快快樂樂長大。如今她是快快樂樂長大了,但是一副比男人還男人的模樣,四處惹是生非,我原本是要糾正她的這些壞習慣,把她教養成一個規規矩矩的姑娘,找個好人家嫁了,想不到竟把她給逼瘋了,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

杜曉宣踢了踢雷若文的腳,叫他趕緊說話。

雷若文第一次見到這種壯碩的中年人說哭就哭的戲碼,而且看起來還痛人心肺的模樣,叫他一時之間對眼前的狀況無法反應過來。

"喂,若文,你還不趕快說你是真的要娶我。"

雷若文開始了解杜曉宣的瘋,是從哪裏相承而來的了,但跟前該辦的事還是得辦,所以他開口說話。

"杜老爺,我是雷若文,今日特地上杜家來提親,我要娶貴千金為妻,請杜老爺應允。"

他說得正正經經,冷酷的目光不像是在說笑。

聞言,杜虎豹的哭叫聲停止,他開始面露驚疑神色。

這個男人鐵定有問題,而且問題還很大,絕對沒有哪個男人跟他那一點都不像女人的女兒相處一刻鐘之後,還會想要娶她的。

"等一下,你說要娶我家曉宣為妻?你是瘋子還是傻子?還是為了打賭?或者你是被逼的?"

看來全蘇州城沒有一個男的傻得要娶杜曉宣,就連她爹親都了解這一點,而他當然是被逼的,而且還是被杜曉宣逼的,但,他可不會傻得在杜虎豹面前承認原因,不然他的官印就不能得手了。

"我對令嬡一見鍾情,求杜老爺成全。"

"一見鍾情?"

杜虎豹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眼睛越張越大,最後,他驚駭得倒抽了一口氣,"小子,你該不會頭腦有病吧?"

杜曉宣哈哈大笑,一點也沒被貶低的感覺,爽朗的笑道:"爹,有這麼好的女婿,難道你不要嗎?"

"不是不要,而是事情太過詭異。"

杜虎豹忍不住道:"雷什麼文的,講實在話,我這女兒若是男兒身,一定有許多五湖四海的人爭著跟她當朋友,但若是女人,則沒有人敢把她娶回家去。"

雷若文瞪着杜曉宣頸上的官印,冷冷的道:"我不管別人的想法,我就是要跟杜小姐成親。"

"你不後悔嗎?"

雷若文冷淡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變,"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後悔的。"

為了官印,他當然不可能後悔。

杜虎豹顯然被他的男子氣概折服,擦了擦臉上未乾的淚水,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好小子,我一直以為天底下沒有男人懂得賞識我女兒,現在竟然冒出一個來,怎不叫我高興,你說你叫什麼?"

"雷若文。"

"好,雷若文。"

豎起了大拇指,杜虎豹開心的表露出真誠,"我這女兒雖然愛惹事,但是只要你懂得欣賞她,你就會明白她的好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不是我杜虎豹愛說嘴,那是一般男人沒辦法接受,可不代表我女兒差。"

他說了一長串,雷若文根本沒有在聽,他只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官印,至於成親之後,他要怎麼對待杜曉宣,杜虎豹根本就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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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女兒可以嫁出去,杜虎豹顯然太過高興,幫雷若文的傷口上了葯之後,他就辦了一桌的酒宴。

喝了好幾壇好酒後,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因為醉意而越放大,說話也變得有些大舌頭,不過他再怎麼說,還是那幾句話。

"曉宣不是我在誇讚,她真的是個好女兒,從小到大都沒讓我擔心過,只不過她娘早死,家裏都是些大老粗的男人,所以沒人教導她怎麼變成一個好姑娘家的……"

說到早死的娘子,杜虎豹落下幾滴傷心的眼淚,"雖然她舉止是有些粗魯,但是她真的是個好姑娘,要把他嫁出去,我是有點捨不得,望你好好待她,不過你與她一見鍾情,所以必定是了解她的好處的。"

雷若文心裏微微冷笑,陪坐的杜曉宣則是一臉從容的笑意。

杜虎豹像是此刻才記得該問雷若文的身世,"你是哪兒人啊?"

"京城。"

"做什麼的啊?"

"商職、官職都有。"

"嗯,那你家裏有些什麼人?"

"我雙親已去世,唯一的哥哥也在最近遭盜賊殺害身亡,家中只剩我孤身一人。"

杜虎豹喝得爛醉,沒什麼注意,在他心裏認為只要懂得欣賞他女兒的,鐵定是個舉世難見的好男兒,什麼身世、家世全都不重要,只要懂得他女兒的好最重要。

"那你什麼時候想成親?"

"越快越好。"

"那聘禮?"

以他的財勢,要多少聘禮都無所謂,"你要什麼,我就會備足給你。"

杜虎豹又灌下一杯酒,搖頭晃腦的粗聲道:"我不貪求什麼金銀,也不像普通人家要多少聘禮,我只希望舉辦個婚禮,讓你將我女兒迎娶進門,只不過你住京城,未免遠了些。"

"不如我在蘇州杜家辦個婚禮,等我把杜小姐帶回京城,再到京城補辦一次可好?"

杜虎豹用力的點了個頭,"這個好……好……"

還沒說完好,他就醉得倒在桌上,臉上仍帶著愉快的笑容,心裏的喜悅從他臉上可清楚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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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若文在蘇州辦過親事之後,就帶著杜曉宣上京城,一回到王爺府,他故意站在門口看着杜曉宣臉上有沒有魚躍龍門的喜悅。

他冷淡的道:"這就是我家。"

杜曉宣看着大大的敦仁王爺府五個大字的牌匾,很遲疑的問了一次,"你說這是你家?"

"沒錯,我就是敦仁王爺雷若文。"

"我的天啊,你是當官的,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官!"

他早就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林心琴是這樣,杜曉宣也一定都是攀龍附鳳之徒。

雷若文臉上的冷淡笑容變成惡意嘲諷的冷笑,"攀龍附鳳的感覺不錯吧,你已經變成現成的王妃了。"

"錯了,大大的錯了。"

杜曉宣一臉驚異不定的表情,開始指責起雷若文當初竟然沒說清楚他的身份。

"我若是知道你是什麼敦仁王爺的話,別想我會跟你成親,我一見做官的人就頭暈,每天只會打着官腔,收受禮金,簡直比地痞流氓還糟糕,若是被我一票朋友知道我竟然認了個當官的當相公,我就不用混了。"

怎麼跟他想像的不一樣,雷若文惡意嘲諷的笑容僵住,變成了不可置信。

"我要馬上休了你。"

"你說什麼?"雷若文的不可置信馬上轉換成怒意翻揚。

"我說我要休了你。"她一字一句都用吼的,吼得站在門前的衛兵個個張大眼睛。

雷若文看了看四周才發覺他們的爭吵,似乎引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怎麼能休了我,可笑。"

"我沒有胡說,總之我休了你,我們最好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再無相見的日期最好。"

她這麼急着擺脫他,讓雷若文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怒意及酸意涌了上來,向來只有他雷若文用人,可從沒有被女人甩過,更何況她甩他的理由,竟然是因為他是位尊極榮的王爺。

天底下豈有這種非常難笑的笑話。

"你最好別再口不擇言了,跟我進去。"

他要她進王爺府,她倒像要被拖進大牢般的慘叫了一聲,"不──不,絕對不──"說著扯下她頸上的官印,"這個我無條件送給你,你不必在這跟我成親、補辦喜宴,我自己會回蘇州,告訴我老爹種種事宜,總之,我是絕對不會進去的──再見。"

像是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杜曉宣急忙道:"不,是永遠不見,雷若文,很高興認識你,但是下次你若在路上見着我,千萬別說你認得我,以免在我的朋友面前,貶低了我的身份。"

雷若文聽得雙眉怒揚,介紹他這個堂堂大王爺,竟然會貶低她的身份,簡直是豈有此理。

"你──"

他還想教訓她,想不到她卻把官印丟到他手上,然後鑽進人群里,溜得無影無蹤,叫他愕然不已。

他手裏捏着他千辛萬苦才找回來的官印,原本他應該要開心喜悅樂開懷的,但是他現在竟然氣得手心微顫,恨不得捏碎手中的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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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朗的笑聲傳遍王爺府的每一個角落,已經不必拄著拐杖的林爾雅正風度翩翩的坐在王爺府內喝茶。

"賀喜雷王爺,終於找回你的官印了。"

雷若文的臉色很難看,冷聲道:"你最好給我閉嘴,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聽你的聲音。"

"雷王爺,你怎麼這樣,我雖然買賣消息,賺了你一些金銀,但是這些消息對你真的有用,讓你如願的找回官印,我是特地來賀喜的。"林爾雅照樣嘻嘻哈哈的一派笑容。

可他這笑容,讓雷若文看了就厭煩至極,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多少好眠了,只要一想到杜曉宣竟然毫不留戀的說走就走,把他王爺府當成毒蛇猛獸的窩,把他一介大王爺當成史上最大的瘟疫禍患,他心中不是滋味的感覺就強烈到他不舒服至極。

"你到底來幹麼?沒事只會閑磕牙嗎?"

"不,不是。"

林爾雅急忙揮手,為了強調自己的來意,他緊張的道:"我今日是有事來請問王爺的。"

"有事快說,我恨不得早些時候送客。"

"不,不必這麼早送客,我問完馬上走,看來王爺你今天真的心情不太好,沒關係,我問完馬上就走。"林爾雅悠閑的說著。

"快問吧。"他雖煩,但口氣稍稍和緩了些。

"是這樣的,前幾日,聽說王爺跟個姑娘在王爺府前爭吵,還引來不少人看熱鬧。"

提到杜曉宣,雷若文的臉上頓時變得寒冰,"這關你什麼事?"

看他一臉不好惹的樣子,林爾雅急忙道:"王爺,我只是做事小心一點,想來先問問你跟那姑娘的關係,因為那姑娘美如天仙,說話落落大方,我跟幾位富家子弟對她有意。"

雷若文用力一拍桌子,"你說什麼?"

拍桌子的聲音轟得入耳朵都快聾了,林爾雅從來沒看過他生氣時,臉上神色漲得如此紅,他張大雙眼,難以置信的道:"雷王爺,你現在在生氣嗎?"

他與雷若文相交多年,從來沒有看過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今日看到他生這麼大的氣,簡直是一大奇迹。

"難不成我還在高興嗎?那個姑娘你們誰也不準動,她是我雷若文的王妃,說,她現在在哪裏?"他一臉的不高興。

"王……王妃?"

怎麼雷若文臨時冒出了個王妃,他消息這麼靈通的人,都沒聽說他已經娶了正妻,而且這正妻還是幾日認得的杜姑娘。

林爾雅目瞪口呆,脫口而出,"可是杜姑娘說她不識得你,還說她那日跟你爭吵,是因為她認錯人了。"

可惡,這個杜曉宣竟然敢撒這漫天大謊,還說她不認得他,明明就是她千方百計要他娶她成親的。

成了親,她一知道他是大王爺,立刻就像躲瘟疫般的躲着他,不肯承認她是他的娘子,可惡根本還不足以形容這個女人的惡劣行徑,他非得逮到她,然後痛扁她一頓不可。

"她在哪裏?"雷若文怒吼出聲。

"她住在東門口附近的臨春客棧。"

見他氣勢十分嚇人,林爾雅再笨也不敢不吐實,他立刻說出杜曉宣的所在之處。

雷若文站了起來,一臉怒火的道:"這個該死的女人,想要甩掉我,沒這麼容易!"

雷若文氣得當場大踏步的往門外走去,看來就是要到東門的臨春客棧去見杜曉宣。

甩掉雷若文?

林爾雅豎直耳朵聽著,驚訝的表情不言而喻,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啊,竟然有女人成了英俊多金、權勢驚人的雷若文的王妃,卻不要雷若文,這簡直是天字第一號的消息。

若是把這個消息給賣出去,不知能得多少銀兩啊。

他的眼睛霎時變成了老謀深算,女人可以不要,消息不可以不賣,得到這天字第一號的消息,是他大撈一把的時候。

他暗暗的低笑了起來,他知道有一個人很喜歡買這種消息。

嘿嘿,他得趕快去客棧看事情的發展,然後把這消息繪聲繪影的賣給想知道消息的人,保證銀子賺都賺不完。

林爾雅馬上跟着雷若文後腳步出去,準備把現場所有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記在腦海里,以免賣消息時說得不夠詳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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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跨步的走進東門的臨春客棧,客棧內立刻變得無聲。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衣飾華貴的來者面容不善,大夥全都靜默,等著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雷若文掃視了臨春客棧樓下一眼,在最角落發現一抹綠衣的人影。

若不是他太清楚杜曉宣的個性,保證會跟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一樣,對著絕世美女的她大流口水。

哼,杜曉宣是他的,只要他還沒休了她,誰也不準動她的腦筋,更不準把眼光朝她那稍大的胸脯瞄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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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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