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位是?」
柔妃倚在床楊上,纖瘦的玉手舉起杯子,淺淺的啜了口茶,就算說話,還是慢條斯理,就跟她的動作一樣優雅。
沈如夢原本沒有皺起的眉頭,現在則用力的拱起。這女的到底是真的病懨懨,還是假惺惺?
她的每個動作都無懈可擊,簡直可說是美到極點,每個動作都可入畫,就算她自己本身是女人,也覺得全身發麻。
但若是一般男子,見到她這副無可言喻的嬌態,恐怕會恨不得立刻變成她手裏的繞指柔。
「我是皇上最近召進來的妃子,我來看看究竟是誰住在這座破落寢宮,聽說妳是宮中第一美人,不過在我看來也不過爾爾,怪不得皇上從沒寵幸過妳,還讓妳住在這種鬼地方。」
她言語中帶滿了驕傲自大跟諷刺,倒像來這裏,就是為了要給柔妃一個下馬威瞧瞧。
蘭花輕拉了下沈如夢的手。她們只是來看一看這位病妃子,並不是要來激怒她的,何必說得這麼難聽。
況且她身子這麼弱,怕這麼一說,她若氣上心頭,豈不是傷神,說不定還會大病一場呢。
沈如夢甩脫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柔妃一遍,越加說得不客氣。
「不過我看妳要胸部沒胸部,要屁股沒屁股的,就算要勾引皇上,皇上也不見得喜歡,若是妳想靠妳這張還算上得了枱面的臉蛋,我勸妳還是不要白費心了,因為妳全身是病的樣子,誰敢碰妳啊。」
柔妃手裏的茶杯搖搖欲墜,她眼裏積滿了淚水,就像被人這樣說有多麼痛心,她小聲的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的身體弱,原本就伺候不了皇上,是皇上好心讓我住在宮裏,頂了一個妃子的名稱,我並不想跟任何人爭什麼……」
沈如夢打斷她的話,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妳若不想爭,為什麼不告訴皇上說妳想要出宮,不要在這裏佔着宮裏的位置?」
柔妃眼裏的淚水滑出來,沾在她白嫩得像花瓣一般的細緻臉頰上,更顯得楚楚可憐,好象下一刻就要在沈如夢氣勢凌人的質問下昏死過去。
「我一個人孤身隻影,既無兄弟又無銀錢,天涯茫茫,根本就不知道要到哪裏去,若不在這兒住着,我還能到哪去。」
就連蘭花聽了,也覺得她身世可憐,真的是一位苦命美女。
更覺得郡主不該這麼的說話欺負她,她們原本說好只是要來這裏看看這位柔妃是否如她們想像中的美麗,並沒有說要這麼的質問她。
而且在郡主的質問下,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淚眼相對,更是讓人覺得心裏愧疚。
她身體不適,又無親人在左右,已經夠可憐了,郡主不該再這麼逼問她了,再怎麼看,也無法想像她會是加害皇無極的嫌疑犯。
「郡主,我們回去吧,讓柔妃休息吧,她身子不太好,我們不要擾得她不能休息。」
沈如夢冷笑道:「休息,笑話!她要休息幹什麼?她每日都在這兒休息,皇上根本就沒過來這,若我們沒來與她這般聊天,我看她還無聊得要命呢,是不是啊?柔妃。」
柔妃掩袖哭泣着,「皇上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我對他從來也沒有起過什麼痴念,若是皇上真要開口叫我離開宮裏,我連夜就會出宮去,不會在這兒死賴着不走的。」
就像已經達成了目的,她放話道:「這可是妳說的,我馬上就要皇上命令妳搬出去,給妳幾萬兩銀子養老,也算不虧待妳了。蘭花,我們走。」
沈如夢走出,蘭花盯着掩袖而哭的柔妃,一時之間,一股什麼感覺忽然涌了上來,有點熟悉卻又感覺陌生,她想要捉住什麼,只是那瞬間的熟悉感忽然又遠逝。
她遲疑了一下,不知要不要安慰柔妃,說她的郡主只是說說而已,並不可能真的叫皇上讓她搬出宮裏。
但是她才想要開口,沈如夢立刻大聲道:「過來,蘭花,我跟妳說話,妳沒聽見嗎?我現在就要去見皇上,叫他把這個我看了就討厭的病美人給趕出宮裏,以免看了煩心。」
「郡主。」
她急忙走了出去,唯恐郡主口無遮攔,又傷害了這個身體病弱的柔妃,恐怕要害她哭一個下午了。
一走出宮殿,蘭花語氣微帶不滿,她從來不認為郡主是這麼壞心的一個人,但是現在她忍不住的口出怨言。
「郡主,我知道妳從來不覺得有人比妳還美,這個柔妃雖然未必比妳美,但是總與妳一樣美,妳若是心生嫉妒!」
「噓。」
沈如夢將指頭放在唇上,示意她別說話,以免打草驚蛇。
她走旁邊的小路,又繞回柔妃住的寢宮,只不過這次她是蹲在窗口,而不是從大門口大搖大擺的進入。
「郡主,妳在偷聽什麼?」
蘭花被她給按壓下頭,她小聲道:「就叫妳別出聲了,等一會等我看夠了,再讓妳說話。」
她不解的也學郡主低下頭,蹲着身子,躲在窗邊。
宮殿裏面冷冷清清的沒有聲音,就連柔妃剛才的哭泣聲也聽不見,安靜得有些奇怪。
沒多久,蘭花倒抽了一口氣,因為柔妃剛才穿着一件淡淡的綠色衣物,樣式還十分保守,但是她現在從她們蹲着的窗口看進去,柔妃已經換上一件美艷的紅色紗衣。
那紗衣不只是顏色亮得刺眼,就連質料也薄得驚人。
蘭花目瞪口呆,連她站在窗口看,就能看到柔妃私處的顏色,那層紗衣,根本有穿跟沒穿一樣。
沒多久,有人走了進來,蘭花再次的張大眼睛,這個人說熟也熟,說不熟也的確不熟,但是他的職務是負責皇宮裏的安全,是這裏侍衛軍的頭子,名叫趙洛,她看過他幾次。
他長得一臉威武雄壯、不苟言笑的樣子,常令屬下望而生畏,根本無法想像,他會在這個時候到柔妃的宮殿,還讓柔妃穿着這種服飾接見他,這代表這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有問題。
「洛哥,你今天讓我等好久。」
剛看到太多錯愕的事,蘭花已經驚訝不出來了,要不然她真的會為了柔妃說話的這股又騷又媚的語音而倒抽口氣。
趙洛有如餓虎一般的望着她身上那件紅色紗衣,他氣息轉粗、眼神赤紅,好象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的衝到柔妃的身上。
柔妃坐在床上,將紗衣撩了起來,咯咯亂笑,彷彿在享受着男人被她美色控制的成就感。
「快啊,洛哥,快來啊,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你。」
趙洛就像發狂的野虎一樣,趴在她的身上,兩個人亂摟亂親的,那件紗衣根本沒兩三下就被丟到地上去。
柔妃嬌喘的淫聲,讓蘭花臉色都變了,沈如夢朝她笑了笑,指着外面的小路,好象是說: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蘭花獃獃的走出這座寢宮后,忍不住的詢問道:「郡主,妳怎麼知道她有問題呢?」
「因為她裝得太過分了,一個人能裝得這麼過分,不是她天性真的不食人間煙火,就是真的很有問題嘛,我還沒看過哪個稍有姿色的姑娘,沒有脾氣的,她這麼沒有脾氣,不是有鬼,就是她真的修養很好。」
蘭花這才知道為什麼沈如夢在柔妃的面前說得這麼難聽,原來都是為了試探她這個人。
「郡主,對不起,我剛才誤會妳了。」
沈如夢沒事的揮揮手,反正她也為自己的演技感到驕傲。看來會演戲的,不只是龔名揚呢。
「沒關係啦,連我都很滿意原來自己這麼會當壞人呢。」
蘭花噗哧的笑出聲,隨即又想到剛才柔妃放蕩無恥的舉動,她惋惜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竟敢在宮裏就、就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好大的膽子,完全不怕事迹敗露。」
「那隻證明她很蠢吧。」
蘭花問道:「所以郡主妳覺得她就是毒害皇上的兇手。」
沈如夢搖頭,「不知道,現在頂多只能說她淫亂,背着皇上跟別的男人亂來而已,根本就無法證明她是毒害皇無極的兇手。」
「所以呢?」
「我早就說過了,這應該只是為了爭寵,既然是為了爭寵,若她人不在皇宮,還能爭什麼寵,未來哪裏還有什麼希望,所以我一說要把她趕出宮去,她若是真的只是想跟男人在一起,出宮也無所謂,那自然兇手是她的嫌疑就少多了,若是她這時偏偏發生什麼事情,不能出宮,那就大有問題了。」
蘭花聽了,也深覺有理,她點頭道:「那我們還是找龔少爺跟皇上,說明我們看到的事情吧。」
聽聞消息時,皇無極臉上露出的驚訝,多過於被背叛的傷心,「妳確定妳沒有看錯?」
沈如夢不客氣的回嘴,「你以為我愛看他們的苟且之事嗎?當然他們在上床后,我們就離開了,不想再看下去,以免傷了我們的眼睛。」
龔名揚在後宮查訪時,也見過這位柔妃,但是眼見她這麼柔弱無依,好象每說一句話,下一刻就會昏倒似的,第一個就將她從嫌疑犯里除名了。
「呃、這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他也發出與皇無極同樣震驚的語謂,畢竟那柔妃嬌弱可憐,根本無法想像她會跟別的男人私通。
「莫非是趙洛強迫她?」
沈如夢嘆了一口氣。這群蠢男人,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麼啊?連事實擺在眼前還不相信,看來柔妃的作戲功力真是一絕。
「你們都被外表給騙了,我猜她心裏面的壞水,可能比你們想的還要厲害,趙洛根本就沒強迫她,她是恨不得他趕快跟她滾到床上去相好一番,我看連趙洛也被她迷得死死的,根本就分不清東西南北、對錯是非了。」
蘭花用力的點頭。趙洛若不是被她迷得分不清是非,怎麼會作出這種殺頭的事情?她快言快語的說出當時的狀況。
「那個柔妃穿的那件紗衣,顏色不只妖媚,就連衣料也薄得、薄得……」蘭花臉一紅,「薄得什麼都看得見。」
見皇無極把目光對着她,蘭花很不自在,畢竟她們兩個都是清白的姑娘,卻在窗邊看見人家作這種苟且之事,連她自己想起來也覺羞恥不已。
「那現在妳要我把柔妃趕出宮?」
「對,沒錯。」沈如夢直言道。
皇無極垂下了目光。其實真的要把柔妃趕出去並不是一件難事,畢竟她與趙洛私通是事實,論理來說,不只是要把她趕出去,還要將她重重治罪才行,但是還有個問題沒有解決。
「我之前的想法是要你把她趕出去,但是現在又發生她與趙洛這件事情,所以應該要以這件事治罪吧,她若是有別的說詞,就可以顯現她真的是暗藏奸心。」
皇無極淡淡道:「沒有證據,又怎麼能以口頭之說,判定柔妃與趙洛私通,此法不妥,也不通情理。」
「這事情不是很簡單嗎?驗驗不就知道她是否與男人在一起過。」
龔名揚正要說此法甚妥,畢竟皇無極根本就沒有夜宿過柔妃,但是皇無極卻深深嘆了一口氣,拒絕了這個方法。
「不行,其實我宿過她,她那時聲淚俱下,一直哭着說她身子弱,沒辦法服侍我,是她的不對,我當時就動了情,於是就……」
他沒說完,但是在場的人,完全明白他的話,蘭花不曾聽男人說過這麼白的話語,小臉立刻通紅。
「那你就把她趕出去。」
「不行。」皇無極又搖了頭,「她沒有理由害我,因為她肚子裏已經有我的孩子。」
蘭花張大了嘴,沈如夢也呆了一下,龔名揚更是不敢置信,「這、這應該是喜事,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皇無極並沒有露出即將身為人父的喜悅,畢竟他才剛聽聞到柔妃與人私通的消息。
他淡然道:「她說她一直孕吐,很不舒服,我請了太醫看她,太醫說她身子弱,需要一個靜養的地方,所以我才讓她搬到那個清凈的地方住,又說她身子因為太弱,能不能懷成這個孩子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也想等她狀況再穩定一些,再把這件大事宣佈。」
但是她竟與趙洛私通,蘭花無法相信皇無極心裏會不傷心難過。
這個柔妃簡直是太過分了,皇無極對她這麼好,她竟這樣回報他,究竟有沒有一點良心啊。
「這個女人簡直、簡直是不知羞恥。」蘭花咬牙罵道,還罵得兇狠,她還沒這樣罵過誰呢。「她不只不知羞恥,更加無恥下賤,天下的姑娘家都會以她為恥的,她怎麼能這樣對待、對待……」
見大家都把目光望着她,蘭花才驚覺自己竟然失態。這是皇上的家內事,她又不是皇上的誰,怎麼能評斷。
她雖然也頂個蘭妃的頭銜,論理說她就是皇無極的妃子,但是這妃子的名銜只不過是為了查這件毒害事件所使的權宜之計,她根本就不是皇無極的妃子,又怎麼能這樣為他抱不平。
見皇無極一直看着她,讓她簡直是無地自容,她羞慚着一張臉,急忙把目光垂到地上去。
為了讓自己沒有那麼尷尬,更為了說些話來打破這種尷尬,她趕緊轉移話題。
「這柔妃若真懷有孩子,怎能還與別的男子有染,若胎兒再大一些,豈不是對身子不好,別說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她這樣做,更容易招致流產。」
她這麼一說,讓沈如夢也點頭道:「對啊,照理說,她乖乖的守本分,就可以母以子貴,怎麼她放着榮華富貴不要,竟然與別的男人私通,這若是被發現,她不就什麼都沒了。」
她們這麼一提,好象都捉到重點,又好象有些搔不着癢處。
龔名揚也難以理解,「這事的確透着古怪。」
「該不會、該不會……」
蘭花欲言又止,連脖子都紅了。她親眼目睹了柔妃與趙洛的私通,若是身子處在平常的狀態也就罷了,但柔妃若是懷着嬰孩,這情況的確很奇怪,又因為她懂些醫術,更容易發覺這裏面的問題。
「她跟趙洛在一起,看起來百無禁忌,若是有身孕的女子,想要與夫君相好,也不能這麼放縱,所以她很有可能……可能沒有懷孕吧。」
龔名揚愕然的望着驚訝的皇無極。這個可能性極大,若是她原本就沒有懷孕,只是欺騙皇無極而已,那別人總會數日子,算算她什麼時候肚子會大起來。
皇無極若是不碰她,她就得找個男人替補,直到她懷孕為止。
但若是她住的宮殿在人多嘴雜處,她怎好找男人私通,所以就要皇無極幫她換個處所,讓她方便與情人相見。
他心裏才轉了這許多念頭,皇無極卻搖頭道:「不可能的,我找太醫診治過,太醫明明說她有孕在身。」
「若是她串通太醫呢?」沈如夢光想起那個女人做作的樣子,就覺得這個想法不無可能。
「不可能的,她拿什麼買通太醫?要知道她剛進宮,什麼也沒有啊,要買通太醫,起碼要很多銀兩吧。」
「她都敢跟趙洛私通了,說不定那太醫也被她的美色所迷,與她發生關係后,她就可以以此為把柄的要脅他。」
皇無極皺起眉頭,沒再說話,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可能性。
龔名揚自告奮勇提議,「皇上,那這件事就由我去私下查辦,看看是否真有其事。」
他稍點了頭,示意他去查探。龔名揚一走出,沈如夢當然不願意留在這裏,也跟着他走。
蘭花也要跟上時,皇無極輕聲喚道:「蘭花姑娘,請妳留步,我有些事想要請教妳。」
她止了步的望着他,細聲問:「有什麼事呢?皇上。」
皇無極要她坐在他身邊的椅上,她一坐下,他身上的體熱隱隱約約的傳過來,讓她有些臉紅心跳。
進宮的日子以來,讓她明白,皇上個性仁慈,雖然其貌不揚,卻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明君,怪不得連自家王爺也稱讚他。
「蘭花姑娘,其實我是有一件難以啟口的事情想要問妳,不好當著名揚的面前問出口。」
「是,皇上。」
見她這麼拘謹,讓皇無極也變得拘謹起來,但這問題好象很難開口,所以他張口幾次,才說出來。
「我想問妳,是否有什麼草藥汁,會讓人情慾增長的?」
蘭花一聽他問這種不太正經的問題,立刻面紅耳赤,不明白他為何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皇無極見她的反應,深覺失言,他急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我跟柔妃在一起的那晚,我原本沒有什麼意思,但在她那兒喝了一杯甜甜的草藥茶后,忽然就變得……」
他沒說完,蘭花已經知曉他的意思,她垂低着頭,點頭的說出自己的確知道有這種藥草。
「皇上,是有這種藥草,不過婆婆只是告訴我它的作用,我也沒真正的看別人使用過,通常會向婆婆買這種藥草的,都是離鄉下不遠的一家妓院裏的姑娘,那些姑娘有時為了客人……」忽然蘭花跳了起來,「妓院裏的姑娘?!怪不得我覺得有點怪,我真的見過柔妃,皇上,我見過她。」
皇無極不知她為何跳起,更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我不懂妳在說什麼,蘭花姑娘。」
蘭花一時激奮下,拉住他的手,說出她在鄉下見過的事。
「我見過柔妃,她到婆婆那裏墮胎,婆婆一直勸她不要,我見過她一、兩次,婆婆後來告訴我,說柔妃是妓院裏的姑娘,她已經墮了很多次胎,再墮下去,別說是懷孩子,就連身子都會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