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的Meeting應該會宣佈主任是誰吧！」

簡瑞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應該吧！」她的口氣有着掩不住的期待，「我先上樓了。」

上個星期的歡送會熱鬧的結束，外科主任也功成身退的宣佈自己將在兩個星期後正式退休，而外科主任的位子空了下來，千越醫院上下一致看好簡瑞淇這個新銳女醫生。

「好！主任。」藍弘傑打趣的喚了一聲。

她笑了笑，走進電梯裏。

藍弘傑轉過身走回急診室，意外的與個男人錯身而過，他不自覺的多看了這個男人幾眼。

他很高，看來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黑髮束在腦後，及膝的黑色羊毛大衣更襯出他的高大帥氣。

目光向上抬，藍弘傑看到了他立體俊美的五官，心不由得一突，他有雙很漂亮的藍色眼睛，這男人無異是他所見過最出色的男人，而且他看起來很眼熟，他似乎在哪裏看過這樣的男人。

就在他思索的當頭，他注意到他搭載醫護人員專用的電梯上了樓，奇怪，醫院幾時多了這號人物？

藍弘傑雖然好奇，但現在是上班時間，所以他只是搔了搔頭，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開會似乎就代表着冗長，要坐很久談些漫無目標的無意義事物，但在千越醫院不同。

因為院長戚志萬是個直截了當的人，有事就討論，沒事就解散，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所以一場會議通常不會拖得太久，讓人覺得想睡覺。

進了頂樓的會議室，簡瑞淇在自己的位子坐下，她點頭跟其他幾位外科醫生打了個招呼。

「你怎麼這麼晚到？」坐在她身旁的顏家佑移動了下座位，靠近她的身旁開口問道。

「我沒遲到啊！」她看了眼牆上的鐘，還有五分鐘才要開會。

「我知道，」顏家佑坐直身子微笑的說：「只不過你一向是最早到的一個。」

老實說，簡瑞淇是他生平所見最守時的一個女人。要不是因為認識她，他一定認為這世上的女人都是屬「烏龜」。

「剛才跟弘傑聊了一會兒。」她皺了皺眉，「昨天夜裏送來一個受虐的小男童，他老爸真是他媽的混蛋，打得小孩遍體鱗傷還死不認錯，說什麼小孩是魔鬼轉世要向他討命，當時要不是弘傑拉着我，我真想把那個該下地獄去的老爸海扁一頓。」

聞言，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簡瑞淇的脾氣一點都沒有改，依然火爆而且正義感十足。

「現在呢？」他問，「脫離險境了嗎？」

「還沒。」她搖了下頭，「現在在加護病房。」

「反正你已經儘力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遇到這種事情，似乎也只能這麼想了。她揚了揚嘴角。

「對了，聽說這任的外科主任非你莫屬。」喝了口放在桌上的咖啡，顏家佑輕聲的說。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坐不起嗎？」她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

他搖搖頭，「當然不是，你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只不過，女人——我覺得你太累了。」

她嘴角嘲諷的一揚，「幹麼？大男人心態又起？」

「不是大男人，」他笑了笑，「認識你那麼多年，你讀書要考第一，工作表現也要搶第一。」

「沒錯，」她一臉得意，「你羨慕嗎？」

「老實說，我一點都不。」他輕聳了下肩，「我只是想要告訴你，當第一名很累。」

從小到大，顏家佑在學業上的表現也很優秀，不過最後他發現有高IQ不如有高EQ，人生苦短，實在毋需計較一些浮華的東西。在他十七歲那年，雙胞胎妹妹心臟病發過世後，他深刻體悟了這一點。

人生很短，實在毋需去計較太多無意義的事情。

「我並不覺得累。」

「我知道，」他對她淡淡一笑，「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放鬆下來過。」

簡瑞淇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這傢伙似乎真認為自己那樣的生活才叫做享受人生似的。

他語重心長的說：「把你當朋友才說的，你該去談談戀愛、享受人生，而不是把時間都花在醫院裏頭。」

「你要遊戲人間是你家的事，不要想教我什麼。」她不客氣的回道：「我可不認為你的花花世界比我好到哪裏去。」

顏家佑專長是心臟科，他的能力很好，只不過兩人因為太熱了，所以簡瑞淇很明白他的私生活有多精采，她可一點都不想變成像他那樣的人。每天上班下班耗去她大部分的心神，她沒那個心力去搞些風花雪月的事。

「我才沒有，」他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她幹麼要無緣無故扯上他的私生活？「我只不過想提醒你一下。看你年紀一天大過一天，我可是在替你煩惱啊！同學。」

「同學，我也勸你把你的煩惱收起來，各管各的吧！」她瞪了他一眼，「不要這麼無聊想管我的事。」

「可是，你知道嗎？那個……」原本還想講什麼似的顏家佑因為看見戚志萬出現而閉上嘴。

「各位早安！」穿着醫師袍的戚志萬走了進來，他熱力四射的笑容總是帶給人活力。

「院長，早！」底下的醫生們打起了精神。

「大家都清楚，今天這個會議是臨時決定召開的，我也知道有些才下班的醫生很累，所以我只宣佈幾件事。」他站在會議桌的最前方，「第一便是——餘子揚醫師正式成為代理院長，我會在適當的時機宣佈他為正式院長。關於這點各位有意見嗎？」

見沒人開口，他點了點頭。

「再來一件事，便是外科主任陳揚平醫師正式退休，」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而主任人選……」

簡瑞淇可以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她微笑着等得戚志萬宣佈她的新頭銜。

「我們從美國聘請了一位新銳的整形外科醫生——我打算讓他接手主任的位子。」

聞言，她錯愕的目光對上他，而他則無辜的看着她。

她目光看向一旁的顏家佑，就見後者躲避她的目光，拿起咖啡故做沒事的啜了一口。

「你早知道了？！」她指控道。

他聳了聳肩，咕噥的說：「我剛才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來不及。不過輸給他，你得認了。」

「你說什麼？」她火大的問。

「沒有。」他太清楚她的脾氣，所以忙不迭的否認。這個時候還是什麼都不要說比較好。

「你們有任何意見嗎？」戚志萬詢問道。

「他媽的，」簡瑞淇不客氣的站了起來，發出砰的一聲，「搞什麼鬼？為什麼不是我？」

他一楞，但隨即回復，「我想各位都沒有意見，除了簡醫生以外，所以你們去忙，我跟簡醫生好好談談。」

幾個外科醫生得令，立刻閃人不見蹤影。誰不知道千越醫院有個火爆女醫生，沒事的話最好別招惹她。

「家佑——」

「對不起，我的門診時間快到了。」顏家佑一聽到戚志萬開口，立刻裝得很忙碌似的，他站起身一臉遺憾的表示，「關於這事，幫不上你。」說完，還不忘帶走自己還沒喝完的咖啡。

這傢伙……看着他快步走出會議室，戚志萬在心中咕噥著不滿，但他在轉身面對簡瑞淇時，可是迅速的換上滿臉笑意。

「瑞淇，有什麼問題嗎？」他好聲好氣的問道。

「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所謂的空降部隊！」她毫不留情的說，「包括餘子揚在內。」

聞言，戚志萬在心中嘆了口氣。

「我在千越醫院服務這麼多年，你隨便升一個院裏的人，我就算不以為然也不會有意見，但我沒道理會輸給一個外來者。」她感到忿忿不平。

「那個人很優秀……」

「是嗎？」她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麼知道？」

「我認識他很多年了，而且——」他在心中斟酌著該怎麼回答較好，最後他嘆了口氣，沒再開口。

有些話，他實在不該據實以告。這個新來的主任，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要這個位子，根本另有所圖，但這怎麼明講呢？

「而且什麼？」

「你不該用這種態度跟院長說話。」背後傳來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你是哪根蔥，敢管我的事。」簡瑞淇火大的嚷道。

「你是我的手下敗將，沒道理我要在你的底下工作！」

會議室門口響起的聲音令她一楞，這個聲音……她飛快的轉身面對門口。

這傢伙……在五年後的今天，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再遇到他。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錯愕的問。

「我是新來的整形外科醫生，」霍之雲淡淡的說，「而且我將會是新任的外科主任。」

她的雙眼大睜，懷疑自己在作夢，而他說的話是外星語……

「你傻了嗎？」霍之雲站定在她面前，藍眸專註的看着她的表情變化，「我們成為同事了。」

「去你的！誰要跟你當同事。」回過神之後，簡瑞淇氣得只想跳腳。

這個男人肯定是她的惡夢，這一輩子揮之不去的惡夢……

霍之雲見狀對她挑了挑眉，「你的脾氣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一點都沒有改變。」

「我脾氣好不好，關你屁事！」她用力將手中的資料夾甩在桌上，發出巨大的爆響。

「無所謂，你的脾氣好壞確實與我無關，」他一副超然的模樣，「不過我們要一起共事是不爭的事實，你最好早點認清這點。你可以選擇跟我和平相處，也可以選擇對我惡言相向。」

「我不要跟你共事，」她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嘴裏不停的嚷着，「院長，若你真的要升他做主任，本小姐我就不幹了。」

戚志萬實在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聽到門被用力的甩上，他脖子縮了一下，然後看向霍之雲。

「現在怎麼辦？」

「她會留下來。」霍之雲肯定的說。

老實說，戚志萬一點都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他專註的看着他的藍眸，最後揚起嘴角——

看着霍之雲肯定的模樣，他不由得想起當年為了愛情義無反顧的自己。人生自是有情痴吧！

「瑞淇是醫院裏脾氣最火爆的醫生，」戚志萬提醒他，「你確定你要的人是她嗎？」

「你未免也管太寬了吧！」霍之雲不慍不火的反應，「我想怎麼做，不關你的事。」

「我只希望院裏一切和平。」他太清楚瑞淇的脾氣了，實在怕死她把醫院鬧得雞飛狗跳。

「關於這點，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明天我就來報到。」丟下這句話，不等他有所反應，霍之雲便轉身離去。

戚志萬傻眼了一下，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實在搞不清楚，現在的醫院越來越難賺錢也就算了，偏偏還出了越來越多的怪醫生。

明明他是個院長，照理來說，底下的人都該尊敬他，至少表面上裝裝樣子也好，誰知道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跩，沒人把他當成一回事，有好事沒他的份，壞事就得他來善後，院長真是越來越難當了。

看來他得想辦法讓餘子揚接下院長的位子，不然老對著這些優秀但腦子卻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年輕人，他真的會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