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紹淵和紹琪被紹諭捉回凌家堡之後,就非常安分的待在紹諭所住乘風院的書軒中,沒膽再踏出房門一步。

其實是紹諭不顧兩位堂弟的哀求,各賞了他們倆一記重拳,毀了他們引以為傲的俊貌,使得他們只得乖乖的留在堡里,等待凌家三老徵婚的結果。

“真是可惡!明知道我最在意我這張英俊的臉皮,還特意打得那麼重。這下可好,有好幾天不能出門了。”紹琪撫着黑了一層的眼睛喃喃的抱怨着。

“你還好些,我差點就被打瞎了。”紹淵拿起尚雪遞來的膏藥抹在眼睛四周。

“你們還敢抱怨?聽說二老已經決定了新娘子的人選。”尚雪幸災樂禍地道。

看着他們兩兄弟一人撫着隻眼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笑。

紹淵拿着摺扇,溺愛的敲了尚雪腦袋一記,“別得意,你忘了自己也是主謀人之一嗎?要不要我們在紹諭的面前告發你?”

聽到紹淵的恐嚇,尚雪連忙收起笑容,換上一副人見人愛的撒嬌模樣,“不會的,我知道你紹琪哥最疼我了,決不會害我的!”

“那就要看你幫的忙是多是少了。”紹淵可不太吃她這一套,這隻對那重女輕男的凌家三老有用而已。“快說吧!我爹決定的新娘子是誰?應該不會太差吧!”生氣歸生氣,他可不希望紹諭娶個母夜叉回來。

“聽說是倪家的千金。本來倪家的家境不錯,但最近不知為何突然欠下一大筆銀子,所以決定把女兒嫁到咱們家來。”

紹淵、綿琪一聽,連忙奔了過來,坐在尚雪的對面。

“姓倪的?多大年紀?相貌如何?性情怎麼樣?”

面對他們連珠炮似的問題,尚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拜託!我又沒見過,怎麼會知道呢?”

紹琪叫道:“怎麼可以不知道?這是攸關生死的大事啊!”他可沒忘了老大的威脅。

紹諭說過,如果娶的對象他不滿意,那就要紹淵或紹琪代他成親,所以才會把他們兩兄弟軟禁在這裏。

“沒那麼嚴重吧!”尚雪覺得紹琪說得太誇張了。

“怎麼會不嚴重?”紹淵解釋道:“如果對方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姑娘,或者是缺腳斷手的醜女人,那我們不被你大哥殺了才怪。”

“殺了我們還好,一死百了,就怕你大哥逼着我們去娶她,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紹琪附和着。

“這麼嚴重啊!”尚雪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那要如何才能知道對方的長相跟性情呢?”

“這有什麼困難?想知道就去問啊。”紹淵說道。

“問?怎麼問?”尚雪跟紹琪不約而同地問。

紹淵拿起摺扇,各賞他們一記爆栗,“當然是用嘴問啊!笨!”

送走了幫母親看病的王大夫,姿菁一回到那簡陋的小茅屋,迎接她的是一臉期待的小弟冠均。

“姊,怎麼樣了?大夫說娘的病幾時能痊癒?”他最關心的是母親的病情。

“大夫說娘的病有起色了,再多調養些時日或許就會好起來。”娘的病如果能痊癒,也就不枉她昧着良心去偷銀子了。

姿菁把手帕里的幾錠碎銀交到冠均的手上,這是上次偷來的錢,還清債務之後就只剩這麼多了。也多虧了這些錢,她才能將積欠的葯錢還清,大夫也才願意再來幫娘看病。

“這些錢你收着,幫娘買些滋補的東西!”姿菁交代着弟弟。

一臉迷惘的冠均不明白姊姊的用意,“為什麼要給我?這是你冒着極大的風險才得到的,應該放在你身上才對。”

他知道這些錢的來處,但這非但沒有讓他看不起姿菁,反而讓他更敬重這唯一的姊姊。

“錢放在你那裏跟放在我這有什麼分別?何況最近我想去做一些繡鞋自己拿出去賣,多賺點銀子來貼補家用,照顧娘的事就只有拜託你了!”

“那綉坊的工作怎麼辦?”

“我還是會做,等賣繡鞋的生意穩定了再做打算。”姿菁計算着,如果自己利用晚上的時間來做繡鞋或綉帕,一個月就能多賺幾兩銀子,連同在綉坊的工錢,大概夠支付他們一家三口的開銷跟娘的葯錢了吧!

看到姊姊為了家計,不分晝夜的辛勤工作,而他這個家中唯一的男子,倒成了無用的書生,冠均不免有些沮喪。

看了弟弟的愁思,姿菁安慰地拍拍已經比她高的肩膀,“別胡思亂想,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只是個女孩子,唯一的用處就是這樣而已,可是你就不同了,你是娘唯一的希望。將來就靠你為娘揚眉吐氣,挫挫大娘他們的氣焰。”

冠均堅定向姿菁點頭保證,將來他一定要努力求取功名,讓娘和姊姊一抒多年來的怨氣。

茅屋外忽地傳來雜沓的人聲,兩姊弟一起步出屋外查看。

倪寶和石玲母子帶着僕人出現在門口,石玲小心翼翼的保護着她身上的華服,生怕被窄小破舊的木門給勾破。她嫌棄的打量着這一座幾乎快要倒塌的小茅屋,打從蘇青被她趕到這裏開始,她就從未來過此地,現在一看到這裏如此簡陋。便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怕一進門就會被腐朽的橫樑壓死。

反而是倪寶一看到姿菁就猛擺笑臉,完全無視於屋內的寒滲。“真巧,青妹跟冠均弟弟都在家。”他示意母親也露出笑容。

看到那對母子臉上令人作嘔的笑容,姿菁就知道他們來意不善,想來是為了上次在倪府所聽到的事情吧!

“怎麼樣?是不是如大娘所說的,是一幢美麗榮華的‘房子’輯!”姿菁想起石玲曾說過要賣掉這房子的事,刻意挖苦道,讓她目的地清楚這座破茅屋的價值。

石玲看不慣姿菁那無禮的態度,正想出言教訓,卻被倪寶拉住,搶先陪笑道,“姿菁妹妹真是好記性,那麼久的事情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姿菁厭惡的瞪他一眼,決定不理會他的奉承,直直走向石玲,“不知大娘今日來有何要事?”她佯裝不知的詢問。

石玲望了望茅屋裏面,“怎麼不見你娘?主母來了也不知出來拜見!”她故意對着房門口大聲說著,想把蘇青引出來。她覺得跟蘇青當面談事情,要比跟這個小丫頭談來得輕鬆多了。

冠均雖然懼怕石玲,但看她故意扯開嗓子說話,想吵醒生病的母親,也大感不悅,“你小聲點,我娘才剛躺下,別把她吵醒了。”

石玲就是要把她吵醒,故意更大聲的道:“哦!你娘在房裏啊!怎不見她出來呢?莫非她不歡迎我來?”

看石玲故意放大聲量,冠均氣得掄起拳頭想衝上前狠狠的打她一頓,卻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所制止。“住手!冠均,不得對大娘無禮!”

姿菁和冠均一看蘇青挺着虛弱的身子站在門口,立刻奔上前挽着她。

蘇青走到石玲的面前,盈盈一拜,“蘇青拜見主母。”

石玲從十八年前那件事以後,就不許蘇青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今日一看她已成為滄桑老婦,且病魔纏身,心裏湧起了一絲快意。真是老天有眼,這個搶她丈夫的女人終於受到報應了。

她牽起蘇青,笑容可掬,“哎呀!妹妹,我們都是一家人,犯不着行這種大禮。”勝利的喜悅讓她忘卻了仇恨,現在的蘇青應是無法再跟她一較長短了。

蘇青把石玲母子請進屋裏,吩咐姿菁沏了兩杯茶,一時有禮的詢問,“不知主母今日來是為了何事?”她明白石玲是個反覆無常的人,所以儘管她現在對自己非常的客氣,蘇青還是不敢逾越禮數。

不待母親授意,倪寶自動上前向蘇青說明來意。“二娘,我們今天來,一是聽說您的身子近來不太好,特地送來一株百年人蔘給您進補,二是想跟你提提姿菁妹子的婚事。”

蘇青雖不是工於心計之人,不過她也不笨。打從石玲母子倆一進門的那股熱呼勁,她就知道他們此來一定有事,而且不是什麼好事。

“菁兒年紀尚幼,似乎不宜這麼早就出嫁,”蘇青隨意敷衍兩句。

“怎麼會呢?”石玲熱切地道:“想當年,妹妹跟我不都是十七、八歲就嫁給相公了嗎?姿菁今年十七,年紀也不小了。”

“可是青兒從小被我慣壞了,什麼禮數都不懂,這麼早出閣,恐惹人笑話。”

“妹妹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菁兒伶俐乖巧,誰家的姑娘比得上啊!而且妹妹也先別急着推諉。且聽聽對方的條件嘛。”石玲訝異於蘇青的難纏,開始有些不耐,“對方是有名的凌家堡少主凌紹諭,他不但人品好,且家財萬貫。姿菁嫁過去就是個少主夫人,生活鐵定會過得比現在好,這麼好的親事到哪去找啊!”石玲吹牛的功夫。簡直和媒婆不相上下。

“這麼好的對象,你不會留給自己的女兒,而來找我姊姊?”冠均對她的話嚙之以鼻。

姿菁對弟弟點點頭,表示她也有同感。

蘇青訓誡的瞪兩姊弟一眼,才對石玲道歉,“主母,請原諒蘇青教導無方。不過誠如均兒所說,如此良緣小女實在匹配不上,還請主母見諒。”

見蘇青擺明了拒絕,他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倪寶威脅的說道:“二娘,你既然如此堅決,那我也就直說了。自古以來,偏房子女的親事,大都是由主母作主的,我娘今天來知會你們一聲,那是她的仁慈,不然花轎來了,由得你們不上嗎?再說你們也算是倪家的人,現在倪家有難,你們怎麼忍心置身事外呢?”

姿菁狠狠的怒瞪着倪寶,不再理會母親的告誡,不客氣地駁斥,“什麼時候我們又成了倪家的人?你們不是一直否認我們的存在嗎?現在又為什麼把禍事攬到我們頭上來?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嫁的,你們出去吧!”

冠均完全站在姿菁這邊,當姿菁一口氣把話說完之後,兩姊弟非常有默契的聯手把石玲母子推出門外,順便把那盒百年人蔘塞回僕人的懷裏,“砰”一聲把門關上。

倪寶在外面氣得直跳腳,放聲大罵,“好,你們敢把我們趕出來,我們就看看是你們狠,還是我厲害!”他撂下狠話后,跟石玲兩人忿忿離去。

蘇青在屋內聽得一陣心驚,“這倪寶說得出做得到,他不知會對我們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

“娘,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兵法書上不是說過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呵!”姿菁自信滿滿的說著,根本不把倪寶的話放在心上。

倪寶的報復行動很快就展開了,他知道姿菁母子的弱點在於錢,所以他和石玲聯手逼迫倪文樂不許再給他們任何經濟上的援助,又買通綉坊的老闆娘,不讓姿菁再繼續為綉坊工作,使得姿菁一家人很快就面臨了斷炊的困境。

“老闆娘,為什麼把我的綉品都退了回來,這些不是你要求訂做的嗎?”姿菁在無米可炊的情況之下,只得再拿着綉品回到綉坊找老闆娘。

她的綉品不但手工精緻,且花色鮮活,一向很得客人的喜愛。她實在不敢相信老闆娘會突然不再收她的綉品。

“對不起呵!菁兒。倪公子不許我們再用你的綉品,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生意人的難處。”

“倪寶?他憑什麼這麼做?我用我的能力賺錢,又妨礙到他什麼了?是不是他給你們錢,逼你們這麼做的?”姿菁怒火盈胸地問。

“也不全是為了錢。”老闆娘為難地道:“還有……為了不得罪凌家堡。倪公子說是凌家堡的人交代下來的,誰要敢再用你的綉品,就別想在蘇州坡做生意……”她囁嚅地說出自己的難處。

“是誰說凌家堡不許用這位姑娘的東西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姿菁身後響起。

剛好陪着尚雪來選綉品的紹淵,甫進門就聽到老闆娘跟姿菁的對話,不由得寒着一張俊臉。是誰在背地裏利用凌家堡的權勢害人的?

“凌家堡絕不會做這種仗熱欺人的事情。”他再加上一句。

姿菁回頭去看那位說話的公子,立時震驚得無法動彈。天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她居然又遇見上次在窄巷中救她的那位公子!他會不會已經知道她是一名扒手了?

她心虛的低下頭,急着想離開,因為她覺得再跟老闆娘爭執下去也沒用,她快速的步出綉坊。

姿菁的怪異舉動反而引起紹淵的好奇心,他忍不住仔細打量她,卻意外的認出了這位拿着綉品來賣的姑娘,就是上次扒走紹諭錢包的女賊!

見她急着要走,想來她也是認出了他。而看她剛才和老闆娘爭執的模樣,想必一定很缺錢用吧!

他轉身追出去,一個箭步攔在姿菁的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姑娘不是要賣東西嗎?”他倏地伸手拿起她手中的綉品,將一旁看好戲的尚雪招了過來。“你看看這裏有沒有你喜歡的東西!”

尚雪饒富興味的接過綉品,但她的眼睛卻緊盯着姿菁。好一個標緻的姑娘!難怪連一向不對女人動心的紹淵會出手幫她。

姿菁被他們兩人看得渾身不舒服,試着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姑娘,不知這些手帕、披肩跟刺繡合不合你的意?”她想趕快拿回綉品離開,以免被紹淵認出來。

尚雪低頭看了看手頭上的東西,市面上的花草蟲魚都栩栩如生、色彩鮮活。她不由出聲讚歎:“好精緻的手工,我決定全買了。”手工精巧是真,不過有一半也是為了幫紹淵的忙。她決定回去一定要好好的跟他敲一筆。

“真的?”姿菁驚喜不已,如此一來晚餐就有着落了。“姑娘全都要?”

“當然。這些需要多少銀子?”紹淵代尚雪回答,他可不想欠這丫頭的情,他打算自己出錢買下它們。

姿菁為難的盤算着。綉品一向由老闆娘代賣,所以實際的價格她也不清楚。

“十兩夠嗎?”看出她的猶豫,紹淵主動說了一個價錢。

“十兩?這……太多了!”姿菁不敢相信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接過紹淵遞給她的銀子。這些綉品送到老闆娘那裏也不過三兩,能賣到三、四倍的價格,真是太意外了。“謝謝!謝謝公子!”

紹淵向尚雪使了個眼色,要她探問姿菁的住處。尚雪會意的一笑。給了紹淵一個“看!你還是得欠我一個人情”的表情。

“姑娘如何稱呼?家住在哪裏?”看見姿菁戒備的神色,尚雪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再向你買綉品,得到哪裏找你?”

姿菁猶豫地看了看旁邊一臉漠然的紹淵,確定他不記得自己之後才道:“我叫姿菁,就住在城郊的一間茅屋中,寒舍簡陋不便迎客,如果姑娘有什麼需要,我會在城內設個小攤,姑娘在街上定可找到。”

她拿着銀子,感激的向紹淵和尚雪告辭。娘已經一天沒吃藥了,她必須用這些買些米跟葯回去,生病的人是經不起餓的。

雖然倪寶處處打擊她,但是她並不認輸,她決定利用自己的專長綉出一條生路。

數日來的探聽,結果令紹淵、紹琪、尚雪三人大失所望。

他們垂頭喪氣的來到紫竹軒茶樓,在樓上一處視野遼闊的雅座坐定。

紹淵隨意點了幾道點心及香茗,小二很快就送了上來。

尚雪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很是沮喪。“完了,看來我們這次是真的害到大哥了。”他們所探直到的倪府小姐,竟是一個驕縱蠻橫的人,這下真不知該如何向紹諭交代才是。

紹淵仍樂觀地道,“別這麼說,或許我們所打聽到的,並不是紹諭要迎娶的那位倪小姐。”

紹琪喝了口茶,斜睨紹淵一眼,特意潑他一桶冷水。“據我所知,整個蘇州城有名望的倪府就只有兩家,一家是城北的倪員外,可惜人家生的清一色是兒子。另一家也中只有一個女兒。”

“還有呢!”尚雪似乎也不想讓紹淵好過,“聽說她跟她那個不成材的賭徒哥哥一樣,都是嗜錢如命的人,只要有錢,什麼親情倫理都可以不顧!”倪寶的狂賭敗家,早已臭名遠揚。在蘇州城內,只要一提起倪寶這個人,沒有人不認識的。

紹淵扶着發脹的額頭,哀哀告饒,“拜託!別再說了,我已經夠頭痛了。或許那位倪小姐並不真如我們所知的那樣,也許她是個溫柔婉約的淑女也說不定!”

“是嗎?”紹琪可不這麼認為,“這些都是從倪府的鄰居跟丫環口中得來的,應該不會有錯才對!”

三位感歉然地搖頭嘆息,像這樣的女人怎麼可以成為凌家堡的少主夫人呢?

正當他們在懊悔之際,紹諭也依約前來了。

“你們把我約出來,到底是什麼事?”紹諭逕自挑了一個靠街的位子坐下,淡淡地道。

他對弟妹們怪異的行徑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不是正好有事要到南門會路過這裏,他才不來呢!

紹淵跟紹琪兩兄弟推了推尚雪,希望她代表開口,可是尚雪卻端過茶杯,低頭啜飲,故作無事狀。紹淵無奈,只有自己上陣了。

“不瞞你說。我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說……”紹淵困難地咽了咽口水,支吾道,“我們這幾天……幫你探查倪小姐……人品的結果。”

“如何?”紹諭氣定神閑地問,他早就決定不遵從父母的安排了,所以結果如何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紹淵踹了紹琪一腳,要他接話,哪知紹琪也狠狠的回了他一拳,要他自己接腔。

兩個堂弟的動作紹諭完全看在眼裏,他不耐地道,“有什麼事快說,我沒閑工夫在這瞎等。”

“哦!是這樣的。”紹淵無可奈何地繼續說,“經過我們我日查夜訪得知,那個倪小姐的人品,嗯……不是挺好的,而且還嗜財如命,我們……如果你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的話,我跟紹琪、尚雪可以幫你跟大伯說說看。”

喲!良心發現了!看到三個帶妹的懺悔相,紹諭冷冷地哼了一聲。

紹淵、紹琪、尚雪同時凝望着冷漠的紹諭,等待着他的宣判。

一陣沉默之後,豪氣的笑聲從紹諭的喉間發了出來,響徹整座茶樓。“很好,我就是要這樣的新娘!”

紹諭的反應令三人大吃一諒,他們以為老大應該很氣憤才對,怎麼會不怒反喜呢?

“爹跟二叔一直逼着我成親,完全不理會我的感受。”紹諭得意地端起茶茗,細細地品著,而後又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視着對面的三人。“現在正好,我就要娶個會令他們後悔的新娘,教他們自食惡果。”想到凌家三老將有的痛苦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

紹琪瞪視着堂兄,擔憂地道:“你該不會受不了刺激,而……”接下來的話他不敢說出來,以免被揍。

“我很好,而且我非常感謝你們幫我這個忙,使我決定娶這位倪小姐,讓我有報復的機會。”這下他們該知道,強迫的婚姻是不會幸福了吧!

紹諭舉杯向弟妹們致謝,三人看得心裏直發毛,似乎有預感,接下來將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紹諭接下來的話委實教他們震驚,“我決定讓新進門的娘子住進東波院、永遠不許她踏進乘風院一步,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既然是一個嗜錢如命、品性不佳的女人,那他就沒有什麼好內疚的。反正那種女人只要有錢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紹淵不悅地大叫,“那是我跟紹琪住的地方,為什麼把那種女人擺在我們那裏?”他明白紹諭不願跟這個倪小姐同房的心理,但也犯不着丟給他們啊!

“別忘了誰是始作俑者?”紹諭寒着一張俊臉提醒,他可沒忘記這件事情是誰發起的。“更何況除了東波院以外,就只有綺香樓了。你們不想讓尚雪被那種女人帶壞吧?”

凌家堡佔地甚廣,除了堡主夫婦所居的主院以外,另外還有四院一樓。分別是二堡主夫婦所住的西菱院、凌紹諭的乘風院、紹淵和紹琪所住的東波院及閑置多年的白馬院,還有尚雪所住的綺香樓,這些樓宇都各自有庭園與廳堂,可說是個別獨立的莊院。

“不要。我才不要那女人住進我的綺香樓。”尚雪立刻大聲抗議,開玩笑,她才不要成為無辜的受害者。

紹淵和紹琪也猶豫了,尚雪雖然調皮搗蛋,卻是他們最疼愛的妹妹,誰也不願她到那種女人的污染,況且誰又敢保證,這種女人不會要出什麼陰狠的手段來篡奪財產呢?看來他們這次是找到個燙手山竽了。

“怎麼樣,答不答應?還是你們兄弟其中一人要代為迎娶這位倪大小姐?”紹諭銳利的目光盯視着他們,慢條斯理地說著。他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紹淵跟紹琪一聽要他們代娶倪家小姐,馬上全身直冒冷汗,連忙點頭答應。“我們讓她住東波院就是了,不過你得答應我們,早日將白馬院整理好,讓她住進那裏。”紹淵帶着允諾。

“好!”紹諭簡潔地道,看來所有的事情都將照着他的計劃進行,而他爹所期待的繼承人也將永遠不會出現。這是他逼他練武,毀了他一條腿的報應。

紹諭離開紫竹軒茶樓之後,就準備到凌鷹鏢局位於南門的分舵巡視,平常他在北方難得回來,今日則好可以察看一下。

他走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試着找尋那個熟悉的峰影。從來沒有人敢對他的錢包下手,何況還是個手腳不靈活的女扒手,他一定要把她找出來,以雪前恥。

驀然,一陣嘈雜聲吸引了紹諭的注意力,他緩緩的踱向聲音的來源。

姿菁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得罪這些人的,她不過是第一天在這裏擺設攤拉而已,就立刻招來了這三個凶神惡煞般的人物。他們不但砸毀了她的舊椅,還當場撕毀了她兩天兩夜不眠不休,趕綉出來的手絹跟披肩。

“住手!住手!”她奮力搶下一條正慘遭撕裂的披肩,“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為了保護費,我給,只求你們不要再破壞我的綉品了,這都是我熬夜綉出來的心血啊!”

姿菁無助的喊叫着,這些綉品是她的希望,她不能失去它們,娘的病才剛有起色,葯不能間斷,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一個纖纖弱女子怎敵得過三名大漢呢?多日熬夜綉出來的心血結晶就在她的眼前,一一的被撕毀了。

她無助的跌坐在地上,連日來的挫折讓她身心俱疲,屈辱的淚水不爭氣的在眼眶中打轉。可是姿菁不讓它們滑下,她用和的把淚水眨回心中。淚是流在心上而不是臉上的,弱者才會讓眼淚流在臉上,她不是弱者。

“告訴你,再多的保護費也沒有用,我們就是不許你在這裏做生意。”

大漢的話提醒了姿菁,這麼卑鄙的手段只有倪寶使得出來。為了逼她答應凌家堡的婚事,他不惜逼她走上絕路。一定是他。

“是倪寶派你們來的是不是?”她杏眼圓睜,怒視着這三名大漢,“他到底給了你們多少錢,讓你們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事?”

三名大漢看到姿菁生氣,反而更樂了,咕咕的淫笑起來。

“這娘們生起氣來真俏啊!沒生氣就可以傾城,不生起氣來可乖乖不得了,能傾國呀!”其中一名大漢的話引得另外兩人大笑,完全不理會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

姿菁為他們無禮的調笑氣得漲紅雙頰,一隻玉手不假思索的就打在說話那名大漢的臉上。

那大漢驟然停止了笑聲,錯愕地望着姿菁,他沒想到這體態嬌小的美人會出手打他,所以一時反應不過來。

待他回神之後,立刻咆哮如雷,大喝出聲,一隻熊掌就想伸過來捉姿菁。

姿菁原就為自己的舉動懊悔不已,現在又見對方伸出大手要來捉自己,更是嚇白了臉。眼看她就要難逃魔掌摧殘,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一個高大的人影,只以一隻手就將大漢的手攔在半空中。

“好啊!”

“給他們一點教訓!”

一旁圍觀的民眾對這三名惡漢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天見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被欺負,更是深感憤慨。但是懼於惡漢平時的殘暴行徑,所以只是圍觀而不敢出手相助,現在一看到有人挺身而出,自是忍不住的叫好助威。

紹諭本不欲多管閑事,因為他認出這被欺負的姑娘,就是上次盜走自己錢包的女賊。他認為她應該受點教訓,所以遲遲不想出手。見到這三名惡漢越來越過分,竟還想出手打她,他心中遂起了莫名的怒意,這才挺身相助。

“閣下應該懂得適可而止吧!”他那雙銳利的鷹眼直視着三名大漢,聲音冷硬且危險。

“你……你是什麼人?”三名大漢被他的氣勢震住了。

“路人。”他冷冷一笑。“你們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動手!”

三個大漢雖然心中有着無比的俱意,但是身為此地的“角頭”,怎麼可以就這樣不戰而逃呢?無論如何也要硬着頭皮上了,不然以後還有誰會怕他們?

他們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起攻向紹諭,可是不到三兩下的工夫就被他撂倒在地。他們狼狽的爬了起來,逃向街尾,走時還不忘做做樣子,說出幾句狠話。

“你給我等着不要走,老子一定會回來找你算帳!”嘴上是這麼說,可是紹諭如果當真留在那裏不走了,他們鐵定永遠不敢再出現在這條街上。

姿菁無助的撫着額頭,為什麼蘇州城是如此的小,小到原本不應該碰上的冤家會撞在一起?她在紹諭跟三名大漢對打時,卻已經認出他是錢包的主人了,再由他看着自己的憤怒眼神。她可以肯定,他記得她!

待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后,姿菁蹲下身子收拾殘局,而紹諭仍然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瞪視着她。

他那灼人的目光讓姿菁覺得猶如芒刺在背,非常的不舒服。唉!老天保佑,她真的沒有精力再面對任何一場戰爭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她真的累了。

可是紹諭偏偏不放過她,他俯身抬起一條被撕破的手絹,看着上面繡得精巧的鴛鴦圖,挑起劍眉問:“這是你親手繡的?”

姿菁搶過他手中的手絹,塞進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籃子裏,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向回家的路。

她現在只想回到溫暖安全的家,躲在自己的房裏,獨自舔抵這受傷的身心,可是紹諭就在後面不識相的默默跟着。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姿菁終於按捺不住轉身面對他,“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如果你想拿回你的錢包,很抱歉,錢已經被我花光了。而現在的我身無分文,根本還不了你,所以請你放了我吧!別再跟着我了。”

“我沒打算拿回錢包,我也知道你根本還不起,所以不會要你還錢。”紹諭仍然是面無表情。

他本以為她會像其他姑娘一樣,遇到挫折就會哭泣哀求,可是事實不然。不管是在人前或者是人後,她都是挺直着那纖細的腰桿面對一切。在這單薄的身子裏。有着一副勝於男子的傲骨,及一顆永不服輸、倔強的心。

“那你為何還跟着我?”饑寒交迫的窘境,讓姿菁再無法顧及禮貌。她不明白,為什麼霉運一直跟着自己呢?

“我只說不會要你的錢,卻沒說不讓你還債。”

“那你要我怎麼還?我除了這一條命以外,什麼也沒有了。”她苦澀的說。

“那就用你的命還吧!”

不知為何,姿菁聽到他的話,竟有些釋然的喜悅。也好,如果他能結束自己的生命,就等於是救她脫離苦海,那她真應該感激他才是。可是紹諭接下來的話又立刻讓她跌人谷底。

“從今以後,你的命運如何,完全由我安排!”沒來由的,紹諭對她的故作堅強既心痛又憐惜,他想保護她,給她一個安全的依靠。

原來他也是一個貪圖自己美色的登徒子!姿菁有些失望地嘆息着,“我的命運只接受死亡,如果你無法下手的話,就請不要再跟着我!”

她無俱地迎視着他那雙銳利的鷹眼,而後轉身離去。這次,紹諭只是默默的佇立在原地,沒有再跟着她。

母親的病情加重了,原本已經減輕的咳嗽在這兩天又轉為劇烈。

姿菁依着微弱的燭光綉着鞋,耳邊聽着那駭人的咳嗽聲,手不由得微微顫抖着。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為自己生為女兒身感到無奈。如果自己是個男子,說不定就能找個好一點的工作,多賺一點錢來幫母親醫病,也不用讓母親受這種折磨了。

事情到這個地步,她已經無能為力了,還是順從倪寶的意思,嫁給凌紹諭吧!這樣說不定還能為母親跟弟弟謀一條生路。

她立時放下手中的針線。既然決定了,她就得馬上去見倪寶,談好條件,她怕再一耽擱,自己就會改變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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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心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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