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陰暗的洞穴中,一座鐵鑄的牢籠立在正中央,整個洞內的光線全來自洞口岩壁上的火把,白日尚且昏暗,更遑論夜裏有多陰森詭異了。

無柔的睫毛微微動了動,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茫然的看着四周,當她發現自己被關在黑牢裏,驚愕地由地上跳起來。

她怎麼會在這裏?無柔努力回想着,才想起師父喚她到梅林,提起想見封飛霧的事,而她謊稱他回白水寨,打消師父的念頭……然後,在回房的途中,就被人點了昏穴。

想起前因,無柔立即冷靜下來,忍不住苦笑,“師父終究還是沒變。”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侍女端着托盤在牢籠外站定,低聲喚她:“慕容使,我送晚膳來了。”

“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一夜。”侍女老實地回道。

無柔無奈的笑,沒想到師父會用蘭花指點昏她,還將她關在這裏。

“這段時間落鷹殿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是嗎?”

“是的。慕容使,晚膳要冷了,你快用膳吧。”侍女見她不動箸,連忙催促道。

“這飯菜我能吃嗎?”無柔淡淡的瞥她一眼。師父陰狠的個性,她還不了解嗎?她不可能只將她關進地牢做焉懲罰,一定還有別的處罰。

侍女一時語塞,沉默的低下了頭,半晌才又抬頭問:“慕容使,你……真的如殿主所說,愛上男人了?我一直以為最冷靜的你不會犯這樣的錯,為什麼你也會為一個男人昏了頭?”

無柔抬眼看她,淡淡地說:“你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但你怎麼能因為男人而背叛殿主、背叛落鷹殿?”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嘴。”無柔斂起笑容,不想談論下去。

“我當然沒資格管,但是殿主不會不管,如果慕容使不想惹殿主生氣,最好把那個男人忘了,重新做回以往冷酷、沉着的勾魂使。”侍女隔着鐵柱看着坐着不動的無柔道。

無柔聽而不聞的背對着她坐下。

“我知道一時半刻你聽不進我們的勸說,沒關係,等到殿主殺了那個男人,慕容使就會恢復理智了--啊!”侍女瞪大眼看着本來坐着的無柔,迅如閃電地貼着她的臉,神情冷駭,嚇得她忍不住大叫。

“你說什麼?師父要做什麼?”

“我……我……”

“說!”無柔一隻手穿過鐵柱掐住侍女纖細的頸項,怒聲問道。

“殿主派人易容成你的模樣去殺那男人……”

無柔一震,“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中午。”侍女顫抖地說。

“打開牢門!”無柔臉色死白的瞪着侍女。

“我……我沒有鑰匙……”侍女恐懼地流下淚,慌張地啜泣。

無柔推開侍女,冷聲斥道:“走!”

她一放手,侍女像是從地獄裏逛了一圈回來,連忙轉身就跑。

他有危險了!如果他傷在“自己”手中,豈不又讓他嘗到被女人背叛的痛?

不!她必須去示警!一定要阻止師父的陰謀!越獄的念頭像氣泡般自心上冒了出來,她必須趁早走,否則就遲了。

無柔握住冰冷的鐵柱,明白自己一旦行動,她就真的是叛徒了,從此之後,將成為落鷹殿追捕格殺的對象。

“怕什麼!不過是把殺人和被殺的身分對調罷了。”為了封飛霧,她即使膽小也變得有勇氣了,算是長進吧!

她自靴中摸出一把匕首,這把匕首是師妹無情送她的,無情為愛而亡,如今她為了保護愛人也將步上她的後塵,為愛放逐。

不後悔,也不再遲疑,她一運氣,鏗然一聲,匕首銳利地砍斷鎖鏈。打開牢門,無柔急速地飛身離開鐵籠。

黑牢位在落鷹殿的最西側,三面環山,另一面則是湍急的溪流,地勢易守難攻。

無柔出了黑牢,抬頭就見明月凄冷的高掛樹梢,昏黃的月光照在皚皚白雪上,泛着一層銀光。風靜雪停,在黑夜的擁抱下,天地彷彿沉睡着,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揪着人心,隱隱疼着。

就在她想奔下山時,黑夜倏地大放光明,一瞥眼,即見三面山坡站滿持着火把的守衛,手持兵刃的包圍着她。

“慕容使,請回黑牢。”一名中年婦人站在眾人之前,盯着無柔道。

無柔沒想到師父會在黑牢周遭安排守衛,而且還是由武功高強的執法尊者看守,心中明白要想逃出去,不是簡單的事。

“執法尊者,叫你的人退下,否則刀劍無眼,傷了人我可不管。”

“慕容使,請回黑牢。”執法尊者仍是重複那一句話。

“我要離開,不要阻攔我。”

“果真要走?”

“一定要走。”

“殿主有令,如果慕容使違令,殺無赦!”執法尊者木然地說。

一句“殺無赦”讓無柔不再遲疑地向左側衝去。

“來人!捉下慕容使!死活不論!”執法尊者大聲斥道。瞬間,人群如潮般湧向無柔。

無柔一把匕首如天降神兵利器,近身的守衛一個個在她面前倒下。他人噴出的血濺到她身上,轉瞬間,青衣染血,白雪成血河。

她的眉目冷靜無情,手上的匕首散發著駭人的殺氣,滿地的傷者,震懾了其餘人心F生寒,不敢再靠近。

誰也沒想過勾魂使會成為自己的敵人,而親眼所見她的身手和江湖中的盛名,就像是看不見的毒逐漸侵蝕人的意志,讓眾人膽寒地瞪着立在雪中的青色身影。

一道劍氣破窄而來,無柔心一凜,反手以匕首格開長劍,然而長劍如龍吟聲響震得她的耳轟轟直鳴。

無柔退了幾步,眯眼看着執法尊者手上的龍吟劍,心陡地下沉。她手中只有一把匕首,自己的水玉刀不在身邊,要對抗那把上古兵器難上加難。

“慕容使,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束手就縛吧。”

“我必須走,你不要攔我。”

“你逃離黑牢,是想要救那個男人嗎?”

“既然你知道,還請你成全。”

“抱歉,殿主命令不可違抗。”執法尊者冷聲道,眉宇之間有些不解。“男人有何好?值得你為他背叛殿主?”

“我不想背叛師父,但我更不願師父殺他。”

“生死本是命定,慕容使何苦強求?”

“我的心意已決,不需你多言。”無柔望了望天色,焦慮在心底愈形加劇,再這樣拖下去,只怕來不及救人。

“那就不要怪我執行命令。”執法尊者眼一沉,話語才歇,劍已騰空而起,直刺向無柔。

無柔以匕首為刀,一連九式八十一招的輕霞刀法如夕陽般絢爛奪目,讓人目不暇給;籠吟劍則一反輕霞刀法的華麗,古樸實在,一招一式恰到好處。因為劍身長,在這種空曠之所,反而易發揮其長處,反觀匕首因為身短,想傷人只有近身搏鬥,對無柔而言,愈加艱險。

雪中孤刀,兩條人影短兵交接,刀劍聲不絕於耳,戰況激烈得只能用生死相鬥形容。一旁的守衛跋陣以待,張大眼看苦兩位高手過招。

一聲硬物碎裂聲響起,只見無柔手上的匕首不堪龍吟劍的銳利,從中折斷,龍吟劍的劍勢不停,直刺入無柔的右腹,劍拔出的剎那間,鮮血飛噴,無柔悶哼一聲,咬緊牙,一手按着傷處,神情痛苦地向後躍開。

“你手中已無兵器,又已受傷,快點束手就擒吧。”執法尊者盯着她傷處鮮血如注,忍不住皺眉道。

無柔面色蒼白,額上冷汗直冒。“寧死不回。”

“既然你執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了。來人!弓箭手準備!”執法尊者手一揚低喊,立即一排弓箭手向前,一支支箭直指向她。

無柔向後退了幾步,瞥一眼底下的湍流,牙一咬,在執法尊者大喊放箭的同時,整個人如流星般投入湍流溪水中。

“射擊!不要讓她逃了!”執法尊者大吼。

弓箭手朝着溪面射擊,箭矢如雨般落在溪里,不一會兒,只見溪上漂流出血水,瞬間,血水又被後來沖刷而下的溪水衝散。

“立刻搜尋慕容無柔的下落!”

“是!”一群人立即沿着溪床往下搜尋。

執法尊者面無表情的看着溪水,半晌,才收隊離開。

XXX

鬼羅剎勾着冷笑的看着眼前神色不定的男人,知道他心已亂。

柯大同望着封飛霧陰沉着臉不語,忍不住說:“大當家,你相信這個女魔頭的話嗎?說不定她是為求自保而騙人。”

“你可以賭我是不是騙人啊!”鬼羅剎閑笑道。

封飛霧心亂如麻,不想相信,卻又不敢不信,一時間,任憑他聰明過人,也因為恐懼而無法下決定。

“女魔頭,你少得意!也許無柔根本就沒上你的當,她一定不會中你的計,而且還能逃出落鷹殿!”柯大同恨恨的說。

“就算她沒有吃下有毒的食物,但只要她想逃,我派守在黑牢四周的守衛就會格殺勿諭,她活命的機會更加渺茫啊!”鬼羅剎桀桀奸笑,享受的看着他們臉色大變的樂趣。

封飛霧身子一僵,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如果她有任何的傷害,你就活不了。”

“不過是個女人嘛,死了個東方無柔,我可以給你更多的女人,每一個都比她美、比她俏、比她媚,你又何必執着她一個人呢?”男人嘛,她就不相信男人有多忠貞,死了愛人,還不是馬上轉移目標,另擁佳人。

封飛霧冷眼看她,扭頭不願再看她。

“老柯,你拿這個玉牌去城外的十里當鋪,見了老闆,要他立刻集結人手,一個時辰之後,隨我上落鷹殿要人。”他掏出一枚玉制令牌交給柯大同,冷聲道。

柯大同接了令牌,大聲答令后,奔了出去。

鬼羅剎臉色微微一變,“想要硬碰硬,不怕吃虧的是你自己?”

“有你在我手中,有誰能攔得了我?除非他們不要你的命。”他譏諷地冷笑。

才剛出門的柯大同,忽然又踅了回來,後面還跟着一名生意人模樣的中年男子。

“大當家,不好了,出事了!”柯大同臉色死白,慌亂地叫道。

封飛霧看見天外樓派在外地的堂主何平,一顆心陡地下沉,胸口突然間喘不過氣。

“屬下參見三爺。”何平一見封飛霧立刻行禮。

“什麼事?”他由口中擠出三個字,雙手卻已汗濕。

“屬下接到三爺調查慕容無柔的事,一直注意落鷹殿的行動,不久前,發現一群人沿着溪水搜尋……”

“搜尋什麼?”他握緊手,一字字的問。

“據說慕容無柔和落鷹殿的執法尊者動手,受傷落水,生……未卜……”何平看着封飛霧突然變得死白而猙獰的臉,那個“死”字怎麼但說不出口。

“大當家!”柯大同悲痛地紅了眼。“讓我殺了這個女魔頭為無柔報仇!”

說著,他拔出大刀砍向鬼羅剎,一道亮光砰地撞歪了他的大刀,柯大同定睛一看,發現是封飛霧的扳指。

“放了她。”封飛霧木然的說。

“什麼?!大當家,你瘋了嗎?她害了無柔,怎麼可以放了她!”柯大同哇哇地怒吼。

“放了她,將地武功盡失的消息傳出去,我要她死無葬身之地。”封飛霧神情漠然的像失了魂,只留軀體。

鬼羅剎一聽,神情遽變,怒道:“你不能這樣做!我是無柔的師父,你這樣是弒師!無柔知道不會原諒你的!”

封飛霧聽到無柔的名字,木然的面具遽裂,眼中射出強烈的怨恨,咬牙切齒道:“你害了她還有臉自稱是她的師父!我說過你敢傷她,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背叛我!本來就該死!”鬼羅剎天生自我的脾性,在忍了一晚終於爆發。“我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許天下人負我!”

“既然如此,你就等着天下人來殺你吧!把她帶走!”封飛霧咆哮,手用力拍桌,木桌應聲碎裂,木屑齊飛。

柯大同身子一跳,深怕封飛霧會失控,立刻將鬼羅剎拉走。

“三爺……”何平謹慎的看着握緊椅子扶手的封飛霧,愧疚地說:“是屬下不好,沒有來得及通報三爺……”

封飛霧再開口,聲已嘶啞,“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生見人,死……見屍。”

何平用力點頭,隨即退了出去,一直縮在一旁的女子見封飛霧站着發獃,悄悄地移動步伐趕緊銜底抹油溜了。

全部的人都走了,他放開握着椅子扶把的手,身子不穩地一個踉蹌,頹然地跌坐在椅中。

一顆心緊揪着,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捂着臉,動也不動地彷若石雕。

無柔……無柔……無柔……

他所有的思緒全都在呼喚着這個名字……

XXK

“狗兒,不要靠近水邊,小心掉下去。”一名婦人蹲在溪邊洗衣,邊扯着嗓對著兒子叫。

“呼!這天夠冷的,再這麼洗下去,我這雙手就要廢了。”婦人將凍紅的手放到嘴邊輕呼。唉,這就是女人的命,誰教她嫁給一貧如洗的樵夫,只有認命了。

她拿着洗衣杵用力拍着衣裳,一雙眼不時注意在一旁玩耍的兒子,三不五時提醒一聲。

富兒子突然大叫,她整個人跳了起來,直街向兒子叫:“怎麼了?狗兒!你怎麼了?”

狗兒衝進母親的懷中,害怕的指着不遠處的岸邊叫道:“娘、娘!有死人!”

“什麼?死人?”她一怔,朝兒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名女子倒在水邊,渾身是血。

“天啊!快!快走!”她拉著兒子就想跑,但他卻像腳底生根站着不動。“狗兒,你還杵在那裏幹嘛,快走啊!”

“娘,那個人好像動了耶。”狗兒拉着母親的手叫道。

“動了?”她又朝女子看去,果然女子的手指動着,似乎想撐起身子。

既然不是死人,她的膽子就大了,悄悄地移向女子,小心翼翼地問:“喂!你……你還好吧?”

女子勉力地睜開眼,斷斷績續喘着氣說:“清……清來……客棧……”

“啊?什麼?”她聽不真切,連忙靠上前又問:“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女子目光焦點聚了又散,尚未開口,眼一合,人暈了過去。

“喂!姑娘?姑娘?”她一驚,連忙搖着女子,但見女子一身的傷,滿身都是血,心中又怕了起來。

她望了望四周,怕會遇上殺傷女子的敵人,連忙叫喚兒子去拾衣裳,自己牙一咬,奮力地將女子背了起來,離開溪邊。

就在那對母子離開約莫一刻鐘后,一群手執長劍,面色不善的女子由上游而來,眾人在四周找不到要搜尋的對象,毫不留戀地繼續往下尋人。

在那群女子離開后,又一群大漢臉色沉重的自左側竄出,他們看着女子們前往的方向,每個人心裏都在想三爺要找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何爺,看樣子她們沒有找到人,我們還要找下去嗎?”其中一人問着領頭的何平。

“當然,繼續找,直到找到人為止。”

“可是落鷹殿的人都找不列,我想……”

“三爺說過,活見人,死見屍,不管如何一定要見到人。而且她們沒有找到人就表示我們還有機會,一定要在她們之前找到慕容無柔。”

“是。”

“何爺。”一名漢子站在岸邊大聲喊道。

“發現什麼?”何平知道擅長追蹤的手下一定發現線索了。

“我在這裏發現一些血跡,不多,但很新。”漢子摸了摸未乾的血跡,“還有這裏有一大一小的足印。”

“足印?這表示剛才有人在這裏?”雖然血跡不表示是無柔所留下,但至少有些方向。

“是。”

“追下去,一定要找到人。”

漢子一頷首,立即追着淺淺的足印而去。

XXX

“你在哪裏發現這位姑娘啊?”青壯的樵夫呆愕地看着向來瘦弱的妻子竟然背着一個女人回來,忍不住叫出來。

“在溪邊,是狗兒發現的。”

“這……她……死了沒?”

“呸!死了我還背回來做啥!快快!快去找大夫來,否則遲了她真死在屋裏了。”妻子眼一瞪,趕着丈夫去找大夫。

“還找啥?這姑娘一身是血,我瞧是活不長了。”樵夫依言向外走,口裏卻嘀咕着。

“你在那裏磨蹭什麼?還不快去!”妻子又瞪眼,手抆着腰氣呼呼地說。

她好不容易把人給背回來,要真死了,她豈不是白忙了?所以說什麼也不能讓這位姑娘死。

“好啦!我這就去找大夫。”

丈夫離開后,她扯了一件床單,撕成幾條,再將家中有的治傷葯全倒在女子直冒血的傷口上,然後再用撕成條狀的床單綁緊,希望能夠止血。初步的急救做好了,其餘的只有等大夫來,以及這個女子的求生意志和命運了。

她坐在床邊看着女子,突然發現女子臉上的傷疤經過泡水后,似乎開始腐爛,不禁覺得這女子愈加可憐,不隻身上帶傷,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上又有傷疤,即使活下來,只怕也是沒有什麼花容月貌可言。

嘆了口氣,她拿着布巾輕輕地為她拭臉,誰知這一擦竟將她半邊臉皮給擦掉了,嚇得她丟掉布巾跳起來。等了好一會兒,心不再跳得那麼劇烈后,她才敢偷瞥躺在床上的女子,這一看才發現,女子的臉皮完好如初,細緻光滑的讓人嫉妒極了。

“咦,這是怎麼回事?她還有一層臉皮啊!”她不知道江湖中的易容術,還道女子的臉皮之下還有臉皮。“還好,只要不是被我給剝了就好。”

她這麼想時,就聽到狗兒和人說話的聲音,起身走出房間。

“狗兒,是你爹回來了嗎--啊!你們是誰?”話未說完,就看見兒子被一群大漢包圍着,嚇得她臉色一白,心臟險些跳出胸口,急忙奔上前,將狗兒抱離大漢。

“你們到底是誰?怎麼胡亂闖進別人家中!”她睜大眼,恐懼地叫道。

“你不用緊張,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在找一位姑娘。”

“姑娘?”該不會是找房裏的那位姑娘吧?早知道她有仇家在追殺,就不該把她帶回家,這下可惹禍上身了。

“是的,你有沒有看見一位臉上有疤,而且受傷的姑娘?”

“臉上有疤的姑娘?沒見到。”這可不是在騙人,那位姑娘的臉上的確沒有“疤”。她暗忖着。

“何爺,不會錯的,人一定在這裏。”先前追蹤而來的漢子在何平的耳邊低聲道。

何平眼一亮,轉頭慈祥地笑問狗兒:“弟弟乖,你有沒有看見一位受傷的大姊姊?”

小孩老實地點點頭,“有啊!我和娘在溪邊有看見一個大姊姊。”

“狗兒,不要胡說!”狗兒的娘急斥道。

“我沒有胡說!娘,你不是把那個姊姊背回來了嗎?”狗兒扁嘴道。

“在房裏?”何平一使眼色,隨即竄進房裏,狗兒的娘想攔都來不及攔,只有跟着追進去。

“沒有沒有!那個姑娘好好的,臉上也沒有疤,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何干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除了臉色蒼白外,五官可說是完美無瑕,並非外界所傳臉上帶着火紋傷疤的慕容無柔,但是看着女子身上仍流着血的傷口,忍不住皺眉道:“這位姑娘受了極重的傷,你這樣包紮是止不住血的。”

“我相公已經去請大夫了……啊!你……你幹嘛?”她才一眨眼,就見何平在那位昏迷的姑娘身上點了幾下,然後拿出一隻小瓶子倒了一顆藥丸塞進姑娘嘴裏。

“這藥丸是續命玉參丸,能夠救她。”

“啊?什麼丸?”

何平見她茫然的模樣,只是搖搖頭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就不多留了,打擾了。”

就見一群人突然來,又突然走,她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不過,這位姑娘的血似乎不再流了,也許那個什麼丸的,真的能救這姑娘的命呢。

XXX

封飛霧等了一天,等不到結果,表面上卻自持冷靜指揮尋人的事宜,實則一顆心早巳四分五裂。

“有消息嗎?”他問着,卻從何平愧疚的神色中得知答案。

“沒有嗎……”他的臉色自從聽到無柔受傷落水后就蒼白至今。

“屬下無能,尚未找到慕容姑娘的下落。我們順着溪往上溯,瞧見落鷹殿的人往下找,兩方人馬都沒有消息。”何干唯一慶幸的是落鷹殿的人也沒有尋到慕容無柔。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封飛霧被迫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三爺,鬼羅剎失去內力的消息我們已經放出去,目前得知知武林四家聯合起來要攻打落鷹殿。”何平報告着武林動態,希望能讓封飛霧轉移注意力。

“她的事我不在乎,我只想儘快找到無柔。”封飛霧漠然地說。

“屬下已經動員在這四縣的所有人手,一定會找到慕容姑娘。”大話不能隨便說,但如果天外樓找不到,別人更妄想找到,所以,找不找得到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是找到的是不是活的就很難說了。

封飛霧抿緊唇,深知天外樓尋人的本事,只是知道不表示就能放心,她受了傷,若是遲了,只怕找着的是……

“只是……”何干欲語又止。

“你想說什麼?”

“有一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在意。”

“有什麼就說吧。”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不去想無柔可能會有什麼可怕的下場。

“我們在溪邊發現有一名婦人救了一位姑娘。”

封飛霧身子一震,聲音有些急促,“然後呢?”

“那位姑娘臉上無疤,並不是慕容姑娘,只是我總覺得不對勁,怎麼會那麼巧,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出現另一名受傷的姑娘。”之前他尋人心切,見不是慕容無柔就不再注意,但事後回想,總覺得怪。

“那個姑娘在哪裏?快帶我去!”封飛霧無法抑制心中萌生的希望,不論是不是無柔,都要親自見上一面。

“在駱家村附近,屬下為三爺帶路。”何平見他突然激動起來,連忙道。

兩人兩馬直奔駱家村,來到昨日的婦人家中,拍了拍木門,卻不見有人應門,何平眉一皺,手稍用力,木門應聲而開。

屋裏仍如昨日所見的簡單,卻不見婦人和那名喚狗兒的小男孩,一時間,何平也不知所以,連忙走進房內,哪裏還有什麼受傷的姑娘。

“啊!全部不見了!”何平呆然地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回過神,才想說話,卻只見封飛霧臉色死白的瞪着地上。

何干仔細一看,彎身拾起掉落在床腳邊的一小塊發皺的臉皮。

“這是……易容的假皮?”他搓了搓臉皮,雖不知是什麼成分,卻篤定這塊類似人皮的東西十成十是易容后剝落的假皮。

封飛霧腦中轟然巨響,看到這塊易容用的假皮,他自然的想起無柔臉上的傷疤,那的真實,真實的讓人不忍直視,難道她的臉……

“啊!三爺,慕容姑娘臉上真的有傷嗎?”何平臉色泛白,若他昨日所見真是無柔,卻失之交臂,真會讓他氣得吐血。

封飛霧淺而緩地呼吸,將胸口中的鬱悶之氣吐出后才道:“有傷疤不見得是真的。”

“可惡!我竟然大意的沒有再求證就這樣離開!三爺,屬下失察,請三爺降罪。”何平頹然地垂首請罪。

“不能怪你,你沒有見過她,只聽過江湖傳言,自然先入為主的以為她臉上有傷……”他搖頭苦笑,現在他只希望何平見到的女子就是無柔。

“你昨日見那姑娘,她傷得如何?”

“我見那位姑娘傷勢嚴重,所以給她服了一顆績命玉參九,只要大夫小心處理外傷,休息半個月,應該無礙。”何平鬆了口氣,如果昨日所見真是慕容無柔,他的一時善心還真是陰錯陽差的救了她。

“是嗎?”封飛霧壓在心上的巨石,突然間落了地,雖然心痛無柔的傷勢,但聽到她服下續命玉參丸,又覺得慶幸。只是……一顆心始終不安,那位姑娘真是無柔嗎?

“立刻將人手分成兩隊,一隊沿着溪邊四周繼續尋找無柔,另一隊追蹤這戶失蹤的人家,找到那位受傷的姑娘,把人帶回來。”封飛霧立即下命,勢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人·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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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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