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逛了一整天，霍劭揚和家璇又累又餓，他們找了一家餐廳坐下。滿手的戰利品，加上從頭到尾都有霍劭揚陪着她，家璇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你還真能買。”霍劭揚搖頭，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明明目前用不到的東西，只要有打折，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買起來放着，這樣不是更浪費嗎？“我一年才買這一次耶！”家璇連忙解釋，怕霍劭揚以為她是“敗金”女孩。“其實，上個月海棠姐就說要帶我去香港買，後來因為她說要當天來回，我就沒跟去。”“當天來回？”霍劭揚似乎嗅到了什麼蛛絲馬跡。“這件事為什麼你連提都沒提過？”“很重要嗎？”家璇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緊張。“當然重要！”霍劭揚真受不了她的神經大條。“她去香港都是誰去接機的？”“我不知道耶……海棠姐常常去，都說是要找朋友，也很少叫我跟……”“那你覺得所謂的‘朋友’還會有誰？”想必就是那個林姓富商了。霍劭揚沒好氣地道：“他們往來這麼頻繁，你為什麼都沒說？”“對不起，我之前一直以為他們只是朋友……”家璇終於知道自己忽略了重要訊息。如果她敏銳些，察覺不對勁時，趕緊提醒霍劭揚，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蔣之婷到林先生的別墅找過，但管家說他出遠門了，半年內不會回香港。”雖然這麼說，但霍劭揚還是挺有把握。畢竟他認識秋海棠好幾年了，他相信即使任性的海棠這回認真想嫁人了，也不會真的撇下所有工作不管、不收拾，她一定會出面的。“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還跟大家保證，結果……”家璇好自責，忍不住紅了眼眶。“都叫你改掉這個壞習慣了，還哭！”他嘴裏罵著，但拿面紙替她拭淚的動作卻是那樣的溫柔。“可是海棠姐她……你怎麼辦……”她也不想呀，但是她真的好擔心。“別哭了，事情不會那麼糟的，相信我！”霍劭揚安慰她。知道她會為他擔心，他覺得很開心，身體彷彿充滿力量，好似不管遇到什麼事、再多煩惱也沒關係。“劭揚？真的是你！”一道清亮的女聲，從兩人身後傳來。“芷芫？”霍劭揚回過頭，愣了一下認出來人，他不僅感到驚訝，還有一絲絲旁人難以察覺的不自在。已經五年沒見了，她一樣亮麗動人。李家璇也認出她了。蕭芷芫是幾年前八點檔的一線女星，後來好像嫁到加拿大去，就沒在螢幕上出現過了。蕭芷芫真是一個集美麗與智慧於一身的女人，即使好幾年沒出現在熒光幕上，即使她只着淺灰色的便裝，也掩蓋不住她閃耀的明星光芒。可能也因為她是如此動人，所以從影以來一直緋聞不斷，直到遠嫁國外之後才平息下來。“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樣？”蕭芷芫不請自來，靠在他身邊坐下，熱情地和他敘舊。“還不錯，你呢？沒跟先生一起回來？”霍劭揚看了家璇一眼，回答得不是很自然，客氣得完全沒有見到熟人的熱情。家璇看着這一冷一熱的人，覺得好奇怪，怎麼向來應對圓融的霍劭揚會表現得這麼冷漠，明顯到連她都看得出來。“別提了……”蕭芷芫苦笑着搖搖頭。“我以為嫁去加拿大會有好日子過，誰知道他竟然每天花天酒地，在外頭有了別人，還帶回家裏來。我忍耐了好幾年，實在沒辦法繼續這段婚姻，所以上個月就跟他離婚了。”“你回台灣多久了？打算再接戲嗎？”他以前也是她的經紀人，也曾經和她有過一段情，但那都是過去式了。五年前她不顧交往兩年的感情，突然離開他，選擇和加拿大的華裔富商閃電結婚，那時新聞鬧得很大，和現在的秋海棠不相上下，她離開台灣，所以所有新聞焦點全在他身上，當時，為了保護彼此，他對所有有關他們交往的傳聞一律否認。都五年了，對她的埋怨和不諒解已經消失，心底的傷也平復了，只是她突然出現，他實在沒有心理準備，一時無法坦然。“我還可以嗎？”蕭芷芫開心地站起來轉了一圈，展示她的好身材。“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蕭芷芫亮麗如昔，扮相宜古宜今，機會還滿多的。“好！可是我要指定你當我的經紀人，其它人我不要！”“這可能沒辦法。這幾年，除了原先的幾個藝人，我已經不再親自帶人了。”霍劭揚委婉地拒絕。“放心，我會幫你安排最棒的經紀人，一定會再幫你創造另一個事業高峰。”“不要！劭揚，你來帶我嘛，別人我不習慣，你也知道，默契不好做不來事情！”“再說吧。”霍劭揚拿來菜單轉移話題。“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劭揚……”蕭芷芫看出他的不願意，她推開菜單，連忙撒嬌：“我知道當年離開你嫁到加拿大，是我不對，但是我現在回來了呀！我會補償你的。”她毫不避諱地說著，彷彿她和霍劭揚的情事全世界都知道了，所以不必多餘地遮掩。原來他們是舊情人呀……完全不知道他們過往情事的家璇心揪了一下。她看看平凡的自己，再看看亮眼的蕭芷芫，根本比不上，而且蕭芷芫目前恢復單身，又是霍劭揚的舊情人……他們會舊情復燃嗎？她忍不住擔心了起來。蕭芷芫回台灣后，霍劭揚會不會就不再對她好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霍劭揚淡然一笑，似乎已經漸漸適應她的突然出現了。真的過去了嗎？家璇滿懷希望地望着他。“好吧……”蕭芷芫故作不在意地聳聳肩。也不是不會看臉色的人，她看得出霍劭揚正刻意地和她保持距離，也許是多年不見的生疏吧。不過，她相信只要再和他朝夕相處，他一定會回復以往的熱情的。“不過，我的經紀約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霍劭揚點頭，把菜單遞給李家璇，她應該已經餓很久了。“家璇，你想吃什麼？”家璇愣了一下，她還以為今晚自己會像個隱形人，沒想到霍劭揚還會注意到她，她又被感動了。“你叫家璇呀？你好，我是蕭芷芫。”蕭芷芫終於注意到一旁的女孩了，她很大方地自我介紹，並迅速地觀察她一番。家璇穿着簡單、利落，打扮不似藝人，而且她清純的模樣也不可能是霍劭揚會喜歡的型，所以她放了心。這次回國，她除了要重新開始事業，如果可能，她還要和霍劭揚再續前緣。唉！人都要到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才會了解他的好。“蕭小姐你好，我知道你，你演的電視劇我每部都有看。”家璇沒想到昔日的大牌明星會主動和不熟的人打招呼，人家是這麼落落大方，如果她還很在意她和霍劭揚以前的關係，反而顯得她小家子氣了。“謝謝！”蕭芷芫看到她腳邊幾個百貨公司的提袋。“咦？你們去逛百貨公司呀？幫哪個藝人買的呀？”“是……”家璇單純地要承認，霍劭揚卻打斷她。“點餐吧，大家都餓了。”霍劭揚怕蕭芷芫會亂說話，連忙轉移話題。“好可惜喔，我已經吃過了。”蕭芷芫想繼續再聊，可是她還有其它約會。“那不打擾你們吃飯了。劭揚，明天我再去公司找你，掰……”蕭芷芫走後，餐桌上突然一片寂靜，先前的溫馨氣氛全都不見了，家璇安靜地吃着，情緒低落的她，實在沒什麼胃口。而霍劭揚則是不想和家璇談論他和蕭芷芫的事，他擔心家璇會誤會。“明天我要上幾個通告，如果你沒什麼事，不用進公司。”霍劭揚打破沉默。“好。”她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吃着沒味道的食物，突然覺得鼻酸。是因為明天蕭芷芫要去找他嗎？家璇不敢問。簡單的話題結束，氣氛又回復沉寂，兩人都沒再開口。隔天起床，李家璇對着鏡子梳洗，低落的心情還是沒恢復。雖然昨晚霍劭揚依然像白天那樣牽着她的手送她回飯店，也很體貼的幫她提東西，但她總覺得他們的關係好像已經漸漸疏遠了，不再像之前那樣自在了。她覺得心好慌，一個疼惜她的人，隨時都可能放開她的手了，而她卻完全沒有立場要求他什麼。就憑她喜歡他嗎？說了，恐怕也只會得到他的嘲笑吧！她又煩又難過，為什麼陷入情網中的女人，心情總是會一下子上天堂、一下子又跌入地獄呢？她心情好差，好想找個人說說話，於是，她也不管國際電話貴不貴，撥手機給蔣之婷——“之婷……我是家璇啦，你什麼時候回台灣？”在台北她沒什麼朋友，可以聊心事的，就只有蔣之婷了。雖然和蔣之婷認識才三個多月，但她個性率直很好相處，又很照顧她，所以她們倆很快就成為好姐妹了。“我在台灣呀！”“嗄？那你回來怎麼沒有告訴我？”家璇抱怨道。“忘了咩……而且我昨天晚上才到的呀。”“怎樣，找到海棠姐了嗎？”“怎麼可能！哎呀！先不說海棠姐的事了啦，我幫你買了幾件最新的秋裝，你來公司試看看。”其實蔣之婷第一天去那個珠寶商家裏問過以後，知道他們不在香港，她就沒再找了，於是開始了她的血拚旅程。“去公司喔……”家璇有點為難。她真的很怕自己會看到霍劭揚和蕭芷芫親密的畫面，所以有些鴕鳥心態，但矛盾的是，她又很想知道。“別婆婆媽媽的啦，試完衣服，我們一起去吃飯。”蔣之婷逕自安排着行程。“好吧。”家璇答應了。去到公司已經近中午了，所以沒什麼人，家璇一進霍氏經紀公司就直接到宣傳部去，整個宣傳部只剩下蔣之婷，其它都出去跑通告了。“你幹麼呀？才幾天沒見就變得這麼憔悴！”蔣之婷見到她，嚇了一跳。家璇嘆了一口氣。如果之婷早一天回來，看到身在“天堂”的她，就不會這麼說了。“我喜歡上霍先生了。”她不想瞞蔣之婷，她想找她說說心裏的煩悶。“那很正常。”蔣之婷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為什麼這麼說？”家璇不懂，好像蔣之婷早就知道了。“唉唷……”蔣之婷邊從包包拿出衣服，邊說道：“我們霍老大雖然脾氣大了點，但他帥、有錢、有才華，是女人都會喜歡他啊！要不是我已經有阿娜答了，我也會倒追他。”“哇……那我的競爭對手不就很多？”一個蕭芷芫她就比不上了，更何況霍劭揚身邊的女人個個不是美艷動人、就是溫柔婉約，而她，什麼優點都說不上。“可以這麼說。來，試試這件小外套。”蔣之婷把衣服放在她身上比着。“那怎麼辦？”家璇好着急，心思完全不在衣服上面。“去告訴你喜歡他，先說先贏。嗯……這件很適合你。”她幫家璇把衣服收起來。“這是什麼理論？”“你沒聽過相見恨晚嗎？如果你不說，就什麼機會也沒有，說了至少還有一半成功機會，說不定他也喜歡你。”家璇長得很甜美，笑容可掬，個性又好，如果經過包裝，一定不比任何一個一線的女明星差。“好像有點道理……”家璇輕易地就被說服了。“那就快去，她好像回公司了，因為王志榮剛剛被叫進去了。”“那我再等等好了。”要她就這樣跑去告白，她會緊張到腦袋一片空白的，她需要有充足的心理建設才行。“等也要去他辦公室門口等呀！不然等一下跑出什麼程咬金快你一步，你不是功虧一簣了？”家璇感到驚愕，因為蔣之婷一說就說中她的心事了，她的心不由得開始急了。“看你這樣子，該不會真有什麼程咬金吧？”蔣之婷看到家璇怪異的表情，大膽猜道。家璇點頭。“昨天……我和霍先生吃飯的時候，遇到蕭芷芫了。”“她回國了？哼，還回來幹麼！”蔣之婷的語氣有些不屑，又帶着些抱不平的尖酸。“她一定是在加拿大混不下去才會回台灣，不然就是離婚了。”“怎麼了嗎？”“五年前霍老大和她是最被看好的銀色情侶。雖然他們嘴上都沒有承認在交往，但全公司都知道他們是男女朋友，誰知蕭芷芫忽然拋棄老大，跑到加拿大閃電結婚，你不知道，當時新聞鬧得很大，幾乎天天上頭條，你不記得嗎？”“這個事情我沒印象……”以前她看影劇版是為了知道母親的消息，所以一些無關的新聞，她全沒留意。“反正，那時候老大不但男人的尊嚴盡失，還得受媒體的騷擾，要是我，不瘋了才怪！”家璇聽了好心疼。原來霍劭揚在感情上曾受過傷，而他竟還能像個沒事人似的面對蕭芷芫，她真佩服他的堅強。“你要小心喔，你別看蕭芷芫一副不會跟人計較，很海派、很大姐大的樣子，其實只要她想要的，她都一定要得到手。”“我知道了。”蕭芷芫的能言善道，家璇已經見識過了。“不說了啦，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就很替老大抱不平！”蔣之婷平復一下怒氣，隨即催她去找霍劭揚。“你還不快去找他，快快快！”＊＊＊獨家製作＊＊＊＊＊＊提起勇氣來到霍劭揚的辦公室前，家璇還是緊張得不能呼吸，她拚命地想着開場白——“請問你對我有什麼感覺？你覺得我怎麼樣？你喜歡我嗎……”家璇在嘴裏喃喃念着，但總覺得怎麼問都很突然，很容易讓兩人尷尬。唉喲……到底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很自然地讓他知道她的心意，和他的心意呢？她猶豫不決地，可是一想起蕭芷芫，她又不得不鼓足最大的勇氣。今天不管成不成功，她一定要先說！如果被拒絕，大不了立刻走人，等兩人都忘了這尷尬的畫面后再見面吧。決定后，家璇舉手要敲門，才發現門半掩着，裏頭霍劭揚正和王志榮討論事情。家璇本想避開，但一聽到母親的名字，不禁豎起耳朵！“……霍先生，你不但不打算和海棠姐解約，還為她四處奔走，果然有效果了。這幾天，有幾家了商陸續回應，說願意繼續等海棠姐回來。”王志榮說道。“很好。”霍劭揚點點頭。“辛苦的不只我，還有李家璇呢！她的功勞最大！”一想起她，他臉上立刻掛上柔柔的笑意，為了她，任何辛苦都值得了。“嗯。”王志榮也非常認同。“走，一起去吃飯吧。”霍劭揚開了門，看見家璇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外。“咦？你怎麼來了？”見李家璇的臉色怪異，王志榮體貼的把空間留給他們。王志榮離開后，李家璇悠悠地開口——“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騙我？”她難過地瞅着他，對他好失望。聽到霍劭揚根本不打算和母親解約，她應該開心的，可是卻好難過。因為她不懂，為什麼霍劭揚要騙她！為什麼他要帶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孩四處道歉解釋，難道他只為了看她成為大家出氣的對象嗎？她還以為他對她好，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騙你什麼？”“為什麼要騙我說你要解約，還帶着我四處跑？”“我也說不上來。”霍劭揚寬心一笑，他還以為發生什麼嚴重的事了。他只想一語帶過。總不能說是因為擔心她做蠢事吧？“你不說，我替你說！你騙我是因為你想獲得心情上的平衡，海棠姐給你添麻煩，所以你反整我來出氣！看我緊張兮兮地面對了商、製作人，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很滑稽、很可笑吧？”“你怎麼愈說愈遠了？”霍劭揚皺眉，他從沒見她這麼生氣過。“你一定覺得我很笨吧？”“不是這樣的——”霍劭揚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平常思路十分清楚的他，現在全打了結。“你真的好過分，枉費我這麼相信你，以為你是保護我的，沒想到……”她難過地說不下去。知道她誤會了，霍劭揚抓着她的雙肩，急着想解釋。“家璇，你聽我說，我會騙你是因為……”“我不想再聽了！”家璇掙開他的手。“既然您肯寬宏大量原諒海棠姐，又肯為海棠姐奔波，我只是一個小小助理，繼續進公司也沒多大幫助。所以，以後我不會再來了。當然，如果我有海棠姐的消息，還是會和您聯絡。”她的態度忽然變得疏遠，眼神好冷漠。“李家璇！你總得聽我解釋吧？”他不喜歡現在這個冷淡的她，她眼裏充滿對他深深的失望，令他非常着急。“沒必要了。總之，謝謝你為海棠姐做的一切。”她點頭道謝，也像是告別。說完，她看也沒看他一眼地離開了。霍劭揚真的很想留住她，但她的表情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於是他打算等她冷靜一點，再去飯店向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