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十一次了。」林佳玲敲着筆桿數數著。

「什麼？」季雨彤一臉藏不住的笑，回望着林佳玲。

「我說你從一上班到現在，這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已經偷瞄沈先生二十一次了。」「我哪有！」她下意識地又將目光投向沈易□的辦公室。

「定住！」林佳玲像抓包似的叫着。「嘖嘖嘖，還說沒有。」「什麼啦！」季雨彤紅著臉，連忙將視線放在報表上。

「雨彤，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上沈先生了？」「你別胡說，我才沒有。」季雨彤連忙否認，但眼裏那屬於愛戀中小女人的光芒，卻泄漏了她在說謊。

「別否認了，如果你不喜歡他，為什麼老是偷瞄他，連做事都做得心不在焉，而且每次一接到他的電話，就快樂得像只小鳥。」林佳玲忍不住戲笑着。

「有這麼明顯嗎？」「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好不好。」季雨彤捂著發燙的臉。完了！都被人看出來了。

「快說！難道連我這個貼心之交，你也要瞞？說啦說啦！」林佳玲突然變得熱切起來，直嚷着要季雨彤說出真心話。因為她瞥見沈易□本來要走過來的，卻又因為她們的談話而閃進轉角。

季雨彤嬌羞地輕輕點頭。「我承認我是有些喜歡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大概是在會議室走廊遇到他的時候吧，當時，我被他的眼神深深迷住了。」季雨彤一臉少女情懷如詩般地回憶著。

「喔～～」林佳玲了解地拉了一個長音。

「跟我進來。」聽到沈易□的聲音，令季雨彤霎時全身僵住，她連看也不敢轉身看向他。他不是在辦公室嗎？怎麼老是能從她背後出現？

糟了，不曉得他有沒有聽到她們的談話？老天保佑，但願他什麼也沒聽見。

「我會被你害死。」季雨彤嗔睨林佳玲一眼，連忙跟上。

「你喜歡我？」一進到辦公室，沈易□立刻問道，但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不是，你別聽佳玲胡說。」季雨彤急急解釋著。

喔！他果然聽見了。她真是丟臉，為什麼自從他出現后，她就一直在丟臉？

「我是聽你親口說的。」「對不起。」沈易□的面無表情令季雨彤難過地低下頭。

原來一直以來，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她還以為他對她是特別的，沒想到他對她的關心只是同事之情，難怪他在聽到她的心意時會毫無反應。

「為什麼要道歉？」他盯着她有些泛紅的眼眶。

「因為那個──我耽擱了公事。」她尷尬地絞着手指。

「你有嗎？」她向來把事情做得有條有理，還每天不忘一杯咖啡，他看不出來她曾因為喜歡他而耽擱了什麼事。

「對不起，我會把心收回來的。」現在她只想趕緊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躲起來好好哭一場。

「不用了。」沈易□說得又急又快，情急之下泄漏了情緒。

季雨彤驚愕地抬頭望向他，但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她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沈易□不自在地清清喉嚨。「我是說，我長得玉樹臨風，有女人仰慕是很正常的事。」他的意思是──她可以把心放在他身上嗎？

「既然喜歡我，你大可光明正大的看我，不必再用偷瞄的了。」老天！他也知道她常常偷看他嗎？

「下去吧。」「喔。」季雨彤輕輕地帶上門，心情已經不像剛才那麼難過了。現在，她至少知道自己還能將心放在他身上，只是，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應她的感情。

等季雨彤走出去后，沈易□終於再也忍不住興奮地擊掌、歡叫！

剛才親耳聽到她的話時，他差點沒開心得當眾摟着她狂吻，但為了維持他男人和上司的形像，他只好拚命ㄍㄧㄥ著，害他差點得內傷。

喔！他真的好想吻她，不過這是下班后的事。

他愉快地計劃著下班后的約會行程，並祈禱時針能走快些。

「雨彤，怎麼樣？」林佳玲忙了一個早上，終於有時間開口問季雨彤了。

「什麼怎麼樣？」比起林佳玲，季雨彤簡直閑得發慌，因為沈易□把她大半的工作份量平均分攤給別人了，害得她此刻只能閑得數手指頭。

「你和沈先生呀！」「什麼？」季雨彤沒什麼精神地回答，她還為了早上的事提不起勁。

「他不是聽到你說喜歡他了，那他的反應呢？」「沒反應。」唉！

「為什麼？」林佳玲低嚷着。

「不知道，他可能只是當笑話一則吧。以他的條件，說不定會做這種蠢事的女孩子多得很，或許他早就習慣了。」她又嘆了一口氣。原本她想把事情說得無所謂的，可是淡淡的語氣中，還是夾雜著濃濃的酸澀。

「難道他連一點點的表示也沒有？」林佳玲愈問愈氣。

季雨彤臉色黯然地搖搖頭。「他對我又沒意思，能有什麼表示。」「可是，我看他的樣子好像很喜歡你啊，瞧他每天有事沒事地就晃到你身邊，再不然就是把你叫進辦公室，然後叫你坐着，什麼事也不讓你做。」「那是他有事問我。」她也想把沈易□那些不尋常的舉動解釋為在意她，可是如果他真有一點點喜歡她，不可能在聽到她的表白後會完全沒反應的。

唉！她還是不要給自己太大希望比較好。

「要問，他大可用電話呀，幹麼還親自跑一趟，而且我還發現，他常常看着你發獃喔。」林佳玲雙眼意有所指地暗示季雨彤。

「真的嗎？」她下意識地望向辦公室，正好對上沈易□帶笑的眼睛。

霎時，她的心怦然狂跳！

老天！他真的在偷看她耶，難道他心裏真的有她？

「幹麼臉紅。」林佳玲戲笑地捏捏季雨彤紅通通的臉蛋。

「討厭啦！」季雨彤笑打着她。

林佳玲接住她的手。「說不定，他待會兒就會邀你一起吃午飯喔。」季雨彤怯怯地抬眼往沈易□的方向看去，心中暗自竊喜，一顆心也因期待而雀躍著。

「別說了，快做事啦！」「還做？大小姐現在是午休用餐時間耶。我累了一個早上，你就不能饒了我嗎？

未來的沈太太。」林佳玲哇哇大叫着，最後還不忘「虧」一下一張臉紅通通的季雨彤。

「你胡說什麼呀！」季雨彤笑打着林佳玲。

「喂喂喂，別鬧了，你的情人出來了。」林佳玲躲着她的粉拳，連忙低嚷着。

果然，季雨彤一聽后連忙正襟危坐地，紅著臉假裝正研究着手上的報表。

「假仙！」林佳玲報復似地輕輕偷捏了一下季雨彤的腰際，結果害一向怕癢的季雨彤，頓時像只活跳蝦似地蹦然跳起，好死不死，正好跳進沈易□的懷裏。

「原來我們公司還有這種歡迎方式啊。」沈易□笑望着季雨彤發愣的眼，而擱在她腰間的雙手稍稍用力，不願太早放開她。

「啊！對不起、對不起……」季雨彤低着頭又羞又尷尬地迭聲道歉，連忙退出他強而有力的雙臂。

幸好同事們出去吃飯全都還沒回來，否則一定又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的。

「你待會兒──」「好。」沈易□還沒說完，季雨彤便接口答應了。

「我都還沒說話，你就知道我心裏想什麼了？」沈易□欣喜地睨着她。這叫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季雨彤愣了一下。對喔，她好像太心急了，人家都還沒說明來意呢！

「既然你答應了，這份合約就麻煩你趕一下，我下午開會要用。」「什麼？」季雨彤愣愣地盯着合約，他找她不是為了要請她吃飯嗎？怎麼變成──看來是她自己會錯意了，幸好沒說出來，否則一定丟臉死。這都得怪林佳玲！

她瞪了林佳玲一眼。

「如果你沒空，我還是請別人做吧。」他可捨不得她太忙而累了自己。

「有，我有空。」季雨彤連忙將文件接過來。

現在公司最「有空」的人就是她了，好不容易才得到做事的機會，她可不能輕易放過。

「等一下，我會叫人送外賣過來，你就委屈一點，先在公司里用餐。」說完，沈易□拍拍季雨彤的肩，然後才急急地走回他的辦公室。因為他得趕緊將今天的事情做完，他可不想晚上加班耽誤了他和季雨彤約會的好時光。

看着沈易□疾步而去的背影，季雨彤心裏真的好失望，原來他過來，只是為了交代她做事情而已，唉！她還以為他會多說些什麼關心的話呢。

一股愁緒不斷地在季雨彤心底泛開。

「哼！沒情調的小器鬼！」林佳玲雙手環胸，真替季雨彤叫屈。

「別說了。」季雨彤忍着心底那陣陣的苦澀，認命地坐在電腦前面。

過了一會兒，外賣終於來了。

「雨彤，東西送來了，先吃再做吧。」「不用了，我得先把沈先生的東西趕出來，東西我待會兒再吃。」季雨彤雙眼沒離開電腦地說道。

「哇，是冰糖燕窩耶！」林佳玲大叫着。「我第一次看到這麼高級的「便當」耶。」「喔。」季雨彤專註地打着電腦，對便當的內容物是什麼不是很在意。

「喂，你看啦──」林佳玲獻寶似地硬要季雨彤瞧它一眼。

「別吵我啦！」季雨彤揮開她的手，注意力又回到螢幕上。

「看啦、看啦！」林佳玲鬧着她，一根手指還作勢要呵她的癢。

「不要啦……」季雨彤笑躲著。

「請問，沈易□在嗎？」忽然，一張美麗可人的小臉出現在兩個戲鬧的人之間。

「請問你是……」好美麗、亮眼的女孩呀！季雨彤有些着迷地看着她。

女孩還沒回答，就看見她要找的人出現了。

「易□！」她蹦蹦跳跳，開心地撲向沈易□。

沈易□一見到最令他頭痛的左宛宛突然出現在面前，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本想當作沒看見地再走回辦公室，結果就被她迎面撲來，連躲都來不及躲。

「宛宛，你怎麼來了？」沈易□試着想拉開黏在他身上的左宛宛。她不是應該待在美國的嗎？怎麼會突然出現？

「是沈伯伯要我來的。」左宛宛仰起一張紅撲撲的臉，好可愛呀，連季雨彤都看傻了眼。

聞言，沈易□連忙將左宛宛拉進辦公室，還把窗帘給拉上。

這個女孩和沈易□是什麼關係啊？季雨彤猜測的心泛著一陣酸澀。

「她到底是誰呀？」林佳玲看着那兩個神秘兮兮的人，不解地自問著。

這也是季雨彤自己最想問的，但她知道她沒資格去刺探沈易□的私事。

「啊！該不會是你的情敵吧？」林佳玲忽然恍然大悟地叫道。

「別胡說。」季雨彤黯然地低聲輕斥，一顆心早因這個可能性而束緊。

「你看，他們出來了。」林佳玲連忙要季雨彤抬頭看。

季雨彤看着沈易□和左宛宛兩人親密地挽著走出來，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季小姐，那份合約你做好之後先放我桌上，我下午會晚一點回辦公室。」沈易□的無奈簡直有Ｎ次方那麼多。

他叫她季小姐，卻親密地挽著別的女孩？！難道這個女孩真是他喜歡的人？

難怪他無法接受她的感情，對她的表白更是冷淡得緊，原來他已經心有所屬了。

這個自覺，令季雨彤一顆心霎時掉到谷底，整個人像空了似地飄蕩著。

她跌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淚珠在沈易□一踏出門口后，立即不受控制地掉下。

「呀！別哭啊！」林佳玲手忙腳亂地抹著季雨彤的淚水，無奈她愈擦，眼淚卻掉得愈凶。

「我……佳玲……」季雨彤心底難受地抱着林佳玲痛哭。

原來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她早該明白，俊朗不凡又家世顯赫的沈易□怎麼可能會看上她？

「那種花心大蘿蔔不要也罷。」林佳玲打抱不平地嚷着。本來是想藉此安慰季雨彤的，沒想到她卻愈哭愈大聲。

「雨彤，你饒了我行不行？」面對可憐的淚人兒，林佳玲還真是無計可施。

結果，沈易□整個下午都沒回來，而季雨彤則是掉了一下午的眼淚，幸好下午同事幾乎都出去跑業務，否則一定又會惹來不少閑話。

沈易□開著車子在公司附近兜了一、兩圈，終於在公車站牌前找到季雨彤。

「你下了班怎麼不等我？」季雨彤美目隔着墨鏡，驚愕地瞪着他──他什麼時候要她等了？

「還不快上車！」他叫着還在發愣的季雨彤。後面的車子已經不耐煩地頻頻按喇叭。

季雨彤本來不想理他的，可是四周傳來催促的喇叭聲和叫罵聲，逼得她不得不趕緊上他的車。

「你要帶我去哪裏？」「你不是喜歡我嗎？」季雨彤點點頭，心底一陣苦澀。喜歡他又怎樣，他又無法愛上她。

「你既然喜歡我，我們就要開始約會、吃飯看電影，難道你不想製造機會，讓我喜歡上你？」他說得好賊，明明自己心裏高興得要死，還裝出一副給人家機會、施恩的樣子。

這──這算是誰約誰呀？季雨彤在心裏打了一個突。

而且他還有那個漂亮的左宛宛啊，他怎麼能棄左宛宛不顧跑來和她約會？這個人未免太花心了吧！

「附近有家西餐廳不錯。」「我不想去。」季雨彤拒絕道。她不想和這個花心大蘿蔔一起用餐。

「那你想去哪？」沈易□邊開車邊注意她黯然的小臉。

奇怪，怎麼她的臉色這麼難看？

「我想回家。」「可是你總還是要吃飯吧？」季雨彤沒有回答。

現在她的心情很壞，根本吃不下。早上不小心被他知道她的心意后，雖然他平淡的反應令她很失望，但至少他沒有拒絕她把心放在他身上，所以她還是有希望的，說不定哪一天他會對她日久生情。

可是當美麗亮眼的左宛宛來找沈易□時，她僅有的一絲希望霎時全碎了。看見他們手挽着手一起離開的親密樣子，她的心又酸又痛，還難過地哭了一下午，差點沒把林佳玲嚇死。

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子條件都這麼好，看來他是不可能看上她的，既然如此，她只好忍痛將心收回，免得愈陷愈深……「你到底怎麼了？」該不會他下午出去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吧？

「沒事。」聽出她有些鼻音，他乾脆把車停在路邊。「你該不會是哭過吧？」「沒有。」季雨彤撇開臉否認道，但委屈的淚水又開始不爭氣地聚集。

「讓我看看。」他拿下她的墨鏡，看到她一雙眼紅通通的。「誰欺侮你了？」他又氣又心疼地。

就是你！季雨彤美目哀怨地瞅着他，在心裏怨道。

「沒有，可能工作太累，所以眼睛才會又紅又腫的。」「你沒說實話。」他輕輕地捧着她的臉，又心疼又自責地。「是因為我嗎？」他真不僅自己到底在ㄍㄧㄥ什麼，明明自己就非常喜歡她，但卻為了面子死都不開口，現在好了，把佳人都給惹哭了。

季雨彤不想回答他，她轉開話題。「你不是要吃飯嗎？我餓了，我們走吧。」沈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啟動車子。

到了餐廳，沈易□替她點了餐，但季雨彤只是靜靜地吃，而沈易□則是靜靜地看着她吃，心裏還在為該不該向她表白掙扎著。

「你不開心？」季雨彤只是吃沒有回答，但手卻僵了一下。

「既然喜歡我，你就應該對我坦白。」他急急地低嚷着。他不喜歡她這副冷漠的表情。

「我是有些喜歡你，但還沒喜歡到什麼都得告訴你的程度。」季雨彤氣悶，立刻還以顏色。

瞧他自大的態度！難道因為她喜歡他，他就可以把她當成是個得唯命是從的小嘍羅，他說什麼，她就得回答什麼嗎？

「你──」沈易□又急又氣地。

「你放心，我已經想通了，你根本不可能會喜歡我，所以我會把心收回來的，以後你不必再感到困擾了。」「不是，不是這樣的！」糟了！這個女人該不會以為他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而想臨陣退縮吧？

「沈先生，我知道你心地好，不忍傷我的心，所以才勉強的遷就我，以後你不用再遷就我的感覺了。」「不是的，我──」沈易□多想告訴她，他一點都不勉強，而且心裏還很高興，但怎麼就是說不出口。

「謝謝你的晚餐，這是我這輩子吃得最開心的一餐。」她逼自己露出一抹笑。

「我走了。」如今，唯有和他保持距離，才能不讓自己再深陷。

「等一下！我──」他拉住季雨彤，定定地看着她，想把心裏的話告訴她，但到口的話又讓他給吞了回去。「我送你。」他深切的眼神，彷佛藏着無限柔情，令季雨彤的心一悸，可是他說的話卻是如此平淡有禮，讓她的心又掉了下來。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她真是猜不透。

「不用了，我想再四處逛逛。」她掩飾著難過。

「我陪你。」「不用了。」季雨彤硬是扯出一抹笑拒絕他，走出了餐廳。

沈易□無力地看着季雨彤走出去，他重重地坐下來，簡直恨死了自己死要面子的個性。

「Waiter！給我一瓶ＸＯ！」他發泄似地朝服務生吼著。

哼！醉死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