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4
病房的窗戶外面貼着一張黑黝黝的臉,那張臉,貼得太近,壓成扁平狀,彷彿一幅破爛變形的畫報。由於光線的原因,看不清那張臉,蘇雅只看到黑黝黝地擠成一團,乍然受驚下出於本能驚叫一聲。
這個可怕的想法深深地震住了蘇雅。她實在不願意往鬼魂那方面去聯想,但如果不是鬼魂打來的電話,怎麼會如此恐怖真實?簡直就是妹妹出事那晚的情景再現。再說,怎麼會掛機后沒留下一點通話記錄?難道這些都是幻覺?
不,不可能的。蘇雅絕對相信自己的神經系統。她所看到的,她所聽到的,肯定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絕不可能是幻覺。自己的大腦肯定正常,絕對沒有患任何一種精神類疾病。
但不知為什麼,蘇雅的心裏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莫名地感到膽戰心驚。
她實在想不通,剛才那個電話是怎麼回事。就算是鬼魂打來的,那個鬼魂又是誰?它為什麼要給她打電話?它怎麼知道妹妹蘇舒的出事過程?那個電話里的聲音是那麼惟妙惟肖,彷彿身臨其境般,不可能是完全虛構的。而妹妹蘇舒出事時,寢室里只有她和其他三個女生在場,總不可能是那三個女生髮來的吧。
難道,那個鬼魂是妹妹?現在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沒有魂魄的軀殼?
順着閃爍不定的熒光望過去,妹妹的身體覆蓋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慘白中,全然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病床上似乎散發出淡淡的腐爛味道。
蘇雅緊緊地握住妹妹的手,聲淚俱下:“妹妹……妹妹……”
這時,門被無聲息地推開了。
一個瘦長的人影隨着門外的月色輕輕飄入。
儘管蘇雅背對着人影,沒有看到,沒有聽到,心裏卻突如其來地感到一陣不安,倏然一驚,止住了哭聲,猛然回首。
身後,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李憂塵,在橘黃色的月光中顯得特別扎眼。
李憂塵對蘇雅微微頷首而笑,淺淺的笑容,看不出是什麼意思,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李憂塵給蘇雅的印象很奇怪。表面上看,李憂塵是一個腦科專家,和藹可親,滿臉笑意。實際上卻總是讓人感到不安,似乎他在窺視着你,看透了你所有的心事。他就像是一塊明晃晃的鏡子,一下子就照亮別人內心中黑漆漆的隱秘地帶。
蘇雅不喜歡李憂塵,甚至可以說她有些怕接近李憂塵。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窺視,被人發現**的感覺。
李憂塵伸手按下開關,病房的日光燈突然發射出強烈的光線,刺得蘇雅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哭了一下午?眼睛腫得這麼厲害?”李憂塵走上前察看蘇舒的病情,眉頭緊鎖,“生理機能在退化,醒過來的機會很渺茫,你要有心理準備。”
蘇雅拭去臉頰上殘留的淚水,冷冷地看着李憂塵,沒有說話,眼神里寒意襲人。
李憂塵對蘇雅的眼神有些不習慣,咳嗽了幾聲說:“你也不要太難過,其實,就算她醒過來,能不能徹底恢復,也是個問題。”
蘇雅還是沒有說話,眼神里寒意更甚。
李憂塵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很憤怒,心裏全是仇恨,恨上天,恨這個世界,恨所有的人。這樣的事情,我經歷得多了。但這樣,無論對病人,還是對你自己,都沒有好處。我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的打算。”
蘇雅冷笑:“你們做醫生的,享受着納稅人提供給你們的福利,拿着病人家屬進貢給你們的各種醫療費,卻只會說這些沒有一點實際用處的套話!你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治好我妹妹,而不是來安慰我。我從來就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與施捨,這除了讓人更加軟弱外沒有一點作用。”
李憂塵苦笑道:“我當然想治好你妹妹,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生的天職。可你妹妹傷得這麼重,就算你把全世界最好的醫生請來,也只能和我一樣束手無策,默默等待奇迹的發生。現在,無論是手術還是用藥,都起不了作用,只能靠你妹妹自身的意志和毅力。”
蘇雅撇了撇嘴,一臉不屑,懶得和他爭論。其實,這些道理她何嘗不清楚,但是事關妹妹的生死,一顆心早就亂成一團,哪裏還聽得進李憂塵的辯解,徑直走到門邊,按下開關,把病房裏的日光燈關了。
病房裏一片黑暗,彷彿冬季的一口深井,陰冷潮濕,黑沉沉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李憂塵知道蘇雅想讓他離去,這個美麗而冷漠的年輕女孩,彷彿有種不容侵犯的凜然傲氣,對人對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肯輕易接受別人。
“蘇雅,聽今天來的兩個警官說,你也是南江醫學院的學生,希望你能冷靜些。你這種性格,很容易讓自己陷進困境。其實,城市裏自殺的人中,八成以上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鬱症。而其中,尤其是在知識分子、影視明星、職業經理人這些精英階層里患病率高,據統計達到了一半以上。相信你也聽說了,張國榮因為抑鬱症而自殺,崔永元也因為患上抑鬱症在如日中天的時候離開《實話實說》欄目,大學生、中學生因為壓力過大而自殺的新聞更是屢見不鮮。你妹妹之所以出事,罪魁禍首就是抑鬱症……”
蘇雅打斷了李憂塵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點,不要繞***。”
李憂塵猶豫着說:“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調節心理,多和朋友在一起,適當的交際娛樂一下,不要太壓抑。你這樣下去……”
“我這樣下去,會患上抑鬱症?”蘇雅沒好氣地說,“我看,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好了。腦科專家,又是精神病專家,卻經常對着病人束手無策。你總會有一些負罪的感覺吧,愧對病人和醫院。長久下去,很容易失眠、頭痛、自責、愧疚,在工作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下精神失常。”
李憂塵啞口無言。他本想勸解蘇雅,結果反而被蘇雅羞辱一頓。事實上,蘇雅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他以前有個同學,也是精神病專家,自己卻因為抑鬱症而自殺了,直接從十幾層高的樓房跳下去,摔成肉醬,鮮血濺紅了整條街。他在遺書里寫出了自殺原因,和蘇雅說的一模一樣。
李憂塵輕嘆一聲:“既然你這麼自信,我也不多說了。我先出去了,今晚我值班,有事情你就到隔壁的值班室叫我。”
說完,搖了搖頭,走出了監護病房。出去時,順手把門帶上了,將清冷的月光擋到了門外。
蘇雅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腳下的影子隨着房門的關閉漸漸消失。病房裏又變成死一樣的寂靜,唯有窗外的樹木在低沉地嗚咽着,彷彿悲愴凄慘的落魄老人。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嬰啼聲,撕心裂肺,似乎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到了。
15
蘇雅回到了病床邊,握着妹妹的手,繼續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那時,她才六歲。喝醉酒的父親雷霆大怒,驚天動地的謾罵中對母親拳打腳踢,甚至還想搶奪母親懷中的妹妹。妹妹只有三歲,被嚇得號啕大哭。母親死死地護住妹妹,任父親的拳腳毫不留情地落在她柔弱的身體上,一聲不出,默默承受。這也是母親在蘇雅腦海中最後也是最深的記憶。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恨父親,恨父親拆散了她的家庭,恨父親趕走了母親和妹妹。聽舅舅說,母親帶着妹妹居住在鄉下,孤苦零丁。這些年,母親活得很苦,舉步維艱,一直籠罩在生理和心理的沉重壓力中,才會積勞成疾英年早逝。而父親呢?聲色犬馬,鶯歌燕舞,盡情沉溺在**海洋中,不亦樂乎。
忽然,一陣尖銳的鈴聲打斷了蘇雅的思緒。鈴聲很短促,從蘇舒的粉紅色諾基亞中發出來,微微地響了幾聲就停止了,似乎是收到了短消息。
想到剛才蘇舒中聽到的詭異聲音,蘇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綳得緊緊的,手在微微顫抖。蘇舒的很可愛,粉紅色的水晶鏈條,粉紅色的機身,光澤柔和溫馨,一看就知道是青春純真的少女使用的。但此時,它在蘇雅的眼裏卻散發著致命誘惑的魔力,邪惡陰冷,令她心裏直發毛。
想了許久,蘇雅還是掀起了的翻蓋,淺藍的螢屏中顯示收到一條彩信。蘇雅注意到,發來彩信的號碼還是剛才那個,“138×××71724”。
蘇雅壯着膽子打開剛接到的彩信,的螢屏開始發生變化,浮現出一張色彩灰暗的圖片。
圖片上的光線很暗,陰沉沉的,彷彿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蘇雅把圖片放到光亮處,依稀看出是一間房屋的內景。一個女生坐在陽台上,兩條腿都伸出了欄杆外,兩隻眼睛睜得特別大,瞳孔膨脹得厲害。女生的臉蛋有些變形,似乎還有些扭曲,看上去很不規則。在她的身邊,三個女生從三個方向圍住了她,各自伸出手臂去抓她。三個女生的手臂,纖細、修長,修長得有些特別,明顯和那些女生的身高不成比例,也不知道是不是攝影產生的特殊效果。
蘇雅把翻來覆去地仔細察看。不知為什麼,她看到這張照片總是有些異樣的感覺,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看了許久都沒有發現異常。
最終,蘇雅確認沒有發現異常。她慢慢地坐到床邊,隨手扔到了床頭柜上。由於位置的原因,的螢屏正好斜對着蘇雅。蘇雅無意地瞟了一眼,突然間心跳加速,渾身一顫,喉嚨有些乾澀,硬生生地打了個激靈。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蘇雅清晰地看到,照片中,那三個圍着妹妹的女生,她們的腳——她們的腳都是懸浮在空中的!根本就沒有踩在實地上!
蘇雅一把抓過,按照片拍攝的角度放好。這次,她確認無疑了。那三個女生,真的是懸浮在空中。懸浮的距離很小,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怪不得她總感覺不對勁。
顯然,這就是妹妹蘇舒摔下樓的那一剎那,被人抓拍下來了。可是,當時寢室里只有妹妹和她的三個同學,沒有其他人在場,又是誰拍攝下這張照片的?這張照片發送到妹妹的里,又有什麼用意?難道有人想告訴她,那三個女生有問題,妹妹出事是被那三個女生謀害的?
聯想剛才接聽到的電話,除了鬼魂,她實在找不到可以解釋的理由。
難道,真是妹妹的鬼魂通過告訴她事件的真相?
這怎麼可能?!
蘇雅百思不得其解,怔怔地望着里的照片。這時,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在蘇雅手中,根本就沒有動。但那張照片卻開始褪色,慢慢地從螢屏中消失。蘇雅被眼前所發生的事情震住了,愣了好半天才急忙翻看的彩信收件箱。不出所料,彩信收件箱中根本就沒有她剛才看到的那條彩信。
里的照片,又無緣無故消失了。
蘇雅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手中的粉紅色諾基亞是那麼沉重,以至於她都握不住,慢慢滑過掌心,重重地摔到地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蘇雅陡然受驚,霍然站起身來。
這時,她才發現,病房的窗戶外面貼着一張黑黝黝的臉,那張臉,貼得太近,壓成扁平狀,彷彿一幅破爛變形的畫報。由於光線的原因,看不清那張臉,蘇雅只看到黑黝黝地擠成一團,乍然受驚下出於本能驚叫了一聲。
那張臉似乎聽到了蘇雅的驚叫,迅速移開了。
是誰,竟然一直在窺視?蘇雅稍稍平穩心緒,沒有多想,疾步跑過去拉開房門,伸頭張望。
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映入她的眼帘,分邊長發,眉毛黑亮,眼神淡淡的,格外清澈,臉上特別清新白凈,僅有一些淡黃的絨毛。
年輕男人正站在門口,對着蘇雅,滿臉歉意地微笑着。
“小龍?”蘇雅呻吟了一聲,“你……”
很快,蘇雅就知道自己認錯了人。小龍早就死了,在她還沒有來醫學院之前就死了,怎麼會再出現在她面前?眼前的這個男人,僅僅是有些像小龍罷了。
儘管如此,蘇雅的嘴唇還是有些哆嗦:“你是……”
年輕男人撓了撓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不叫小龍。我叫秦清岩,是南江醫學院的老師,來這裏看望我的學生。”
“你的學生?”原來,剛才把臉貼在窗戶玻璃上窺視的就是他,“叫什麼名字?”
“她叫蘇舒。因為失足,從樓下摔了下來,聽說傷得還很重。你知道她在哪個病房嗎?”
蘇雅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自抑住內心的悸動。眼前的年輕男人,的確不是小龍。小龍是那種爽朗、陽光、大男孩式的,這個男人卻是那種儒雅、清秀、少年老成式的。怪不得這麼年輕能當醫學院的老師。長相雖然相似,氣質卻相差太大。
“她就在這裏。”蘇雅讓開身子,按下開關,房間的日光燈亮了起來,“你怎麼知道她是失足摔下去的?”
“哦,我是聽負責調查的警察說的。”秦清岩從身後拿出一個花籃,裏面裝了些鮮花水果,擺在床頭柜上。
“警察說的你就相信了?”蘇雅沒好氣地說,她始終不相信妹妹是失足摔下樓這麼簡單。
秦清岩的涵養很好,微微一笑,沒有和蘇雅爭論,而是俯下身子看望蘇舒,皺了皺眉:“怎麼這麼嚴重?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嗯。”蘇雅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一整天了,她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才感覺到飢腸轆轆。
秦清岩善意地笑笑:“肚子餓了?你去吃點東西吧,我在這裏就行了。”
“不用,這裏有專職的醫護人員。”蘇雅按響了病房裏的呼叫鈴。
沒多久,一個護士睡眼惺忪地走進來。
蘇雅盡量讓自己的臉色和悅些:“我要走了,你幫我好好看護她。有什麼事,就打我。”
護士收過蘇雅的紅包,態度還算和氣,接過蘇雅寫了號碼的紙條,笑着說:“蘇小姐,你放心吧,我會盡心儘力照顧好你妹妹的。”
蘇雅也不顧忌秦清岩,把原來準備送給李憂塵的紅包掏了出來,塞進護士的口袋裏:“麻煩你了。還有,不要讓陌生人打擾我妹妹。”
蘇雅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秦清岩。
走出附屬醫院,陪伴着蘇雅的,只有孤獨的影子。夜色繁華,霓虹燈爭芳鬥豔,拚命地炫耀着自己亮麗而低俗的顏色。
蘇雅走進一家乾淨的小吃店,點了些小菜和兩瓶啤酒,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自斟自飲。她喝酒的方式即使在男人中也不多見,彷彿在喝白開水般,三兩容量的玻璃杯,一口一杯,一連喝了三杯。冰涼的啤酒帶着些許苦澀的味道,順着食道灌下去,頭腦微微產生了眩暈的感覺。
溫暖的淚水,輕輕滑落。她的眼前一片朦朧,所看到的這個世界彷彿是在水中飄浮。一切,是那麼的不可捉摸;一切,是那麼不可相信;一切,又是那麼不可確定。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只是一場虛幻縹緲的夢。
蘇雅緩緩地閉上眼睛,強自抑制自己的眼淚。也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的淚痕漸漸幹了,她這才輕輕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世界,重新變得明亮清晰,一個儒雅的年輕男子正端坐在她面前,眼睛裏閃爍着一種異樣的光芒。這種光芒,蘇雅早就屢見不鮮了。從青春期開始,她身邊就沒有少過這種閃爍着愛慕之情的眼神。
如果是別人,蘇雅早就憤怒了。她最不喜歡別人偷偷觀察自己。但眼前的這個人,卻讓她更加眩暈起來。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多少次在無人的深夜魂牽夢縈,彷彿從來沒有離別過的容顏,一直留存於她記憶深處,如刀刻般,永不磨滅。
小龍!蘇雅顫抖着雙唇輕聲呼喚。
但是——
很快,蘇雅就清醒過來,眼前的人並不是她的愛人。是秦清岩,妹妹蘇舒的班主任,一個長相和小龍十分相似的醫學院教師。
蘇雅輕嘆了口氣,低下頭,抹去滿臉已經幹了的淚痕。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軟弱的模樣。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失去了堅強,就等於失去了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資本。
秦清岩看上去有些靦腆,臉上微微一紅,不停地搓着雙手,這和他醫學院教師的身份很不相符。也許,是因為他動心了。不可否認,蘇雅是一個美麗得讓人觸目驚心的女孩。
秦清岩乾笑兩聲,折騰了半天,才問:“你沒事吧?”
蘇雅搖了搖頭,心裏有些失望。
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和小龍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也是在這樣凄冷的深夜,也是在學校的小食店,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裏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不時有男生女生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敢坐到她對面。自從上次有個不識好歹的小白臉坐到她面前搭訕被她用啤酒瓶子砸破腦袋后,就再也沒有人敢招惹這位學校女霸王了。
所以,當小龍大搖大擺坐到她面前時她很是吃了一驚。和上次那個白痴不同的是,小龍一句話都沒說,隨便一坐,面露微笑地凝視着她,充滿了自信。確實,小龍是那種陽剛氣十足的男生,常年進行體育鍛煉讓他的身體顯得魁梧健壯。他的臉也很好看,彷彿被硬筆書法勾勒過,線條感十足。他的眼睛,簡直就是一塊黑寶石,深不可測,散發著耀眼的光彩,令人沉醉。
蘇雅就是被他的這種笑容和眼神所俘虜的,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奇異感覺從她的心臟開始瀰漫,酥軟,暖和,發麻,似乎有輕微的電流緩緩流過。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註定要和這個男生發生一些不平凡的故事。而在這之前,她從來就不相信愛情,更別說什麼一見鍾情了。
她也曾無數次問過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小龍?答案是,說不清。愛上小龍,肯定是有原因的,但這種原因,卻無法用言語來描述,更多的只是一種心靈上的感覺。他愛她,她也愛他,就這麼簡單,沒有任何一點功利性的原因。
但小龍——已經離她而去了。
蘇雅拂了下夜風吹亂的長發,晃了晃頭,讓自己的思緒回到現實。小菜已經端上來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蘇雅不再多想,悶着頭吃飯。
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兩個醫學院的女生正在邊吃夜宵邊聊天。
“放假了,你準備到哪裏去玩?”
“不知道,還沒有計劃好。”
“南江市也是千年古城,不如你陪我到附近的風景名勝區轉轉。”
“你打算去哪裏?”
“繩金塔、西山萬壽宮、厚田沙漠、象山森林公園、大塘古村……嗯,想想,的確不少。”
“等等……大塘古村……”其中一個留着馬尾辮的女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着另一個留披肩發的女生。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
“你說的是那個盛產清明酒和東坡肉的大塘古村嗎?”
“是的,就是那個大塘古村。”
馬尾辮女生突然不說話了,氣氛突然變得壓抑起來。
“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別這樣神神秘秘的。”披肩發女生有些急了。
馬尾辮女生緊繃著臉,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壓低了嗓子說:“你沒聽過死亡鈴聲事件?”
“死亡鈴聲?”披肩發女生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你是說,南江大學四個女生去旅遊結果全部離奇死亡的那個傳說?”
“不是傳說,是事實。”馬尾辮女生更正披肩發女生的說法,“我有個遠房親戚住在大塘,這件事就發生在大塘古村。南江市的那四個女生,約好到大塘古村遊玩,結果當天夜裏聽到了恐怖的死亡鈴聲,一個接一個地慘死,只剩下最後一個幸運地逃出去了,但她也瘋了。人們找到她時,她嘴裏念念有詞,一直在說什麼死亡鈴聲來了,所有聽到死亡鈴聲的人都逃不掉。而且,她也聽不得別人響,只要一聽到鈴聲,就會發狂。”
披肩發女生的臉色益發蒼白了:“幸好,我還沒有去大塘古村。”
“聽我的那個親戚說,那個大塘古村旅遊景點政府和村民都投了不少錢,所以死亡鈴聲事件被有關部門封鎖了,新聞媒體沒有報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我本來計劃去親戚家住一段時間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雅聽到“死亡鈴聲”時,心中一動,猛然想起妹妹日記中描述的恐怖鈴聲和自己剛才在醫院裏的遭遇。
李憂塵說,妹妹患有強烈的精神類抑鬱症和被迫害妄想症,所以妹妹日記中的內容不可信。但是,自己也曾接聽到奇怪的恐怖鈴聲,而且事後查詢卻沒有留下一點痕迹。而大塘古村也發生過死亡鈴聲事件。這意味着,除了妹妹,還有其他的女生聽到過恐怖的鈴聲,並且因此丟失了性命。也就是說,恐怖的死亡鈴聲,很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而妹妹受傷,並不僅僅是因為她精神病發作,失足從樓下掉下來那麼簡單。
一想到剛才接聽到的詭異鈴聲,蘇雅的心裏直發毛。她是一個理性的唯物主義者,根本就不相信什麼鬼怪之說。但此時,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感到莫名其妙的慌張和寒冷。
是夜風太冷?還是未知的恐懼?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悅耳的鈴聲。
“我曾經愛過這樣一個男人/他說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為他保留着那一份天真/關上愛別人的門……”
鈴聲是從蘇雅的發出來的,竟然不是自己設置的《千里之外》,而是妹妹的鈴聲《香水有毒》。
17
彷彿有風吹過,沒來由地掠起她的長發。
蘇雅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隨着鈴聲的振動而微微戰慄着。
她暗自觀察小食店,一切正常,每個人都在慢條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人在注意她,除了那個傻瓜一樣的秦清岩。
蘇雅深吸了一口氣,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包中翻出黑色的三星。屏幕里的那朵雪白的水蓮花悄然綻放,不斷提醒她有電話呼叫。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按下接聽鍵,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蘇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些:“喂?是誰?”
里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音。
蘇雅稍稍心安些,咳嗽聲停下來後繼續追問:“誰打電話給我?”
“是我。”一個沙啞的聲音。
蘇雅微微一怔,這個聲音,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竟然是她父親蘇志鵬的聲音。夜夜鶯歌燕舞、聲色犬馬的蘇大老闆,此時竟然沒有去尋歡作樂,不能不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而且,蘇志鵬的嗓子怎麼會一下子就變得如此沙啞?
“小雅,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醫學院門口一家叫守候的小食店。”現在,不是和父親鬥氣的時候,蘇雅難得地心平氣和,沒有對父親叫罵。想要把妹妹治好,肯定需要父親的支持。
和父親的通話結束后,蘇雅還對着反覆翻看。她不明白,的鈴聲怎麼會從周杰倫的《千里之外》變成《香水有毒》?而且,那首《香水有毒》還是妹妹的鈴聲。難道,是自己下載給妹妹聽時不小心設置成接聽鈴聲?
十分鐘后,一輛豪華寶馬轎車駛到了小食店對面。蘇雅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在秦清岩驚詫的眼神中坦然上車。
蘇志鵬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是,一向注重儀錶的他,那身名牌西裝都皺得不成樣子了。
蘇志鵬狠狠地吸着煙,寶馬車裏瀰漫著濃濃的煙味,乍看過去還以為裏面起火了。蘇雅揮了揮手,強忍着沒有發作。
看來,自從聽到妹妹重傷住院后,父親就一直在吸煙,怪不得嗓子都啞了,還老是咳嗽。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不吸煙的,最多逢場作戲抽個一兩支。
“她在哪兒?”
“附屬二醫院住院部三樓。”
蘇志鵬狠狠地發動寶馬,彷彿和誰鬥氣般。小車猛然加速,振動了一下,快速行駛起來。可還沒過幾秒鐘,就聽到“轟”的一聲,蘇雅差點被震飛,寶馬車硬生生地撞到了馬路的護欄上。
全新進口的寶馬,在整個南江市也不多見,蘇志鵬最心愛的小車,就這樣被撞得車頭凹下去,看過去讓人覺得不倫不類,彷彿一個缺了牙的美女。蘇志鵬卻一句話都沒說,後退,發動,重新行駛在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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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怎麼了?
聯想到父親對妹妹的態度,蘇雅心中疑惑不已。印象中,父親一向長袖善舞、從容不迫,喜怒不形於色,頗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否則,他又怎能在爾虞我詐、波譎雲詭的商場進退自如?
很快,寶馬就開進了附屬二醫院。蘇雅默默地陪着父親走進住院部,走到妹妹蘇舒的病房前。
護士開了門后,知趣地走開了。
蘇志鵬慢慢地走到蘇舒的身邊,戴着墨鏡的臉怔怔地凝視着那張被白色繃帶緊緊纏繞的臉,高大的身軀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傷心。
“去把醫生叫來。”
“嗯。”蘇雅轉身離去。
出了病房,才走了幾步,蘇雅突然又停住了。從接到父親的電話起,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彷彿遺漏了什麼事一般,心總是懸着。
站在原地思索了兩三秒,蘇雅突然放輕了腳步聲音,悄悄地返回,躲在窗后的陰影里窺視着病房。
病房裏面開着燈,醫院走廊里燈光黯淡,兩者形成鮮明的明暗對比。從走廊里的玻璃窗後面可以清楚地望見病房裏的情景,而從病房裏所看到的玻璃窗卻只是一塊黑鏡子。
蘇志鵬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從玻璃窗那邊一掃而過,沒有發現隱蔽在窗后的蘇雅。他的舉止,顯得有些鬼祟,彷彿要做什麼虧心事般。
接下來,蘇志鵬摘下了墨鏡,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響,整個臉慢慢地湊到了蘇舒的面前,似乎在仔細端詳蘇舒的容顏。脖子伸得老長,身軀半彎着,一雙手緊緊握成拳狀,眼神竟然變得特彆強烈和複雜起來。那種眼神很奇怪,有憤怒,有仇恨,甚至還有些許興奮,但偏偏少了父親對女兒的那種關愛。
蘇雅心中一驚,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蘇志鵬的模樣太奇怪了,太不合邏輯了,根本不像是父親對重病中的女兒的神情。
蘇志鵬想做什麼?
蘇志鵬要做什麼?
蘇雅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實,以她的智商,早就應該猜測到,卻始終不敢去那樣臆想自己的父親。
即使現在,她也不敢去想像那個可怕的猜測。她只希望,想像的那些事情都是錯誤的,都是她自己的神經過敏。
透過灰白相間的玻璃,蘇雅看到蘇志鵬猶豫的眼神。他的手,強壯而有力,並不因為這些年的養尊處優而變得軟弱。事實上,蘇志鵬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無論多忙也會堅持每天鍛煉一下,這也是他沉溺在慾海中而沒有垮掉的原因。
手掌伸開了,緩緩地伸向蘇舒,伸向蘇舒的臉。她甚至還聽到輕微的骨骼摩擦聲音,而這種聲音只有充分用力才會產生。
蘇雅的心揪成了一團,全身汗毛聳立。父親狠毒的目光彷彿一道鋒利的長槍,刺得她心臟滴血。
輸液器裏面的藥水還在緩慢地凝聚成圓形,有氣無力地下墜。深夜的醫院裏特別寧靜,只能聽到偶爾傳來的病人咳嗽聲和晚風嗚咽聲。
誰也不會注意到,一個普通的病房裏即將發生的小小事件。
這個事件真的很小,只是稍稍阻礙一下氧氣管的輸氧,最多一兩分鐘,一個脆弱的生命就會悄然逝去,宛如深秋中被秋風拂落的一片黃葉。
現在,蘇雅終於明白父親要做什麼了。
她的親生父親,根本就不是來看望妹妹的,而是要對重傷在床、奄奄一息的妹妹趕盡殺絕!
18
蘇雅聽到心碎的聲音,宛如失手摔落在地上的玉石般迸裂成一塊塊晶瑩的碎片。她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去相信。
情急之中,蘇雅退後幾步,突然加重腳步聲,迅速跑向病房門口,並且大聲叫道:“李醫師,你倒是走快點啊。”
病房的門是被蘇雅用肩膀撞開的。
蘇志鵬顯然沒有料到蘇雅會這麼魯莽地闖進來,很是吃了一驚,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只是臉扭過來了,目光凌厲地望着蘇雅。
沒有想像中的驚惶失措,而是一種淡漠到極點的嚴峻之色,並厲聲問道:“小雅,你怎麼了?”
蘇雅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淡淡地說:“我聽到了病房裏看護鈴聲,還以為妹妹病情出現變化。”
蘇志鵬的眼神在蘇雅的臉上停留了許久,一直沒有說話。顯然,他並沒有被蘇雅的謊話騙過,以他的智商,肯定能猜到蘇雅剛才躲在暗處監視他。也就是說,剛才,他所做的一切,蘇雅都看到了。
蘇雅也不願再解釋,就這樣坦然面對蘇志鵬。兩父女彷彿寺廟裏的兩座泥菩薩,大眼瞪小眼,各自壓抑着衝天的怒火。
過了很久,蘇志鵬點了點頭,彷彿自嘲般地說:“好……好……”
一連說了幾個“好”字,似乎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話好說了。
蘇志鵬終於邁起了腳步走出蘇舒的病房,疾風怒濤般從蘇雅面前掠過,頭也沒回。
蘇雅一直目送蘇志鵬的身影走進寶馬車后,這才走近妹妹身邊察看。
一切依舊,蘇舒還是那副木乃伊般的樣子,靠着輸氧管和輸液器吊著一口氣,彷彿一個活死人般躺在那裏,一點動靜也沒有。監護儀屏幕上的心電圖還是那樣有氣無力,隔了許久才微微跳躍一下。
外面傳來寶馬車的喇叭聲,綿綿不絕,一聲緊催一聲。蘇雅知道父親在叫自己上車。他又想做什麼?
蘇雅叫來護士,反覆叮囑好好看護。出了病房,迎着涼爽的晚風,努力穩定了一下煩躁的心緒,慢慢地走到寶馬車邊,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父親又戴上了那個超大的墨鏡,狠狠地踩着油門,發動寶馬車飛快地駛出了附屬二醫院。
蘇雅問:“去哪裏?”
蘇志鵬沒有回答,專註開車。
蘇雅懶得問了。管他呢,她倒想看看,蘇志鵬還能變出什麼戲法出來。
寶馬車到處拐彎,在南江市的小巷子裏鑽來鑽去。十幾分鐘后,在一座老房子面前停住了。
紅磚青瓦的老房子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風格,和現在南江市的商品房完全不同,這附近,也只留下了這麼一幢老房子,顯得有些不合潮流的突兀感。
蘇志鵬下車,在前面帶路,走到老房子面前,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然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扔下蘇雅,轉身回去發動寶馬一個人走了。
蘇雅像個仇人似的盯着蘇志鵬,嘴唇緊抿,一言不發。即使聽到蘇志鵬發動寶馬的聲音,她也不曾開口。一直到寶馬車不見蹤影,強忍了許久的淚水這才痛痛快快地奔騰而出。
哭了一會兒,心情暢快了一些,蘇雅抹掉淚水,走進老房子,拉亮燈一看,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房子……怎麼那麼熟悉?從房子的擺設來看,是很多年前南江市的一個小家庭,連縫紉機、收音機這種老掉牙的古董都擺在那裏。也有電視機,也是彩色的,卻只有十四英寸左右。
越走進去,震驚的感覺就越強烈。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熟悉,熟悉得彷彿是久未見面的老朋友。
卧室里,擺滿了相片。有掛在牆壁上的,有擺在桌子上的,有貼在床頭邊上的。所有的相片裏面都只有一個美麗女子。
那是一位很有韻味的女子,橢圓形的瓜子臉,小巧的嘴唇微微上翹着,一雙眼睛彷彿會說話般,一眼看過去讓人感覺有種小鳥依人般的調皮可愛。
雖然這個美麗女子和蘇雅的氣質迥然不同,但蘇雅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她的母親。不僅僅是因為長得相像,而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卻能清楚感覺到的血脈之情。
“媽媽!”蘇雅喃喃自語。她想起來了,這房子就是她以前的家。
六歲時,父親和母親大吵一架,然後母親就帶着妹妹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而她,則隨着父親搬家了。從此,童年的溫馨離她遠去,只剩下永遠抹不去的傷痕和孤獨。
老房子裏很乾凈,母親的相冊上沒有一絲灰塵。難道,是父親打掃的?他一直偷偷來這裏緬懷母親和過去的歲月?
蘇雅若有所悟。也許,父親對母親越是絕情,從另一方面可以證明他愛母親愛得有多深。人們通常只能傷害到那些真正愛她的人,愛得越深,傷得越重。一時的相愛容易,一生的相守艱難。所以,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的童話永遠是最讓人心醉的。
蘇雅隱隱猜到,妹妹蘇舒的親生父親不是蘇志鵬。母親有了外遇,並且生下蘇舒,這深深地傷害了一直深愛着母親的父親。愛之深,恨之切,年輕氣盛的父親在暴怒中趕走了母親。那時,父親的確是過於年輕了,並不懂得怎麼去用寬容來拯救他的家庭和愛情。也許,這就是母親悲劇的根源所在,或者說,這也是父親悲劇的根源所在。
難怪,他對蘇舒的感情是那麼複雜。曾經視若己出的女兒,其實卻是妻子紅杏出牆的結果,也是他人生悲劇的導火索。這叫他怎麼能平靜下來坦然面對呢?
蘇雅想,也許,剛才在病房裏父親不過是情緒有些激動罷了。畢竟,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對命在旦夕的蘇舒下毒手吧。他所憤怒的,應該是身為他親生女兒的自己對他惡意的推測和防範。所以,他才帶自己來這個老房子,告訴自己父親母親分離的真相。
“媽媽……”蘇雅抱着母親的相冊,彷彿春蠶一般蜷縮在舊式雙人床上,流着淚水疲倦地睡著了。
這一夜,她睡得很香。自從母親離去后,她從來沒有睡過如此安穩甜蜜的覺。她又彷彿回到了六歲時的金色童年,和剛剛牙牙學語的妹妹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聽那些充滿溫暖陽光的童話故事。
第二天早上,蘇雅睡醒后急匆匆地趕到附屬二醫院。妹妹依然沒有醒來,父親把妹妹換到了特等護理病房,並且預交了數目不菲的治療費用。
蘇雅去找李憂塵,沒有找到,倒在他的辦公桌的玻璃下看到一張被剪下來的舊報紙,上面刊登了一條駭人聽聞的新聞。
“四女生旅遊三死一傷,倖存女聲稱聽到死亡鈴聲”,這是那條新聞的標題。內容很短,只有寥寥兩三百字,連女生們的名字和旅遊地點都隱去了,只是簡單地報道四個女大學生去一個鄉村旅遊,當晚住宿時發生意外,三個女生神秘死亡,倖存下來的女生神志不清,竟然說死亡原因是聽到恐怖的死亡鈴聲。
這張舊報紙,被剪下來壓到辦公桌的玻璃下,究竟有什麼用意?顯然,李憂塵曾經關注過死亡鈴聲事件,他是否有所發現?他明明看完了蘇舒的日記,裏面記載了死亡鈴聲,他為什麼無動於衷,一絲口風都不曾向警方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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