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這不像你,穿回你的衣服。”坐在床尾,郭弼先一臉凝重,狠狠的抽了口煙。

陸天惠坐在床角傷心啜泣,棉被拉高到脖子,遮掩住一絲不掛的身子。

她為自己的最後一搏做了許多心理建設,頭一次在男人面前赤身裸體,她的害怕比想像中還巨大,但也讓她更堅決。明天就要回台灣了,今晚是她最後的機會,她不想放棄,她知道若郭大哥與她發生關係,便會將她視為是他的責任。

她可以接受沒感情的肉體關係,反正感情可以培養。

只是沒想到竟被他無情的駁斥一番,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廉價的妓女,連碰都覺得臟。

“我知道這不像我,可是不這樣做,我又能怎樣?你整個心思都放在何雁飛身上。”她泣訴道。“為什麼?我知道你接近她都是為了盈萍阿姨,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不接受我?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郭弼先吐出口煙,捻熄煙蒂,性格的臉龐更加陰鬱了。

“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就回自己房間去。”他起身步出房間,將她的哭喊關在門后。

走過長長的走道,兩旁的房裏不斷爆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尖叫聲,代表日本擊敗韓國,中華隊篤定獲得雅典奧運權的興奮與喜悅。

如果他此刻心情不是那麼糟的話,他或許會敲敲他們的門,與他們一同歡欣慶祝,可他現在只想在寒凍的冬夜裏走一走。

並不是他不解風情,而是他對陸天惠沒有那種感覺,就像何雁飛帶給他的那種感覺。

他懷疑自己的血液里存在着自虐的因子,否則不會喜歡上何雁飛那種女人,她甚至跟他之前交往過的女朋友沒有任何共通點。

多可笑,他現在連要想出個她的優點都沒辦法,缺點倒是可以想出好幾個。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異國的氣氛容易催化身體裏的荷爾蒙,分泌過多不必要的動情激素?

雖然有些荒謬,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也許這種感覺等回台灣后就會消失了。

想到這裏,郭弼先放心了些。否則阿姨那關,他將會非常難過。

步出飯店大門,刺骨的冷風撲面而來,令他清醒不少,也加快了腳步,朝仍亮着燈的商店走去。

遠遠的,他就看見一個人影蜷縮在便利商店旁?

那件熟悉的黑色外套讓他明白那人是誰,他連忙小跑步的跑過去,蹲在她身邊。

“你怎麼了?”他擔憂的碰觸何雁飛的身體四肢,發現她像失去了體溫般的冰涼。

何雁飛無力的抬起頭來看着他,額頭上冒着細細的冷汗,臉色發青,表情痛苦。

“我的月事來了,肚子好痛……”她軟弱無力的說,又將頭埋回兩腿間。

下腹部尖銳的疼痛一陣陣傳來,像千百萬隻蟲同時在啃咬着她,她已經開始頭昏眼花,就差昏厥過去。

看她這麼痛苦,郭弼先的手心也不自覺在冒着汗。

“那你還出來?!”他忍不住斥道,伸手想將她抱起,“我抱你回去。”

她用僅剩的力氣抽回手,喘着氣道:“用背的,不然我回去得洗褲子。”

現在她還有心情開玩笑?他蹲在她身前,讓她趴到背上。

她的手繞到他身前,他才發現她手裏拿着一包衛生棉。原來她一點準備也沒有,難怪會在這種時候跑出來,而不是躺在床上休息。

“先到藥局去幫我買止痛藥。”她指着另一邊仍亮着燈的藥房。

他加快腳步走到藥房,比手划腳半天,直到拿衛生綿給那披白袍的女醫師看,她才恍然的拿出一包專治經痛的止痛藥,還倒了杯白開水讓何雁飛當場服下。謝過後,他才又背着她朝飯店走去。

“你是第二個背我的男人。”何雁飛靠在他的頸窩,幽幽的說。

這裏的人似乎都習慣早睡,也或許是天冷的緣故,晚上十點多,路上行人已稀稀落落,除了偶爾駛過的車聲,整個札幌市非常安靜。

“感覺好一些了嗎?”

“嗯。”她哼了聲,不過還是有點有氣無力的開口,“想知道第一個背我的人是誰嗎?是我爸,親生爸爸。很奇怪吧?我對他沒什麼記憶,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記得這件事。我還記得他為什麼背我,你想不想聽?”

“嗯,說吧。”他知道她需要說話。

“那天是我四歲的生日,他說要帶我出去慶祝。我們坐了很久的公車,到他的一個朋友家裏,那裏雖然很漂亮,但並沒有生日蛋糕,那個人只給我一包小孔雀餅乾。

“我們在那裏坐了很久,後來我就睡著了,接着又被他們吵醒,只聽到那人大叫,快點回去,我沒有錢可以借你!我們就離開了。那時已經很晚了,公車沒了,也沒錢坐計程車,我們走了好久,直到我走不動,蹲在地上不肯走。我爸才說,爸爸背你好不好?”她深吸了一口氣,“隔天,他就帶着鏢哥的老婆跑掉了。”

兩人都沉默的不吭一聲,各自的心頭都有着沉甸甸的感覺,讓這段路顯得有些漫長,彷彿就像當年的那段長路一樣。

“你喜歡我嗎?”何雁飛突然開口問。

郭弼先沒有立即回答,正當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

“我喜歡你。”

她聽到了,而且沒想到只是簡單的四個字,便讓她感動得流眼淚。

“可是我並不喜歡你。”她感覺到他頸部突然僵硬,“我不喜歡你,我是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一直在他耳邊重複這三個字。“可是我配不上你。”

他悶不吭聲了好一會兒后說:“我是個私生子。”

“嗯?”何雁飛以為自己聽錯了,而且為時以晚的發現自己竟對愛上的人的家庭背景一點也不了解。

“我媽是別人的外遇,而我是個私生子,所以從小我便知道嘲笑與遭白眼的滋味,不過我比你好一些,至少我有一個好媽媽。別人對我越壞,我就越往上爬,所以沒有爸爸對我來說,並不造成困擾,至少我並不感到遺憾。”他接着問:“你會覺得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配不上你嗎?”

“你這是想跟我進一步交往的意思嗎?”她沒頭沒腦的反問。

“我們不是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嗎?”他走進飯店大門旁邊敞開的小門。

“那陸天惠怎麼辦?”她帶着妒意指控問道,“這兩天你一直跟她手牽手一起逛、一起吃飯、一起拍照,還坐在一起加油。”

她倒是觀察得挺清楚的,他還以為只有他一個人在做這種蠢事。

“你跟萬寶路不也一樣嗎?手牽手一起逛、一起吃飯、一起拍照,中華贏大陸時還抱在一起大叫。”

“他不同,他就像我弟弟一樣。”她辯道。

“天惠也像我妹妹一樣。”想起晚上天惠躺在他床上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心裏嘆口氣。

經過今晚,他和她的關係不會像以前那般自然了吧!

“認真說起來,你是我頭一個談戀愛的對象,算是初戀耶!”進電梯后,何雁飛忽然想到。

“真榮幸。”郭弼先笑道。

“為了我的初戀好,我得先跟你承認一件事。”

“說。”

“那個盧永琪,她以為我是她爸爸的外遇,這件事我跟你說過了,不過我不知道盧永琪是他的女兒,是陸天惠告訴我,我才曉得的,怎麼會那麼巧?不過盧雅雄對我很好倒是真的。”他對她超好的,所以她才會與他來往那麼久。

的確是很巧,他想,彷彿他們這些人身上都系了條看不見的線般,一人動,眾人動。

“她還有跟你說什麼嗎?”

“她說我如果還有點羞恥心,就不應該纏着你,說我根本配不上你。”何雁飛照本宣科,“她不知道其實是你纏着我。”

“原來是這些。”部弼先鬆了口氣,慶幸陸天惠並沒有將阿姨與他的關係告訴她。

“你去哪?”

“送你回房間呀。”都已經回飯店了,他還能去哪?

“不用,寶路一定早就睡死了,我們回你房間,今晚我陪你一起睡,當然是一人一張床啦?”她最後又補了句。

反正她現在很虛弱,什麼壞事也幹不了!

結束亞錦賽加油團之旅,回到台灣,大家都相約雅典再見。

郭弼先與何雁飛的感情並未隨着旅行結束而轉淡,反而越加濃密,每天中午她都會到工地去找他吃飯,抑或帶着自己做的便當。晚上她會在他家裏做飯,等他回家吃,這種情形已經連續兩個多月了,兩人儼然像對小夫妻。

只是這段感情進行越順利,兩人之間有契合,何雁飛發現,郭弼先眉宇間的皺摺也變得越來越深,似乎有着什麼極困擾他的事,而每當面對她時,又小心的藏起。

她隱約明白,他的困擾來自於她,可她卻膽怯的難以啟齒,擔心從他口中說出後悔跟她在一起的事。

若真是這樣,她將會無法承受!她放的感情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深、還要重,要她在這時候離開他,她辦不到,她會死!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連一直很照顧她的盧雅雄約她,她都沒答應。

她寧願當個睜眼瞎子,只要能繼續跟他在一起。

“雁飛。”

晚餐后,她躺在他的大腿上看着電視,牆上掛着在他在小樽時買回來的建築手繪圖,為這棟現代建築增添了抹古典的味道。

知道他是建築師時,只覺得他的生活該比苦工好一些,直到看見他住的這棟媲美別墅的房子,才知道他竟是個不折不扣的有錢人,雖然她不知道他實際上多有錢。

她的眼睛睏倦的半眯着,聽到他的叫喚,心頭一驚,睡意頓時不翼而飛。她膽顫心驚的想着,“那個”時刻還是來了,他還是要說分手了。

“嗯?”何雁飛從喉嚨里擠出一聲悶哼,躺在沙發上的身子僵直着。

郭弼先撫摸她的頭髮,“搬過來跟我一起住,等我手頭上這個工作完成後,我們就結婚。”

聞言,她坐起身來,痴楞的看着他。他說的與她心裏想的相差太遠,讓她一時間不太能夠消化。

“搬過來?結婚?”她是不是睡著了,其實這只是作夢?

他點點頭,將她擁進懷裏。“你自己住在那棟黑暗的房子裏我不放心,反正這裏有空房間,你就搬過來住,每天看到你我也比較安心。那棟大樓已經快竣工了,等完成後,我們就結婚,你覺得呢?”

“你確定嗎?”她不確定的問,“你這陣子好象一直有心事,所以我以為你是想跟我分手,只是不知道怎麼跟我說。”她抓住他的手臂,“你真的確定自己想講的是說出來的這些嗎?不是要跟我分手?”

郭弼先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在擔心着,他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嘆口氣,他憐惜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我怎麼可能會想跟你分手,你想太多了。”他輕捏她的臉,“你還沒告訴我願不願意?”

何雁飛覺得這時的自己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揩去眼角的淚水點點頭,“我當然願意!老實說,我從沒想過自己會結婚,至少認識你以前沒想過。明天回去后,我一定要跟鏢哥和寶路說,他們一定會替我高興的。”

她又哭又笑的,總覺得這樣的幸福不像是真的,自己好象飄得太高了,要是不小心跌下來怎麼辦?

“我穿這樣真的不會太寒酸嗎?我的頭髮有沒有亂翹?”坐在車裏,何雁飛不安的不停問着。

長那麼大,她頭一次感到這麼緊張,緊張到胃都在抽痛了。

這是應該的,畢竟以前她從沒機會去拜訪情人的長輩,而且郭弼先兩天前跟她說這個消息時,她從驚嚇中到回復過來都要花上一天了,哪還有時間去買新衣、做頭髮之類的,好給他的阿姨一個好印象。她身上穿的,還是兩年前的舊洋裝呢!

“你已經很完美了,不要緊張,要娶你的是我,你沒忘記吧?”郭弼先將車子停妥,第N次回答她。

“你說不緊張就不緊張呀?”她喃喃抱怨,對着後照鏡審視臉上的妝有沒有花掉,眼線有沒有弄糊。

他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看着他嚴肅的臉,何雁飛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你幹麼?”她膽怯的問。

“不管今晚你見到誰、聽到什麼話,一定要記住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郭弼先是發自內心,出自真心的愛着你,沒有任何目的,聽明白了嗎?不要再想過去的事,想將來,想我們兩個的將來,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用我的一輩子保證。”

他深情款款的語氣讓她的整顆心震蕩不已,心頭一直泛酸,直衝上鼻子,惹得她淚眼汪汪,用力的點點頭。

“我知道……”她抽出面紙擦掉眼淚,“你要說這些話怎麼不挑時候呀,我的眼線一定糊掉了。”

他抬起她的臉,拿起面紙小心的避開她的眼線拭去她的淚水。

“你很美。”他一句話又重建了她的信心。

下了車,看清楚街道旁的屋子,她整個人立刻呆住,震驚不解的看着他。

他帶她到盧家做什麼?他在羞辱她嗎?

看見她的眼神,他只是牢牢的握住她冰涼的手,不作任何解釋。

他按了門鈴,不一會盧雅雄迎了出來,老臉上堆滿了慈愛的笑容,疼惜的拉起何雁飛的手。

“好久不見了,雁飛!”他和藹的說。“我知道你很意外,不過是我叫弼先帶你來的,進來吧。”

不管何雁飛願不願意,她還是被帶進了盧家。

張盈萍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雅旗袍站在中國風味濃厚的客廳里,風韻猶存的瓜子臉上也堆滿了笑,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她對自己笑,以前她都像恨不得殺了她般的兇惡。

可現在卻親切和善得彷彿自己是個令她臉上有光的小輩般的迎上來,還熱絡的拉起她的手,說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何雁飛覺得自己似乎得了妄想症,否則怎麼會看見這麼不可思議的畫面?莫非是盧雅雄在現場,所以張盈萍才會對她如此……友善?!

她倉皇無措的回頭看了眼郭弼先,更加握緊了下他的手。

他給她撫慰的一笑。

“雁飛,這是我阿姨。”看見她突然刷白的臉蛋,他頓時覺得很心疼,但該解釋清楚的還是得解釋清楚,“我知道你們之間有過不愉快,但那都是誤會使然,你一定要體諒。”

張盈萍一看,就知道寶貝外甥不知所措了,連忙拉住何雁飛的手。

“哎呀!弼先就是不會說話,什麼不愉快,哪來的不愉快,我們都要成為一家人了,哪有什麼不愉快呀!老公,你說是吧?”她嬌滴滴的喚着老公。

盧雅雄笑呵呵的走過來。

“當然呀,雁飛就像我女兒,弼先我也從沒把他當做外人,現在親上加親,我真是太開心了!唉,世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他突然感嘆了起來,但隨即又打起精神,“別坐着,先來吃飯,晚飯都涼了。來來來!”他率先往飯廳走去。

“來來來!”張盈萍親昵的拉着何雁飛的小手,將她帶到飯廳里。

何雁飛不時害怕無助的回頭看着郭弼先,突然有些明白他在車上說那些話的意思了。

坐在餐桌旁,她狐疑的緊瞅着身旁的郭弼先,“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你早就知道我跟盧雅雄的關係了?所以才故意接近我?”

“雁飛,不是這樣……”一旁的張盈萍聽到她的問話,連忙想幫外甥說話。

“阿姨,沒關係,我來跟她說。”他婉轉的截斷她的話,迎上何雁飛的目光,“你說得沒錯,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只是不知道當初在工地被砸傷的女孩就是你。”

“所以你就趁這機會接近我?”

他點點頭,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表情,可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感覺得出她的情緒還算平靜。

“你帶我去吃午餐順便相親,也是因為要我不再跟盧雅雄來往?”她繼續問。

郭弼先有些難為情的再點點頭。那次他失敗得灰頭土臉。

她回過頭,目光直盯着面前的碗盤,沉默不語。

“雁飛,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不要不說話。”他着急了。她破口大罵他還比較安心些,她現在這樣一聲不吭的,只是呆望着餐桌,真讓他感覺頭皮發麻。

她終於抬起頭來,幽幽的開口,“那你說你愛我也是為了你阿姨嗎?其實你一點都不愛我,你只是犧牲你自己。”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他眉頭緊皺的大聲否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你忘記在車上時,我跟你說的話了嗎?我是出自內心真心愛你,沒有任何目的,你有沒有聽進去呀?”

該死的,他就知道帶她到盧家來是太快了,當她知道他的阿姨是張盈萍后,她一定會胡思亂想,果然,都被他料中了!

他簽樂透都還沒這麼准過!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真的愛我了?”她楚楚可憐的看着他。

“當然!”他毫不遲疑的回答。

驀地,她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你那麼緊張幹麼?我只不過是要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愛我而已呀!”她愉快的拉住他的手。“只要知道你愛我,其他事我都不在乎,就算總統是你叔叔我也不怕呀,更何況是你阿姨,我想盧雅雄應該早就跟她解釋清楚了,我跟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她朝他們兩人看了一眼。

“對呀對呀,我都知道了,過去是我錯怪雁飛了!”張盈萍連忙陪笑,還嬌嗔的白了丈夫一眼,“都怪他不好,也不跟我講清楚,害我一個人在那裏生悶氣。”

盧雅雄馬上為自己辯解,“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只把雁飛當女兒,是你自己愛胡思亂想的。”

郭弼先鬆了口氣后,面露不悅的看着笑嘻嘻的何雁飛。

“你真是……唉!”他想罵罵她,但一看到她無辜的臉,就罵不出口了,只得嘆氣了事。

“欸,弼先你彆氣。”盧雅雄嘆了口長氣,哀傷的搖搖頭,“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雁飛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你們就是不信,現在明白了吧?你娶到她,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呀。”

“老公,你又怎麼了?今天那麼開心,你嘆氣幹麼呀?”張盈萍體貼的拍順着老公的背。

他抬起頭來,看着困惑但一臉幸福的何雁飛。

“看到你得到好歸宿,我的良心總算可以稍微好過一些了。”

“老公,你在說什麼呀?”

“盧雅雄,如果你還在為我因為跟你在一起而受傷害的事覺得對不起我,那真的不用啦,想一想,要不是因為認識你,我也不會跟弼先在一起呀,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她含羞帶怯的瞧了郭弼先一眼。

要不是他,她怎麼會認識弼先呢?而且他們的背後居然還隱藏着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耶,這叫她怎麼不感動。

“別直呼長輩的名字,叫姨丈。”郭弼先糾正她。

“姨丈。”她百依百順的回應。

“沒關係的。”盧雅雄不在意的說,“我指的不是你說的事,而是關於你爸爸,我想你爸爸會離開你,我該負點責任的。”

聽到爸爸兩個字,何雁飛只覺渾身僵直,原本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什麼意思?”他在說什麼?她怎麼一點都聽不懂,“你認識我爸爸?”

盧雅雄嘆了口氣,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肥肚子上。

“我跟你父親是當兵時的同袍,由於相處得還不錯,當完兵后就結拜為兄弟。也許你不記得了,在你四歲時,你爸爸曾經牽着你來找我,說自己得了肝癌,希望我能借錢給他治病。

“在這之前,他也曾跟我借過幾次錢,但全都有借無還,我也覺得有點厭煩了,我還有家人得養,所以他那次來時,我以為他說自己得了肝癌只是個借口,目的只是要借錢,就把他給趕出去了,沒想到後來就輾轉得知他拋家棄子的消息。”他的目光因陷入回憶而黯淡。

“肝癌?!”何雁飛蒼白着臉搖搖頭。“不是的,他不可能是得了肝癌,他是跟寶路的媽媽一起私奔逃走的。”

盧雅雄點點頭,“起先我也這麼想,這件事便慢慢被我淡忘了,直到幾年前,我收到他的一封遺書--”

“遺書?!”她失聲叫道。

郭弼先握住她的手,“別擔心,聽姨丈說完。”

“遺書上交代了他這幾年的生活。離開你們后,他就跟萬太太分開了,他獨自跑到山上等死,吃的是山上的野菜,喝的是山上的泉水,想說最多一、兩年就會死了,沒想到他這一活,就多活了十幾年,只是最後還是死於肝癌。他在被送到醫院時,寫了封信寄給我,等我收到信趕到醫院時,他已經過世了,我連他的面都沒見到。”

“我以為他早就死了,原來他……”何雁飛低喃着,分不清心裏是何感受。

“他在信里拜託我最後一件事,他說他這輩子對不起很多人,但最對不起的是你,他沒有臉去見你,於是就拜託我無論如何都得去看看你,知道你很好的話,就算九泉之下,他也能放心了。”

聞言,一旁的張盈萍吸吸鼻子,掏出手帕拭着眼角的淚水。

何雁飛連忙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怕自己被她的情緒感染。

“所以你認識我,也是預謀的?”難怪他這麼照顧她,她要什麼就買什麼,眉頭都不皺一下,還對她那麼慈祥和藹,就像爸爸一樣。

“你生氣嗎?你怪我嗎?”盧雅雄着急的問。若當時他向他們伸出援手的話……唉!

何雁飛微笑的搖搖頭。

“你對我那麼好,我為什麼要怪你?有段時間,我真的以為你是我爸爸,真的謝謝你。”她深吸口氣平復情緒,“關於我爸的事,請不要再放在心上,雖然我還是無法諒解他,但我想我總會釋懷的。”她看着郭弼先,尋求支持。

他對她點點頭,讚賞的看着她。她真的成熟了許多!

放下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頭,盧雅雄一鬆懈,竟然痛哭了起來,還哭得無法自己,嚇得張盈萍不停的勸說安慰他。

“你一定沒想到會有以我為傲的一天吧?”那廂痛哭着,這廂的何雁飛卻幸福的望着郭弼先。

他深情款款的輕撫她柔嫩的臉頰,“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我只是照你說的做罷了。”她得意的道。

“我說了什麼?”

何雁飛點點頭,“在車上時,你不是說,不要再想過去的事,想將來嗎?我先跟你阿姨、姨丈打好關係,以後要是有了小孩,嫌他哭鬧的時候,還可以抱來給他們帶,然後我們再來好好的享受兩人世界呀,怎樣?我很聰明,想得夠遠吧?”她真有這個打算,不過得先解決掉盧永琪再說。

聽了她的解釋,郭弼先簡直哭笑不得。

“你這叫狡猾與投機取巧吧?”他真拿她沒辦法了。

“那我們就別生小孩了,免得被他奪去你太多的愛。”她嫉妒的說。他的愛得全部都是她的才行。

郭弼先搖搖頭。唉!看來結婚前,他得多找時間與她溝通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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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愛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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