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笑的女人!他在心底冷嗤了聲。
沐瑜張大一雙星眸,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濕淋淋的青色衣裳,初冬時分原本就冷得讓人渾身打顫,此時的狼狽,讓她原本不適的身子愈加難受。
「鬼哥哥對不起,把你的房間弄髒了,我幫你情理乾淨。」沒有懷疑是他惡意的折磨,沐瑜毫不遲疑的拿起自己的披風,將地上的一灘水跡胡亂擦拭着,胸口逐漸壓迫而來的悶熱感,卻焚毀她所有知覺,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令她不能思考。
「這裏不需要你,出去!」莫名而來的煩躁,使德煜惡聲地下了逐客令,對她的舉動感到心煩意亂。
誰要她動手擦地的!?這不是以她一個格格的身分應該做的,更何況是她現在尊貴的身分!
難不成她以為這樣做他就會留她下來嗎!?錯了!冷心閣向來不歡迎任何人!
「鬼哥哥,你別趕我走,我一個人待在那兒好害怕,額娘她不在我身邊,我晚上都會作惡夢……」沐瑜小聲哀求着,發著高熱的身子已經逐漸陷入迷亂,混亂不清的囈語令德煜皺起眉來。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看着她搖晃朝他步來的嬌小身軀,德煜冷然地開了口:「別考驗我的耐心,滾開!」他沉下臉來,陰森的表情彷若寒風般吹過她的心。
德煜刻意將手中的銀蕭迅速一晃,桌上名貴的瓷杯受了外力的撞擊,仿若有生命般地往她嬌小的身軀砸去,引起她一聲痛呼。
「痛……」沐瑜閃避不及,被突來的瓷杯撞上前額,劃過她雪白的額際,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由前額緩緩淌了下來,青色的衣衫被鮮血染成詭譎的暗紅色,她嬌小的身子因失血而無力地滑坐到地上,身體的不適形成一張黑色的冰網,將她的知覺給卷了進去。
她軟軟的身軀就如同布娃娃般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德煜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驚愕,對她絲毫的不反抗感到一絲訝異,但隨即掩沒在他的眼底。看着她額前不斷湧出的鮮血,他慍怒地甩開長褂,回身上炕。
「段,送她回去!」德煜壓抑着聲調,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強迫自己對她的傷口視而不見。
該死!她為什麼不閃!?德煜冷着臉,閉起雙眸,胸口正因莫名的情緒波動而上下起伏着。
「是!」段風黑色的身影迅速來到沐瑜面前,將已陷入昏厥的她打橫抱起,隨即往窗外一躍,按照主子的命令將受傷的她送回雪景閣療傷。
德煜斜靠在炕上,狂放的姿態讓女人心醉又畏懼。
哼!他可是別人眼中那個才氣過人卻冷魅無情的四阿哥啊!對她,那個勉強算是他妻子的女孩兒,他大可不必有這種莫名而來的愧疚感!
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德煜眯起狹長的黑眸,抿唇不語,腦子裏凈是她被瓷杯砸中時,那副驚愕木然的神情,一雙品亮的瞳眸彷若瞧見什麼般地染上懼意,暗紅色的鮮血由前額冒出,那道深深的疤痕,肯定會毀了她的臉、毀了她無瑕的美貌!
邪魅地勾勒起唇角,他倒忘了,這不過是遊戲的開端罷了,是她先來招惹他的,他要讓她清楚的知道,一向讓人稱懼的四阿哥,他的手段究竟有多讓人不敢領教!
「哈……哈……哈……」德煜指着前額,狂傲的笑聲,飄蕩在寂靜的冷心閣內,而笑聲中隱含的幾許悲慟,是他內心最深沉的吶喊。
是啊!他要讓她後悔,後悔那一天她在中庭的櫻花樹下對他許下承諾,因為她不能、也無法用自己的一生去愛一個沒有感情、冷血至極
的男子,他要掌控她,狠狠地傷害她,直到她承認她做不到!
「天吶!怎麼辦?格格還沒退燒呢。」一名宮女端着水盆,面帶憂色地開口。
她們不過是去準備午膳罷了,才幾刻鐘的時間,一回來便瞧見小格格渾
濕淋淋、額前淌着血地倒在門前,渾身發著高熱,嚇得她們連忙稟報聖上,也派人去請御醫前來診治,但,小格格卻還是高燒不退啊!
「福大人怎麼說?」另一名宮女急忙端了碗福大人開的退熱苦藥,腳步一刻也不停歇地往小格格的房間步去。
「福大人說格格原本身子就着了涼,但因天寒體虛,而導致高熱不斷,在加上前額的傷口失血過多,熱氣自然積瘀在體內,因而遲遲不教。」
「那可怎好?皇上已經怪罪下來了,要是格格再不清醒,咱們就等着被砍頭吧!」那名宮女拐個彎,絲毫不敢停下地往格格的房間步去,擔心自己會被皇上怪罪沒照顧好小格格,而丟了人頭。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若是格格退了燒沒事,咱們也算是只保住了半顆人頭,你難道沒瞧見格格額前那道長長的傷口,就算是好了,也會留下一道難遮掩的疤痕,這可是大罪啊!」
「你快別說了,嚇得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咱們還是快進去讓格格喝了葯,祈求老天爺保佑小格格沒事吧!」兩人住了口,連忙端着葯碗,步入格格的房內,準備讓小格格暍下藥,並且祈求她的病儘快好起來,免得自己的項上人頭因此而丟了。
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隱藏在離她們不遠處的樹后,仔細聆聽着那兩名宮女的對話,冷酷的表情閃過一絲難得的驚愕,隨即又消逝在自己的眼底,他身子一躍,倏地離開這籠罩着慌亂不安氣息的雪景間……
「四阿哥。」段風站在門外,低聲輕喚着在書房內歇息的德煜,一向平靜無波的表情首次出現動搖。
「怎麼樣了?」書房內傳來淡淡的問話,平穩的聲調中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思緒,淡然得讓人心慌。
「沐格格高燒不退,目前人正昏迷不醒!」段風向德煜稟報方才探查的結果,黑色的身影在冷風中看來更顯蕭瑟。
「是嗎?」德煜冷笑了聲,俊美的面容逐漸變得陰森,看來,他下手是太重了些。
「至於額前的傷口……」段風頓了下,對於主子冷酷的手段找不到適當的理由說出來。
「說!」他冷斥道,什麼時候段風也學會這種吞吞吐吐的把戲了?
「會留下一道長疤,傷在額前難遮掩。」段風在他的喝令下,將他方才聽來的消息全數道出,隔了一扇房門,依然能感受到主子無形的怒氣正在狂燃。
「段,你是在指責我下手太重了嗎!?」低柔的嗓音聽來竟讓人心驚瞻顫,德煜玩弄着手中的銀簫,狹長的黑眸內有幾許興味。
沒想到他最忠心不二的隨身護衛,居然為了那名見不到兩次面的女娃兒,而暗喻他下手太重,嘖!嘖!看來,他似乎太小看這名沐瑜格格了!
「段風不敢!」段風隨即半跪在地,恭敬地不敢再次桃釁主子最大的耐性。
他這條命是主子在兩年前由後山上救回來的,這一輩子他只聽從他的命令,願意賠上自己的性命去護衛他。
「哼!不敢?只見了兩次面,居然替她的傷抱起不平來了!」德煜突地緊握住手中的銀簫,冷峻的聲調彷若冰水般冷冽。
折磨她的手段還不只這些呢!他要她清楚的知道,凡是屬於他的東西,他絕不會輕易放手!
「段風並無此意!」段風垂首,對房門內主子突來的怒氣平着聲調回話。
四阿哥已經擺明不讓他插手管這件事,他就該識相點,避免去桃惹主子一向不對他發作的冷魅。
「是嗎!?那就好,我不會留一個對我有二心的人在身邊,這點,相信你應該比我清楚!」德煜揚起一抹冷笑,狂狷的性子令人懼怕,「下去吧!」他命令道。
「是!」段風恭敬地應了句,黑色的身影隨即如輕風般隱沒在冷風之中。
德煜墨色的長發用銀絲緞系在肩后,俊美而邪佞的神情讓人心驚,他揚起原本緊抿的唇角,白色長衫在他身上更增添了幾許魔魅,他闇黑的瞳眸閃過銳利的光芒。
「倒是該瞧瞧她了!」德煜柔聲地開了口,風暴逐漸在他眼中形成。
遊戲,才剛開始呢!
深夜,寂靜時分,一個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佇立在沐瑜的床前,他伸出手緩緩掀開她床上遮掩的青色幕簾,靜靜地注視着她額前包裹好的傷口,略薄的唇瓣似笑非笑地揚起,像是滿意似的看着他親手做出的傑作。
「額娘……」一聲微弱的夢囈拉回了他的思緒,床上躺着的女孩兒正因渾身的高熱而不適地扭動身子,泛紅的雙頰顯示她正強忍着身體上的痛楚,細長的柳葉眉緊緊糾結在一起。
白色的身影被青簾掩去了臉龐,他由懷中拿出瓷瓶,解開她雪白的褻衣,將一些淡藍色的藥膏輕輕塗在她發燙的身子上。
「這遊戲還沒結束……」他邪魅地輕喃着,修長的手指順着她的雙頰緩緩塗上淺藍色藥膏,手指輕撫過之處,傳來一陣清涼,舒解了她渾身不適的高熱。
「鬼哥哥……」沐瑜緊閉眼眸輕喃着,冰涼的感覺迅速退了她渾身的熱燙,她睜開迷濛的星眸,渙散的眸子對不準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