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真相

歷史真相

回到臨安的第三天,李不偉奉了理宗趙昀之命,去參加一個小型的朝會。自從兩年前臨安開設了皇家實驗室之後,這種小規模的朝會便不定期地舉行,參加的人除了一些六部要員與臨安府員之外,便是實驗室的一些學者了,而朝會的主要目的,就是向朝庭要錢,以擴大實驗室的規模,又或是開設一些新的工廠。但今天這個朝會,參與者卻多為兵部與樞密院的人。李不偉剛一進入大廳,便看到廳中的佈置與平日大異。

與會者除了兵部與樞密院諸人、六部的要員,還有趙范、趙葵兩兄弟、以及沿江制置使趙善湘。李不偉心下瞭然,今日的這個小朝會,必定是商議北上攻金的策略。他再四下一看,並未見到史彌遠的蹤影。

其實在此之前,對於這次小型朝會的議題,李不偉已多少猜到了一些,但他卻不願過多地參與到作戰計劃的討論中去,而只是一心想在臨安的皇家實驗室中搞一些研究,也算是當作戰爭的堅實技術支持了。他甚至心存僥倖地以為,趙昀今日約自己前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商討自己與周依依的大婚一事。然而看此情形,卻是事與願違,畢竟自己的婚事,顯然是不需要樞密院與兵部來共同操辦的。

朝會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下午,總算有了結果。

其時,大宋的工業雖然僅僅是處於起步階段,然而就是這種微乎其微的起步,卻讓軍事力量有了顯著的提高。目前,整個大宋軍中已裝備了直射火炮,各式迫擊炮,各式機關弩車,另有數量充足的炮彈與弩矢。在李不偉看來,這些武器裝備雖然看似不少,但其總體殺傷威力,卻仍不及後世的一場小規模戰爭。然而眼下是冷兵器時代,任何一方擁有了這些時代的兵器,既使不至於完勝,也決計不會落敗。畢竟敵軍要應付這種新式兵器,也沒有多少經驗。況且南宋的戰力本就不弱,否則蒙古兵也不會花費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得手了。當然,李不偉深深地知道,此事將永遠不會再次生。

時值農曆六月底,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李不偉算起來,他來到宋朝也有近三個年頭了。對於一個人來說,三年無疑是漫長的,然而縱觀整個人類社會的展史,卻只是彈指一揮間而已。從石器時代,到青銅器的轉變,直到後來的鐵器時代,人類竟然用了數千年的時間去研究探索。在整個社會展的長河中,若非有重大歷史事件的生,三年,在歷史教科書中也許會被直接忽略而不加詳述。

但話說回來,倘若一個國家傾全國之力要干好一件事情,三年足以改變許多。試想當年秦國,在秦孝公執政初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邊陲小國,任由其它諸候國欺凌。直到秦國變法之後,在短短的十多年時間,卻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舉墊定了稱霸的基礎。一千多年前的秦國都可以做到,當今天下第一富裕的南宋,再加上幾百年後的全新技術,又如何能停滯不前呢?

也許是由於歷史教材的編排問題,人們談論起歷史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夏朝之後是商,然後是春秋戰國,漢、三國時期、晉、隋、唐、五代十國,以及當今的宋朝。李不偉也不例外。在他看來,所謂的歷史,無非是某個朝代覆滅,然後另一個全新的朝代誕生,又或是在某個朝代中,遇到一個開明的皇帝,這個皇帝啟用了良臣名將,干出了一番豐功偉業。

既然歷史就是如此,改朝換代自然也離不開戰爭了。幾乎每個人,在曆數各個朝代時,最先想到的便是這個朝代或國家打仗是否厲害。秦滅六國,是因為出了秦始皇,再加上秦軍戰不畏死、所向披靡的原因;漢滅匈奴,是因為漢武帝鐵腕統制、漢軍威武;唐朝盛世,是因為唐朝繼承了隋朝強大的物質基礎,有了李世明這樣的一代明主,又有長城作為防線,加上幾十萬騎兵。但宋朝呢?開國之時,便接手了動亂百多年的爛攤子,又失去了長城防線,而當時的遼國,有先進的農業經濟作為基礎,有傑出的軍事領袖,有一大批傑出的軍事政治人才,有完善的國防理念,這些根本不是匈奴或突厥可以相提並論的。在這種情況下,宋朝卻和當時世界第一的軍事強國打成了平手。

也正因為如此,李不偉每天在想着實驗室與工廠的同時,也清楚地知道,以短期的目標來看,無論是臨時大學的成立,還是皇家實驗室的開設,亦或是各家工廠的籌建,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以提高宋朝的軍事力量為任。倘若一個國家的國防出了問題,即使費盡全力大搞建設,其它鄰國又豈能讓你如願?

宋朝庭南遷之後,無論皇宮的規模,還是人員的編製,都可以用“袖珍”二字來形容。但就在這種情況下,宋朝仍是名將忠士輩出,而朝庭也始終惦記着要收復故土。但是,皇家實驗室的成立,臨安大學的開辦,以及全國其它十多所中等學校的成立,並不是人人都贊同的。究其原因,乃是這些機構的設立,必然會牽涉到人事變動,以及資源的重新分配,這多少會損害部分人的利益。趙昀與一乾重臣卻大力支持皇家實驗室與工廠的建設,此事雖然大出李不偉的意料,但仔細一想,卻又在情理之中。試想,無論朝中大臣還是在野百姓,收復江北的呼聲從未停止過,任何一屆皇帝或是一朝大臣,都將此事作為要目標,同時也是流芳百世的大好機會,誰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夠重返汴京城,再一次領略清明上河圖中所描述的那種繁華。但是,近百年來風雲突變,先是遼國被金國所滅,餘眾被迫遷往西北,再是蒙古的崛起,使得西夏與西遼先後覆滅。近幾年來,金國竟然也要面臨滅頂之災。這一切,竟然全是由於蒙古的展壯大。

再說早上的小型朝會,雖然參與的人員不多,卻定下了幾件大事。也就是這個朝會,從此被載入了大宋史冊,其議定的結果,也從此改變了整個東亞、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這裏所說的東亞,是引用李不偉的原話,畢竟後來的這片東方土地,已不叫做亞州了。

北上攻金收復故土,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如今金國的都城南京,正是昔日北宋國都汴京。金國佔據幾乎整個河南,以及周邊的其它地區,北邊與東邊有黃河與蒙古相隔,南面有淮水與宋對峙,西有潼關天險。雖然蒙古不斷攻打金國,但自從去年鐵木真死後,蒙古已將重兵放在西邊,金國獲得了喘息之機。然而在原歷史上,這也沒能改變金國的命運。金國欲與宋朝聯手對抗蒙古,並以唇亡齒寒古訓以誡,卻未想到在宋朝國內,宋金仍是勢不兩立,復仇的憤怒延續至今,竟然與蒙古聯手滅了金國。

眼下,大宋朝國富兵強,顯然不會與蒙古聯手滅金了。但金國的求和密信卻如歷史中記載的那般如期而至。倘若李不偉沒有回到南宋,自然不會知道那封國書的內容。但今日鄭清之當眾念了出來,李不偉也聽得一清二楚,金國之意,正是邀宋朝聯手對抗蒙古。

昔日宋遼之戰,北宋與金國聯手滅了遼國,後來金國毀約,北宋滅亡,南宋被趕到了江南。有了前車之鑒,宋朝庭仍未醒悟,再次與蒙古聯合滅了金國,但也並未討得些許便宜。汴京城倒是去了,卻是放眼一片狼籍,宋軍只待了一段時間,又重新撤回長江以南,而蒙古由於掃清了金國這個障礙,反而更能放手與南宋一搏。

在後人看來,宋朝也許應該聽從金國的建議,聯手抗蒙。金國不滅,蒙古始終有所顧慮,憑藉宋朝強大的物質財富,再遇上一個英明的皇帝,要重現盛世、東山再起也不無可能。然而今非昔比,宋朝將不與任何一個國家結盟。倘若今日的朝會,其決議是聯金抗蒙的話,必定會遭後人的非議了。

金與宋的接壤處,多在京西南路與淮南西路,襄陽府就處在這個位置上。要攻打金國,從這兩處跨江北上,是最佳的途徑。四川制置史於玠,以及建康府都統制孟珙,便是負責此次作戰的兩路主力。李不偉仔細想來,這與歷史中記載的大體相同,只是少了趙氏兄弟的東路跟進而已。至於開戰的時間,卻是選在了三個月之後,也就是秋末。屆時正值農忙季節,金國為了準備應對蒙古的新一次攻擊,必定會積糧備戰。而江南卻剛過了收割期,並無太多的後顧之憂。

其實準備打仗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在一年之前,樞密院已認識到,大宋的軍力必將邁上一個新台階,收復江北只是遲早的事情。普通的軍需品如軍糧、馬匹等,早就6續地被調往延江一線。同時,每當一些工廠有了新技術之後,最優先製造的仍是戰爭急需品,甚至連馬蹄鐵也使用了全新的材料與工藝,更別說隨身短刀或盔甲了。但是,在朝會上正式討論開戰日期,這還是第一次。李不偉自己也有些糊塗,為何皇帝會要自己也參與討論呢?

個朝會上,李不偉沒說幾句,只是在聽着別人說話,但他已隱隱地意識到,日後對金開戰,自己也會有一份的。

至於為何起戰爭,不用多說,收復失地便是最好的理由了。但為何要選在這個時間呢?趙昀與朝中一些重臣深深知道,當今的大宋雖然看似一切順利,但同時也在醞釀著不可避免的內部矛盾。

銅鐵的產量增加了,可以鑄造更多銅鐵,可以擁有更多的農具。新式水稻的試種成功,以及在十多個試種點的大面積豐收,也將使大宋的糧食產量提升不少。蒸汽機動力設備已在一些礦山與工廠廣為使用,依依紡紗機、紅袖縫紉機、安安織布機的初步推廣,已顯現出巨大的生產能力,以至於官辦的布匹工廠出現了局部生產過剩的現象。火炮與機關弩的裝備,也讓宋軍的訓練與往日大異,甚至連軍裝也跟着革新。壓縮食品與軍用醫藥急救包的改良,更使得軍中的人員配置出現了重大變化,以往必不可少的人員編製,如今竟然顯得有些多餘。最明顯的,便是不斷開設的各家工廠,由於需要暫時保密的緣故,工廠里的工人多從士兵中選擇,又或是由皇親貴胄舉薦自己的子弟進入任職。

所有的這一切,以前從未生過,也沒人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麼樣子,只有一些開明的學者已深深地意識到,大宋從此就要改變命運了。但就在這一片繁榮的景象之下,卻悄悄地升起一股危機。先體察到危機的,自然是朝中一些老謀深算的大臣,以及皇帝本人了。

朝庭新舉措不斷,知情的人卻是不多,對於一些地方官員來說,甚至不知道宋軍已有了火炮與機關弩。對於大部分百姓而言,雖然多少也聽說過一些消息,卻根本無法得知實情,只覺得朝庭突然大方起來,以幾乎低於成本的價格放了新的農具,而且還在民間大量召集務農好手到官府任職,而那些任職的農家子弟,卻又是一去大半年不返,就連書信也不準與家人交流,已有不少百姓開始議論紛紛以示疑惑。民間流言倒也罷了,最令臨安府頭痛的是,由於大部分工廠都集中在臨安附近,其產出的商品也從多這裏出,不僅西方諸國的商人云集於此,就連國內的小商販也齊聚臨安,而前來參加臨安城改建的工匠,更是數不勝數。

朝庭已注意到,這種“先讓一個地方富起來”的作法,必將導致國內展的不平衡。越是富裕的地方,去的人也越多,也更能推動下一步的展。至於那些窮鄉僻壤,卻是鮮有人問津。倘若繼續如此下去,即使軍隊裝備了再先進的兵器,也難免國內不會亂了套。這種亂,並非一些人顧慮的民間動亂,而是經濟展嚴重不平衡而導致的經濟混亂。同時,朝庭在百姓心中的威信與地位,仍需進一步得到提高與鞏固。而那些新技術,倘若再繼續保密下去,必定會得不償失。新技術只有用於民間,並廣集思路進行改良,才有其社會基礎與繼續展的要基。只要一開戰,這些秘密也將不再是秘密了。

若是換作以前,宋朝庭決計沒有精力去考慮這種展大計。然而眼下的情形,已讓理宗想得更多了。他不僅要收復江北失地,同時還要顧及到國內的各種民生大計,只有經濟與軍事共同展,才是長遠之計。既然如此,起一場戰爭,乃是緩解各種矛盾的最有效手段。

“穩定壓倒一切,展才是硬道理。李卿的這兩句話,朕猶如昨日耳聞,時時未能忘記啊。”說此話時,趙昀已回到了自己的書房,看着書房的牆壁不住點頭。陪在理宗身邊的是李不偉、趙范與趙善湘三人。李不偉這才覺,不知從何時起,趙昀的書房牆上,竟然掛着一幅宋朝的全國地圖。

“皇上,或許到了明年,這幅地圖又要變上一變了。”

“是啊……”理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睛停留在了地圖上的某個地方。李不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靠近長江的地方,有一大片用紅筆描了許多記號的區域。這片區域的正中央,寫了一個大大的“金”字。

趙范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在那裏一個人皺眉思索,心中也是感慨萬千。這兩年,皇上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明白的人都知道,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個任由擺佈的傀儡,朝庭的實權其實掌握在丞相及一班大臣的手中。然而自從臨安大學開辦以來,皇帝的勢力如日中天,不僅有了自己的得力近臣,而且將以前被貶到地方上的重臣也重新委任。眼下這些人雖然還未成為朝臣,但想必過不了多久,或許就在大軍出征之後,朝庭的格局又要生變化了。不過趙范卻沒時間考慮這些,因為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準備,這便是三月後的另一場平叛,平叛的對象,正是山東的李全。

趙善湘忽道:“皇上,臣與李全雖有舊交,卻未料到此人竟會公然與朝庭作對。臣請皇上恩准,在孟、於兩位將軍兵之日,也同時在建康府備戰,痛擊李全。”

趙善湘所說的李全,本來一直據在山東,後來與楊妙真合流后重整旗鼓,想獨立打出一片地盤來,卻屢屢失敗,就歸附了南宋,隊伍不斷增大。后蒙古攻金時,李全又歸附了蒙古。前些時日,竟然又寫信給沿江制置使趙善湘,信中說:“我復歸朝庭數年,淮甸寧息,奈何您與二趙兄弟使我為難。我決定親往鹽城,如有不信我李全、嫉恨我之人,如趙知府之輩,可以提兵與我交戰。能滅我的,高官厚祿由您給;不能滅我的,便知道我李全的心意了。”

對於李全的事,李不偉多少知道一些,因為他在臨安大張旗鼓開辦工廠的時候,便提防着江北的動靜,更知道在明年的時候,李全將會兵作亂。同時,在李不偉的記憶中,李全也會寫信給趙善湘宣戰,甚至信的內容都一模一樣,只是沒想到此事竟然提前了一年,難道這是蒙古大軍有了新的動向,李全也跟着改變了計劃?

趙范道:“皇上請放心,我與趙將軍定會全心合力,將李全一眾徹底擊潰,確保孟、於兩位將軍在西線的戰事順利進行。”

宗笑而不答。趙善湘忽然笑道:“趙范兄弟,你這便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了。今日朝會上雖然未說得明白,但皇上的用意,我倒猜得一二。李全佔據的山東,原是金國的屬地。再說得早些,原本就是我大宋的地盤。只恨百年前被金人奪去,又轉手讓給了蒙古。如今李全既敢向我大宋宣戰,多半是有蒙古大軍在背後撐腰。雖然蒙古號稱有百萬騎兵,但多在西邊作戰。至於江北,蒙古更是投入大量兵力與金國周旋。我大宋若不乘此收復山東,豈非坐失良機?”

趙范恍然大悟,雖然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如今聽趙善湘親口講了出來,更是確信了自己的想法。要知道,雖然各式兵器不斷派往軍中,各地也在進行一些訓練,但大都沒有實彈,多是行軍佈陣的演練。唯一能夠不加限制的供應實彈的,便是兩淮與沿江的駐軍了。這其中的原因,固然是因為沿江與兩淮駐軍肩負着保衛臨安的責任,但更重要的是,兵部大力展海軍,而兩淮與長江出海口附近又得天然之利,既便於出海作戰,又可沿黃河或長江逆流而上進。這樣的一支軍隊,顯然早就成了大宋的精銳之師了。

但就是這樣一支精銳之師,卻沒有參與對金的作戰,反而分派到了平叛李全的任務,趙范多少有些想不通,如今聽到趙善湘的話,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朝庭真正的意圖,乃是要收復整個山東!

想到此處,趙范又轉頭向李不偉看去,心想李大人最得皇上信任,他必定早已知曉此事,為何以前從未聽他透出半點口風呢?

趙善湘也看着李不偉,與趙范兼是一般想法。李不偉笑而不答,其實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宗見狀笑道:“幾位卿家,咱們先不談兵事,也不談國事。眼下有件最緊要的事情,朕已等了許久了,如今總算能一圓心愿。”說著,笑眯眯地看着李不偉,又接着道:“李卿,當日你南下福州時,朕曾親口許諾,當你回到臨安之日,便是與北平公主成親之時。朕絕不食言,早已命司天監選好了吉日,就是十六天之後,也就是下月的初六。”

李不偉聽得驚喜之極,自從朝會開始,他就在盤算着此事,後來進入御書房,理宗始終絕口不提成親一事。如今聽得就在下月初六,李不偉在喜悅的同時,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安。成親是一件大事,雖然自己日謀夜划已久,卻終日忙於應付開辦新工廠之事,後來又遠賦福建平亂,雖說成親是早晚的事,但如今忽然提到了日程之上,竟然又有些措手不及。

宗看到眼裏,笑道:“李卿莫慌,公主出嫁自非小事,朕早已命內務府開始準備了。公主府即將建成,但朕卻在想,李卿乃朝之重臣,即使是朕的妹妹出嫁,也不可沒了李卿的風頭。因此朕與皇后商議過後,決定還是在你的大學士府中舉辦婚慶。內務府諸事,將由皇后打理。至於李卿那邊么,朕倒有了個主意。”說著,轉向趙范道:“趙卿,福州之行想必有些勞累,眼看再過兩月又有大戰,朕派給你一個輕鬆的差事,你就幫着李卿的籌辦婚事吧。公主出嫁,非同小可。在此期間,其它事情一概不管。”

趙范連連謝恩,心中卻想,李大人娶的是公主,如今要我幫着籌辦,這哪裏是什麼輕鬆的差事了?如此想着,又轉頭看着趙善湘,心想你與李大人交情也不一般,不知道皇上會派你做什麼?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便聽理宗繼續說道:“至於趙善湘將軍么,這兩月的任務更是艱巨。孟、於兩部兵之日,火炮、機關弩、彈藥、弩矢、軍糧等各類軍需品,都需按時送達。趙將軍,兩個月應該夠了吧?”

趙善湘連聲道:“回皇上,兩月足矣。”嘴上如此說著,卻是暗自叫苦,心想今日朝會上早已定下了作戰的日期,即使兩月時間不夠,又能說什麼呢?只能拼上命了。皇上只說要火炮與機關弩,還有軍糧,但真正要運送的又哪止這些?僅是十二萬雙膠底軍靴,便要近十艘運輸船了,更何況還有三千個軍用藥箱,十二萬個急救包,各式軍衣、護甲,弄不好還要動用一些福級戰船參與運輸了。

幾人告退出了皇宮,趙善湘心念着運送軍火一事,急匆匆地離開了。趙范笑道:“李兄弟,既然是司天監選的日子,我便前往皇家實驗室去,再順便與范大人請教一些具體的事宜。”李不偉也笑道:“趙大哥可是想着要范大人幫忙?其實你還不知道,范大人整日忙於實驗室,在咱們離開的那段時間,便已請辭了司天監一職了。新上任的司天監聽說也姓沈,但估計與沈括大人卻沒什麼關係。不知道趙大哥是否認識他?”

趙范愣在當地半日,萬沒想到自己離開臨安不到一月,竟然錯過了這種事。眼看着李不偉哈哈笑着遠去了,趙范暗嘆一聲,心想自己也沒什麼經驗,不如索性去一趟實驗室,問問范東來也好。

再說李不偉,與趙范分手之後便上了馬車。但馬車卻不是駛往自己的府第,而是直奔丞相府。

自從回到臨安之後,他還沒有時間去看望一下史彌遠。雖然歷史中記載着,史彌遠是一個奸臣,但依自己這兩年的觀察,此人不僅非奸,甚至還大有憂國憂民的情懷。再說了,自己能夠如願開設臨安大學與實驗室,這位老人也出了不少力,倘若沒有他從中周旋,事情也許不會如此順利。當然,在李不偉心底還惦着一個人,那便是史紅袖了。這個姑娘看似堅強,又樂觀豁達,但畢竟生在宿遷的那些事情,換作任何人都無法承受,更別說她一個弱女子了。

丞相府的門大開着。老管家認出李不偉,忙迎了上去,又吩咐人去通報史彌遠。李不偉步入府院,別走別問道:“管家,丞相的身體如何了?”管家嘆了口氣道:“回大人,自從小姐回來之後,除非朝中有人來宣,否則老爺便很少走出房門。這身體嘛,也是大不如前了。”稍做停頓,見李不偉並未繼續問,又繼續道:“至於小姐么,也成日待在閨中,只是每隔四五天,便會去將軍府看望少夫人。大人今日來得巧,少夫人正好也在。”管家所說的少夫人,自然是指史冀的夫人莫煙紫了。

二人說話間,已走到了客廳。忽又有人前來通報,說是丞相有請李大人書房相見。老管家喜上眉梢道:“李大人當真富貴之身。老爺已有多日未去書房了,您這剛一來,他便請您書房相見。”李不偉笑道:“老管家說笑了。”口中如此說著,心裏卻在暗自盤算道:自從紅袖回來之後,史丞相便知道了完顏洪秀一事,但誰又能料到,此事對他打擊如此之大,甚至連朝事也不再理了?常言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莫非人到了暮年也是如此?

有一件事必須提一下,這是一段不為人知的史實,那便是史彌遠之死了。歷史中記載的史彌遠,是在三年後,也就是金國滅亡的前一年,病死於臨安,后被宋理宗追封為衛王,謚忠獻。史書記載的,多為史官所寫。但史官也並非知道一切,再說宋史是由元朝所寫,其中自然有許多曲折不為人知。

事情的真相是:蒙古大軍自陝西開進河南之後,金兵抵擋不住,放棄南京逃往蔡州。再後來的一年,宋蒙聯軍攻金,金國城破國亡,金國皇帝上吊自殺,屍體被宋軍拉回祭祀徽、欽兩位屈死的皇帝。但就在金國滅亡的前一年,金國王室全部離開了南京,但其中有一人卻並未離開,這人便是完顏洪秀。其時,由於沒有李不偉的出現,完顏洪秀自然也不會遇到那位趙先生,竟然真的成了丘處機的師侄,孫不二的徒弟。她入教之後,並未和師伯雲遊四方,反而在思遠觀中清修數年,直到蒙古大軍攻進汴京,也始終未有離開半步。由於丘處機與成吉思汗是舊識,蒙古軍並未對全真教多加侵犯,反而保護有加。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終於讓蒙軍知道了忘遠散人的真實身份,便欲帶走完顏洪秀以挾金國元帥完顏洪烈。完顏洪秀心顧大局,不願自己成為朝庭的負擔,竟然以身殉國。此事在當時鬧得世人皆知,宋朝庭也有所耳聞,都聽說金國前公主性情剛烈,雖是敵國女子,卻也得宋人效仿。史彌遠自然清楚,這女子就是自己女兒的親娘,也是自己苦思二十三年的情人。當時史彌遠的年紀,比現在還要老上幾歲,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加上國事操勞過度,忽有噩耗襲來,一直強挺着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持下去,竟然從此一病不起,沒多日便不久於人世了。史彌遠死前,口中不斷念着“洪秀”二字,世人皆以為他無法放心自己的女兒史紅袖,卻不知道此“洪秀”非彼“紅袖”也。

顯然,以出家道姑作為要挾,並不是多光彩的事情,因此在元朝修訂宋史時,便將此節刪去,以至於後世一些著名學者在研究宋、金、元交接時期的歷史時,竟然無一人知曉此事。

不過,由於李不偉的到來,歷史又有了變化。完顏洪秀的死提前了三年,史彌遠也提前三年知道了此事,史紅袖也未嫁與他人,這不,她此時正陪在史彌遠身邊呢。

剛一看到史紅袖,李不偉頓時愣住,心想紅袖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我今日前來又是為了什麼呢?是看望史丞相,還是要告訴紅袖,我與依依要成親了,請你來賦宴?

好在有人解了圍。一陣“格格”的的嬰兒笑聲傳來,緊接着一個紫色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莫煙紫,懷中抱着一個嬰兒。

李不偉喜道:“這孩子可是小向南?這麼快就會笑了?”

史紅袖一直待在父親身邊,本已做好了思想準備,以為李不偉定會先問候自己的父親,卻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到這個孩子。

史彌遠卻並不在意,笑道:“聽說大軍回師,老夫心想賢侄也該過來看看了,便讓煙紫也帶着孩子一起過來,果然不出所料,賢侄還是來了。”

李不偉臉上一紅,忙作揖行禮道:“聽說丞相抱恙在身,晚輩本該一回來便行探望,只是公事纏身,今日方才有得些許暇時。對了,估計過一會兒,丞相也該收到鄭清之大人的消息了,那是關於今日朝會的事情……”

還未說得兩句,卻見史彌遠手一擺,搖頭道:“賢侄今日前來,咱們不談國事,只家常。”李不偉連連點頭道:“全聽丞相吩咐。”心想要說起家常,莫非是與我和依依的婚事有關?正不知如何開口繼續說下去,卻聽得小向南的聲音:“爸爸…爸爸……”竟然是衝著自己叫的。

李不偉一愣,轉而笑道:“這小傢伙,竟然會叫爸爸了,可惜我不是……”

莫煙紫也笑道:“李兄弟再仔細聽聽,他其實是在叫着‘抱抱’,是讓你抱他呢。平日想要人抱的時候,都是這麼叫的。”

果然,那孩子又繼續‘抱抱’地叫了起來。李不偉哈哈一笑道:“我就說么,我還沒成親呢,怎麼能當爸爸呢。”話一出口,李不偉頓時後悔不已,心想當著紅袖的面說起成親,這豈不是自找沒趣?

好在孩子的叫聲更大了,並沒有人聽到他說的話。

史紅袖接過孩子,轉向李不偉笑道:“他要你抱呢,你要不要試試?”李不偉猶豫道:“我以前是曾抱過他的,只是當時他還小,如今大了,也會亂動了,倒還真不敢抱了呢。”說到這裏,忽又想起一事,忙問道:“紅袖,當日看這孩子,也就三個月大,如今算起來也不到半歲,怎麼就會說話了呢?不是要先會走路再會說話么?”

史紅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煙紫姐姐,你看看,又一個外行。”

李不偉臉上又是一紅,心想自己肯定是搞錯了,或許有的孩子先會說話再會走路也不一定,遇到些天才嬰兒,弄不好半歲就會說話了呢。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轉向史紅袖道:“紅袖,你剛說‘又一個外行’,莫非在此前也有過一個外行人?”

莫煙紫也忍俊不禁道:“你們倆就別爭了。其實不僅是紅袖,便是我,在剛開始的時候也是外行,後來多次請教了奶媽,這才算明白了一些。”

史紅袖忽然將李不偉拉到莫煙紫身邊,道:“李大哥,你看,這孩子身上原是帶着生辰八字的,只可惜當時咱們太過匆忙,竟然沒有注意到。”說著,從嬰兒身上拿起一塊玉佩。這玉佩上系了一根紅繩,掛在嬰兒的脖子上。

李不偉拿起仔細看了一下,這玉佩的一面刻了一個‘蓉’字,另一面刻了一個‘靖’字,並未刻有生辰八字。但他不願就此罷休,又拿在手裏反覆看了一會,終於現在玉佩的側面還刻有一行小字,正是類似xx年xx月xx日的字樣。李不偉喜道:“紅袖,我終於找到了,原來這字竟然刻得如此之小,稍不留神還真不會注意到。不過孩子還小,脖子上帶着個吊墜總是不太安全。”史紅袖點頭道:“這我自然明白,煙紫姐姐也知道的,今日掛在孩子身上,只是為了讓你看看罷了。”

……

離開丞相府的時候,天色已晚。雖然與史彌遠交談近兩個時辰,但李不偉卻是大為不解。史彌遠說到做到,竟然真的不談國事,只是問些福建的風土人情,以及自己的侄兒史岩之的情況,最多就下乘坐福級戰船遠洋航行的感受而已。

“丞相心情不佳,我總須找個法子讓他寬心才是,畢竟按年齡來看,他也算是長輩。”李不偉自言自語地說著,又想起剛才離開時,史彌遠的一番話。

當時史紅袖與莫煙紫都離開了,李不偉終於向史彌遠說了自己即將成親一事。史彌遠絲毫不覺意外,只是一再強調:“賢侄大婚,老夫本該前去助興,只可惜病體多有不便,近日心緒也有不寧,只能儘力而為了。但婚姻大事不得草率,賢侄舉目無親,你史大哥又遠在萬里之外,還需尋個可信之人,作為男方的家長。原司天監,也就是皇家實驗室的范東來范大人,最值信賴,賢侄如有任何難處,盡可去找他相助。老夫絕不會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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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之工業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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